“我明白。”暮雨点头,坚定儿慎重。
“那……你还愿意吗……跟我在一起……”我觉得自己说话的音儿都有点儿颤。
“愿意。”他回答,没有迟疑。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家伙,吓得我这一跳,我重新趴好了,从桌子底下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早说啊,跟我扯那么多没用的车子、房子干嘛?”
暮雨一本正经地解释:“因为我要娶你。”
我拿看白痴的白眼翻了他一下儿,“我不是说了吗,这不可能,民政局不会给咱发结婚证儿的。”
暮雨戳着我脸上的酒窝,耐心地给我说明:“我不是想要结婚证,我是要娶你,没有结婚证也是娶你,这是两码事。证,不过是一张纸,感情,比那张纸好使。哪有俩人在一起一辈子是因为一张纸的?”
我咂么了一下,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不过是张纸,今儿领了结婚的明儿还能换一张离婚的,其实我是想说,这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情感关系,可是,仔细想想,又有那种情感关系是能受到法律保护的?这种东西真的轮到要法律保护时就已经没有被保护的价值了,而且,别说情感了,今时今日的法律连安全感都保护不了。
我果然就是个俗人,而暮雨总是给我满怀的感动,漫不经心,却又像是预谋好的,虽然我不明白他那个要娶我执念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不怎么甘心地切了一声,“我堂堂银行工作人员,年薪十万有余,我能在乎你那小破别墅小破车?俩大男人什么娶不娶的,恶心不恶心你?……要娶也是哥娶你知道不?”
暮雨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拗,“我们以前不都说好了么?等我有了别墅和车子就娶你。”
“咦,你那时候就当真这么想的?”我得意地眯起眼睛,“你可够能装的,我还当你开玩笑呢?”
“恩,那时候,不是当真的。”
你……你能别这样吗?你稍微配合一下气氛好不好?我恶狠狠地瞪这个一脸郑重其事的人。
他揉揉我的头发,手指轻轻绕起一绺,接着说到:“那时候,我没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那时候,不知道你也是这样的喜欢我,不对,是爱我……”
“爱我”俩字他说得特柔,之后居然笑了一下,我的薄弱地意志瞬间分崩离析,也顾不上荒郊野地有人没人的,扑过去搂着他就是一通亲。
“不能后悔了知道么?”我说。
“恩……你也不能后悔了!”
“我才不后悔呢!”
“恩……等我有了别墅和……”
“闭嘴,你丫没完了是吗?跟那没关系,懂不懂,就算哥让你娶也不是靠那个好不好?再提车子、房子我拍死你。”我的手就在他手心里攥着,但是这毫不妨碍我气焰嚣张,这么拧呢这孩子。
他还想说什么,最终摄于我的淫威没有开口。
海浪声一层一层的扑进耳朵里,他安静地握着我的手,沉默得让我很安心。
我知道他承诺的那些东西离他有多远,我知道他塞给我一张遥遥无期的远期支票,这有多不现实我知道,只是,我能明白他的想法,想给我很多,想要我过得更好,我懂,因为我对他,也是一样的。
心里很满足,就为了那时那地他的真心。
我知道那是真心,而非花言巧语,因为我相信他。我不会说他狂妄、不自量力、年少气盛,因为我也同样心怀期待,他肯定有出息,我有预感。
只是,那时的那些话我终究是没有当真的,也不是不当真,我自动地把它演绎为“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下来给你……”类似的甜言蜜语。
直到有一天,确实可以当真的时候,却又没法当真了。
第五十四章
事实证明很久之前我定义暮雨为睚眦必报的人是正确的。
对于海滩边的调戏暮雨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介怀,在外面吃过晚饭后,我们回到酒店的房间。
我洗完澡就靠在床头边看电视边吃葡萄。葡萄是回来的路上买的,商贩忽悠说这种叫什么什么的葡萄是他们当地特产,有点小贵。我倒不是在乎钱,就是怕被骗,看看暮雨,他点头说买点儿吧,我看他都发话了就买了点儿,还别说,真挺不错的,就是比我在超市里买的好吃。
暮雨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花香坐在我身边儿。经过一天,他身上的印子浅了许多,不过仍然明显。锁骨上两弧牙印估计短时间是下不去了,因为我是真用了点儿力气。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欺负了人家还奚落人家……难得的良心发现,我谄媚地笑着捡了一粒葡萄递到他唇边,“尝尝,挺好吃的。”
他就着我的手张嘴接过去,嚼了两下,把葡萄皮扔到垃圾桶里,说了一个字,“酸!”
“不可能,我刚吃了那么多都不酸,怎么你吃一个就酸呢?”我不信,又给他拿了一个,他吃完,还是那个评价“酸”。
看他样子丝毫不像开玩笑,难不成他作为当地人对当地特产的要求比我这个外地人要高,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曾说他家那边都种葡萄,他大概是因为回家吃太多而吃伤了。
“明明就很甜……这种要是还不算甜,那就没有甜的了……”我不再理他,嘀咕着继续吃,就在我把果肉挤进嘴里的时候,暮雨忽然伸手扳过我的肩膀。
“恩?恁么了?”我吐字不清地问,他直白地看着我,回答到:“我觉得你比葡萄甜……”
然后,我就被人家这么句毫无水准的情话给搞得不好意思了,假装不耐烦地拿手臂挡开他,“什么跟什么啊,说话没头没脑的……起开,别挡着我看电视……”
他自然没有起开,而是直接扳着我的脸亲下来……
吻,就是那种试一次便会上瘾的东西。
睡觉时他仍只是拉了我的手。我半夜醒过来看着他在月光下恬静绝美的脸,心里盘算着,美人不应该抱在怀里么?于是,我下床关了窗,开了空调,温度调到20,然后扯开珊瑚绒的被子给他盖好,随后自己也钻到被子里,大大方方搂上他的腰。
这才像话,牵个手算什么啊!
暮雨被我这一折腾,也就醒过来了,直到我躺好他才问,“安然,你在干什么?”声音带着些迷糊,仿佛清泉缭绕着薄雾。
“没事儿,睡吧你!”只是想要拥抱而已。
早晨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滚到了床的边疆,要不是暮雨揽着我,恐怕我得掉床底下去。这床大了也不好,我滚得太放心了,以至于忘了警惕,我宿舍里的小床就不会,因为我翻个身都得提防着变自由落体。
起床时暮雨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要笑不笑的。终于,我在洗漱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镜子里的人青白的皮肤表面布满暗紫色的吻痕,胸口、脖子,甚至耳后,比昨天加之于暮雨身上的有过之无不及。
我正郁闷着,已经收拾妥当的暮雨靠在浴室门口,淡淡地说道,“昨晚,跟你男朋友还蛮激烈的……”
于是,我从他的欠扁地姿态得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这根本就是报复。
我气得一时接不上话,牙刷都快被我给掰断了。这个小心眼儿的人!太记仇了吧!不就是调戏了你一下儿么,至于么?可是鉴于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也不是那么占理,我只好用各种眼神瞪他,结果,他最终在我威力强大的眼神儿下屈服——赔礼道歉?不是,这混蛋只是过来将我按在浴室的墙上里里外外舔过一遍,直到我们都呼吸困难,直到俩人的身体状态都不允许我们走出门去。
后来,我俩达成共识:亲,可以,吻痕什么的,就算了吧,毕竟,这不是冬天,毕竟,我们还是要出去玩儿的。
当然聪明如我,为已经造成的现状提供了补救的方法。
从眼镜店出来,我和暮雨对视一眼,都满意地点点头。我俩配了店里最大号的太阳镜,整张脸被遮起来一半儿,就算是我妈恐怕打冷眼儿也认不出我来。暮雨带上眼镜显得更酷,背着包不声不响地跟电视里演得那些杀手差不多。这样我俩就坦然了,你管我身上是吻痕还是人体彩绘,反正你看不清我是谁。
我们去了当地比较出名的一个大型游乐场,那里最有特色的项目就是滑沙,坐在特制的木板上从高高的沙堆冲下来,感觉还挺刺激的,还有其他一些常规的游乐项目比如高空缆车、丛林火车、碰碰车、旋转木马、疯狂洗衣机什么的,所有的项目里,我最钟情的还是摩天轮。之前跟去吴越北京欢乐谷玩的时候,我就坐在摩天轮上不肯下来,吴越鄙视我说我一个大男人如此少女情怀真是让人受不了。
喜欢一个东西往往都是没什么原因的。当我和暮雨在摩天轮的最顶端停住的时候,我照例把头探出窗外,大喊一声,“啊,祖国,我爱你!”
暮雨只是扯住了我的衣角,大概是怕我翻下去。于是,我更声嘶力竭地冲着远处喊道,“韩暮雨,我爱你……”虽说这戏码老套,可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这么干,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痛快地朝着广阔天地、芸芸众生喊出这话,而无忧无惧。
我沉默下来。
暮雨从背后抱紧了我,头搭在我肩膀上,他说,“安然,我爱你。”
轻声地,就可以盖过所有歇斯底里的呼喊。
任那三个字在心里层层回响,我抬头看看像是近在咫尺的天空,忽然明白,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在这个地方表白,原来,这里是如此的接近神明。
我转过身面对他,特自信地说:“必须的!”
他点头,“恩,必须的。”
下午的时候有个鸟类表演,我跟暮雨也转悠累了,便跑过去看,顺便休息。表演中间有这么一个环节,就是训练员说他家鹦鹉认识钱的面额大小,观众们可以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钱挥手,鹦鹉会拣那些面额大的飞过去,跟人说声谢谢之后把钱叼走。当然,叼走就不会再还回来了。
切,这不是变相跟观众要钱么?我异常地鄙视,不过,我看周围很多人都拿着钱在那里挥手,于是我也从包里掏出张百元大钞举起来,还扭头对暮雨说,“唉,我看这么多人都拿佰元的,不知道那只傻鸟儿最后会选谁?”
结果,暮雨看着我就说了一个字,“你!”
我回过头时,那傻鸟儿已经扑棱着翅膀飞到我面前了,它停在我胳膊上,生硬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要叼走我手里的粉色大钞。
那是一百块啊,被它叼走不是剜我的肉吗?结果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暮雨先我一步把那一百块抢过去,几乎是同时的,塞到我手里一条真空装的牛肉干。
那只鹦鹉看目标被偷换了,也有点蒙,估计是之前它没遭遇过这么无耻的观众,不过最后,大概出于聊胜于无的心态,它还是把牛肉干叼走了。
那只傻鸟儿是带着全场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飞到我手上的,结果这招偷梁换柱也是在全场观众的目光下惊悚上演,所以,调戏了鹦鹉后,我们还被大家伙儿附赠了各种各样的鄙视。
为了亲钱,我是不在乎的,暮雨就更别说了,人家根本就没感觉。唯一让他不爽的是,那只傻鸟儿在我手臂上抓出来两条红肿的印子。
谁让咱调戏人家呢!这就是报应啊。
第五十五章
反正时间还早,出去了也没有特别想玩儿的项目,所以散场的时候,我们仍留在了场馆休息。随身带的水喝完了,暮雨出去买饮料。
他刚走一会儿,俩小姑娘凑过来,看着像是高校的学生,画着淡妆,一人背一大旅行包。她们说她俩刚到游乐场没多久,很多项目都没玩儿,拿着手里的套票装模作样地问我某个项目有没有玩儿过,好不好玩,排队的人多不多之类的,很明显的搭讪。这种事儿我之前也没少干过,由于长期受吴越猥琐行径的耳濡目染,我自认本人搭讪的功夫比她们俩要高明,而且凭着本人玉树临风的外形,基本上那是一搭一个准儿。我QQ上的很多好友都是这么来的,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一铺心思的喜欢暮雨,别说俩眼线都有点被汗水晕染了的小丫头了,就是个天仙我也不带动心的。见识过暮雨那种恰到好处的硬朗沉净的隽秀,那些柔曼温软的巧笑倩兮对我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
不过小姑娘诚心诚意地搭讪,总不好做得太绝。
我好像认认真真实则胡说八道的给她们简单介绍了一番,骗得人家小姑娘眨着不知道真假的长睫毛满眼感激。
反正无聊,我有一搭没一搭回答她俩各种幼稚的问题,说着说着就发现俩小丫头同时齐刷刷地望向我身后,我回头,暮雨正拎着两瓶水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暮雨把水递给我,对那两个小女孩热情的目光回以完完全全地无视。
不是我自夸,像我这种级别的帅哥并不常见,更别说暮雨这样的了,所以我很能理解她们捡了大便宜般的两眼冒光和相顾奸笑。
那俩人又开始把话题引向暮雨,于是我便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跟她们扯淡了。即便暮雨根本一句话都不搭,架不住人家自来熟啊。萍水相逢随便扯扯没啥关系,我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可是觊觎暮雨那就犯了我的大忌了。
随便搪塞两句我们便要起身,谁知道人家拉着我问接下来要去玩什么项目,我还没开口,暮雨说道,回酒店。
他显然是有点不高兴,一个人拎着包目不斜视地走也不理我。
吃醋,绝对的。于是我当着他的面儿把那俩女的写给我的QQ号撕吧撕吧扔垃圾桶里,然后把他手里的包接过来自己背上,然后殷勤地问他是在外面吃还是回酒店吃,想吃海鲜还是吃炒菜,人家就赏我俩字,‘不饿’。
他洗澡的时候我就坐在床上想,怎么哄哄这人呢?要说也是我的错,错就错在我太帅了,太招人了,人家小女孩硬是贴过来我也没办法,不过,这种接近无耻的赖皮理由我是不敢说出来的,所以,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诚实地认个错,然后软磨硬泡,他总不会为这么点儿小事儿跟我僵持多久的。
所以,他洗完澡出来,穿戴整齐地坐在我旁边,首先开口说安然我想跟你谈谈的时候,我准备好的词儿一下子都憋回去了。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这人又是拿凉水洗澡,凉气都能漫到我胳膊上。我有种不祥地预感。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的第一句话,就印证了我的预感。
他说:“安然,虽然之前咱们说了不能后悔的,但是,如果真的不行,后悔也是可以的。”
我一听这话,就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一时间思维都给冻住了,呆呆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后悔了,也是可以的。”那家伙说得特认真,认真得我想宰了他。
我蹭得从床上站起来,站到他面前吼道:“韩暮雨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可以后悔?你今儿上午才说你爱我的,下午就后悔了是吗?我不就跟俩女的说了几句废话吗,你至于这样吗?是,我是不该跟她们扯淡,可是,我不是都把她们给的联系方式给扔了吗?你要是不乐意我可以改,用得着说什么后不后悔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等我吼完了,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坐下。我正生气呢,使劲儿甩开,他的手打在床头柜上,烟灰缸被扫下桌面,匡的一声,他微微皱了下眉。
“安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后悔……”他低下眼睛,不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