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他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他最近……对羽然军得动作挺频繁的。”
堂上之人点点头,神情却依然透着忧色。
“你放心,我答应你得会帮你做到。不过,你也别忘了你对我得承诺。”苏郁看着堂上之人道。
“我知道,你放心,君无戏言,这一点我至少还是能够做到的。”堂上之人亦说得认真,当初用那种方法逼他下山本就是迫于无奈。
“对了,小七现在越来越有将帅之风了,在羽然军中也越来越得人心。”苏洵笑着说道。
“他确实是个将帅之才,也算是这王族中难得的一朵奇葩了。”苏郁边说边往外走:“圣上要是无事,本王就告退了……”话音随着前方渐行渐远得白色背影幽幽传来。
堂着之人摇了摇头,看着前方被雨丝缠绕,渐渐迷蒙得身影,自语道:“苏郁啊苏郁……你的心,怕是要被他给迷咯……”
不是你想拴住他,而是你被他给拴住了……
苏郁当局者迷,他在旁却看得清晰,但他也发现了,苏郁并非全无所觉,他只是还没有确定,还在摇摆,一旦他认清了自己的心,也就是他彻底沦陷得时候……
彼此相处了三年,他了解自己这个堂兄弟,虽然平日里苏郁总是表现得一片淡漠,无欲无求,仿佛世事都无法扞动他得心,可是他却知道,苏郁的骨子里透着股执着,之所以漠不关心,只是没有能够动摇他心得人或事,他知道,越是这种看似难以情动之人,一旦动情,也许此生便只会心系那一人了。
因为他毕竟是那人的儿子,那个放弃权势地位,富贵荣华,抛家弃子,只因他想与自己心爱之人携手,他说他的眼中只容得下此人,他的爱此生只为此人,这一世,他也只为这一段情。这种近乎疯狂得一往情深一度令他难以理解……
而对于莫停云,虽然他们只有数面之缘,但从一些细枝末节他也能看得出来,此人看似轻暖如云,让人觉得很好相与,但实则心思细腻,对事也看得透彻,并且有着自己得一份傲气。之所以会对苏郁这般忍让,多半还是觉得心存愧疚,而苏郁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没有碰触到他的底线。
但是倘若被他得知了事情得真相,以他得理性和那份傲气,他还会留在你身边吗?郁王……
他们俩人从最初得开始……便是各怀心思得互相接近……这样得两个人,能相守一生吗?
爱一个人,到底能让人卑微到何种地步?他也很好奇……
自从沈凌事件之后,苏郁便没有再派莫停云去捉那些通缉犯,他也再没有得到出城的机会。或许,是那块令牌始终让苏郁不放心,自己的应承,并不能完全消去他得疑虑。
如此这般又过去了月余,莫停云依然按部就班,每天都按时去户部报到,处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他和李文昊得约定已经近在眼前,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实现这个约定。他不是没想过挺而走险,可是每每冒出这个想法时,苏郁那日的警告便会浮现,他总是无法忽略……那日苏郁语中的冷然,仿佛已经深深扎入了他的内心深处,他竟然,无法做到不在意……自己得这份心境,到底是在何时变化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而现在每每和苏郁的相处,他总能感觉到一丝萦绕在他们周围的陌生气息,无关于猜疑,也无关乎信任,而是一份平静,带着一丝温情与和谐,虽然他们谁也没有言明。
他们经常一起用膳,一起在湖心亭饮酒,如普通好友般。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非常陌生得经历,除了李文昊,没有人同他这般亲近过。是的,亲近!他和苏郁之间能够如此相处,是他从没想过得。
可是他得心里却出现了前所未有得不安,那股躁动来自他得内心深处,仿佛在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他该拥有得。
繁花飞落,浮华过后,曲终,人散……
才是真相。
二七、心悸症
天气变得炎热,越来越容易让人烦闷,在人们得争相盼望中,天幕终于坠下了雨滴,迎来了令人欢喜得数场大雨。
换尽园林叶,洗空尘世路。
雨水能冲刷污垢的世间,却无法洗去灵魂的不洁;能冲洗手中的鲜血,却洗不去满眼的腥红。
这样的雨,搅得莫停云心绪不宁至及。
这已不知是第几日了,每晚傍着窗外嘀嘀落下得雨声入睡,梦中依然是那些腥红得画面,令他挣扎得已近麻木虚脱,他知道自己无力抗争,而每日睁开眼,映入眼睑得世界依然是被封锁在密如珠网得雨帘中。
这样的清晨,看不见一丝曙光,也没有日光透出窗户照进来,入耳得除了雨声,听不见其他任何得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为这场雨而静止了。
看着眼前绵绵不绝的雨丝,那些不堪的记忆就会无法控制的向他袭来,令莫停云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快要窒息,想要将自己躲进角落,甚至埋藏起来……
站在窗边,抬首望着雾蒙蒙得天空,透过雨帘还能看见院中寂寥静立着得君影草,只可惜他还未曾好好欣赏一番,它就已经凋谢,过了花期。君影草的花期是五月,正是他经常出城办差的时候。
再美的君影草也有凋谢的时候,仿佛宿命般,他总是无力挽回。
此刻的莫停云情绪异常低落,他无法走出去看见外面的阳光,在这样的雨里,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停滞不前的,他一直漂泊在这样得雨中,起起伏伏……
对户部的工作莫停云本就不上心,这几天下雨他也都告了假,整日得待在房中,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以前在冷月楼时他也是如此,一到雨天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一切事物都由阿青给他料理,想到阿青,莫停云就想起了李文昊,并且无法抑制的……想念他。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他是不是真的错了呢?
“莫大人,王爷请您去用午膳呢。”一位家丁打着雨伞过来请莫停云。
这两日苏郁似乎有些忙,所以莫停云都是在自己房中用膳的,而此刻,他也并不想见任何人,包括苏郁。但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整理了下思绪,打起纸伞走进雨中。
和家丁进入厅堂中,苏郁也正好过来,现在莫停云对苏郁已经不再恭敬的行礼,他发现苏郁也未对此提意见,所以也就乐得这样自在。
莫停云正要坐下,却见苏郁朝自己走了过来,莫停云莫名的站在原地。
苏郁来到莫停云面前,掏出袖中的巾帕,朝莫停云的侧脸伸了过去,莫停云反应极快的后退了一步。
“王爷?”虽然面上毫无异样,但眼中却是带着警戒的,因为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们之间得关系确实是近了,可是这种过于亲密得举止始终让他有些抵触,就如那日苏郁帮他擦头发般,他觉得这种举动不该出现在两个男人之间,尤其还是他和苏郁这般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苏郁却并未因莫停云得动作而显出尴尬来。
“湿了,擦擦吧。”很自然得将巾帕放到了莫停云的手中,发现他的手指竟然冰凉,看着面前之人,这几日未现,发现他的面色越发憔悴。
苏郁眉头微皱道:“这大夏天的,你手指怎得如此冰凉?”
“不碍事,在下身质偏寒。”
莫停云拿着巾帕擦了擦脸,果然有些湿意,可能是刚才魂不守舍的,雨伞没有打正,雨丝又有些斜,便被淋到了些。
二人坐下用膳,苏郁很自然得夹了一些菜放到莫停云碗中,莫停云也不推却,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苏郁越来越喜欢给自己添菜,刚开始他还会道谢并推拒一下,渐渐得也就随着他去了。
“听说你这两日都告了假,都在忙些什么?”苏郁自然地问道,他是问苏麻才得知的,现在已经没有派人监视着别院,所以他有什么想知道得就会直接找苏麻来问。他还记得先前傅勋曾经提及得事,莫停云好似非常反感下雨。
“也没什么,只是在房中待着。”平日里休假莫停云也不怎么出去,除非傅勋会来邀他出去喝酒,七王爷也来找过他两次,他看出来这个七王爷是个没心机的,但自己却不想和他深入接触。
这个孩子,即使手染鲜血,却依然心如明镜般澄澈,每每看见这样的苏澈,就好像是在对他得一种讽刺,他不敢面对这样得苏澈。
苏郁点点头,又给他碗里夹了一些菜才道:“下雨天,还是在房中待着吧。”
“王爷呢,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莫停云随口问道
苏郁抬头看着莫停云,在此之前他从没有主动问过这种问题。注意到苏郁得视线,莫停云也抬起了头,疑惑得看着面前之人,不明白他为何会露出这种好似……欣慰得神情。
苏郁收回眼光,执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酒,才道:“我这几日都在军中,小七现在在军中越来越有威望,是不是看不出来,他其实对于收拢人心还是挺有一套的。”
军中?羽然军?看来苏郁果然是在培养苏澈,只是,这个郁王毕竟才二十三得年龄,正该是笑傲世间得年华,为何他总觉得面前之人得这种作为显出一些隐退之意,有种他在培养接班人的感觉……
用过膳后雨依然未停,两人站在回廊中,面前得雨丝好似一幅没有尽头得画卷般绵延不绝,这不是这个季节该有得雨。
“陪本王在院中走走可好?”苏郁侧过头看着身旁之人得侧脸问道。
莫停云没有转头,只是定定得看着那抹不去得雨丝,默默得点了点头。
苏郁让下人拿了两把纸伞,二人走进雨中,慢慢踱在花园中的小径上。
莫停云打着纸伞走在苏郁身边,低着头,脚下踩得是被水渍铺满得青石路,入眼的也是满世界得湿意,好像这场雨永远也不会停下来,向他涌来的已不止是雨水。
莫停云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他好似行走在一条河里,他无能为力,只能无助的浮沉着。他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眼前是一片空茫,耳边却是汹涌的波涛,他快要被浸死了。
“莫停云,你怎么了……”
苏郁见莫停云的雨伞突然落到了地上,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手纠着胸口,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沉浸在恶梦中解脱不出来。
苏郁扔掉雨伞扶住他的肩膀,可是任他怎么叫唤莫停云始终没有反映,只是脸色越来越痛苦,呼吸也变得更急促,似乎快要窒息。
莫停云听到耳边苏郁的呼唤,可是却没有力气回答,他觉得自己在往下沉,他快要被托入深渊……
苏郁抬手点了莫停云的穴道,将他打横抱起往最近的书房跑,一边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苏郁将莫停云放到书房的床榻上,他之前在山上时也略学过些岐黄之术,抓起莫停云的手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发现莫停云脉搏正常,并不像中毒或受伤。
只是他得眉头一直紧锁,脸上一片痛苦之色,苏郁心中一阵慌乱,握着莫停云得手,不知怎么才能缓解他得痛苦,只能为他抹去额头和脸颊得冷汗。却没过一会儿大夫就赶到了,苏郁赶紧让他来看诊,并把莫停云的症状一一告知。
大夫把了下脉,撑起莫停云的双眼看了看,才说道:“王爷,这位大人的症状应是心悸,郁结于心,心律失常,情绪激动才会发病。”
“心悸……”苏郁之前已觉得莫停云今日有些异常,平日虽然也不是多话的,但今日却显得更加的寂静,没想到后来竟变成这样,自己真是不该……
“不过王爷放心,此病并无性命之虞,只是……”大夫看着苏郁,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苏郁虽然面上平静,但心里却并非如此,他在懊恼,自己不该放任他不管的,看着他日日这么挣扎,他却没有能够伸手拉他一把。只因他觉得自己的心始终未曾确定。
听到苏郁的话,大夫叹了口气,才道:“心悸之症虽无性命之忧,但病情时好时坏,迁延不愈,长久下去会导致心力衰竭,亦是痛苦非常啊。而且,这位大人身体虚浮,面容憔悴,恐是晚间噩梦纠缠所致。”
苏郁听到大夫的话,看着榻上莫停云惨白的面容,过了会儿方道:“那该如何治疗”
“此病根治起来不易,也无根治之药。需要患者从内调理,调整心气,安神定悸,消除郁结,病情才会慢慢缓和。总之,这心病还须心药医,解了心结,心境开阔了,也许这病也会不药而愈。”
“他这是经常性发作的症状吗,大概有多少时间了能看得出来吗?”
“依老夫观诊,这位大人的心悸症状应当已有相当长时间,少则七八年,多则十余年,具体的老夫也不敢妄定。”
大夫说完之后开了张药方,都是些调整体虚得药材,苏郁叫来下人送走了大夫。
苏郁走近莫停云,坐在榻沿,将他的穴道解开,望着莫停云仍然惨白的面容,眉头紧锁,似乎还很痛苦,额头还在往外冒冷汗。
苏郁抬起袖子为莫停云抹了脸颊和额头渗出的冷汗,莫停云突然动了起来,一边一摇头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苏郁俯下身子靠近莫停云,听到莫停云嘴里喃喃着:“不……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原来你一直在害怕的就是这个吗?”苏郁抬起身轻语,又唤了他两声,莫停云依然沉侵在噩梦中醒不过来。
苏郁伸手将莫停云轻轻扶起来,让他半靠在自己的怀里,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温柔地仿佛在哄孩子般:“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不会是一个人了,快睡吧……”
靠在苏郁怀里的莫停云果然安静了下来,慢慢的沉入了梦乡。
见莫停云睡得沉了之后,苏郁才扶着他重新躺下,看着床上之人这般毫无防备的苍白面容,苏郁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纠了起来,抬起手抚平蹙起得眉心,轻抚过他的脸颊,抚上毫无血色得嘴唇。
你的过去……到底遭遇了什么……
二八、去做东
莫停云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黑暗,抬眼四望,在黑暗中看到一个身影,站在窗边,朦胧得月色打在他身上,拉长得身影映在地上。
“你醒了。”黑暗中发出的声音很耳熟,那人转过身,慢慢走过来,透过窗外的月光,莫停云能看到来人绝美得侧脸。
他知道,面前之人是苏郁。
莫停云从榻上坐起,脑子还有些迷糊。
“王爷?”话出口,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厉害。
突然房中烛光亮起,莫停云侧过头眯着眼适应了一下,才抬头望过去,顿时呆了,苏郁正向着他慢慢走来,他又转头看了下四周,发现竟然还在书房中,而他正躺在平日苏郁看书的榻上。
莫停云赶紧起身准备下床,这一动就发现了让他更惊讶的事,他的身上竟然披着苏郁的外衣,他这才发现苏郁身上着的是白色中衣。
莫停云的动作一下子怔住,现在这是种什么状况?
他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又犯病了,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了……那么现在的状况……是苏郁在照顾他?
呃……事情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怎么想自己都不该是披着苏郁得外衣醒来啊?因为面前之人从来不是会对人好成这样的……这个意识让他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抬手捂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