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会是谁呢?
思及此,房顶忽然传来瓦片掀开的声音,戚尧耳轮动了动,放下茶杯警惕地朝上看去,却望见了一张令他觉得意想不到而又欣喜万分的脸。
“狗子?”
“王爷……”姜瑞远吃力地趴伏在屋顶,他丝毫不懂武功,徒手爬上来可费了不少力气,不过,在看到戚尧安然无恙的那一瞬间,他身上的疲累便一下子奇迹般消失了。
昨日下午同天狼起冲突时,姜瑞远多生了一个心眼,在他衣服上动了些手脚,洒下了一种特别的花粉。那花粉在寻常时没有任何气味,颜色也淡,但只要与另一种花粉遇上,就会变得异常刺鼻,姜瑞远便是用这方法寻到了戚尧。
就在方才,他小心躲在远处,竟望见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傅大人和天狼一同从屋内走了出来,这地方除了门窗紧锁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看守,大概是怕被外人知晓,却给了姜瑞远可趁之机。
戚尧仰脸对着他微笑,阳光倾泻在他脸颊上,姜瑞远眼前有点发晕,好似见到了小时候的石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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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你不要紧吧?”找了个安全偏僻的地方歇脚,姜瑞远关切询问戚尧的情况。
“没事,这次多亏你了。”
就是纵欲过度,脚下异常虚浮……当然,这些话戚尧不可能说得出口。
“对了,这些天府里尚且安好么?”算不清被囚禁了多久,戚尧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儿完全一无所知。
姜瑞远蓦地没了声响。
戚尧立刻感觉不对劲,急忙追问:“怎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快快告诉本王。”
“主子。”姜瑞远停顿片刻,开口道,“陈夫人她……走了。”
一开始,戚尧想的是陈夫人与那刘姓公子私奔,还未来得及发火,却看见姜瑞远脸色异样,这才明白事情恐怕要比这严重得多。
他腰带上缝着一小块黑布,按本朝习俗,只有自己主子故去的仆人丫鬟才可以这样做,否则是大不敬。刚刚戚尧走得急,一时不曾发现,现下定睛才看清楚。
“……夫人是怎么走的?几时的事?”
静默良久,戚尧找回自己的声音,但问话时嗓音依然发着抖。
姜瑞远如实答道:“昨晚有个樵夫在郊外小树林发现了陈夫人,之后报了官。主子不在府内,是管家去衙门认的尸,仵作说是服毒自尽……还有封信要交给主子。”
“本王知道了。”
戚尧勉强站稳身子,走路时也恍恍惚惚魂不附体,虽说他对陈夫人未曾有过什么深刻情爱,但这两年的朝夕相对也并非虚情假意,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她对不起他,心中悲恸是在所难免。姜瑞远见他如此,同样难受得厉害:“主子,你若实在难过,哭出来倒是好些。”
记得小时候常常这样,每回石小虎被欺负,或闯了祸让石婆婆责骂了,姜瑞远都会这么劝他,小虎当真也就“哇”地大哭出声,哭到最后渐渐睡着,姜瑞远就把人背起来,慢慢走回家去。
只可惜,像天狼所说,那些事早已成为曾经。
听了姜瑞远的话,戚尧只是摇摇头,晃荡着继续朝前走,姜瑞远慌忙凑上前扶着,握牢他的手,心间又传来丝丝颤动。最终还是大着胆子抓紧了,戚尧的手很凉,姜瑞远便努力向他传递自己掌中的温热。
无论曾经有多珍贵,唯有暂且放在一边,可既然此时此刻握住了,就不可能再放松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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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王府,戚尧看着满目凄惨的白,胸腔仍在隐隐作痛:好好的、鲜活的一条人命,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柳夫人守在灵堂,双眸本就红肿着,兴许已经哭了整整一夜,一看见戚尧,泪水更是落个不停:“王爷……你总算还记得回来,还记得咱们姐妹两个在等你……芸儿妹妹,你倒是睁眼看看哪!”
戚尧眼眶酸到发胀,冲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姐姐,是我对不住你们……”
一时之间,夫妻俩抱作一团,两人皆是悲痛万分。
戚尧将几日前在集市买的珠花从怀中取出,轻轻摆于棺盖上,叹道:“早想将这送你,只可惜偏偏来晚了一步……若你早些告诉我,我放你去跟了那刘公子便是,弄成这样又何苦来?”
之后,他转身面向柳夫人,说:“姐姐,你哪天假若遇见了比我更好的人,定要对我说一声,我让你风风光光改嫁,无人敢有闲言碎语。”
柳夫人没说话,只是抽泣着依靠在戚尧胸前,想来,陈夫人心有他属之事,她也是了解的,唯独戚尧一人被蒙在鼓里那么些年。如今人不在了,戚尧也不怪她,留下的,大概只剩哀叹。
第二十九章
处理完陈夫人的后事,戚尧将自己关在卧房内整整三天三夜,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得擅自闯入。只准许姜瑞远一人送饭端茶、打点杂物。
但即便是姜瑞远,也猜不到戚尧这三天里究竟想了些什么,他是九王爷,而非将任何事都对他说的石小虎。
从房里出来后,戚尧首先做的就是遣散王府一干下人,分发银两,卖了身的则归还卖身契。众人虽说诧异,可大多数仍是高高兴兴取了银子回到自己家中,还剩几个情窦初开的俏丽小丫鬟,离开时都哭成了泪人儿,说是舍不得王爷。
“傻姑娘。”戚尧用折扇轻轻敲她们的额头,“赶快回家去吧,找媒婆给你们寻个好夫家才是正经。”
丫鬟们仍旧依依不舍,过了许久才勉强抽抽噎噎着离开,临行前还说了不少体己话,戚尧也觉得安慰。
估摸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戚尧关上府门,转身看了看,偌大的王府如今没了人气儿,显得冷清异常。
慢慢在府中踱步,行至后花园,戚尧却听见了响动:“谁在那里?”
姜瑞远自花丛内抬起脑袋,朝他行礼:“主子。”
戚尧心里某根弦忽然“咚”地一响,这人……明明只是个下仆,可每每发生什么事,他总能随时随地出现在身边。两人间,似乎冥冥之中有着某种牵绊。
“你怎还留在此地?若是银两不够,本王再让管家给你支些……”
“小的不走。”姜瑞远面色如常,一边为花草修剪枝叶,一边这样说道。
戚尧居然轻易被这干干脆脆的四个字给堵住了喉咙,出声不得。
姜瑞远放下剪子,有些腼腆地问:“主子晚膳想吃什么?厨娘也返乡去了,小的做菜手艺不佳,但至少尚能下咽。”
戚尧定定站着没有回应,姜瑞远则是立在原处望着他,表情永远那么恭顺谦卑,不过这次,又多了几分坚定。戚尧伸指捻下一片花瓣,放进口里嚼碎了咽入腹中,舌尖残留有微苦,体内却清气萦绕:
“本王要进宫一趟,你在府里等着,如果本王回得来,你便做条红烧鱼来尝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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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越始终认为,他作为一个帝王,拥有难得一见的耐心。躺在龙床上将近五日,他当真有本事一动不动,奏折堆砌如山也不去看一眼,即便是众太医焦头烂额都寻不出病因,太后几乎日日夜夜守在床沿,亦未瞧出任何破绽。
她当初用了多少心机才爬上皇后之位,戚越并不了解,可他毕竟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儿子。使出的手段必定青出于蓝。
他九岁那年就想让戚尧死,一直想到十四岁,并非因为太后向他如何如何灌输戚尧生母有多淫贱恶毒,而是他知道,只要这皇兄仍存活于世一天,那便有一天是他皇位的威胁。他连夜晚就寝时做梦,看见的都是那素未谋面的兄长伸出手来紧紧卡住他的脖子。之后将他的尸首从龙椅上用力踹下。
找到戚尧,是戚越的幸运,亦是悲哀。其中还隐藏着另一个巨大的秘密,除太后和戚越本人之外,所有可能知晓它的人都必须死。
但戚尧是个和戚越想象中完全不相同的人,说得好听些是良善,说得难听直白些,那就是个傻儿。什么都不懂,谁对他好,他便也对那人好,对他不好的,他就躲得远点不去理会。戚越讨厌他的痴笨,讨厌他看见任何人都笑,讨厌他那张狐媚的脸,而且更不可原谅的是,他竟然还抢走了戚越最崇敬的樊太傅。
后来虽说清了他脑中淤血,让他忘却前尘往事,但有些本质总不会变化。
比如,胡乱勾引人。
不知从何时起,戚越梦中的戚尧不再掐他颈项,那双手会一直从他脸颊向下不断摸去,直到握住戚越的男性象征。紧接着,两人的身子迅速交缠在一道,旖旎之处难以言说。
尤其是在大婚那晚以后,情况愈发严重。大概是钟颐歌那一下子将他给敲得神志不清了,戚越甚至走火入魔般地觉得,他娶的皇后本就是戚尧,从未有其他人出现过。所以……事情越早做个了断,越好。
幸亏,他没有再多等下去,那人终究是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否则那难得的耐心,恐怕也该要磨光。
“参见王爷……”
“免礼,你们都退下吧,有本王守着就行了。”
“是。”
“陛下睡得可好?”寝宫内只剩他与戚越,戚尧手心发凉,立在床边问道。
戚越悠悠睁开眼睛,手臂支撑床板缓慢坐起身,微笑着说:“托皇兄的福分,睡了有五六日,如今腰都僵了。”
戚尧此时却忽然沈下膝盖,“咚”一声跪在地上,戚越当下心口便是一缩。
“请皇上降罪。”
“皇兄何罪之有?”戚越两条腿离开被窝,立于戚尧面前。
“欺君罔上。协助皇后私逃,臣,罪无可赦。”戚尧一字一顿地回答,他此次前来皇宫,早已有了回不去的准备。
只可惜了狗子那条还未来得及让他吃到嘴里的红烧鱼。
戚越没有多说,而是放下手,转身在床褥中摸索着什么,少顷,才取出一枚胭脂盒来。掀开盒盖,戚越伸出小指指尖,沾了些许艳红之色,轻柔地抹在戚尧由于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上。
“皇后私逃?呵,你说的是哪门子胡话?朕的皇后,此时不就在朕面前么?”
第三十章
戚尧诧异得简直连下巴壳都快合不拢了,戚越那张端正的脸在他面前渐渐放大,眼看便要吻上,戚尧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欺君不欺君,下意识用力伸手推开。戚越确实毫无防备,后背“砰”一声重重撞上床沿,整个人跌坐在地,背上一阵一阵发疼。
匆忙失措地站起身来,戚尧思绪紊乱,唯一的念头便是马上离开皇宫,刚才那算什么?皇上此时清醒得很,丝毫没有半分醉意,所以这事儿实在荒唐至极!要砍头或是抄家,都随皇上去吧,这地方,戚尧无法再继续待下去,要不然定会疯了不可,说不准……戚越他早就已经疯魔了。
刚转过身,戚尧才踏出半步距离,脚底下却仿佛突然生了根,走也走不动。
方才被戚越涂抹于自己唇上的胭脂,泛着浅浅的桂花香,以及石榴汁的甜味。这味道戚尧再也熟悉不过,分明是他本人所制,当初只做了一盒,还特地亲自前去巧玉楼送给琉嫣,两人当晚秉烛夜谈、自在极了。
“怎么不走了呢?”戚越笑了起来,“你若是今日能走出寝宫这道门,朕便放了你,前尘往事一概不计较。”
“皇上……将琉嫣如何了?”戚尧转回去面对他,脸色苍白,唯有两瓣嘴唇艳丽无比。
“琉嫣?皇兄说的可是那闻名京城的歌妓?朕也略有耳闻。不过,区区一介风尘卖笑女子,朕能拿她如何?倒是皇兄你,据说与她过从甚密。”戚越话头一顿,接着又道,“朕只不过是,从她那里取回本就属于朕的东西而已。”
听完他的话,戚尧只觉得不寒而栗。
“臣只是想要成全一对有情人,仅此罢了。触犯律条,是臣一人所犯下的罪责,皇上切勿牵连无辜。”
戚越只是摇摇头:“你成全别人,谁又来成全朕……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朕所在意的,并非此事。对了,你兴许还不知晓,你那红颜知己琉嫣,本名刘燕,六年前出师皇影门。”
皇影门?
戚尧对这名头有些印象,却不甚在意。只大致了解这似乎是个专为王公贵胄训练死士的地方,天狼对戚尧提及过,那儿是个人间炼狱,他脸上的刀疤便来源于此。
可弱柳扶风的琉嫣……同皇影门怎会有关联?
戚越笑意渐浓:“天狼、琉嫣、陈夫人、柳夫人……对了,还有樊太傅。他们,可都是出自皇影门的几位得意弟子。不过很可惜,陈芸儿未能在指定期限内完成任务,唯有以性命报效太祖皇帝了。”
“不……”戚尧如遭雷擎,宁愿是自己都听错了。
所有让他放在心上的、重要的人,竟都是安插在身边的棋子?这要他怎样去相信?
戚越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眼前,双手轻轻拥着他的肩膀,将温热濡湿的舌头钻进他耳廓内:“你每天吃了什么,跟谁在一起,说了些什么话,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有你晚上召了哪位夫人侍寝……用的哪些姿势……在她们耳边道出什么淫声浪语……”
“疯子。”戚尧快要咬将舌尖咬出血来,“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戚越。”
“朕喜欢你由衷的夸赞,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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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竟让王爷独自进宫去?蠢笨……蠢笨至极!”天狼强忍怒气,才能控制自己不把姜瑞远一刀砍死。
看着桌上已经凉了许久的红烧鱼,姜瑞远心情怎一个“悔”字了得,若是一开始知道这其中有那么多曲折,他哪怕与樊倾寞和天狼一样,用绳子将戚尧紧紧绑起来,也绝不可能放他出府去见皇帝。
天狼咬咬牙:“我进宫去……”
“坐下!”樊倾寞厉声道,“你现在去做什么?送死?你死了不打紧,万一连累王爷,几条命都不够你赔。还有脸骂别人蠢笨。”
“那师兄你倒是想个法子。”天狼两眼赤红,“小皇帝不是最听你太傅大人的话了么?”
“那是他十岁之前的事。”樊倾寞手心冰凉,将它们藏进袖袍中,“如今,他只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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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戚越趴伏在戚尧光滑的裸身上,发出代表欲望的沉重喘息。戚尧则是紧闭双目面无表情,除了握紧床褥握到泛白的指尖,没有什么能泄露他的情绪,任戚越如何费尽心机挑逗,胯下之物依然安静地蛰伏于草丛中,没有半点动静。
“皇后似乎对朕不是很满意。”戚越摸了摸他下身饱满的囊袋,嘴唇一下下轻啄戚尧的肌肤。刚才那盒胭脂还在手边,戚越又取了一些,猥亵地对着戚尧乳首画下。那原本就如同石榴般的甜美红色似乎愈发冶艳,像是从皮肤下渗出来的血滴。
“唔……”胸前忽然传来难以克制的酥痒,还有一股热流从体内升起,戚尧终于张口说话,“你在这里面加了什么?”
“助兴而已。”
戚越将指头上剩余的胭脂都抹在戚尧男根的马眼处,并用指甲往里抠弄。
“啊!”戚尧身子打颤,既然硬的不行,那么只能来软的,“皇上,我们是亲生兄弟,这样会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