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树叶揩干了额上的水珠,扔下唇边的叶笛,微笑着走到苏寒衣的身边。确定周围似乎没有其他人后,问了他一句:“只有你们两个吗?其他人呢?”这个时候,苏寒衣和苏络音才想起那些被他们留在丛林中的孩子,连忙急匆匆地奔了回去,将剩下的几个孩子全部带了回来。众人相见,又是一番惊喜。我和苏行之像国宝一样被每个人都拥抱了一遍,直到苏行之脸上微现了不耐烦的神情才停止。
细数一下,苏朗轩的孩子在这次的绑架事件中伤亡惨重。原本包括苏佑安和苏佑柔在内一共33个孩子,苏佑柔和苏冥没有来,苏佑安被带走,15个孩子死在了鲨鱼口中,1个孩子被Eric亲手杀死。如今,我们一共只剩下了14个孩子:苏寒衣、苏莹、苏打、苏络音、苏沃、苏绵月、苏任、苏紫、苏默默、苏菲雅、苏灵、苏石、我和苏行之。14个孩子一起聚在了我的山洞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我和苏行之采集的食物,诉说着这两日的冒险经历。
“当时苏樵你掉到海里,大家都差点疯了,全部一哄而上去打那个恶心的叔叔……苏寒衣最厉害,直接去抠他的眼睛,可惜最后没有成功。”苏络音绘声绘色地讲着当日我离去时的情景,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撇了撇嘴:“等到Eric提醒我们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错过了救你的最佳时机,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很伤心。”虽然在苏行之嘴里已经听到过当日我堕海时的情景,这个时候看着那日经历了撕心裂肺之痛的小屁孩们为我做现场示范,我还是有些动容的。看着那些稚嫩的小脸上齐齐露出悲伤的神情,不由让我感慨起做人成功的重要性。我拍了拍苏络音的肩膀,轻笑鼓励:“都过去了,不是吗?”
“真过去就好啦!”苏打撅着嘴,捏了捏舒舒服服躺在他身上的熊猫的鼻子。“你走以后没多久,船上的绑架犯就内讧,船不久就沉了。我们大家在苏行之的带领下取了救生衣自己逃,结果下了水发现周围都是鲨鱼!我们很命大,活到现在。其他人……都死了……”周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连苏寒衣的脸上都闪过了痛苦的神情。对于这群孩子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只有五岁的孩子,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完成他们根本无法完成的事情。
正当我以为这群人今晚就会这么黯淡下去的时候,苏络音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掐住了我左手边苏行之的脖子,龇牙咧嘴地阴笑着:“说起来……行之,我们还没有和你好好算账吧?那个时候救生衣不够了对不对?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就和我们分开了?你以为你死了,大家就可能都活下来吗?”
“是啊,苏行之……我们之间,谁都没有你的智慧……”苏莹怯怯地插上一句。
苏打义愤填膺地敲了敲熊猫的脑袋:“就是就是!大家发现你不见的时候全都呆掉了!”
“不自量力。”苏寒衣轻轻冷哼了一声。
而被千夫所指的当事人,苏行之却依然是那副波澜不兴的神情,语气平和地陈述着他的理由:“当时救生衣的确不够,我知道如果我说出这件事的话,你和苏寒衣、苏打一定会把救生衣让给别人,但我不能让你们这么做。我从发现救生衣不够的那一刻起,就计划好要利用橱里的泡沫塑料板逃生,可惜的是,能够利用这种方法逃出生天的只有我而已……因为我们大家所有人中,只有我能够在面临海浪的时候继续保持冷静……换一句话说,只有我,不怕死。”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却在我的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
“你!!”苏络音他们都被苏行之毫不留情的话语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完全正确。谁能够在面临死亡时继续处变不惊?大概只有苏行之这个天才了吧?想了想,即使不甘心也只能这样承认。
我心里好笑,充当和事佬拉开苏络音和苏行之:“好了好了,现在在这里的大家不是都活下来了吗?只要都活下来就好了。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祭奠他们,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止步不前……”我绽开一个悲伤的笑容,却瞬间消失无踪:“呐?我说个笑话好了。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和苏行之重逢的吗?是我去海滩捡贝壳的时候哦,看到他一个人抱着泡沫塑料板躺在沙滩上,脸上还挂了一根水草呢……哈哈,大家都活下来了,只要这样,就好……”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苏沃却点了点头:“苏樵说得对,我们大家活下来了,这就是新的开始。而且,现在苏佑安被那群绑架犯抓走了,我们怎么说也得把他救回来。苏行之!”他突然向着苏行之大叫一声。苏行之转头看向他,等待着他的话语。
“我应该说,先前在船上,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你,真的很勇敢!”他握住了苏行之的手,前所未有地真挚地说。我笑了笑,走过去将手放在他握住苏行之的手上:“我也应该说一声谢谢,谢谢上天让我们活下来!”
“还有我!”
“还有,还有我!”
“我也来!”
“哼……”
14双手,就这样交叠在一起。哦,不,应该再加上胖胖的那双熊猫手,被苏打抱在怀里艰难地放在第一位,在洞内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淡淡的橘红色。只要大家在一起,似乎,就会永远这么温暖……
入夜的时候,当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我躺在树叶铺就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睡在左手边的苏行之头上蒙着衣服,闷闷地问了我一句:“睡不着?”我笑了笑,摇头:“也不是……只是在思考怎么去救苏佑安而已。想要事情成功的话,也总得有个万全之策而已。”
“你也不用太累了,其实这种策划应该是我来做,但是我的社会经验没有你这么多才委托你来完成。这么多的孩子中,只有你是唯一可以与我并肩的,所以如果你也因为劳累倒下的话,我就独木难支了。从你掉下海的那一刻就可以看得出来,大家……都在依赖着你。”他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右边苏寒衣睡梦里仍死死钳在我腰间的手。
我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只是,我已经习惯了不依赖任何人,所以,即使你不委托我去策划营救苏佑安的事,我自己也会去做的……苏佑安……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去更衣室的话,他也不会被追来的绑匪一锅端一起抓走的啊……毕竟,他是父亲正妻的儿子,身体最弱最受宠爱的那个,不是吗?我自己犯下的错,就得自己承担……”
苏行之无声地看了我一会儿,清秀的脸上不辨悲喜。最后,还是转过身背对着我,扔了一句:“随便你吧。”便进入了梦乡。
我又看了他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苏行之……我怎么会有你想的那么高尚?只是太无聊了,所以想去救苏佑安试试看,反正最后我一定能靠我自己的方法逃脱……我苏樵生活到现在五年,又是什么时候做过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了呢?
仙童般的孩子躺在地上,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打入敌后作战
“一共有多少个人?”
看着树上像猴子一样吊在那里的苏打,我轻声地问了一句。苏打摇了摇头,伸出十根手指,摆出一个“8”的手势。
几百米外,可以看到那群佣兵团的人正坐在地上,烤着一天收获的猛兽。和其他孩子不同。也许是从小练习“气功”的原因,我的视力极好,从离得极远的地方看过去,不用说是计算他们的人数,就连那些人手中的各式工具武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我不能总是为这群小屁孩提供所有帮助,否则他们即使什么都不做都可能会拖累我,那就得不偿失了。
探查完绑架犯的人员情况,苏打从树上迅速地爬了下来,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大致的图来:“他们现在在吃饭,坐的位置按照这样排列:安安在最中间,坐在那个首领的右手边,再从那个首领的两边延伸开来围成圆圈,一共有八个成人,一个小孩。”一边说,他一边在地上画出了个人位置的分布图。歪歪扭扭的画看起来惨不忍睹,引得苏行之直皱眉头。
我强忍笑意,用另一根树枝点了点代表陈一诺的那个“X”,问道:“那么,苏打,按照你画的方向,陈一诺和安安都是背对着我们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做一点手脚。毕竟这些佣兵都是训练有素的人,最强的几个威胁暂去,我们也多一分救出苏佑安的把握。苏打“嗯”了一声,回答了我的问题。
苏行之却问了苏打一句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等一下,苏打。你刚才说他们在吃饭?他们吃的是什么?”苏打一愣,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来。我却暗暗地抿起嘴,在心里赞叹着苏行之惊人的观察力。
“当然是野兽了!我看到他们把剥了皮的野兽放在树枝搭成的架子上烧烤,最后切成一块一块的分给所有人。安安还得到了最好的那一块肉呢!怎么了,苏行之?”苏打不解地问他。苏行之叹了口气,伸手想要去推脸上那幅不存在的眼镜,旋即想起自己的眼镜早就在海难中丢失了。无奈下,只好停止了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道:“能够捕猎到野兽,说明他们的身手很好。能够为野兽剥皮,说明他们有这方面的工具。你也说过他们把肉切成一块块的吧?那就说明他们至少有一把刀具在身边。好身手、好武器、还有领先我们的力量,现在我收回我先前的话,我不赞成这次的营救行动。”
静静听着苏行之说话的苏络音点了点头:“我赞成行之的话。我们的确太弱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赞成你们的话……”眼看着众人心中都有些动摇,我连忙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淡淡无奈的笑容,“不过,毕竟苏佑安是被我连累才被抓住的,他的身体也不好,我也不想让他一直呆在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人身边……况且,他是我们当中最重要的人……我向大家保证!大家都不会有危险,所有事都由我来做,大家只要在旁边协助我,可以吗?”眼神诚恳地注视着众人,我的脸上充满了希冀的意味。
“你太乱来了。”苏寒衣冷冷的声音响起。他走了几步站到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只靠你一个人行动,怎么可能会成功?”
苏行之看着我:“我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是要坚持吗?”
其他的一些孩子,也零零落落地聚集到我身边来。最后,在苏行之的理性和我的感性中,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我的感性。也许是因为,只有这样看起来“热血”的行为,才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安全感?若自己也参与了这样的行动,见证了所有人的努力,下次,大家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我感动地低下头,低声喃喃:“谢谢大家……真的,很谢谢大家。”
事实上,在和所有人宣布的明面上那个冠冕堂皇的营救理由中,我有几句话是真的。苏佑安绝对不能被劫持走,他是我们大家所有人中最重要的人。我不知道苏朗轩那个家伙是怎么判定所有孩子中哪个对他最重要,也不知道他心里一直是怎么想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他最宠爱的是他正妻的两个孩子,并且暂时不想撕破这种假象。因此,如果这一次苏佑安真的被劫持走,而我们这群私生子平安无事地回来的话……有可能,会遇到很意想不到的事。
而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事发生。
第二日 晨
“喂,老K,该起床了!”
“知道了。妈的,老子还没睡够呢……”
在佣兵团成员的嘟囔下,所有人都迅速地整理好装备从被火堆烤得暖洋洋的地上站了起来。陈一诺斜眼看了看仍在熟睡的苏佑安,不由分说地把他一把扛在了肩膀上。审视了身边硕果仅存的9个佣兵团成员后,冷冷地说了一句:“走吧。”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漂流到这座荒岛,归根结底,都是由于他在扩张佣兵团势力时太过急切,为了提高整体能力招募了一群编外人员进团,其中精英者,如Lorse、Eric,在没有经过考察忠诚度的情况下就将他们放入了核心队伍中,导致行动泄密,被敌对佣兵团知晓,从而差点舟毁人亡,全军覆没。这一次人生中最大的失败,让陈一诺一度失去信心,可是他毕竟是佣兵团之首,很快便从深深的沮丧中回复了过来,头脑也重现了往日的清明。
“嗯……好困……”肩膀上的苏佑安喃喃地叫着。现在的情形,苏佑安可以说是佣兵团最大的宝贝了,所有人都将他碰在掌心里细心呵护,唯恐一不小心摔坏了碰破了。要知道,苏佑安现在可等同于钱啊!本来一船的货物,个个水葱般鲜嫩可爱的孩子装得满满当当,看着也颇有成就感。谁知Eric一枪打死了一个,Lorse又扔到海里去了最漂亮的一个,接下来船沉,鲨鱼又啃掉了几个……好不容易和剩下的一群孩子互相帮助着漂到了岛上,他们自己也已经损失惨重,无力照料了。于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黄澄澄的金子自己跑了,却无法发出任何抗议。这些,不仅仅是陈一诺清楚,佣兵团剩下的几个人也清楚。
老K停下步子看着陈一诺:“头儿,今天我们猎什么?”身旁的Bus敲了他一个毛栗子,骂道:“你是猪吗?昨天的狩猎睡觉去了?头儿不是吩咐过,要仔细观察地上的痕迹,寻找野兽进行追捕的吗?”老K委屈地抱住头道:“我也知道啊!可是今天的地上有好几种不同动物的痕迹……”说着,指了指地上那几道脚印以及……圆柱体状的不明物体。
“嗯?”陈一诺奇怪地蹲下身,伸手拈起一点那种圆柱体状的褐色粪便,不解道:“我们应该学过热带雨林中的动物知识吧?有哪一种动物的粪便是这个样子的?真是奇怪啊……”
“首领,从来没有见过。”Qoo积极地回答道。
陈一诺挑了挑眉,拇指轻轻地从厚厚的唇瓣上划过,无比性感:“哼?那么,今天就去追捕这种动物吧!我很感兴趣,这种我没有见过的动物到底是什么呢……”说着,带头沿着粪便后留下的足迹走去。其他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沙漠之蝎佣兵团的成员经过了残酷的训练洗礼后,对于能让小屁孩们苦恼的热带雨林可谓如入无人之境。坎坷的地面、时常挡在面前的阔叶片都被轻松地应付了过去。那在茂密植物间若隐若现的动物痕迹遥遥指示了他们行进的方向。直到走至一处格外潮湿的雨林深处,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找到了那只引得他们转了半天圈子的胖,熊,猫。
肥肥的熊猫正着急地兜着圈子,时不时用黑漆漆的鼻头拱一拱它悉心守护者的人儿,发出“呜呜”的哀鸣声。而就在它转圈子的范围中,那一点白色显得格外的醒目,让人想不去发现都难。陈一诺将苏佑安递给Bus快步走上去的时候,便看到了那只熊猫保护的东西,一个浑身上下都是擦伤,脸黑得几乎看不出五官的孩子——苏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