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超豪华版小型飞机上,我悠闲地躺在调低的座位上,吃着吴伯递给我的苹果。机舱里的空间非常广阔,每个孩子的座位都相隔三四个之远,所以也没有打扰到别人的担忧。我亲眼看到苏打那只猴子在座位上高兴地上窜下跳,周围的人也只是翻了个白眼移到了更远的地方。有钱人……真是好啊……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飞机即将起飞。请乘客系好安全带……”
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响起,几个小屁孩在管家的督促下都手忙脚乱地系上安全带。我依旧不慌不忙地叼着嘴里的食物,眼睛笑得快要眯起来了。只是身下的屁股却迅速地向旁边的座位上挪了一格,并且系好安全带。刚坐稳几秒钟,便有一种失重感传来。在气流摩擦机翼的巨大声音中,飞机起飞了。
“啊……真的是白云啊……”飞上空中几千米高度后,我趴着窗台兴奋地喊着。这是我今生第二次乘飞机呢。很高兴的,我没有产生任何不良反应。小腹下修炼气功遗留的一团白雾缓缓地旋转着,轻快而又柔和。正如我现在愉悦的心情。
吴伯在一旁为我勤劳地解说:“小樵少爷,我们现在位于中国上空,我想再过3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达S城了,您也可以选择您想要居住的别墅了。”
我眼睛一亮:“别墅都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吗?什么风格的都有?”
“是的。您可以随意选择。老爷在建造克里奥特庄园时特地延请了各种风格建筑的代表大师来设计楼房,您一定能够在其中选到令您满意的居所。”
“哈,真的?那我要选……”
“寒衣少爷!!”
正在我和吴伯谈得正欢时,一个声音惊慌地传来。
我转过头,解开安全带,一个鱼跃从坐在外面的吴伯身上跳过。刚到走廊里,便看到那个蔚蓝色头发的小小身影面色发青地俯身在地上呕吐着。一边的管家是个年轻的欧洲女人,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着急地原地乱转。轻轻地从她身边绕过,我看到终于吐完的苏寒衣抬起头来。我淡淡一笑,递过一块雪白绵软的手帕,柔声说:“擦一擦吧。”
手帕上还带着兰花清冷的香气,那上面的手指比雪还要白皙。苏寒衣突然发现,似乎他们这些人中手指美丽的并不只有苏莹一个,眼前的这人也有纤细修长的手指。只是他的手不像苏莹的那么柔软娇嫩,而是带着男孩子的骨架,十足优雅。他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收下了这块手帕。
我递给他一杯水:“你晕飞机?”
他接过水,闷闷地“嗯”了一声。身后前一刻还在座位上大跳夏威夷草裙舞的苏打探出脑袋,促狭地向我挤了挤眼睛:“冰块不止晕飞机,除了车子,只要是会动的他都会晕呀!车子也是好不容易才习惯的,哈哈,有趣吧?”被人如此嘲笑,苏寒衣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俊美冷漠的小脸也有了一丝红晕。
“寒……寒衣少爷,您先坐回去吧。”那个能力似乎很差的欧洲小姐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扶着寒衣让他坐下。我朝苏寒衣和苏打勾了勾唇,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就是吴伯好像被我刺激到了,接下来的旅程中,他始终将身体调转90度和我说话,似乎怕我再一次从他身上跃过去。看着他那幅枯树皮般的脸和那扭曲的动作,真让我为他捏一把汗。
飞机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过多人的注意。我也因为成功实验了老乞丐气功(?)心法对我身体的改造作用感到十分高兴。这具只有5岁的身体蕴含着10岁孩童才能有的灵敏度及爆发力,力量也不错。虽然不能持久,却让我非常满意。等到我再长大一点,就可以练习一些老乞丐教我的气功招式(?),到时候应该没有什么人可以击败我了。
美滋滋地想着,3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少爷。”
“少爷!”
“少爷,我们到了!少爷,欢迎来到克里奥特.苏家庄园。”
蓦的一声,我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迷迷糊糊地抬头向玻璃窗外看去,一幅令我无法想像的景象展现在我面前——
大片大片苍翠的绿色,宛若镶嵌在这片土地上的珍贵宝石般绵延千里。当中隐隐绰绰的,是一幢幢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华丽建筑群。即使有前世那样丰富惊人的阅历,我也在第一时间内被这种波澜壮阔的美丽所震撼。这个地方不似人间所有,而是天堂中才会有的极乐园!
太美了……
直到被送上庄园的汽车,我仍然沉醉在飞机上那惊鸿一瞥的美景中不可自拔。连苏打三人和我的道别也没有听见。我的心里眼里,只有这个地方的一切!所以当吴伯询问我我想要住在什么地方时,我根本未经思考便选定了森林中央湖泊旁的一栋中国古风式建筑,吟霜楼。
吟霜楼是一间非常漂亮的中国建筑。精巧绝伦的木制雕花,演绎了一个个中国传统古典故事。微翘起的檐角,悬挂着串串坠玉风铃,凉风过耳,便叮咚作响。小楼后面长长的水榭,种植着清泠泠的荷花和菱角,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若在这样的地方奏起一曲《紫竹调》,一定十分惬意吧。参观完自己的新居后,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半日都在赶路,身上灰尘满面。吴伯吩咐了吟爽楼中长住的几个女仆为我准备好洗漱的地方,便赶着我过去清洗。吟霜楼的浴池也是一个惊喜,竟然是引了天然的泉水蓄成的浅湖。听吴伯说,如今正是夏日,洗浴清凉。冬日则会用特殊的方法将水加热,形成温泉。我泡在冰冷的泉水中,只觉得全身的疲劳都被清洗一空。平生第一次,我对一个地方有了留恋的感觉。
舒服地泡完澡,又穿上一袭中国古典的带着水袖的白衣,我披着湿湿的头发坐在过风的走廊里,看天上那弯弯的月牙。一种惆怅如梦的感情从心中升起,让我忽然泪流满面。迅速擦干了眼泪,我跑到吴伯房里让他帮我找出了一根横笛,对着月亮吹了起来。
婉转的曲调,忧伤的情绪。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滚滚而落,打湿了长长的睫毛。前世从那些人手中骗钱的手艺依旧没有退化过,依旧打动人心。我一辈子也许都忘不掉那几十年的生活,但是……我想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好好地活着。这是我这一生,最初也是最后的承诺。
第六章:父亲及学琴
一如既往降临的黑夜,隐匿着野兽蠢蠢欲动的气息。
苏朗轩划亮火柴,点燃了一支雪茄。他闲适地倚靠在走廊的木柱上,神情懒散,面容英俊,予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暗如子夜的黑眸中波光潋滟,此刻正注视着远处躺在庭院里沉沉睡去的孩子,神情讳莫如深,不见悲喜。
“老爷,请不要在吟霜楼中抽烟。”
黑暗中,烟头在指尖闪着橘红的光芒。男人的唇角绽放了一朵罂粟般邪气的微笑,危险而魅惑。他转头,看向身后恭然站立的苍老管家,声音优雅如提琴琴弦上跃动的音符:“哦?老吴,怕你的宝贝小少爷学坏?”
吴伯低下了头,不卑不亢道:“是,小樵少爷不比其他少爷小姐,从小在外流浪吃了很多苦。属下不希望他变成老爷一样的人。”
“呵。”苏朗轩随意地弹了弹指尖的烟灰,有些戏谑地打量着一本正经的管家:“那么,你希望他变成什么样的人呢?像当年的橙天那样做个纨绔子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坐吃等死,最后被我像宰一只蚂蚁一样地亲手除掉?”
“属下不敢。”吴伯没有高低起伏的音调让人厌倦,却又出奇的坚定可靠。
“哼……”苏朗轩放下手中的烟蒂,抛下他大步走到庭院中心。夏日的鸣蝉声不绝于耳,带来几缕微风的轻拂。在荷花池畔酣然入睡的苏樵阖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滴。苏朗轩的眼中瞬间闪过暧昧不明的情绪,大手温柔地从娃娃的腰间穿过,轻而易举地把他抱到怀中。这个时候,笑着的男人才发现他的孩子是如此的幼小,在月光下的脸完美无瑕,像是用一整块暖玉雕成的玉娃娃,摄人心魄的美丽。
背着光的男人面容游离在阴影中,看着月下宛若仙童的孩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别样的诱惑。他的薄唇如同羽毛,悄悄地擦过孩子脸上的泪痕。那么咸涩单纯的味道,让他心里莫名地兴奋颤栗着。
可惜,总有人喜欢煞风景。
“老爷,他是您的儿子。”吴伯板着枯树皮般的老脸,面无表情地在身后说。
苏朗轩仰头看他,额前一绺黑色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黑曜石般的眼眸。他似乎不打算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管家。
“……我知道。”
半晌,他才重新开口,声音戏谑地:“可我呢……从来没有想过去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因为,这群孩子们,并不需要一个能够让他们依靠,让他们软弱的父亲。他们,只需要自己就够了。这出戏,若戏子不够出彩,他也就没有兴趣看下去了。所以,在难得见到眼前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家伙时,又怎么让他不感到兴味。
第二天
身体被什么绵软的东西盖住,没有预料中泥土湿润的感觉。我懒懒地睁开眼,看到应该是天花板的地方被一片雪白的纱幕遮住。举起的手边帘帐垂落下来,挡住了窗外明媚的阳光。
“少爷,您醒了。”在吴伯的早安问候声中,两个穿着古典侍女服的女仆挑起了檀香木床上的纱帐,扶着我坐起。一边侍立的吴伯递来雪白的汗巾,为我轻轻地擦拭面颊。我迷迷糊糊地看着头戴瓜皮帽身穿青色斜开襟唐装的吴伯站在面前,觉得一天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啊啊,看到昨天还穿着正统燕尾服的老头子换上这么一身衣服,真的很有趣啊……
有点恶劣地想着,我穿上软软的棉布鞋走下床去盥洗室洗漱。虽然过着古代少爷的生活十分惬意,但是不刷牙不符合我的卫生习惯。更何况按吴伯的话来说,选择了什么样的房子就得穿上和房间相匹配的衣服,却也没有要求严苛到连基本的生活标准也一模一样。否则苏打那种选择了经典人猿泰山式树屋的家伙不是要茹毛饮血了吗?不过……等一下!住在树屋里?那么他穿的难道是……
“少爷,请用餐。”
满头黑线地沉浸在十分可怕的猜想中,我舀起一勺粥细细啜饮。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将苏打那只猴子的事情抛诸于脑后,转而首先问吴伯:“吴伯,昨天晚上是你把我送回房间的吗?”
“是的,少爷。”
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小问题上受到欺骗的我,很是安心地转头继续解决早餐。
已经可以闻到庭院中传来的阵阵草木清香了,腹间的白气也蠢蠢欲动地加快了旋转,有融合成一块固体的倾向。当年只有2岁时那个奇怪的老乞丐传给我的这套气功的确很有效,特别是在自然的环境内增长的速度大幅度提升。森林里充斥着丰富的负离子,对于我的身体应该也是有好处的。于是吃完早餐,我便迫不及待地准备在森林里好好地游览一番。
吴伯看了看推开椅子站起来的我,问道:“少爷,你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我想出去散一下步。对了,吴伯,你能在今天下午为我联系一位音乐老师吗?我想学习一些中国古乐。可以的话,西洋的乐器也想接触。”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吴伯的行动速度。只见他立刻从身后抽出一沓厚厚的纸张递给我,道:“昨晚在听到少爷的笛声我就准备好了。少爷在音乐方面有特别的天赋,应该加以培养。所以请少爷在这些个人资料中选出一个满意的人。他会在今天下午赶到。”
我一愣,接过他手中的纸:“原来你已经准备好了?谢谢。那么我就选择这个人好了。”我选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姓季的女性,她对古乐的演奏在国际上享誉颇高。而且这个女人的年龄也很小,思想不会像年迈的人那么僵化,体力也足够为我做每天的辅导了。毕竟,我只有5岁,除了在家里消磨时间以外也没有多少其他的事可做。
“吴伯,其他人的管家也像你这样会为他们的发展提出建议吗?”临出门前,我好奇地歪着头问他。
“不是的,少爷。”他否认:“所有人中只有我会这样。因为我深切了解我所服侍的人的需要。”
“是吗?呵呵,谢谢你。”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转身走出了吟雪楼。
夏日的早晨,克里奥特庄园的风并没有像夜晚那样凉爽。清新的空气中送着水果清新的甜香,暖暖地萦绕在鼻间味蕾。我找了一棵离吟雪楼不远的树静静坐下,倚靠在树干上闭眼听着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啄木鸟咚咚的撞击声,燕雀的爪子从树枝上磨过的沙沙声,还有种子爆裂时的生命之音——其实生活中的很多声音只要你能保有一颗澄澈的心便能听见,只是过去的我从来没有这样的体会。我爱音乐却被父亲踩断了手指,痊愈后再也不能用钢琴弹出流畅优美的曲子。我想要过上平淡的生活却没有资本,只能终日为了一餐的温饱奔波。
现在真好呢……心境平和地躺在树下的草地上,我渐渐睡着了。睡梦中的我不知道的是,因为我的这次沉睡,那团始终盘垣在小腹的白烟迅速地旋转起来,凝结成了一个发着温和光芒的球体。剩余的白色烟雾融入四肢百骸,慢慢地改造起我的身体来。不相信魔幻小说故事的我不会明白,当年我所遇到的那个老乞丐送的所谓“气功”,根本不能被称作是气功。它真正的名字,叫做《馟雪》,是早已失传千年的修真功法。而那个老乞丐,也不是真正的乞丐。他的真正身份,是一位隐于世外百年不出的高人……这些事,也是我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秘密。现在的我,仍然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理解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奇遇。连“重生”这种事情都能遇到,更何况世界上存在“修真”呢。虽然这样的修真在我身上也只起到了修身养性的作用,但也堪为世间一大奇事了。它对我的益处,直到下午的音乐课程开始才显现出来。
“你好,苏樵少爷。我的名字叫季樾,以后你可以称呼我为季老师。”抱着古琴身着白衣的温婉女子在红木椅上向我点点头。我恭敬伫立,也向她行了一礼:“季老师,你好。”
季樾的古琴是一把年代久远用梧桐木做成的佳品,色泽暗沉,音色柔雅,在淡淡的金色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美丽的光泽。看到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把古琴,季樾轻轻一笑,举手邀请我:“喜欢吗?小少爷?你可以先弹一下。正好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在哪个阶段了。”
嘎?我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作僵尸状的吴伯。难道他请老师的时候没有和人家说明我的情况吗?别说是这一世,我上辈子也没有弹过古琴啊。我1950年生,十几岁四处流浪的时候恰逢中国那浩劫的十年。古琴这种笨重又容易被人打成封建份子的东西,身边的兄弟们都是不屑一顾的。也只有我这种对音乐极度痴迷的人才会有兴趣学习。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让我这个从来没有碰过古琴的家伙弹奏一曲?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可是,可是,她的这把琴真的很有诱惑性……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随便拨拉几下好了!我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心,十指微屈按上那富有韧性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