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熹听完立刻笑问道:“我尚未去,如何得返啊?”
耶律庶成听了之后却笑而不语。
萧熹见他这样,略微一想就立刻明白了,他刚刚问还没有出发,如何要返回?答案显而易见,去了不
就要返回了么,这其实是在委婉的规劝他尽快出发。
“本王明白了,明日便启程出发。”
耶律庶成见目的达成,并且萧大王也无意招呼他多说什么的样子,当下抱拳告退,转身离去。
小希尔德这边却是兴致颇高,几乎不曾停歇的射出一箭又一箭,五十步外的箭靶上插了不少,萧熹略
微留意了一下,发现不过短短时间,原本十中一二的小希尔德已经可以十中六七了。眼见他脸颊微微
显露出一抹红晕,额头泌汗,但呼吸却均匀,还没有气力不继的迹象。
“来,李希先休息一会儿,今天我们试试六十步怎么样?”萧熹笑着止住正处在兴奋阶段的李希说道
。
因之前萧熹想给他取名字,小希尔德当然不肯,遂开口说出了母亲唤他的另一个名字,据说东方人都
会有好几个名字,他身上也多少流着一半东方的血液,多一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只是每次听萧熹口里
说出来,略有些感觉奇怪。
当然萧熹还问了其他许多,李希也是有问必答,只不过某些超出这个时代认知的东西他稍稍隐瞒了一
些,不过这却使得原本一些合理的东西变得不合理起来,每每被萧熹问的哑口无言的时候只能靠装听
不懂来敷衍过去。
从一旁的下人手中接过递来的汗巾,抹了一把汗,李希正要答应,却见一个高大武士急匆匆跑了过来
,并且朝着萧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并且说的时候,两人的眼神有意无意似乎总会瞄到他的身上,从
直觉上李希觉得,那可能跟他有关。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萧熹特意派遣了他的心腹侍卫前去调查李希的来历,惠和并非是贸易昌盛之地,
这么一个能通晓官话的外国人出现在这里,并且还这么年轻,样子又这么得投其所好……虽然他之前
并不好男色,但萧熹从看见第一眼开始心里就承认,李希长的确实很讨他喜欢,要不然也不会带他来
校场教他射箭。不过萧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那里透出一股子奇怪,偏偏那感觉又说不上来。
侍卫的报告让萧熹稍稍安了下心,一个花大价钱买来的奴隶!南海的市场上确实有这种花了功夫调教
好的年轻奴隶,据说每一个都价值不菲,但李希给他的感觉却又不完全是那样,一个人行为可以约束
,但内在的气质却是很难改变的,李希给他的感觉实在是不像一个奴隶,难道是因为夷人跟我们有所
不同?萧熹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瞄上那一对碧绿的眼珠,简直灵动得像太子殿下宫殿里那只西域进贡
来的波斯猫。
“继续去查,凭他一个中等县的俸禄,如何会有巨款去买这么贵的物什。”萧熹思考了一会儿之后,
如此吩咐道。
侍卫正要领命而去,却见李希把脸擦干净后,几步走到萧熹身旁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一时间,侍卫下人,包括萧熹本人都一脸惊异的盯着他看,他们都惊呆了。
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李希也略有些不知所措,他刚刚只是想表达一下这两天照顾他的谢意罢了,当
然这其中也略微有一些恶作剧的成分。他早已经偷偷从仆人的议论中推测出,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度过
的男人正是眼前这个家伙,只不过这家伙良好的态度以及水准之上的长相让他放弃了报复的念头,怎
么说呢!既然不能用法律来惩罚他,那干脆展开一场异国的恋情也不错,当初他的父母不也是这样走
到一起的么!
第八章:有刺客?
萧熹终于启程离开了惠和县,不出意外的李希被其带在了身边。
日暮降临,南京析津府,望京馆,驿站前。
李希略有些艰难的活动着身体,由于骑了太长时间的马,他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痛僵硬,不愿待在宿营
地黑漆漆的帐篷里,便想往这驿站里瞧个新鲜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骑马虽然有趣,不过如果时间太长的话也就不那么有趣了!李希考虑着是不是别再那么在意面子,下
次去坐队伍后面的马车。但一想起萧熹以及那些侍卫听他说要骑马的眼神,李希就觉得不能就这么屈
服。
推开驿站的门,李希刚走进去就听见当前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惊叫道:“咦?有怪物!”
驿站的几个驿丞伙计顺手抄起身边的弓箭冲了出来,左顾右盼,大声问道:“在哪里?在哪里?”从
这些人身上的刀疤还些残疾来看,竟是几个老兵,胆气比旁人壮上几分。
那孩子此时已躲到柜台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用手对着李希指道:“在那里……黄毛怪……”
众人一看到李希,不由都松了口气,几个原本惊了一惊的行商顿时笑成一团,他们原本在大堂里沉闷
的吃酒,原也难得碰上这么有趣的事情。
一个驿丞走到小孩身后,轻轻踢了他屁股一脚,啐道:“什么怪物,胡人都不识得?让你帮忙挣点小
钱,可不是让给我惹祸。还不快去做事?”
那小孩子见着众人表情,当然知道眼前的不是什么怪物,但心中亦还有些害怕,两只眼睛都不敢去看
李希,偏偏他出去干活又要经过大门,只得扁着身子一点一点的挪过李希的身旁,然后一溜烟跑了出
去。
那驿丞见那孩子这个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走到李希面前,躬身笑道:“乡下人少见多怪,让客
官受惊了,不敢请问如何称呼?”走近了才发现,李希从上到下一身名贵服饰,年纪又这般不大,不
由的思索起他的来历。
“我叫李希。”李希这几天由于经常开口,中文也说的越来越流利,只是口音总有些不同。一路南来
因他相貌而产生的尴尬早已不止一次两次,甚至于在一次当地官员的酒宴之上,他的出现竟使得主人
当场瘫倒在地。这小小的事故他早就不以为怪。
“原来是李少爷,小孩子无知,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怪罪。”驿丞不想多惹麻烦,赶紧赔礼道。
“不知者无罪。”
李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反而将驿丞吓了一跳。不过身在驿站,也算见多识广,当下又寒
暄几句,便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并且吩咐别人给他上了一壶茶。
李希正巧渴了,偏偏他又喝不惯萧熹喝的带着苦味的浓茶,驿站的这种茶末泡出来的清茶倒反而对了
他的胃口,只是太烫,不得不小口小口饮着。
驿丞见他没有点什么东西便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临近天黑,往来驻脚的人就越多,不过片刻时间,
大堂里就开始热闹起来。由于发色的关系,进来的人第一眼就能注意到坐在中间喝茶的李希。
待其余的桌子都坐满了,唯独李希的这张依然还空着,没过多久,终于有一个头戴斗笠的青年男子走
了过来。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庆汴,不知可否叨扰?”
李希见终于有人跟他讲话,立刻高兴的回答道:“我年纪肯定没你大不用叫我哥哥,叫我李希就可以
了,你也没打扰到我。”
这直来直去的话说的庆汴直有些别扭,想了一下才明白李希这是同意了,遂说道:“那多谢李兄……
弟。”
庆汴一行三人,刚刚落座便又听李希问道。
“你们每人都带着武器,你们也是做护卫的吗?”
李希的声音不大不小,至少邻桌的几人都能听见,可偏偏他们所处的位置又是大堂正中,所以这句话
传到了相当多人的耳朵里,三人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庆汴立时分辨道:“李兄弟说笑了,我们只是
普通的生意人,哪儿带有什么武器。”
庆汴和那三人此时穿了一身红色的胡袍,腰间系着蹀躞带,脚上踏着长靿靴袍子虽是右衽,但其余穿
着皆是胡俗,这俨然是一副往来南北两国的商贾打扮,事实上此刻在驿站中大部分的客人也都是差不
多的行头。
丹梁两国之间商人数不胜数,为了收到珍惜的皮毛、药材,有些商人甚至会深入到丹国的上京临潢府
,这些商人亦经常不顾禁令,私自运送弓箭,佩刀、斧头、农具等等,因为越是深入丹国境内,这些
东西就越是受欢迎。一张在大梁极为普通的弓,在女直部落那里,便可以换来两张甚至三张上好的虎
皮!当然这样的生意不会太安全,一旦被查获,无论在那个国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严刑峻法并未能令这种行为销声匿迹,做这类事的人,大多是换成了无赖泼皮,迫于生计,受
雇于人,或欠了一屁股的债,只得铤而走险,只不过大部分的老手都学会交几个当地朋友、贿赂一些
官员。但在表面上这依然是有着要掉脑袋的风险。
“可后背上藏了把软剑,他的斗笠里全是飞刀,还有这根拐杖。”完全出乎三人意料的,李希拿起了
那根拐杖,仔细的端详起来,然后发出一声惊叹道:“这设计的真不错,只要按下这个按钮,里面的
那个带着锁链的镰刀就会从这里弹射出去,不信要试试么……”他做势要按,他身旁那人赶紧把拐杖
枪了回去。
一时间,三人脸上尽是尴尬,大堂里其余的客人也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对他们来回扫了几眼。
软剑和飞刀尚可解释为了防身,但一件做工精致伪装成拐杖的武器就显然不是一个行商应该拥有的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周围的客人纷纷起身前往驿站的房间,原本热闹的大堂顷刻间人走
了一半。
庆汴阻住了同伴想要当场发难,只觉得李希笑嘻嘻的背后深不可测,他们这次行事机密,伪装的又好
,实在不明白是哪里露出了马脚,更担心一动手,立刻会引来大批官兵,庆汴飞快的扫视了下周围,
刚刚还在大堂收拾东西的驿丞此时早就不见踪影,这又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
“我等怀有兵刃,不知李兄……弟是从何处得知的?”庆汴轻声的试探道。在他右手边拿着拐杖的男
子则偷偷的把拐杖的一头对准了李希的腋下。
李希听了一阵苦恼,他该怎么向这些原始社会的人解释有一种叫金属探测器的东西,当然这仅仅是舱
外活动服附带的一种功能而已,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幸好萧大王府的侍卫适时的来寻他。
“希公子,该用膳了,主人唤你过去。”初时李希一直强调他的原名,不过萧熹却是把李希喊顺口了
,那些下属仆人却是再也搞不清楚他是姓希还是姓李了,只能各叫各的。
李希却不知道,侍卫的出现让他堪堪躲过一劫,庆汴三人纷纷低头喝水,而大堂里的其余诸人一看来
人身上穿着丹国高阶武官的服饰,也都齐齐噤声,一时间安静如斯。侍卫对这类情况习以为常,倒没
生出怀疑。
李希于是立刻回头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对庆汴说道:“对不起,我要走了,下次再聊吧!”说罢不待
他答应便跟着侍卫走出了驿站。
第九章:疑心
出了驿站,才发现天已大黯。
李希回到萧熹所在的帐篷,发现里面篝火已经升起,周围点起了带有灯罩的油灯,一只乳羊正在烤架
上喷香欲滴,照例爬坐到萧熹身旁的那个位置,底下铺了一张豹皮,相较于萧熹坐的虎皮要小了许多
。起初他曾因为这个而抗议过,但因不知道豹子跟老虎的区别而闹出了点笑话,这让他耿耿于怀,也
就不再坚持座位的大小了。反正都是坐在地上,李希这样安慰着自己。
“今天又看见什么好玩的物什了?”萧熹满有兴致的将一只手臂搭在李希的肩膀上,这几天以来发生
的事情,着实让这位大王觉得非常有趣,他喜欢这种放松的感觉。
恰在这时侍卫萧十四报告。
“耶律庶成大人来了。”
少顷,耶律庶成被搀扶着走进了帐篷,他是文官,连日来萧熹又特意吩咐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可把他
折腾的不轻,此刻他面色灰白,甚是没有精神的样子。
“下官……”
“庶成大人免礼,免礼,看座。”萧熹显得非常开心,心说可是你让我快去快回的。他刚一说完便有
下人为耶律庶成拿来一份坐垫,扶着他缓缓的坐了上去。
这时整个帐篷便只坐了萧熹,李希和耶律庶成三人,雉奴这时取出一把短刀走到中间,朝周围行了一
礼,便开始切割羊肉,每切下一份便有人奉送到三人面前,新鲜的羊肉用香料去掉腥味蘸着酱再配上
酸奶,顿时让人食指大动。
吃了几口之后,萧熹又将刚刚问李希的问题再说了一遍,李希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几句话便讲出了
让在场诸人变色的消息来。
“大王,这寻常的商人带着匕首短剑也就罢了,如何用得上暗器飞刀?”耶律庶成是当过地方官的,
一听便听出了蹊跷。
“萧十四!”萧熹大吼一声,刚刚离开没多久的侍卫又重新钻进了帐篷。“属下在。”
一刻钟后,便传来回报,驿站里早已人去房空,不单是那三人可疑,便是其余的房客也走了大半。
“看来这析津府不太平呀!”萧熹一边说,一边有意的移动身上佩戴的弯刀去戳李希的腰眼,李希若
惊了,想趁他一惊顺势将酒水打翻到他身上,如萧熹预料般的,只要腰上三寸处被人碰了,李希总会
反应激烈到寒毛都会竖起来,不知这算故意还是巧合,那半碟子酒水竟全从李希的脖子处灌了进去。
“啊!好凉,好凉!”李希原本吃的好好的,这时慌忙想站起来,不过有萧熹的手臂缠着他那里又能
如意,还未站起一般便又被压的仰坐回去,手里的羊肉也不小心掉落在萧熹身上,上面的酱顿时将衣
服弄的一块一块的,这反倒又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对不起,对不起!”顾不上自己,忙不迭的道起歉来,一边又伸手想将萧熹衣服上的污迹擦去,却
不知怎么的,越弄越多,反而把自己胸前也沾染上了。
“莫急,莫急……都湿了,先将衣服脱了罢。”见李希紧张的样子,萧熹口里安慰着,心里却早已笑
开了怀。
“依下官之见,我等公务在身,此事不若一纸行为交析津府彻查。”耶律庶成一脸认真的回答,但说
到一半便不自觉的将脸别开,眼睛望向他处,他亦没料到,李希说脱便脱,竟是毫无顾忌。
李希敢这样肆意裸露肌肤,耶律庶成却是不敢多看,几日下来他也知道,这萧熹竟是对这夷人宠爱到
无以复加,甚至毫不顾忌的在沿途官员面前展示说要把他带到大梁城去。谁知道这位面善心狠的萧大
王会不会秋后算账。要知道他不过是催促了他一句尽快上路,一路上便受尽折腾。
没过多久,耶律庶成却是再也坐不下去了,告了个罪,说自己身体违和,便要离开。
“既然如此,庶成大人快快歇息,此次出使还有赖大人。”萧熹也不挽留,只是在他走后吩咐雉奴留
一份羊肉等等送去,料想这位大人肯定还未吃饱。
不知不觉间,仆人们纷纷退去。
于是乎,当李希打了个饱嗝,注意到四周情况的时候,帐篷里早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在,饶是他脸皮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