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夜之夏——灰月心

白咏夜被抱着，他将头埋在了对方的肩上，不发一语，身体僵得如同木头似的，让人摸不清他的思绪

。

扭头看着一旁的落地窗，厨房也有一个跟客厅一样对着院子的落地窗，院子经过白咏夜的打理之后，

现在已经开了各式各样的花朵，美不胜收。

怀中人一直没有动静，最终柳琰夏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是我不该说这些话的。」他松开了手，任

对方离去。

而当对方伸出手想要扶起他时，柳琰夏拒绝了。

「让我在这躺一下吧。」闭上眼，现在的他需要沉静一下心情。

他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旁停留了一阵子，很想睁开眼，但他克制了住，紧闭着眼，直到对方离开。

睁开眼，面对一室的空旷，心里像缺了一块似的，让人难受，他想着或许对方会再回来，就像上次一

样，可他只觉得那是自己的妄想罢了，一个吻或许还能视而不见，但若是直接告白，要装作无事也难

了。

可是，他错了，白咏夜再次去而复返。

他不是为了扶柳琰夏起身而回的，随地坐了下来，白咏夜背靠着墙，静默不语。

柳琰夏没有看他，只是再次闭上双眼，想要将一切隔绝在外。

「我很怕。」白咏夜突然开口，柳琰夏身体一震，但眼睛还是紧闭着。

白咏夜没有看他，望着窗外，脸色十分不好，「我有过一段恋情，以为会跟对方就这么下去。」

惊讶的睁开眼，柳琰夏有些意外，但心中顿时明白对方想说的话，果然，就听白咏夜继续说道：「后

来发生了一件意外，让我意识到这世界没有永恒、没有真爱。」

意外？

柳琰夏望着对方，但白咏夜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依然看着窗外，那生气勃勃地绽放着无数花朵的

庭院。

「所以我害怕。」他只是这样说着，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然后便沉默了下来。

白咏夜一沉默，气氛也开始压抑了起来，柳琰夏发现对方的脸色苍白，眼神空荡，像是整个心思都不

在这里似的，他有些心惊，下意识地就开口说话：「你不能因为被鱼骨头刺到，就永远不吃鱼。」

「难道你想就这样过一生吗？」

被这句话给拉回了视线，白咏夜低垂了眼，「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柳琰夏翻了身，右手撑起自己，他直视白咏夜，「若是没有痛过，怎能知

道不痛的美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幸福，但他们有放弃吗？」

「那不一样……」白咏夜低声说道。

「哪里不一样？」

闭起了眼，白咏夜静默不语。

柳琰夏等了会，见对方没有说的打算，因此说道：「你不说，就没人会懂，但说不说决定权在你。」

他迟疑了片刻，最后撇开了眼，像是不好意思，「我爱你这三个字不是说说而已，我只是希望你能过

得好。」

白咏夜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内心很是挣扎。

不洁的自己还有资格能够拥有爱吗？他的脑海中不断地缭绕着前男友甩开自己手的那一幕，一遍又一

遍的提醒着自己。

「我不配拥有那些的。」白咏夜咬紧了牙根，说出连自己都会受伤的话。

柳琰夏心中讶异，至今才了解到对方的心结是如此的深，像是要让自己堕入深渊才肯罢休似的，让人

心痛。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爱情不过就是你情我愿，你喜欢，我喜欢，这样就够了。」

「没那么简单的……」

「就是这么简单！」柳琰夏突然大声了起来，他直视着白咏夜，「看着我！」

但白咏夜没有。

「看着我，咏夜！」他爬着到对方的面前，逼迫他看着自己。

「你看看我，我半身不遂，站不起来，连这短短的路都只能这样爬着，你说，我也不配爱吗？」

「不一样的……」白咏夜低垂了眼，避开了对方。

「一样的！我们都是一样的！」柳琰夏说，「我们都是逃到这里来的，为了什么？不就是要抛开过去

吗？那你为什么要继续纠结呢？如果抛不开，那不管你到天涯海角都一样啊！」

柳琰夏的话一针见血，让白咏夜无从逃避。

「不要害怕，好不好，咏夜？」柳琰夏轻抚着眼前人的脸庞，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寻求着回答。

「我很害怕……」

「不怕，有我在……」他撑起自己，轻轻地在对方额上烙下一吻，「不要害怕，咏夜。」低沉的语调

安抚着对方，白咏夜却迟迟无法下决心。

柳琰夏也不气馁，轻柔的吻着对方，额头、眼皮、脸颊、下巴，最后才是唇上，轻轻地一吻，不带任

何一点侵略性质。

将额头抵着对方的，柳琰夏静默了片刻，突然，他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劲地说道：「要不是我下半身

没感觉，不然我真应该推倒你，直接生米煮成熟饭比较快了。」

这句话，若是以前的白咏夜肯定会破涕为笑，然后笑骂着对方不正经，可是现在的白咏夜，只是抬起

头，与对方对视着，缓缓地道：「谢谢……」

第九章I

柳琰夏不了解为什么白咏夜要说谢谢，但他不在意，也没去思考那句话的意义，他只知道在那日之后

，两人的关系变得亲密了许多，宛如一对夫妻一般，虽然不到如胶似漆，但柳琰夏总有许多机会能够

与对方耳鬓厮磨，甚至偷好几个香，都不会受到白咏夜的反抗，甚至还会有回应。

白咏夜像是想开了一般，不再那么封闭自己，而柳琰夏更发现，白咏夜已经不再继续睡在沙发上，精

神看起来好了许多，眼下的黑圈十分明显的变淡，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

但他却还是无法作出任何表情，宛如神经受损一般，僵化着，让柳琰夏直想在他脸上扯，看看会不会

因此而软化些。

不过面无表情对他们之间没有形成什么妨碍，柳琰夏总能察觉到白咏夜那张毫无波动的脸下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对方高兴，也能感觉到对方的不满，这一切宛如作梦一般，让他轻飘飘的不踏实。

「你真的确定了？」电话那头的孟青辛讶异地道，他清了清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嗯，帮我安排一下。」柳琰夏回应，他望着窗外，院子里的白咏夜正在整理花圃，几滴汗从额上滑

落下来，经过脸颊，来到下巴，最后顺着脖子而下，隐没在衣服底下，他心中一紧，立刻朝电话那头

说道：「尽量快一点！」

孟青辛有些发楞，不知道好友为什么会改变心意，不过既然决定了那就好，省得自己老是苦口婆心的

劝说却得不到任何效果，现在能自己想通当然是最好的，「我会尽快安排的，到时候再通知你。」

「好，麻烦你了。」

「说什么，朋友一场嘛，应该的！」

「嗯，谢谢！」

这句道谢让电话那头的人一阵沉默，最后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真的是柳琰夏吗？是不是其他人假

装的？」总觉得对方似乎不像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没有暴怒的脾气，也没有大吼，甚至还说出“谢谢

”二字……难道大白天的他就作梦了？

「只是道谢而已，有那么夸张吗？」柳琰夏不禁有些失笑，心里思索着自己以前有这么讨人厌吗？不

过是一声道谢而已。

很可惜的，他的确是。

只听孟青辛说道：「有，就像是世界要末日一样。」

「你这家伙！」柳琰夏笑骂道，决定不跟对方纠结下去，搞不好说下去宇宙都要爆炸了，「不跟你说

笑了，我的事你赶快安排好就对了。」

「谁跟你说笑了，我可是很认真的。」可见他刚才的震惊有多么大了，不过见对方也没说下去的打算

，他接道：「放心，我有办砸过你交代的事吗？」

「嗯，那就麻烦你了。」说完，柳琰夏就想挂掉电话，可是孟青辛却喊了声等等。

「还有什么事？」

「上次帮你请的管家怎样？之前你不是嚷着要开除他？」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却没有收到任何辞职的

电话，不禁让人感到疑惑，难道这次请的管家本事真那么大？

「他啊……」柳琰夏见对方提起这件事，想起自己之前对白咏夜的恶劣态度，不禁有些发窘，因此含

糊地说道：「喔，还不错。」

孟青辛和柳琰夏几乎快当了一辈子的好友，所以十分了解对方，听见这话顿时闻到点诡异的气氛，他

狐疑了起来，不禁开始试探。

「真的吗？」他故意沉吟了下，「可是我找到人顶替他说，是专业的看护，比在当地随便请的人好，

我看还是换人好了。」

柳琰夏当真了，毕竟之前自己可是嚷着要对方辞掉白咏夜，赶紧说道：「不用了，这个就很好了！」

他这么一急，孟青辛更加地提起兴致，「还是换好了，有经验的看护我比较放心。」摸了摸下巴，在

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对方，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不用了！」柳琰夏强硬地拒绝，「你就当我之前在喊爽的，没事找人发泄一下而已。」

「哦……」孟青辛思索了片刻，想探些口风。

可他正要开口，那头的柳琰夏就说：「反正就是这样了，管家不用换，我交代的是安排一下，有消息

再通知我，再见！」他说完后，也不给孟青辛说话的机会，一下就挂上了电话，让孟青辛只能瞪着电

话看。

「找时间去看看吧。」孟青辛最终只能挠挠头说道。

而挂人家电话的柳琰夏此时正对着白咏夜说道：「擦擦汗吧。」他将准备好的毛巾递给对方，似乎忘

记眼前的人应该是管家才对，嘘寒问暖的关心对方。

白咏夜擦了擦汗，扭头见一旁桌上的茶点似乎一个也没动，疑惑地望着柳琰夏，「不好吃？」这是他

今天新作的，以往柳琰夏似乎挺喜欢吃，每次都吃得一个不剩，今天却全部都剩下来了，让他疑惑。

「啊？」柳琰夏愣了下，他刚才看着对方擦汗的样子看得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喔，没，我刚在

讲电话还没空吃。」说完他便赶紧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嗯，好吃！」自从知道这是白咏夜做的，也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对方手艺变好，他总觉得这些茶点变得更好吃，更甜了。

白咏夜的手艺本就不错，好吃是无庸置疑的，但因为是要给柳琰夏这个大男人吃的，所以甜味有降低

，没有普通时候那么甜，所以这一点肯定是柳琰夏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轻应了一声，白咏夜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为对方的杯子再添满茶，「我先去换衣服。」说完，便走

回了房间。

柳琰夏看着白咏夜，发现对方心情似乎挺好，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的称赞？他心下顿时决定以后要多

多称赞对方。

他的这个决定，若真被孟青辛知道，肯定会真以为宇宙要爆炸了。

不过柳琰夏才没空去顾虑好友的想法，他现在满心只在意白咏夜一人而已。

白咏夜换好衣服，便说：「我要出门了。」

他这么一说，柳琰夏这才注意到都快傍晚，扭头就见对方提着购物袋，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他心

下一动，突然不知怎么地就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第九章II

柳琰夏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想法，就是突然想跟对方一起出门，白咏夜似乎有些发愣，片刻之后，他

点点头，为柳琰夏添件衣服，便推着他一起出门。

一到室外，柳琰夏突然有点恍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近三个月没出过门了，然过会有这种感觉，屋

外的空气很好，虽然是傍晚，却也没有城市里烟尘弥漫的感觉，依然是那么的清新。

「空气真好。」他怎么会一直缩在那房子里的呢？

「清晨的时候更好。」白咏夜推着轮椅，缓步走着。

柳琰夏回身看他，不禁露出了笑容，「那你以后都带我出来吧。」他用了“以后”两个字。

也不知道白咏夜有没有听出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让柳琰夏心情不由得一松。

白咏夜推着柳琰夏到镇上，惊动了不少人，虽然大家都知道白咏夜在那户人家工作，对方的恶名声也

早就在镇上传遍，许多人直到现在都在劝白咏夜换工作，甚至愿意提供工作给他，可是都没有动摇他

。

现在看见两人一同出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僵了住，惊讶地看着两人，尤其是曾经被聘过当管家的人更

是夸张，一个个像是见了鬼似的惊恐，嘴巴大张的像是下巴脱臼。

「呃……这些人的反应算是欢迎吗？」柳琰夏有些愕然。

「算是吧。」白咏夜淡然地说道，随然不受那些视线影响。

柳琰夏不禁回头看着他，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你是在说笑吗？」他没听错吧？

「听不出来吗？」意外的，白咏夜竟如此回答，让柳琰夏差点跳了起来……如果他可以的话。

「天啊……原来你会说笑！」他的表情就跟周遭看着他们的人一样惊恐了。

「我不能说笑？」低下头，白咏夜看着轮椅上回头望着他的人，脸上面无表情，却问着这句话，让人

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可以可以！」柳琰夏点头如捣蒜的直说着，可是那表情还是那么的古怪。

白咏夜没有理会他，抬起头望着前方，路上看见比较熟识的人，就向他点头招呼，完全忽视对方惊讶

无比的模样。

到了菜市场，白咏夜突然有些发愁，因为他发现要将轮椅推进人潮拥挤的市场里头有些强人所难，他

低头看着柳琰夏，对方似乎发觉他的难处，因此主动开口说道：「我在外面等你好了。」他也不想进

去人挤人的，要是他双脚健全那就算了，毕竟那可是护花的好时机，但现下……还是不要逞能的好。

「小心点。」白咏夜将柳琰夏推到较为空旷且安全的地方，叮咛了下。

一听见对方的话，柳琰夏挑起了眉应道：「我的名字就叫小心。」

弯身将对方盖在腿上的毯子给拉好，白咏夜这才离去。

当白咏夜离去之后，柳琰夏顿时有些后悔，因为周边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就算他脸皮厚也快禁不住

了。

这时，突然一群小孩冲了出来，围在他的身边，其中一个为首的孩子叉着腰，质问般地对着柳琰夏说

：「你是谁？」

一看见如此嚣张的孩子，柳琰夏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不禁感觉有些亲切，所以倒没有怒目以对，「我

就是我，不是什么谁。」

那些孩子一听见他的回答，不禁有些生气，刚才说话的孩子又问道：「你跟魔神仔哥哥是什么关系？

」

柳琰夏一愣，「谁是魔神仔哥哥？」那是什么东西？他不懂台语，不知道魔神仔意指什么，还当是这

些孩子在找自己玩什么游戏。

「魔神仔哥哥就是魔神仔哥哥！」那孩子跳脚，「不要装不知道，你们明明一起来的！」

顿了住，柳琰夏这才发现原来“魔神仔哥哥”是指白咏夜，不禁大笑了出来，这称呼也太妙了吧，回

头一定要问问是怎么来的！

「快说你们是什么关系！」那些孩子还不死心，令一个已经按耐不住，跳出来追问道。

柳琰夏收起笑容，抚着下巴，突然有些发蹙。

说恋人？可对方没有承认啊……说朋友？可以来个法式深吻、亲密相拥的朋友哪里找啊？说……

「管家。」

柳琰夏愣了下，抬眼一看，就见那孩子微抬起头，不可一世的说，「是吧？我听我妈说的。」

管家这词虽然是事实，可是柳琰夏更想听到的是恋人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