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霉运
早上十点,乐天才缓缓睁开眼睛,屋子里有淡淡的清香,雅致华美的摆设让人有如置身梦中一般。
掀开蚕丝被,坐起身,神智才渐渐回笼。
这里是,文阳家。
伸一个懒腰,睡一个饱饱的觉感觉真是好极了,神清气爽,头脑清醒,也许他不是感冒,是被这一连
串的烦恼和惊吓给累倒了才是真的。
脚刚伸进拖鞋里,床边的那张沙发椅进入眼帘。
文阳就是在这里窝到半夜才被他赶走的。
乐天不加思索坐到椅子里,双手置于床前,低头,趴在床边。
柔软的蚕丝被贴着脸颊,有着说不出的清香以及……混合了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
文阳就是趴在这里,静静地陪着生病的他。
傻瓜一样,不会累吗?
趴不到一会,脖子就开始酸痛,腰也很不舒服,乐天干脆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心里又苦又甜地骂一
句:笨蛋。
很轻的敲门声传来,乐天还没来得及回应,房门轻轻被打开,文阳探头进来,一看到靠在椅子上的乐
天,笑着走进来,“美莎,你醒了,不知道你有没有醒,也不敢敲大声。就是想进来看看你,怎么样
,还难受吗?”说话间,已走到他面前,抬头搭在他额上,不轻不重地揉弄他的太阳穴。“头还晕不
晕?要是今天还不舒服的话,就得去看医生,听话,这是为你好。”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乐天皱眉说:“别把我当小孩子。”
“好好好,不是小孩,你肚子饿了吧,我去把吃的端上来,你等一下。”
“不用了。”乐天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我下去吃,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文阳指指卫生间的门,“那好,洗手间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你梳洗一下就下来吧!我等你。”
含糊地应一声,乐天偷眼瞧着男人走出屋子。
那么温柔干什么,还怕谁不会爱上你啊!
对谁都这样吗?你以前的女朋友一定是白痴,居然不选你。那个蠢女人,现在才想回来,这种好男人
给了你才是暴殄天物!
应该配得上更好的人吧……
长相甜美,气质高雅,脾气温和,性格和善,为人谦逊,爱心满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得厅堂
,入得厨房……这样的女人,还不存在吧!
那么……
乐天自私地想,在那种女人出现以前,他就暂时……牺牲一下,做一个替代品好了。
吃完早餐,乐天说要回家,文阳拿了车钥匙正准备出门送他时,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
乐天无聊地四处看看,腐败!居然住那么奢华的房子,怎么,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钱啊!所以说,有
钱人最——
“咚咚咚咚……”
什么声音???
乐天竖起耳朵,多么熟悉的声音——高跟鞋?!
“你是谁?”
不知道是什么皮做成的高跟鞋擦得!亮,一双略肿的脚和小腿罩在薄薄的丝袜下,浅绿色的及膝裙、
华丽丽的披肩包裹微微发福的身子,圆圆的脸上有隐隐的怒气。
好一个,贵妇人!
“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贵妇人不允许别人无视她的话,语气不善地再次重复。
乐天心里一激灵,嘴上结结巴巴地说:“啊……我……我……我是……”
“你到底是谁?”
乐天苦叫连连,妈呀,这人是谁啊,为什么只要是女人都对他那么凶!他这辈子犯女人冲啊!
“妈,你怎么回来了?”文阳诧异地望着站在门前的贵妇。
乐天禁不住哀叫,阿弥陀佛,他就知道自己霉运到家了,怎么可能老天爷那么好心让他到有钱人家里
享受一夜呢,看吧,现在要他付出代价了。
文阳喊她妈?文阳喊她妈!!!
冷汗,滑过额头,脸颊,下巴,脖颈……
完了,皇太后都登场了,这场戏,真要闹大了。
41.霉运
“阿嚏!”
揉揉鼻子,死狗一般趴在办公桌前,动也不想动的乐天却还要不断接受第N次民主代表大会的折磨。
王雪莉抱膀子在面前踱步,口中念念有辞。“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乐天翻翻白眼,这可不是我造成的。
好奇心旺盛的戚媛媛趴到乐天面前,“乐哥,你说皇太后问你是谁,你怎么回答的。”
“还能怎么回答。”懒懒地回答眼前腐性成痴的狼女的问题,乐天摇摇头,不会吧,那丫头眼里是什
么?心心。
“就说是公司同事,来给文总送资料。”
“然后呢?文阳怎么说?”
想起就来气,乐天一骨碌从桌上爬起来,咬牙切齿道,“那家伙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就说我是他女朋
友,搞的老太婆用看钟楼怪人的眼光看我,媛媛,你说,我有那么差吗?”
戚媛媛心虚地打哈哈,“那个……乐大哥,作为男人,你一点都不差,真的真的。”
于美莎翘起腿,晃动摇椅。“乐天,现在皇太后出来了。你想,她会怎么对付你?”
“对付我?为什么要对付我?我……我有做错什么吗?”除了身为她儿子的女朋友,其它事他什么也
没做。
“要姿色没姿色,要家世没家世,你以为皇太后真会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那……你的意思是?”
“电视上怎么演的,你没看过吗?好的情况是拿五百万打发你这个穷叫花子,不好的情况……哼哼…
…你自己想吧!”
乐天心里七上八下,抓紧戚媛媛的手,“媛媛你说,那老太婆会怎么对付我?”
戚媛媛想了想,满怀同情地拍拍乐天的肩膀,“乐大哥,如果她够仁义,你会失去一条手臂;如果她
够善良,你会失去一条腿;如果她够慈爱,你会失去一张脸;如果她够坚强……乐大哥,我们来世再
见。”
这这这,这什么人哪!这什么世界!
乐天猛地站起身,嚎哭着冲向王雪莉,一把抱住她大腿,“主任哪主任,我们不玩了,我们招了吧,
我不要她仁义,也不要她善良,更不要她慈爱,最好她脆弱的一塌糊涂。呜呜呜……主任哪,闹归闹
,咱们不能闹出人命啊!我家可是三代单传才得我这么一根独苗,我上有老下有小——”
戚媛媛急忙打断,“乐哥,你哪有小?”
乐天回头瞪她一眼。“乐国不算吗?”转过头,鼻涕抹在女人衣摆,“主任哪,咱们不能要钱不要命
了,这戏是真不能演下去了。我不想成为豪门恩怨的牺牲品……”
于美莎长长叹口气,“这下终于好了,等你一消失,我就可以做回于美莎了。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是谁
了。”
乐天吸吸鼻子,“咱能不说那么没良心没人性的话吗?”
“消失!!!”
王雪莉站定灯光下,一跺脚,“就是这个!”
众人齐愣。“什么?”
王雪莉摆摆手聚拢众人,于美莎不情不愿地把头靠过去,“幼稚不幼稚,难不成还隔墙有耳啊!”
“少罗嗦!”王雪莉敲敲她脑袋,“这件事情已经快把我头给抓破了,我不允许事态再恶化下去,不
然的话,你们一个个就给我下地狱吧!”
戚媛媛举起手,小小声,“也包括我吗?”
王雪莉气到脸抽筋,“给我闭嘴!”
室内,一片安静。
“铃……”
“美莎?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呃,文阳,我想告诉你一声,我最近可能要出差一两个月,没办法见面了,真的很抱歉。”
“出差?去哪里?”
“还没定。”
“还没定?”
“噢,不是不是。是因为……要全国各地的跑,所以也不固定在一个地方,哈哈,我现在就要上飞机
了,没办法跟你通话了。就这样吧!”
“美莎?怎么那么突然?我现在赶去机场,我们见一面你再走。”
“不,不行,飞机就要起飞了。等我到地方再给你联络吧!就这样,拜拜。”
呼……长出一口气,乐天的世界终于变得美好无比。
整整两个月,他不用扮女人,不用听到于美莎这个名字,不用担心老太婆的追杀,只需要尽情享受难
得的休假。
两个月,是两个月,哈哈……做梦都能笑醒。
蓝天,大海,美女,我来了……
42.霉运
42
挂上电话,王雪莉靠坐在椅子上,放松地舒口气。
三天吗?只是三天,就已经撑不住了。乐天三天没有跟他联系,他的电话就打来了办公室。告诉他事
先准备好的旅馆电话,事先准备好的“客人已经离开”的台词,真的能让他放松戒心,慢慢死心吗?
两个月,她一定要抓住这两个月的时间,不管是于美莎还是其它的任何人都好,总之那个人——站在
文阳身边的人,绝不可以是乐天!
阳光透过大片玻璃照进宽敞的办公室,光洁的地砖印上金色的影子,办公桌上摆着的照片里有那个人
太过刻意的笑容,如今竟有点寂寞的感觉。
“文阳。”
“阳阳。”
“你不爱我!哼!”
“文阳,你是不是,真的爱上我了?”
嘴角拉出寂寥的弧度,现今能留下的竟只是这些言犹在耳的话。
像平空消失了一般,无论他怎么加紧脚步地寻找,也再听不到她一句“文阳。”
什么时候熟悉到这个地步,那张每天晃在眼前的笑脸不见了,心就像跟着她一起跑到了遥远的地方,
却唤不回她一个安慰的电话。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吧!
想念,想念,想念……
把一个名字刻到心上,一笔一划凿之深深,每天唤上几百遍,慢慢认定。
就是她了吧!
不是没有过心动,不是没谈过恋爱,却从不知思念可以如此刻骨,那个人,放在心里,就是与众不同
。
不再犹豫,抓起车钥匙,文阳快步跑出办公大楼。
也许等不来什么结果,却不想只是每天坐在那里傻傻等,傻傻想。
赶到美莎工作的大楼,正值下班期间,人流如潮擦肩而过,文阳站在车边,一个个细瞧,始终没有他
熟悉的面孔。
王雪莉稍怔片刻走上前,“文总,您怎么来了?”
文阳点头招呼,“林太太,美莎她回来了吗?”
王雪莉笑得很勉强,“没有,不会那么快。得一两个月呢!”
眸中闪烁的光芒瞬间黯淡,文阳失落地笑笑,“是啊,一两个月。”
王雪莉不忍见他这副样子,轻声劝解,“文总,您回去吧!美莎她工作不忙的话,一定会和您联系的
。您别担心……”
文阳礼貌地应声,待王雪莉走后,他靠在车边,抬头望向巍然屹立的大楼,美莎,不在这里……
一两个月,美莎,这么久的时间,难道你都不打算与我联系吗?
五天了,已经五天没有你的声音,担忧、焦虑、不安,这些感觉,一点也传达不到你身边吗?
没有你的聒噪,没有你的闹腾,安静的世界反倒让我很不习惯。
那张涂脂抹粉的脸,那张干净阳光的脸,那张滑稽多变的脸,那张沉浸悲伤的脸,美莎,我好想你…
…
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刻,扔掉手中最后一根烟,留给清冷空气一声叹息,文阳坐上车驶往家中。
王雪莉得了失眠症,夜不能寐。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吵得老公梦中嘟囔,干脆起身下床,走到沙发前,小几上的电话被月光染成银白
,醒目的躺在手边。
思索片刻,她拿起电话。
拨通后,只想了一声便接通,焦急的男中音响起,“林太太,是美莎回来了吗?她跟你联系了吗?她
说什么?她有没有告诉你下一站是哪里?又是手机没信号的山区吗?旅馆电话是多少?她几点会待在
旅馆……”
鼻头有些酸涩,王雪莉静静听他提完一长串的问题后,才缓缓开口。“文总,她没有跟我联系,抱歉
,让你担心了。”
良久,电话那头只有川流不息的汽车呼啸声、喇叭声,在王雪莉以为文阳不会再说些什么时,一个低
低的男声响起,却很快被淹没在车流声中。
“是吗?这样啊……”
好象从遥远天边传来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悲伤到不真实的感觉。
王雪莉握紧话筒,闭上眼睛回想十几天前见到的情形。
在迪厅跳好舞回家,深夜十一点,坐在出租车后座,透过车窗醉眼蒙胧地欣赏都市繁华亮丽的夜景。
路经公司大楼,有什么从眼前一晃而过,她没抓住。稍有些清醒后,拍拍混沌的脑袋,转过头——
深色的轿车停在楼前,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靠在车边,红红的火星在男人唇边一闪一闪。
“司机,倒回去。回到那栋大楼前。”
心中漏跳一拍,王雪莉紧盯着男人的身影吼道。
车子一点点倒回楼前,停下来时,她细细端详男人。
霓虹闪烁的夜晚,男人脸上印出深深的桔光,低眉敛目,写满失意的面孔透出几许凄凉。抬手,将未
燃尽的烟扔在地上,碾过。七八根烟头静静躺在脚边,更显苍凉。
男人似叹息了一声,抬起头。
一瞬间,酒精上头,头痛欲裂的王雪莉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望向男人俊逸的面孔。
“文总,您,在外面吗?”拉回思绪,王雪莉小心询问。那个晚上给她的震憾太大,导致从此以后她
变得成夜成夜睡不着觉。
每天下班都能见到文阳守在办公大楼外面,孤独地张望,等待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她没想到,文阳竟会守到那么晚,夜夜如此,已经整整三个星期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坏到了极点。
“嗯。”淡淡的一句回答,若有似无。
“回家吧!已经,很晚了。”咬紧下唇,下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王雪莉皱紧眉,再说不出什么。
“好,林太太,如果美莎有和你联系,请你一定提醒她,给我回个电话。麻烦你了,再见。”
电话断了,嘟嘟声响了好久,王雪莉才挂上。
靠向沙发,她闭上酸涩肿痛的眼睛,那声低沉的嘱咐回荡耳边。
她真的,做错了吗?
把一切搞到很糟很糟的地步,却无力挽回。
时钟滴滴答答响在寂静的深夜,那个男人,快回去了吧!
午夜十二点,结束一个破碎的梦,期待一个新的希望。
咬咬牙,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样,就会减轻自责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