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情缘 下——关雪燕

门外隔了好一会，才有一道温润略带伤感的男音传来。“是我。”

乐天掏掏耳朵，翻眼看看天花板，那个盘踞在角落的小蜘蛛朝他眨眨眼。

他也眨眨眼，下一秒，便蹦得老高。

这声音，这声音，这声音——文阳！！！

百米冲刺来到门前，从猫眼望出去，妈妈呀，不是那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温柔体贴的新世纪好男人

还会有谁？！

冤家冤家，真是冤家！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

乐天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敲门声再起伴着男人的疑问，“美莎，是你吗？”

不是！他很想这么回答。

“是美莎她表哥吗？”金大妈的高嗓门突然响起。

乐天吓得急转身，手指抵在唇边，“嘘……”

金妈将洗澡毛巾扔到儿子脸上，“嘘什么嘘，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开门。”话落，便要上前开门。

“妈！”说时迟那时快，乐天将心提到嗓子眼，一把按住金妈欲开门的大掌。满含泪光，深情摇头，

不……要……啊……

要问乐天为何如此害怕不敢放文阳进屋，就要先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乐天，一个新世纪市井小男儿，跨栏背心，大裤衩，塑料拖鞋，外加一头半长不短的鸡窝头。

试想一下，以如此尊容，面对文阳会产生的后果。

结局一：

文阳：你你你你……你是男的？！

乐天：哈哈……你终于看出来了，对啊，我就是男的，早想告诉你了，哈哈……可是我们主任不让我

说啊，你说我冤不冤。噢，我们主任就是王雪莉，你有仇有恨就找她好了，她是幕后指使，一切剧情

都是她一手安排好的。所以，出门下楼梯，左转，坐出租车请直奔XX路XX小区XX号联系王雪莉本人即

可。要不要我送你一把菜刀，免费的哟……

结局二：

文阳：你你你你……你怎么可以是男的！你怎么可以骗我那么久，我我我我我……我要杀了你，于、

美、莎，我绝不原谅你！杀杀杀杀杀……

身中数刀，口吐鲜血的乐天挣扎着爬向门边：救……命……啊……不……关……我……的……事……

还……有……我……真……的……不……叫……于……美……莎……

结局三：

文阳：美莎，你这是干什么，是为了躲我而故意把自己整成男人吗？美莎，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对我

。看来，果然是越得不到手的越想得到，我已经完完全全被你征服了。既然你整成男人，那我就去整

成女人，这样，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美莎，你等我，我的爱，我爱你……

乐天：大哥，无上绝态也没你狠，行，I服了YOU……

结局四：

文阳：美莎，我爱你……

乐天：等等，大哥，你没看到我这造型吗？

文阳：什么造型？

乐天：跨栏背心，大裤衩，塑料拖鞋，鸡窝头。

文阳：噢，看到了，怎么样？

乐天：怎么样？你难道不觉得，不觉得……我这胸，我这腿，我这脚，还有，我这喉结？

文阳：胸是平了点，没关系，你也说了我喜欢假的；腿有毛，没关系，我有XX牌脱毛膏，保证药到毛

除；脚很大，没关系，大脚能持家；长喉结，没关系，还有男人长乳房的呢，这些小事有什么大惊小

怪的。你以为这些就能改变我对你的爱了吗？美莎，你太小看我了，我对你的爱有如江河山水……

乐天：老妈，快救我，我不要进精神病院，我不要变成无上绝态，妈……

乐天摇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世界，太疯狂了。

金妈一巴掌拍上他后脑，“你看你那什么表情！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给我洗脸去！”

乐天吸吸鼻子，用力抱住老妈，“妈，您不想看您儿子横死街头，就请您放手吧！”

好不容易将老妈哄进卧室，顺便从外面锁上了门。听着那绵绵不绝的问候——“我X你妈，我X你妈…

…”乐天摇摇头，蠢女人，骂自己就那么好玩吗？

门外电铃声不断，乐天振振精神，急速套上王雪莉精心准备的夏装，再冲回门前，深吸一口气，打开

门。“嗨，文阳……”

“美莎。”文阳西装革履站在门外，眼内几缕血丝看在乐天眼里有几分愧疚。

“文阳，你……你怎么会找到这儿？”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乐天家。

“我在楼下碰到一个女孩，她告诉我，你现在在这里。美莎……我们——”

女孩？该死，那个电话，应该是媛媛打的没错。乐天悔恨万分地抬起头，“文阳，我——”

“乐天！你这个死小子，我告诉你，再不把门打开，我就把你打去见你那死鬼老爸。”

魔音穿脑，一道人影迅速闪出屋外，顺便关紧房门隔绝从卧室传来的咒骂。赔着笑脸，乐天解释道，

“那个，老人家受刺激了，成天想着她儿子，嘿嘿……所以，我会经常过来看看。嘿嘿……”

文阳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点了两杯咖啡，文阳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道道彩色亮丽的风景，有一对对恋人守着彼此从他面前走过，有一句句

听不见的甜言蜜语伤在心里。

两天，只是两天，他断定了于美莎的放弃。

两天，她的坚持，竟然只有两天。

而自己，可笑的是，已经无法放手。

一杯苦咖啡，没有放糖和奶，他却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乐天抬眼看看对面没有表情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搅动咖啡杯，小心翼翼地发问，“文……文阳，我…

…我帮你放两块糖吧！”

“不用了。”文阳转过头，将女人歉疚的表情收在眼底。“美莎，请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今天，我不

想再听你任何谎言，如果我和你真的走不下去，我愿意，主动放手。”

乐天的手一抖，糖块落在桌上。“啊，真糟糕。”他低下头，将什么掩在浓密的睫毛下。

“美莎。”

再次抬起头时，乐天恢复往日的笑容，笑得没心没肺，笑得没头没脑。“啊，文阳，你说，我在听。

”

我在听，听你说清每一个字，听我们最后一次的交谈，听我生平第一次的心碎声。

傻瓜，傻瓜，文阳在说他会放手哎，会主动放手，这不是天大的喜讯吗？王雪莉如果知道，会给他加

丰厚的奖金吧！哈哈哈哈……太开心了，他终于等到了……哈哈哈哈……文阳，怎么样，你被我搞怕

了吧，你终于投降了吧……哈哈哈哈……

笑吧笑吧，乐天，你该笑的，把那不该有的眼泪笑到肚子里，就不会痛了吧！

“美莎，你是不是，”文阳抬起头，目光炯炯直视着他，“一直在耍我。”

53

乐天喝了一口咖啡，不管加了几勺奶几勺糖，他还是觉得这种洋玩意苦苦的，总不习惯。

“是。”一个字，他答得艰难。

“文阳，就像我一直向你强调的，我并不喜欢你，将来，可能也很难会爱上你。我不想让你陷进没有

未来的误会里，所以，我想尽办法让你选择放弃。这个结果，我想，应该对我们都好。”

文阳攥紧放在膝上的拳头，淡漠的目光里有隐隐闪动的光彩。“是不是如果林太太不给你施加压力，

你根本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见我。”

“是。”一个字，他答得痛苦。

“文阳，请你不要再威胁她，用这种方法得来的感情会是真的感情吗？我只是勉强和你在一起，我并

不快乐。你一次次的逼迫她，没错，我是会暂时留在你身边，可我想，将来的你，迟早会后悔。”

悲伤的轻音乐缓缓流淌在咖啡屋内，几句简单的歌词暗含让人撕心裂肺的伤。

乐天感觉这旋律太哀了，他好想大喊老板换首歌来听听行不行，如果再听下去，再听下去，他会……

“真的，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乐天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文阳低垂的视线落在黑色的苦咖啡上，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表情，却听到那带

着请求的话语是那么忧伤，可怜。

一个字，一把刀。一个字，一道伤。

乐天好想拍案而起，像电视剧里的男人一样摇醒文阳，不顾形象地大骂你这个笨蛋，干嘛对别人低三

下四，求得那么哀婉，你他妈丢不丢人啊！不就是个女人吗，没了她你还活不了了？看看你现在这样

，还像不像个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拿得起放得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比如，比如那个谁

谁谁，不就是挺好的吗……

乐天还好想抽自己一嘴巴，不，不是一嘴巴，是该把自己痛扁一顿。学老妈一句话，他到底做了什么

孽，他凭什么就把一个好好的人搞成现在这样。文阳有什么错，文阳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一

个他以为的女人，文阳对他喜欢的人尽心尽力，文阳给了他全部的爱。却要被他们这些自私的坏人折

磨成这样。文阳就像故事里的悲剧主角，最后只能郁郁而终。

乐天下定决心不能再耍人家，这一次，一定要说分手，哪怕主任把他炮轰成肉饼，哪怕没有一分年终

奖金，哪怕扫一辈子厕所，他也一定要说分手。

他不能怀着愧疚过一辈子，他不能让自己再欠那个人的。

继续下去，只会让他陷得更深，让自己陷得更深，深到他们无力挽回的地步，那就是地狱。

埋葬他们爱情的地狱。

原来——

“对不起，文阳，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你什么。林小姐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们，你们真的很配。我祝

福你们早日共结连理。好了，就这样吧，我……我们还是不要说再见了。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乐天起身离开位子旁，他的嘴角慢慢咧开，咧到极限，就有最后一滴脆弱的泪滑落眼角。

乐天，你做得很棒，你看，绝情的话说起来也不是很难。你不就说得很棒，还把他推到了别的女人怀

里，还说不要再见。这样，这样，这样……真是太完美了。

他颤抖着双唇，一步步走得坚定。

他不敢回头，他知道回头自己一定会输。

输得很惨。

他是很想加快脚步离开这里的，却不知道脚下什么时候锁上了千斤的重量，他迈开一步都会呼吸困难

，酸涩的液体汹涌着跑到眼眶。

呸，这种娘们的玩意自己怎么会总是擦不尽。说好流一滴就好，说好分手了就忘记，说好没有难过，

没有烦恼，一切，一切都结束的。

他抬起手，使劲地揉眼睛，该死，老爸都去世那么久了，他到底在哭什么啊！

还哭个没完没了了，被老妈看见，又要拿着扫把把他轰出家门了。

好了，乐天，就这一回吧！

就这一回，下次，千万不要再爱上一个男人。

是啊，原来，真的是爱上了。

无可救药。

（家里有事，这章少了点，真是抱歉。）

54

出了电梯，乐天站定在门口，抬起大掌挥挥，情感丰富地呼唤一声，“同志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

一众美女抬眼看了看他，便随即继续埋头工作。

乐天受了冷遇，不甘愿地踱步至自己的办公桌前，敲敲隔壁于美莎的小格子，“哎，低气压？”

于美莎连抬眼瞥他都省了，只是态度冷漠地答了一句。“主任说，从今天起，谁敢跟你讲一句话，都

要被她列入黑名单中。”

乐天垮下脸，“不是吧！我还特地带了好消息回来呢！”

于美莎猛然抬起头，眨眨眼，好奇地凑上前，“什么好消息？”

乐天故作神秘，“嘿嘿……天机不可泄漏。”

临近中午时，乐天在同事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大摇大摆走进主任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乐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出来，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高呼一声，“主任说今天她请客，要大

家下班都去。”

“哇……太棒了。”

“不是吧，真是我们主任说的？天哪，降红雨啊？”

“不是什么暴风雨前的预兆吧？”

“管它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幸福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乐天拖着伤体回到桌前，眨眨左眼，疼，眨眨右眼，也疼。

脑袋一耷拉，趴在桌子上。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电脑屏幕发呆。

看了两分钟，右手不自觉放在鼠标上。

画一个大瓜子，画两个小月牙，画两只小蝌蚪，画一个长钩子，画一个小弧形。

好丑。

这是什么啊！一点也不像——

脑中闪出一个人的头像，那张始终温柔的笑脸。

乐天慌忙坐直身，他在想什么！

使劲拍拍脸，被打傻了，被打傻了，尽在这胡思乱想。

想想晚上要吃什么，要怎么宰王雪莉一顿，这个恶婆娘，欺压了他那么久，临了也不忘送他一盘铁砂

掌炒无影脚。

哼！他要将这几个月所受的气一并找回来。

在临仙阁海吃一顿后，一群人杀向附近有名的KTV。

点了大包，乐天抓起话筒放声嘶吼。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奋图强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

一曲未罢，嘘声四起。乐天终于不敌众怒，被瓜子壳水果皮赶下台。

倒在沙发上，他不满地嘟囔：什么嘛，几千只母鸭子，唱得能比我好听，哼，稀罕！

他端起一杯水，下一首歌的旋律缓缓响起。

昨天和你说起分手，今天开始想念，想你的样子，听你的声音，我以为的坚强，连一秒也撑不住。

昨天听你说起分手，今天开始忘记，闭上眼，堵住耳朵，你已不在。我以为的脆弱，只一秒便决堤。

告诉你，我不爱你，却忘记告诉自己，我不能爱你。于是，没来得及收住心痛。我们爱错了人，走不

下去，请你回头，那里有无云的晴天。

听你说，你不爱我，却忘记告诉你，我一直爱你。于是，没来得及收住心痛。我们爱错了人，走不下

去，请你回头，我永远守在有你的地方。

旋律悠扬，歌声凄切，衬着五光十色的迷幻，乐天醉在无人的角落。

他小声的呜咽，他想反正没人听见。

他躲在被人忘记的壳里，双手抱着头，手指插进发中，生生拉扯出痛的感觉。

好吵，好吵，这里太吵了，吵得他头壳都要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