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小池除了斑斑绿星外,一片枯竭。纸上的字在水中缓缓化开,晕染了一大块黑色。显得小池更加凌乱不堪。
“哎呀呀,四哥也有恶作剧的时候啊!”
突然的声音从身畔响起,胤禛惊讶,居然被人离得这么近而没有察觉,真是疏忽。胤禩看着眼前越皱越紧的眉,双眉也不禁跟着皱了起来。
“这是四哥的待弟之道,就这么不情愿见到我?”
顷刻,胤禛便收拾好自己的思绪,恢复常样:“八弟误会了,只是突然被吓到,忘了反应。”
“我可是叫了你好几声啊!”
“我不知道八弟会来。”
胤禩扰扰头,笑的一脸无害:“嘿嘿,我故意让他们别通知的。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你一副被抛弃的表情。”
“让八弟见笑了!”嘴角不露痕迹的苦涩,抛弃吗?也许吧!
胤禩摆摆手,不想在这话题上浪费时间,他献宝一样抖抖手里抓着的两面风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怎么样,天气这么好,去玩吧!”
胤禛一愣:“这……”
“风筝啊?不知道嘛?”啊,这好像是民间的东西,糟糕,他把最关键的问题给忘了。灵机稍微一动,胤禩就想好了对策。“恩,李平教我的,听说是民间的游戏,叫风筝,可以飞上天的!”
常年生活在深宫的皇子,自然不会清楚民间的玩意儿。看见四哥懵懂的表情,胤禩大呼过瘾,这才像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嘛!见到新鲜的东西都会禁不住诱惑的!只可惜,胤禛只疑惑了少许,就表示对此没有兴趣。
胤禩怎可甘心,这可是他想破了脑袋才想到的,又自己琢磨做了半天,才成功做好了两面风筝,其他皇子他又不熟,而且他们也不见得会跟他玩,所以唯一能找的人,就只有眼前的这位四哥了。
软磨硬泡,最终把胤禛拖了出去。同时,也让胤禛忘却了苦恼他的问题。
高进站在高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个不受宠的八皇子,因为他的出现,主子脸上的笑意明显的多了,希望他们能一直成为好兄弟,希望上天能给主子一丝怜悯!
特意选了这一块宽广的前殿,胤禩仔细观察过了,这里午时过后人烟是最少的,选在这里放风筝,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材料不足,风筝的样式简单,接近蝴蝶状,除了整体架构之外,胤禩还特意让李平去找了些颜料过来,在上面补了几种颜色,远远的看倒还真有几分蝴蝶翩然纷飞的意景。其实他更想做成飞机航空母舰的样式,只可惜时间不够。一切弄好后,胤禩就拿着东西奔到胤禛这了。
胤禛站着,一脸黑线。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古怪的弟弟又在玩什么花样,只见他一个人,跑前跑后,玩的不亦乐乎。
胤禩把风筝装好后,招手让胤禛过去,无奈,胤禛只有不情不愿的走过去。
“四哥,你拿着风筝,我等会让你放手你就放手哦!”胤禩拿着捆着线的木头站远一点,高呼放手,胤禛听话地放手。风呼呼,风筝在半空转了几个圈,华丽丽地落了下来。胤禩垮下脸,反反复复的实验。
他估计风向,正确。线的长度,没错。那唯一有问题的人,就只有前面那个面瘫四哥了!
胤禩收好线,跑到胤禛跟前:“我说四哥,你怎么都不配合?”
胤禛顿感无力,他哪里不配合了!然而表面依旧冷冷淡淡:“八弟,我觉得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看书习字,上书房的师傅们已经对你颇有微词了!”
淳淳教育让胤禩头疼,不是师傅们对他有微词,而是他根本就不稀罕学那些古绉绉的文字,无聊奇怪又没有实用。
“整天看书才叫虚度光阴,什么叫劳逸结合,学习娱乐两不误嘛!”
“……”对弟弟的奇怪的言语,胤禛已经学会自动忽略。他本想直接走人,但看到对方一脸郁闷加无聊的模样,又不忍真的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权衡一下,他拿过弟弟手里的木头。
“我拉线,你放飞吧,也许这样可以上去。”
胤禩大眼睛兴奋地眨了眨,听了话,转过去拿风筝,果然,风筝飞上去了,胤禩开心的同时又在思量,那到底有问题的人是谁呢?
不过现在,放风筝最重要!
用同样地方法,另一只风筝也被放飞上去,远远看着,就好像两只翩然的蝴蝶在起舞,盘旋在空中,戏耍玩闹,无忧无虑。
“如果人也能飞该多好!”胤禩微笑,看不出情绪。“这样就可以飞出这座禁锢灵魂的高墙,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八弟这话,以后还是别说的好!”
胤禩看他,四哥的嘴抿的很紧,脸部的线条刚毅,眼睛盯着前方,悠远而深沉。
“怎么,怕招来祸灾?”
胤禛摇头:“如果身体已经被禁锢,那么灵魂起码要自由点。想太多,最后只会连灵魂都不复存在!”
胤禩看了他半响,才哈哈大笑,眼睛看着天空那一对蝴蝶:“这两只风筝让我想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了。死后化蝶,有够凄美的!”
“那不如就让他们代替我们自由吧!”
“什么……”
胤禩还没弄懂什么意思,胤禛已经将两根线揪在一起切断了。没有线的风筝,随着风向,或是飘到池水里,或是飘到路面上,又或是飞向哪个不知名的冷宫佳人手里。
“……我做了好久的!”
“我赔偿你!”
第一次,胤禩看见他这么轻松的笑容,眉眼柔和,唇角浅弯,像一只潜伏已久的白龙,渐渐苏醒。
“呵!无知小儿!”唾弃轻视的笑声让纳兰寂清皱眉。太子收回远视的眼光,继续前行,他想不到一向没有交际的两个弟弟居然会玩在一起。寂清跟在身后恭敬道。
“太子应该回去批阅奏折了。”
“那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一会再看又不打紧,今日这么好的天气,让太傅陪本太子散散步,太傅好像不是很愿意啊!”胤礽眼神凌厉,语气更是刁钻,纳兰寂清却一直如常。
“皇上将太子交给臣督促,臣自当尽职。”
胤礽凤目微眯,压迫感与生俱来。他钳住纳兰寂清的下颚,手指用力:“父皇的话我自然会听!但我也说过,别拿父皇来压我!”
疼痛让寂清的秀眉越发紧皱,胤礽看进那透彻的瞳仁,内心一荡,猛地松开钳制,大踏步离开。
长廊上,只倒映着一抹身影。
第八章:太子
半月后,康熙一众从五台山回宫。
胤禟一下轿子,就拉着小十偷偷跑去找他们八哥了。胤禩正在用膳,见到两个许久不见的弟弟,当下扔了筷子,拉着弟弟们手,从房里拿出新做好的风筝,玩耍去也,徒留李平一人唉声叹气。
而另一边,康熙回朝的第一件事就是传见纳兰寂清。
乾清宫暖阁内,康熙身系明黄暖袍,端坐在书桌前,翻看这阵子由胤礽批阅的奏章,由此可以看出即便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最宠爱的皇太子也认真对待着。脸色不由得大好,沉稳的俊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太监总管李德全悄然走近:“皇上,纳兰寂清来了。”
康熙点头,招他进来。纳兰寂清一袭青色朝服,身纤秀美,一股说不出味道的气质依稀从他的骨子散发出来。康熙看着看着,不由得沉思。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福。”
“私下没有外人,念德与朕不必客气。”
“臣不敢。”
康熙笑着摆手,执起一面奏折起身走到纳兰寂清身边,语气平和近人,像极了老朋友。“念德的性子跟容若相差甚远啊!想你兄长还在世的时候,主动跟朕称兄道弟,两人几乎无话不谈,因为这事,他没少挨你阿玛的骂。可惜啊,他走的太早了!”
隐含的遗憾那么明显,康熙被自己的情绪弄的想笑,都已经多久,还是无法无法忘却,那个人,估计一辈子都会深深印在自己的心坎里。
纳兰寂清低头,不敢瞻仰圣颜:“哥哥如果知道皇上一直记挂这他,一定会惶恐感激。”
“他才不会!”康熙大笑了几声:“他不会感激,但一定会肆无忌惮的嘲笑朕,笑朕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是笑你的痴心一片!寂清的心底忍不住的泛起酸涩,念德,这是皇上在他高中状元的那天赐的字,寓意怀念性德。在皇上的心里,恐怕只有纳兰性德,而不是他纳兰寂清,即使他们的容貌有多么相似,也毫无用处。
“不说他了,说多了只会徒增伤悲。”康熙负手而立,眼神悠远:“胤礽这几日是不是给念德添了麻烦?”
“皇上严重,太子聪慧勤勉,这段时间从不敢怠慢皇上交予的任务,每日严以律己,以身作则。”
“念德不用为他说好话,朕的儿子朕还不清楚嘛!”康熙把手中的折子递给纳兰寂清,语气中甚是无奈:“这是他被批作废的折子,你看看。”
纳兰寂清神情疑惑,太子批过奏折他都有过目,并没有什么不妥啊!然而他打开只看了一会就用力合上,他居然……
“皇上……”
“自己儿子护短,做皇上的也没办法。”
“臣知罪!”纳兰寂清伏地,主动请罪。康熙嗔怪一句,上前扶他起来,毫无怒意可言:“这事哪能怪你,胤礽也是太依赖念德才会把推荐你晋升的折子藏了起来。”
“臣惶恐!”
康熙摇头,嘴角带笑:“如果胤礽真的愿意听太傅的话,那么朕也乐得自在。这件事还得由太傅好好跟胤礽说说。”随后他走回桌案,从上面取来三面审阅过的折子。
“这是?”纳兰寂清秀眉微皱,薄唇不禁抿紧。
康熙把所有的都看在眼里,即便他们性情相差甚远,然而一颦一笑却极让人混淆,让他做太子太傅,也算是他的一点私心吧!
“有臣子上奏,胤礽近期行为不检,让朕早些给他择选福晋。你说,现在的时局谁更适合呢?”
“皇上心思如镜,臣不敢妄测。”
“哈哈,念德啊,你就这点不好,总让朕觉得有距离感。”康熙坐回去,将宣纸铺开,挽袖执笔,随意划了几下。“没错,朕心里的确已经有了人选。”
康熙只写了一个字,稳。
是夜,毓庆宫灯火通明,皇太子胤礽仰躺在宽敞的大床上,衣衫凌乱,若隐若现的精致肌肤,鬓角的汗渍,和宫内弥漫的属于男子的气息,无一不昭示着某种事后的余韵。
白皙纤巧的手缓缓覆上精壮的胸膛,软弱入骨的娇声回荡在清冷的半空:“太子爷,奴婢服侍的如何?”手指似是无意,仿佛又带着某种目的,不规矩的行走在袒露在外地肌肤上。
胤礽抓住小手,不冷不热的说:“你下去吧!”
女人一顿便识趣的起身下床,赤果的身子笼罩在灯光下,身上斑斑点点让人看了忍不住脸红。只一会,女人就穿好了宫女的服饰,安安静静的退下。与此同时,纳兰寂清不露声色地走了进来。
“太子安康。”
“呵呵……”愉悦的笑声从太子口中溢出,胤礽让他保持着施礼的姿势,自己则从仰躺变成侧卧,左手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太傅在外面站了好一会了吧!”
纳兰寂清语气恭敬:“臣有事要与太子商议。”
黑瞳露出不悦,胤礽起身,随手披了件外衣走至寂清身前,食指轻挑下颚:“是什么大事,值得太子太傅从申时等到戌时?”
纳兰寂清抿嘴皱眉,以施礼之由退后一步,才道:“皇上今日召见了臣,关于太子最近的行为……皇上要臣继续监督太子品行,做好榜样……为了太子早日定性,皇上准备为太子选择侧福晋……”
从那张漂亮的嘴里说出的话,胤礽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那句‘侧福晋’让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谁都可以给他推荐女人,唯有这个人不行!一张一合诱人的嘴,像是无声的邀请,刚刚才发泄过得某处正有慢慢抬头的迹象。
他多想不顾一切的把这个冷静秀雅的人,撕碎了衣服,压倒床上,肆意妄为。慢慢欣赏他的恐惧,无知,悲戚,羞怒。把他所有的表情全部的,深深的,一丝一毫的记在心里。
“皇阿玛要给我找女人了?”
纳兰寂清俯身,没有回话。胤礽借故近身,热气故意喷在小巧白嫩的耳廓上。明显感到身畔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然而那张泰然自若的脸却永远没有缝隙。
“其实本太子也不缺女人,这宫里女人一抓一大把……”
“太子请慎言。”黑玉透彻的眸子盛满严肃与执着:“您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在众人眼里,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皇上对太子报以厚望,是断不想看见太子现在的摸样!”
一瞬间,整个毓庆宫,落针可闻。
胤礽低头,深深迷进那双灵动的眸子里,他轻轻地笑了,俊朗的面容竟出奇的妖异。他把眼光放在面前交叠的那双白皙的手上,声音低沉沙哑:“现在的摸样?学生想请教太傅,学生现在是什么摸样?”
危险在接近,这是纳兰寂清本能的直觉,他不禁后退几步,想错开离得太近的暧昧,但是他退一步,皇太子便进一步,频率如此如此契合,让寂清不由得头疼。
皇太子的态度始终是他最疑惑的,如果说是亲近,但有时对方又恶语相对;若是生疏,然而对方有时的亲密又实在让他难以接受。太子就像是一层雾,任它怎么聪明也弄不明白。其实太子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纳兰寂清稍微留意一点,认真一点,他就会发现,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总是凝视着他。
可惜的是,他纳兰寂清的眼里始终没有真正的关注过他,又或者,他的眼里早就有了一个人,夺去了他所有的视线,所有的思绪!不容一丝一毫!
一来一回间,他已经被抵在墙角,困在两臂之间:“太傅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请太子自重!”
“自重?如何自重?”他又故意凑近了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
纳兰寂清侧过脸,用手臂隔开两人的距离:“夜已深,臣不打扰太子歇息,先行告退。”他想走,但有人不给他走。胤礽拉住他的手,迫他离得更近,前襟几乎快贴在一起,愤怒羞耻感让纳兰寂清忍不住低吼。
“太子!”
沉默半响,就着刚才的姿势,胤礽冷冷的开口:“如果此刻是皇阿玛,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反感?”
纳兰寂清惊愕,抬头看他,眼里写满了不信惊恐。望着这样的神情,太子又笑了,淡淡地,妖娆的。“我知道……”手里的身子在发抖,他能感觉到他此时恐慌和无助,但是他乐于欣赏。
“你对皇阿玛的绮念,对皇阿玛的痴想,知道你的一切……不可告人的秘密!”几乎是每说一句,寂清就僵硬一分,脸上的神情也越发严肃。
“怎么?打算沉默以对,还是我的话让你不知所措了?”
“……”
手指顺着腰际爬上脸颊,指腹留恋在粉色的薄唇上,胤礽吐气如兰:“不过太傅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