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长川 上——三颗心

两人下了水，隔着八丈远，各洗各的。

赵成野趁戈浩不注意，向他撩了一捧水。

“你干什么？”

“别急嘛，不能一块睡觉，还不能做朋友了？”

“你？”戈浩道：“你想和我做朋友？”

“怎么，本王配不上你，实话告诉你，多少人想攀我这高枝，我还看不上呢。”

“臭美吧你，你要不是皇上的亲弟弟，谁理你啊。”

“你到底乐不乐意？”赵成野有些尴尬。

“凑和吧”，戈浩一边洗一边说，“你驯马还行，就这点本事我还看得上，做朋友……也行，算我吃点亏。”

“你吃什么亏啊？要吃亏也是我啊，跟你住这几天，我都瘦了一圈儿了。”

“那是你自找的。”

两人说笑着，互相泼着水，戈浩爽朗的笑，侧影映入戈剑锋的眼中，戈剑锋的唇角微微一动，心中暗道：“这个浩儿，真是太可爱了。”

第八章：夜色阑珊（2）

夜幕之下，整个军营静悄悄的，戈浩自睡梦之中突然醒来，“你怎么了？”赵成野睁开睡眼，看到戈浩小心翼翼的解开自己的裤子，正低头去看。

“你干什么，吓死我”，听到赵成野的声音，戈浩慌忙系好衣服，把被子蒙上，侧转过去。

赵成野闭了眼，刚要入睡，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睁开眼。他坐起来，点燃了蜡烛，笑着问了句，“小马倌儿，你……是不是做什么美梦了？”

“我什么梦都没做？我根本就不做梦，我睡得好着呢。”戈浩说着，却没有转过身来。

“给我看看”，赵成野走过去，掀开戈浩的被子。

“你找打么？”戈浩起来，对着他挥了拳头，脸被烛光映得有点微红。

“你是不是那……什么了？”赵成野的眼光，走到他的腿间。

“没有。”戈浩拉过杯子，掩住衣服的潮湿。

“我说什么了，你就说没有？”赵成野呵呵的笑。

“你躲我远点？”戈浩气道：“是不是白天水还没喝够阿，等天亮了，我再请你喝。”

“行了，行了”，赵成野坐在他的床边，“小小年纪，别总那么大火气，我已经知道我惹不起你，就绝对不会再惹你了。”

“你知道就好。”

“小马倌儿”，赵成野问，“你多大了？”

“十七。”

“哦，那也到时候了，我比你大四岁，我那阵儿也和你一样，以为自己得病了呢？”

“不是病了么？”戈浩开口问他。

“是，是病了”，赵成野念头一转，正色道：“这病可不轻，虽然没什么感觉，但也不能耽误了，你明天到军医那儿去看看，让他给你熬点药。”

“他能治么？”

“能。”

“哦，我知道了，睡吧。”戈浩吹灭了蜡烛，又转过身去，手探到身下，湿乎乎的，感觉很是奇怪。

赵成野蒙着被子，暗暗的笑，“好你个小马倌儿，这回也轮到我捉弄捉弄你。”

天一亮，戈浩就起了床，他想去找军医，可走到军医帐前，又折了回来，想想赵成野的话，总觉得有点问题，一会儿不是病，一会儿又是病的，别再被他耍了，他想着，来到了戈剑锋的军帐。

“爹，浩儿能进来吗？”

戈剑锋正在批阅下属报上来的文件，听到戈浩的声音，问道：“有事么？”

“嗯……有……”

这样的吞吞吐吐一点不像戈浩的性子，戈剑锋放下笔，说了句：“进来。”

“是。”戈浩走进帐里，看到路铮坐在一边抄写东西，不好意思地微低着头。

“什么事？”

“我……”，戈浩看着路铮，脸有点红。

“我……不能知道……那好……我先出去。”，路铮也看得出戈浩和往常不太一样，他把手下的纸笔收拾了一下，走了出去。

“什么事啊，连路铮都不能听？”

戈浩走到戈剑锋跟前，“爹……我……病了？”

“病了？”戈剑锋问道：“怎么病了？哪儿难受？”

“我……”，戈浩搔搔脑袋，又向前凑了凑，小声说了一句。

戈剑锋听罢，楞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爹……”戈浩急眼道：“浩儿是病了么，赵成野让我去看军医，我不信他，才先来问您的，您也笑我。”

“不是，不是”，戈剑锋搂着他的肩膀，笑道：“别理他，你没病，是男人都会这样，你长大了，赵成野耍你呢，亏了你没去看军医，不然笑你的就不是爹一个人了。”

“这赵成野”，戈浩恨恨的，“看我回去还得揍他。”

“算了”戈剑锋训斥道：“别闯祸了，你昨天差点没淹死他，他不跟你计较就不错了，以后做事悠着点，别总给我惹事。”

“是”。

“出去吧”。

“哦”，戈浩不情愿的离开，回到自己的卧帐。

赵成野一看他满脸愤恨的进来，早就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了。

“王八蛋”，戈浩红着脸，奔过去就要揍他。

“好了，好了，我认错，我认错”，赵成野求着饶，把脸蒙在被里，又是一阵大笑，背上也挨了戈浩两记重拳。

笑完了，赵成野把被子拿开，露出了头，“小马倌儿，大夫怎么说？”

“你当我是傻瓜，真的去找大夫？”

“那你去找谁问了？”

“你管？”戈浩瞪他。

“路铮？”

“不是。‘”那是谁？“

“我爹。”戈浩气鼓鼓的坐在床上，“我有爹的，你别想骗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爹，你厉害。”赵成野正摸着笑岔了气的肚子，就听门外有人喊了声，“王爷，您要的东西，宫里有人送来了。”

“行，让他们拿进来。”

“人家不让进，东西被看营门的搜去了。”

“啊？”赵成野跳起来，“那还不赶快拿回来。”

“是……不过……东西……在瑞靖王爷手里了，奴才去要过，他不给。”

“啊？”赵成野又惊，“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说完，他径自来到了戈剑锋的帐里，帐内一个人也没有，对他的不请自到，戈剑锋并不惊讶，他没有站起身来迎接他，只是坐在那里，指了指椅子，“坐。”

“不必了，本王的东西呢？”赵成野站着说话，只想从高度上让自己占些优势，从心里上讲，他对戈剑锋还是有些抵触的，这个出身武林而又名贯朝野的王爷，智慧而又狠辣，当然，他是从皇兄那里得知这些的，戈剑锋此时的态度很是冷漠，目光甚至有些阴狠，搞得他很不自在。

“你的东西在那儿呢。”戈剑锋看了看面前桌子上的几个有白有红的瓷瓶。

“那我拿走了”，赵成野伸手来拿，手突然被葛剑峰狠狠握住。

“唉呦”，赵成野疼得出声，大喊道：“戈剑锋，你想干什么？”

“赵成野”，戈剑锋沉声道：“你是皇上的弟弟，我敬你，但我不是怕你，你平常爱怎么狗仗人势，胡作非为，我管不着，但你要是敢把宫里那些烂七八糟的玩意儿用在浩儿身上，老子我就废了你，你那大半辈子就再也别想用任何东西了。”

“你……你敢？”赵成野声音发颤，向外抽着自己的手。

“你看我敢不敢。”戈剑锋松了手，赵成野差点没有坐在地上。

“戈剑锋……你……”

“给我出去”。戈剑锋厉喝。

“出去就出去”，赵成野拿了那几个瓶子，疼得抖了抖手。

戈浩躺在床上，接过赵成野扔过来的瓷瓶，“这是什么？”

“治外伤的，昨天洗澡的时候，我看见你身上有伤，让人从宫里拿来的，擦上吧，擦上就好了。”

“谢谢”，戈浩笑着打开，拿了一些涂在胳膊上，感觉很舒服，他看到赵成野手里还有一个红色的瓶子，问他道：“那是什么？”

“这个……”，想起戈剑锋的警告，赵成野笑得讪讪的，“我自己用的，你不能用，连闻都不能闻，你可千万……”

“行，行，行，你别卖关子了”，戈浩白他道：“我对别人的东西没兴趣，更何况是你的，放心，你给我，我都不用。”

看到戈浩的手伸到后背，赵成野道：“你过来，我帮你。”

“不用了，晚上我找我爹去。”戈浩说完，把药收了起来。

入夜，戈浩来到戈剑锋的卧帐，“爹，这药是赵成野给我的，说是宫里的好药，我擦不着，您帮帮我行吗？”

戈剑锋看着他手里的瓶子，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他把目光移向手上的书，冷淡道：“我没空，找路铮去。

“爹……”

“去。”戈剑锋合了书，气道：“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我……”戈浩不敢再说，但也不想出去，就站在那里不动。

“你去不去？”

戈浩不答，可还是不动。

戈剑锋走到他的面前，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喝道：“给我滚出去。”

“爹……”戈浩的眼里汪出了眼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身子向下一沉，坐在了地上，“我不去，路铮又不是我爹，我不找他，我就找您。”

戈剑锋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他没想到自己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戈浩也是没有想到，被踢滚到了帐边，他吓坏了，站起来，手摸着帐门，可还是不想去开，又不敢再磨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泪掉了下来。

“王爷，有事么。”，路铮听到屋内的喊声，来到门外。

“没事”戈剑锋回了一句，对戈浩道：“过来吧，到我床上去。”

“是”，戈浩高兴的擦干眼泪，脱光了衣服，趴在戈剑锋的床上。

将药涂满了戈浩的全身，戈剑锋把衣服扔给他，：“好了，回去睡觉吧。”

“爹”，戈浩赖着向床里挪，讨好着笑道：“浩儿今天晚上就睡这儿吧，行么？”

“不行”。

“爹爹……”戈浩拉过戈剑锋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嘟囔道：“我不走。”

“你是不是又想挨打？”

“爹爹”戈浩吓得坐起来，蹭到墙角，“爹爹的床这么大，多一个浩儿，也不会碍到爹爹睡觉，浩儿做错什么了，您为什么要打我？”

戈剑锋听着，看他一脸的委屈，心里一软，脱衣躺了下来，冷冷道：“你说的，别吵我睡觉。”

“是，不会的，浩儿不敢。”

等到戈剑锋躺好了，戈浩才凑过来，躺在戈剑锋的身边。

烛光熄灭了。

“爹爹……”

“闭嘴，睡觉”。戈浩的话被戈剑锋截了回去，“是”。他躺在那儿，不敢稍有移动，直到听到父亲睡熟的声音，才翻了个身，也睡了。

凌晨时分，戈剑锋照例醒来，他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到军营外的林子里去练功，顺便再去查看岗哨，身边的肌肤有些冰凉，戈剑锋看到戈浩背对着他蜷缩着，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边，想来他是害怕挤了自己，连被子都不敢拉，又贪睡，不愿醒来。

“哎”，戈剑锋叹了一声，把被子给戈浩盖上，不成想，戈浩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了他，轻声喊着，“爹爹，爹爹……冷……浩儿冷……你抱抱浩儿……”

戈剑锋听着戈浩的呓语，心里有些异样，手，停在了半空。半晌，他才轻轻推开戈浩，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第九章：夜色阑珊（3）

月亮又再圆了，就像上个月和上上个月一样，戈剑锋背负着双手，站在军帐外，路铮看他在那里已经站了好久，只要不是行军打仗，每个月的今天，他都会这样站着，不看天也不看地，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当然，也没有人敢去问他。

“王爷”，路铮走到他的身边，“天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小铮”，戈剑锋道：“我想喝酒。”路铮知道，只有在他心情特别好，或者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才会喊他小铮而不是名字，他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心情好的，所以一定是有什么郁结在心的事情了。

“可是……军营里不许喝酒啊。”

“废话，这规矩是我定的，我能不知道，要是能的话，我还要你干什么？”

“是，属下明白，我这就去。”

“快点儿”。

“是，我知道。”

这晚的夜，出奇的静，戈剑锋的面前摆着酒菜，他招着手，对路铮说道：“来，坐，陪我喝两杯。”“我……还是去放风吧。”

“老子就你一个亲信么。”戈剑锋笑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

“好吧，属下遵命”。路铮坐在戈剑锋的身边，想要伸手去拿酒壶。

“我来。”，戈剑锋闪开他的手，给他倒了一杯。

“多谢王爷。”路铮低着头，很是恭顺。

“这儿就我们俩，没这么多规矩，别总属下王爷的，你高兴的话，叫我大哥就行。”

“这样不好，路铮……不敢乱了规矩。”

“那也随你便。”

三壶酒下了肚，路铮有些头晕，见戈剑锋又来倒酒，他把手盖在酒杯上，“王爷，别了，您知道我不能喝，再喝，我都走不回去了。”

“没事，喝醉了，就睡我这儿。”

“不……不……不……真不行了”路铮摆着手，趴在桌子上，吐着酒气。

戈剑锋一笑，不再劝他，自己一杯杯喝着，觉得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飘了起来。

“小铮，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月圆的时候心情不好么？”

路铮醉的沉了，仍旧趴着，没有回答。

戈剑锋又道：“我娘，还有我少年时候的朋友，都是月圆之夜死的，而且，都死得很惨。”

路铮听罢，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戈剑锋，目光中有些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