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之恋——九阙

路西法笑笑，“那拜托你们了。”

来到天国第一天，即使是最弱的三阶天使，全身也充满天国的气息，光明颜色的头发和眼睛，衣服也是亮色，挤在路两旁争相看着这个过去天国最尊贵，如今却以地狱君主身份来到天国的堕天使。

在地狱显得干净圣洁，到天国却因为发色眼睛明显有别于普通天使，一些堕天使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可是并没有后悔。是他们选择这条路，他们遗弃旧的信仰选择新的信仰，而他们在地狱也过得很快乐很自由。

这样的围观直到第九天才消失，因为第九天没有天使出现，过去的七大天使，现在少了沙利尔、雷米尔，变成五天使的五个天使，等候在圣殿中迎接他们。

圣殿对于路西法来说没有任何改变，依旧光明宏伟得充满压迫，带着堕天使们走过曾经走过无数次的道路来到本堂，五个天使左右分别站在长道两侧，靠近御座的位置。

看到路西法，黑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睛，一身长袍也是黑的，显得和圣殿格格不入，气质却还像以前一样，端庄洁明，即使在圣殿中也有种从容和不屈。

路西法走上前，神的声音从帷幕里传出来，“你们，都下去。”

五个天使姿态恭敬地退下去，米迦勒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路西法。

等天使和堕天使都离开，神掀开帷幕，从御座的阶梯缓慢走下来，“路西菲尔，你背叛了我。”

“贝利亚！”叫住贝利亚的是加百列，领着堕天使离开的范文江本来有些恍神担心路西法，听到她声音才回神，转过身。

加百列走到他跟前，“没想到你竟然跟随殿下一起叛变。”

范文江只是笑笑。

加百列继续，“我还听说，你还救过殿下。”

范文江看向后面慢慢走过来显得心事很重的米迦勒，米迦勒看到范文江和加百列，脸色有些难看。

加百列自然也知道米迦勒在后面，却没有任何避讳，“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和某个肮脏的天使一样是为了权位讨好殿下的，可是现在看来不是，你愿意抛下天国陪伴殿下叛变，你不顾自己安全又陪同殿下来到天国，你和某个取代殿下位置的家伙不同。你和殿下在一起了么？”

范文江点点头，想到路西法，神情柔和下来，“一起了。”

米迦勒晃了晃，脸色刷地苍白，脚步停下来。

加百列笑，“好，你是真心爱惜殿下的，你配得上殿下。”冷冷嘲讽地睨了后面有些失魂落魄的米迦勒一眼，加百列不再说话。

范文江看向米迦勒，发觉他憔悴了，浑身有种苍白和疲倦感。

米迦勒也定定看着范文江，有些恍惚，一会儿才转开眼睛，拉斐尔像往日一样走到加百列身边陪着她，乌利尔吊儿郎当在另一边，不同他们一起。

范文江心里有些意外，这五个天使，竟也要和他们一起等路西法。

神依然罩着面纱挡住脸，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冷冷的，目空一切，因为他是世间的主宰。

路西法恍恍惚惚地想到自己出生世间，睁开眼第一个对上的就是神的眼睛，雷米尔也是。只是他从这双眼睛里日益感到拘束和压迫，雷米尔却是不顾一切地迷上它。

他们的路是不一样的，他们一直在这条路上坚持地走来，雷米尔最终死了，那他呢？

路西法笑了。

神说：“你背叛我，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你要杀我？”

“路西菲尔，我赐予你一切我的爱和荣耀。我让天国每个天使都赞美你畏惧你。我让你在我右边，让你站在天国最高的地方，你却背叛我。”

“赞美，畏惧？”路西法露出讽刺，“你觉得那是恩惠？”

“赞美，荣耀，所有天使都将你视为最尊贵的天使，每个天使都膜拜你，这样的恩惠，所有天使都梦寐以求，至少，曾经对你重要的米迦勒是这样。”

路西法听到米迦勒，恍了一下，却只是感慨没有其他感情，因为三年时间里范文江给他的爱恋和满足太多，沉溺在那些温暖欣喜的东西里太久，渐渐就会忘记伤口。

“神，父亲，”路西法再开口，已经因为范文江，心里温暖而镇定下来，“为什么将那些赐予我？”

73.

“路西菲尔，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孩子。你是我最满意的创造物。”他厌倦了魔物的黑暗，试着创造了一个新的不同的生命，当他将那个新的生命抱在怀里，感受到他的柔软弱小，漂亮精致，他与魔物截然不同，浑身散发着光亮，还有那对意外造成的连在背上的翅膀，流淌温暖干净的圣光。

他第一次，那么长久空白的时光里，第一次心里发生波动，是细微的欢喜。他满意怀中的创造物，他喜欢他嫩小柔软的样子。他赐予他名字，路西菲尔。路西是光，菲尔是尊称，他想让所有物种都尊敬他最满意的创造物。

当这个新的生命渐渐长大，手脚拉长，不再弱小却愈发美丽明亮，他开始越来越厌恶魔物，越来越满意路西菲尔，他驱逐魔物，依照路西菲尔制造出许多生命。

接着路西菲尔出生的是雷米尔，可是雷米尔太让他失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一点都不像路西菲尔。之后的生命也只是比魔物看上去明亮光洁，和路西菲尔相比远远不及，就连翅膀也萎小黯淡没有光泽。

他生命很长，所以为了制造第二个像路西菲尔这样的生命，他可以花去万年，万年后天国已经有许多许多生命，他叫他们天使，天使们已经有自己的生活规范，像过去的魔物一样形成一个有规划的国度，可是像路西菲尔一样让他满意的生命，却还是没有出现。

他开始明白路西菲尔是独一无二的。他越加疼宠他喜爱他，他也要让所有天使尊敬他最爱的这个孩子，他赐予他无上的荣耀，地位和力量。

“你爱我？”路西法问，没有等神给予答案，自己却先失笑，摇头，否决道：“不，你不爱我，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周围空气似乎冰冷起来。

路西法却依然说道：“你只是把我当作物件，不，你把所有的生命都当作物件，而你只是恰好对我这个物件的外观满意罢了。”

神向路西法走近一步，路西法坦然直视他，“你虽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但你远把自己放在高于世界之上的位置。因为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你创造出的，所以你不屑他们，也不让他们靠近。虽然是自己这么决定，但这样的日子过得太长久了，长久到即使是你也渐渐寂寞苍白，而那时，让你满意外观的我出现了。你满意我就像满意一个中意的器物，你给予这个器物所谓的荣耀和赞美，也不过是因为你觉得你满意的器物应该和你一样高高在上，与众不同。”

神目光更加冷厉，路西法无惧，“你用荣耀和赞美束缚我，让我和你一样被这个世界隔离在外。”

“路西菲尔，你已经惹怒了我。”

路西法只是说：“神，请放任天国和地狱自由。”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不过是我创造的千千万万生命其中一个。你是由我创造出来的。”

“但是我已经不受你控制了。我有自己爱的堕天使，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已经不寂寞空虚了。”

“爱？什么是爱？世上能给予你最美好博大的爱，只有我。”

“我不需要你所谓美好博大的爱。”

神和路西法对视很久，彼此目光都坚利执着，最后却意外是神退让，说：“好吧，你已经决意背叛我，辜负我，为了你所谓的爱，即使我告诉你，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生命能给予你比我更无上的爱，你也决定这么做？”

“是的。”因为神不懂爱，可是他懂，他一直等待融入这个世界，从米迦勒到范文江，他现在一点也不寂寞，他觉得以后即使时光漫长，他也可以充实满足地和小江一起走过。

神思考了很久，才说：“路西菲尔，我最后再给你两个选择，一，放弃你所谓的爱，回到我身边，帮助我除去天使和魔物，我会大量创造没有力量不可能违背我的人类，而你依然拥有至上的荣誉和光耀。第二个选择，你让我相信世上真的有爱的存在，我就放任你自由。”

“怎么样，你才能相信爱？”

“这个世界上，所有生命最珍视的是我赐予他们的生命。”

“……”

“路西菲尔，虽然你有我三分之一力量，但如果我决定置你死地，一击就足够了。如果你愿意为了你的爱博这一击，以生命为代价，我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

路西法并没有考虑太久，“好，但是，相对的，不论我死还是活，请神不要再干涉地狱。”

“只要你愿意拿生命赌，我答应你的要求。”

74.

路西法走出圣殿，看到外面一帮天使和堕天使，都是刚才圣殿里的，吃惊了一下，但又旋即笑，“好久不见。”

“殿下……”拉斐尔和加百列露出担心的表情，乌利尔也变规矩，关心看着他。

路西法心里微暖，虽然天国给予他更多的是空洞窒闷，但是还是有真正在意他的天使，即使他现在已经叛出天国。

“没事，不用担心。”路西法说着，又看到范文江的目光，专注温柔地落在自己身上，路西法更觉得满足，走过去牵住他手。

“神和你说什么了？”范文江问。

“回去告诉你吧。”路西法拨开他额前头发亲他一下，转头和天使们点头告辞，天使们更加恭敬地回礼，路西法要离开了，米迦勒急声喊住，“路西菲尔！”

在场不管天使还是堕天使脸色都变了变，倒是路西法很平静淡然，回头对着米迦勒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有事吗？”就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天使。

米迦勒心有些凉，可是看着路西菲尔，虽然他外貌有了改变，但还是和以前一样给他安心端重的感觉……他曾经朝自己伸出手，他曾经抱着自己，他曾经对自己说，我喜欢你。路西菲尔那么好，给自己那么多幸福甜蜜，让他总是想到他就觉得欢喜美好，是什么让他慢慢变得看不见路西菲尔的好？是神！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殿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抱歉，现在不行。”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殿下！”米迦勒声音中有些愤怒，他是忍耐了多久，对于神假意逢迎多久，才能得到这个机会，和路西菲尔相见的机会！

路西法看着米迦勒一会儿，在米迦勒不经意沉醉在他明明艳红得有些妖冶，专注时却仍显得温柔沈绵的眼睛里时，路西法叹一口气，“米迦勒，我已经是路西法了。”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包括很多含义。米迦勒看着路西法淡然的神色，虽然温和平定，但他对谁都其实这样，他已经……变成他周围……围绕他周围无数天使中的一个……已经，无法再靠近了。

路西法转头对范文江笑，很明媚很灿烂的笑，晃晃牵在一起的手，“走吧？”

范文江点点头，又回头看米迦勒一眼。

米迦勒看着这一幕，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他冲到路西法和范文江身前阻拦他们，眼睛很红，愤怒，倔强，委屈，逼得他像面临困境随时可能爆发的野兽，冲着路西法吼：“难道我们的五百年什么都不是？难道你就不愿意听我几句话？！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八年时间我怎么捱过来的？！”

路西法皱眉，范文江想了一会儿，挣开他手，“你就和米迦勒去吧。”

路西法微微愕然，“你生气了？”

范文江失笑，“生气？我有什么生气的？只是觉得你现在是我的，还有天使对你念念不忘有些不爽而已。所以我希望你和他断断干净。”这样的回答让后面以为范文江心软的堕天使都放心松口气。

范文江又笑嘻嘻的却不怎么怀好意，点着路西法的肩警告说：“不过殿下的处置方式让我失望的话，殿下你懂的，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路西法一方面觉得范文江这样拽拽的样子有趣，一方面从他眼睛里读到信任和感情，心里甜蜜欢喜，嘴上配合着他伏低做小道：“是是是，小江殿下说的是。”

堕天使都见惯这样的场景，在后面偷着笑，三个大天使先是惊讶路西法有这样一面，慢慢又是觉得安心。

在场脸色最不好的，自然也就米迦勒了。等三个天使和范文江、堕天使都走后，米迦勒忍着因为刚才那一幕愈加发寒的心，强笑对路西法说：“我们去老地方吧。”

“老地方？”听到这三个字，路西法笑，范文江走后他自然又恢复自己的端重矜持，即使意义不明的笑，也很雅致自重。

“……”米迦勒脸色又难看一层，想到老地方已经不是能勾起他们美好回忆的字了，他就是在树上……用烈炎剑……想到烈炎剑，米迦勒心里又恢复丝希望，急切对路西法说：“烈炎剑，伤害过你的烈炎剑，我已经将它折断了！”

路西法摇头叹息，“米迦勒，你觉得真的伤害我的，是烈炎？你以为你把烈炎折断，我们就能回到过去？”

“……”米迦勒失神看着路西法。

路西法垂下眼，像是回忆又像是悲切，低声说：“其实伤口什么的，早已经没有了。烈炎现在带给我的，已经不是你给我的痛，而是我给贝利亚的痛。因为一心只看到你带来的伤害，让我无视贝利亚，我现在如此爱他，想到曾经伤过他，会无比难受。已经，仅此而已了。”

米迦勒苍白地摇头，“我不信。”跌跌撞撞上前一步抓住路西法的手，“路西菲尔你听我说……”

“我说过了，我已经是……”

没等他说完，米迦勒吼着打断他，“你听我说！你什么都不要说你听我说！”急剧地抽着气，米迦勒眼泪掉下来，紧紧抓着路西法就好象这样能再次抓牢他，米迦勒因为太难过身子都压下来，“我直到雷米尔死……他才告诉我真相，路西菲尔，我认为你伤害我，那都是神造成的！是神，神让雷米尔给我制造幻觉，让我看到假象，以为你和沙利尔说你只是玩弄我，是神利用贝利亚来离间我们，都是神做的！因为神嫉妒我，他嫉妒我得到你！路西菲尔，对不起，对不起……因为过去太痛，被那个天使伤得太痛，所以我对你……我对你给我的感情总是无法确定总是患得患失……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我真的爱你，这样的一条路上，我自己也感受到无比的痛苦，路西菲尔，路西菲尔……”米迦勒扑到路西法身上。

75.

路西法叹气，过一会儿后，环住米迦勒的背，抱住他，米迦勒感受到路西法的拥抱才敢哭出来，“路西菲尔，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都崩溃了，我找神理论，他把真相告诉我，雷米尔没有骗我，雷米尔说的是真的，都是神的所为。我好恨，好恨好恨他，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我想去找你，可是地狱的入口已经关闭，我料想你有一天会到天国，所以委曲求全藏下恨意，对神曲意逢迎。终于，终于再让我见到你了路西菲尔，路西菲尔，我好想你，一直一直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