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若乘风——公子紫庭

赵辞走入几道长廊，雨滴随风洒落进来，有一些落在了身上。不过，赵辞也未多在意，径自走到武当派掌门人闭关的房间，轻声的道，“师父，赵辞有事相告。”

除非要紧之事，一般掌门人闭关之时，是绝对不能打扰的。“风露”一物关系到武当派，自然也算是要紧之事了。只不过，深夜来访，只怕师尊会颇为恼怒。

不过，赵辞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他的话音还未落多久，只听房间内有一沧桑的声音传出，“赵辞，有何事，要此时来禀报？”从语气中，没有听出任何恼怒的味道来。

这让赵辞稍稍放了一些心，随后他一深呼吸，才将明以蝶到武当山之事如数的与武当派掌门人道明了，自然还有那明以蝶求“风露”一事。

“如此之事，为何不早说？”那沧桑的声音此时蒙上了愠怒，赵辞正想说些什么，只听房门吱嘎的一声，猛然打开来，让赵辞一惊。

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朝着赵辞道，“带我去看那明以蝶现在何处。”赵辞见师尊竟然提前出关了，一怔之后，急忙回过神来，在前面领着路。

武当掌门人从窗户往外一看，正好可以看见明以蝶跪在雨中。因为明以蝶身着一袭白衣，虽是深夜，却也显得有几分突兀。只不过，在雨中有些模糊了身影罢了。

“他如此多久了？”掌门人缓缓问道。赵辞不敢隐瞒，如实说了出来。掌门人听了之后，也只能长叹一声，一挥衣袂，道，“快些将他请进屋来。”

那赵辞应了一声，撑着一把伞，便是走了出去。

明以蝶只听得周围的雨滴落的声音，他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若不是他强撑着，他早已倒在此处了。

突然，没有雨滴再落在他身上。他略微一惊讶，原本模糊的意识，又清醒了起来。他仰起头来，望着眼前的人，只见是那武当派首席大弟子。

赵辞人也算是温和，见明以蝶如此狼狈模样，竟也是有几分罪恶感。他伸手将明以蝶扶住，道，“师尊要见你，若是不介意，在下扶你进去。”

“多谢少侠。”明以蝶朝赵辞一抱拳，也不介意赵辞伸过来扶他的手。他现在双脚已经麻痹，就算是想站起来，也十分难。所以只能靠别人搀扶着。

赵辞倒是没有想到明以蝶会如此道谢，微微一怔之后，本想说“你变了”，却是怎么也没有说出口。从明以蝶会跪下开始，他就已经知道，明以蝶变了。

不止是他，明以蝶自己也应该知晓，自己这番举动，在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所以，他赵辞也不必说这些多余的话。

第十二章

也算是赵辞对明以蝶在外跪着淋雨心里过意不去，不然，明以蝶能否见到武当派掌门，还是个未知数。毕竟，武当弟子对明以蝶的恨意，并没因时间而冲淡。

但是，武当弟子虽憎恨明以蝶，武当派掌门却是深明大义的。武当派以道为主，自是不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是已经担任武当派掌门之人。他的心境，自然不会与那些心浮气躁的武当弟子一般。

和明以蝶之间虽有不愉快，但再明以蝶将大致的事情说明白之后，武当派掌门便是立即答应了明以蝶的要求。只不过，在给予“风露”之时，武当派掌门有一个条件。

那便是明以蝶不得擅自探寻制成“风露”所需药材与工序，私下制作。这点条件，明以蝶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对于他来说，平白受人恩惠，那就是欠下了莫大的人情，他日后是要还的。

既然武当派掌门有这个规矩，他也不会去触犯。而且，武当派不计前嫌一事，明以蝶已记在心里，日后，他可无条件为武当派医治伤者。但仅限于一人。

他性子毕竟是淡漠的，不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突然性子大变。不过，他为了柳乘风，已经变了不少了。再改变下去，恐怕整个江湖里的人，都要不认识这个明以蝶了。

等到最后一味药材之后，明以蝶立即快马加鞭的赶回到夜锦所居之处。在路途中，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有些许晕眩，知晓自己是染上风寒了，但是却不愿耽误一点时间先治好自己的风寒。

对于明以蝶如此迅速的回来，夜锦倒是有些惊讶。只见夜锦微微弯起自己纯良的眸子，一笑，道，“我本以为你会耽搁得更久。邪教和武当派和你魔医明以蝶，可谓是有莫大的仇恨呐。”

明以蝶并未理会夜锦的挖苦，只是立即着手制作解药。有了这三味主药引，其他的辅佐药物，他明以蝶是应有尽有。

夜锦是与明以蝶做过交易的，他向来是诚信，自然将柳乘风照顾得极好。再怎么说，他也是江湖之中人人尊敬的神医。而且，相对于明以蝶来说，他应该是有些良心（？）罢。

明以蝶将柳乘风从千年药泉里缓缓抱出，光洁而又娇小的身子，肌肤白皙得可人。只是，在柳乘风的小腹上，有一道浅红色的伤痕，看来已经有些许年头了。

从明以蝶回来之后，照顾柳乘风就是明以蝶每天必做的事情。这样一来，夜锦倒也乐得清闲，仔细专研他的医谱去。他夜锦，可算是一个医痴。

明以蝶将柳乘风轻缓的放在软榻之上，白皙的身子完全呈现在明以蝶眼前，让他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抚着柳乘风小腹上那一道浅红色的伤痕。

昏迷了许多日的柳乘风，竟是对这一轻抚有了反应。他眼睫微微一颤，秀眉也轻蹙起来。明以蝶自然敏锐的发现了这一小小的动静。

这让他心中略感欣喜，柳乘风若还能醒转过来，那么，一切都还不迟。他缓缓伸手，轻抚着柳乘风的脸颊，用着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轻声唤着，“小家伙，乘风……”

对明以蝶声音的敏感程度，或许连柳乘风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什么程度。就只是这么一声轻唤，就是让他的长睫，又是颤动了几下。

柳乘风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十分沉重，他很想睁开眼眸看那个叫唤他的人，可是，却是怎么都睁不开。他其实，好想见好想见那人。可是，他又怕，又怕自己会再次被那人冷漠的眼神伤害。

可是，叫唤他的那声音是如此温和，他定是在梦中罢，不然，那人怎可能会如此温和的叫唤他？他从未听过那人会用如此温和的声音对他言语。

耳旁又是响起了一声叫唤，这让他十分想睁开双眸。就见一眼，见一眼就好，在临死之前。他是一个贪心又自私的人，他不愿就如此和明以蝶死别。

明以蝶话音刚落，就见到柳乘风的长睫又是颤动了几下，随后，他终于见到那双清澈的眸子，缓缓的睁开来，正望着他。

“明以……”柳乘风望见真的是明以蝶，心中十分欣喜。而且，明以蝶眸子里的神色，并不是那般冰冷的神色。他定是在梦中，不然，如何能见到这样温和待他的明以蝶？

明以蝶见柳乘风醒转过来了，便是俯下身去，掠住柳乘风的双唇，将他要唤出的名字，一并咽了下去。即便这个小家伙是有目的的接近，他明以蝶不可能让这小家伙轻易的逃脱出他的手掌心。

等这小家伙身子好了，他必定要将这小家伙留在身边，让这小家伙哪都不能去。抚着柳乘风没有任何衣物遮蔽的玉体，让柳乘风在吻的间隙之中，发出几声难耐的低吟。

只是，明以蝶深知，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因为柳乘风身上的毒并为解开。虽然他很想让这小家伙成为自己的所有物，但是很明显并不是现在。

明以蝶缓缓的放开柳乘风，随后端起在一旁的汤药。或许是习惯了，他便是用着一种医者对着病患的语气，一种不容得别人反抗的语气，冷冷道，“将这个喝下去。”

虽然现在的柳乘风有些分辨不出现实与梦境，体内的绮香之毒让他浑浑噩噩，但是，就刚才明以蝶那一温柔的吻来说，他心口之中，就已经甜腻得不像话了。

所以，对于明以蝶的话语，他已经是达到言听计从的地步。只是，现在全身无力，他就算是想接过明以蝶递来的瓷碗，也没有力气将自己的手抬起来。

明以蝶见状，倒是冷眼一瞥。他之前，都还未亲手如此照顾别人的时候。毕竟，有旁人在，直接招呼旁人做便是了。

可是，柳乘风，是他唯一一个想要亲手照顾的人。虽然神色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反而是冷淡的神情，但是，心底却还是情愿的。

柳乘风几乎没有想过明以蝶会喂药，见到此情此景，让他蓦然想潸然泪下。他不奢望这是现实，只是梦，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若是能一直待在这个梦境之中，也是好的。

第十三章

柳乘风只感觉自己昏昏沉沉，不知到底是过了多少日。这些日子里，每日都会被人喂下三次药，却又不知那是何人。只觉得那人待自己极其温柔，动作细腻好似怕自己会出何事。

突然一日，柳乘风觉得自己不再昏昏沉沉，便是缓缓的睁开双眸。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眸。他微微侧过脸，望着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在自己睡梦中照顾自己的那一人，此时并不在。这让柳乘风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因为，他甚至梦见了明以蝶，梦见明以蝶吻他，喂药，待他极好。

想起那梦境，柳乘风又是潸然泪下。人总是那么贪心，拥有梦境之时，说不奢望现实中会如此，但是一旦身在现实后，却又是那般的想要。

柳乘风微微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告诉自己不要再奢望那般的事情了。明以蝶定是极恨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待自己那般好？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口处不那么疼。便是在这时，他蓦然发现，自己的丹田处竟然微微有了暖意。这让他一怔。

因为中了绮香之毒的人，丹田空荡，不能使用内力。现丹田会如此有暖意，那便是说内力恢复了。若是内力恢复了，那就是……自己体内的绮香之毒解了！

柳乘风有些难以置信，他的心飞快的跳着。不仅是因为自己体内的绮香之毒解了，还有那梦境之中照顾自己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一定是的！一定会是他的！

柳乘风欣喜异常，便是急忙从软榻上下来。可是他的脚尖才刚触地，双脚却是顿时觉得无力，直接瘫软在地面上。因为身子太久没有运动，一瞬间还未适应过来。

待过了一会，双脚逐渐有了知觉，他就是立即强撑着站起身来。他好想见明以蝶，好想见。他有许多话想对明以蝶说，告诉明以蝶，他并没有骗他。

这时，他听到脚步声，欣喜的抬起眸子，望着房门。只见房门缓缓被推开，来人、是一袭的玄色长衫，肌肤雪白，竟是形成对比。来人看上去，似乎也就十七岁一般的年纪。

见不是明以蝶，柳乘风本来顾盼生辉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失了清澈，带了几分浑浊。夜锦自然是发现了柳乘风的这一系列神情，却是轻轻一笑。

与明以蝶不同，夜锦经常如此轻笑，似乎带着几分暖意，细微的，柔和的，看上去似乎十分平易近人，但其实不然。

说明以蝶拒人于千里之外，而这夜锦，虽是看上去平易近人，其实骨子里待人却是生疏得很。唯一能让他真正放下戒心的，就只有医术上的任何东西了。

夜锦平日虽然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但确实是一个医痴。不过，他还没有痴到变成古板的程度。也不会成日板着脸孔，而是温和之中带着狡黠。

见柳乘风如此失落的神情，夜锦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走过去，便是将柳乘风扶起，道，“在下夜锦。少侠身子不过刚恢复，不宜有如此大的动作，还是回到榻上好生休息。”

说那明以蝶为何如此赶巧？在他心肝小宝贝醒来的时候，他竟是正巧出去采药。

也正因为如此，夜锦才又担任起照顾柳乘风的义务。方才他也是听见房里有声响，才过来一看。没想这柳乘风竟真的醒了。

“夜锦？神医夜锦？”柳乘风身为月城少主，江湖上许多事他也是知晓的，不然他日后要如何继承月城城主一位？只是如今事出突然，遭到小人暗算。

夜锦轻笑着微微颔首，眸子间带着几分纯良的韵味，让人觉得他真的是一位救世济人的神医。柳乘风见状，急忙就是朝夜锦一作揖，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这个，你倒不用谢我。”夜锦扶起柳乘风，说道。要谢还是谢那明以蝶，若不是明以蝶，他的千年药泉也不过是拖延柳乘风的寿命，让柳乘风多活几日罢了。

柳乘风微微一蹙眉，似乎有些不解夜锦为何如此说，只想夜锦这不过是客气之言，便是道，“神医如此救在下，此恩难以回报。只是在下现在有些……实在拿不出什么来回报神医。”他现在被驱逐出月城，什么身份都不是了。

面对夜锦，柳乘风便是一扫自己稚气的模样，言谈举止之间，变得十分沉稳。与明以蝶相处之时，那质朴的少年截然不同。

夜锦虽被称为神医，骨子里却是坏的，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白白净净，说不定与他玄色的衣衫一般，是黑的。他见柳乘风认定他就是救命恩人，他竟也是不辩解了。

“不妨事。你先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还是需要多多休息才是。”夜锦厚脸皮的承担下了柳乘风“救命恩人”的这个称呼，而且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柳乘风听见夜锦如此道，却是微微摇了摇首，道，“在下体内之毒既然已解，便需要去处理一些事了。”他之前没有了内力，失去了武功，便是不能报杀父之仇。

如今他体内的绮香之毒解了，武功恢复了，他便能好好的寻那伪君子，报杀父之仇。还有，他要将月城夺回来！那是柳氏一族与父亲毕生的心血，怎么能让这么一个混账东西夺去了？

“改日在下若是夺回了一切，必定会登门再次造访神医。且，会带上极好的药材来报答神医救命之恩。”柳乘风朝夜锦又是一作揖，说道。

夜锦微微眯起双眸，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几分邪魅，还有几分狡黠，与之前纯良的模样不同。只听夜锦轻声回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听到药材一词，夜锦就是六亲不认了。

只是，自己能不能顺利的得到这些药材，还真是说不准呢。

柳乘风说罢，就又是再作一揖，与夜锦道了一声告辞，便是离去了。

夜锦望着柳乘风离去的背影，轻笑了一声，青葱玉指微微抚上自己的薄唇，眯着双眸，自言自语道，“希望明以蝶回来之时，不要将此处掀了就是。”

第十四章

夜锦却也算是了解明以蝶的性子，明以蝶真的要将他这个破屋子掀掉。只是，对于明以蝶来说，追上柳乘风才是当务之急，所以，夜锦的破屋子，也算是暂时安全了。

知道夜锦将柳乘风放走之时，明以蝶真是恨不得将这个夜锦的性命取了。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从此处离去。

这小家伙果真是骗他，将毒解了之后，便是立即的想要远离他。呵，只是这个小家伙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他明以蝶，才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他。

月城与他明以蝶的仇，他还没有算，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个小家伙？

“你倒也不用急。追估计都追不上了。”夜锦看出明以蝶着急的要去追回柳乘风，轻笑一声，眸子泛着点点宛若星光般灿烂的色彩，微微眯起，随后又道，“他与我道，他要夺回一切，所以，你直接去月城寻他便是可以。”

夜锦的推测一点错都没有。或许都不算是他的推测，因为，月城易主一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的人，估计就只有这个向来独来独往的明以蝶罢？

明以蝶眸子冰冷的瞥了一眼夜锦，唇齿轻启，冷然道，“我与你的帐，日后再与你算！”

“好啊，随时欢迎。”夜锦此人最大的令人烦心的地方，就是他这人，似乎不管什么时候，对什么人，都是这么一个态度，根本就不怕惹怒他人，引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