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人心险恶的几个尚在历练的小兽人就这样被收买了,非但不为自己的做法觉得后悔,反而觉得少主心思细腻,特别体贴人。
33.不同
姜离这呕血之症持续了三天,第四天稍微好了一些,虽然身子虚弱,但是姜离明白这只是失血过多,身子里的症结已经去了大半。
这几日迪兰是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姜离也没空骂他,当然也没体力骂他。瑞恩身为医师最看不得一身伤的人,出于职业病,给他上了药重新包扎好。姜离对此也只是翻翻眼睛不做评论。
待得精神恢复了稍许,哑着嗓子问了句:“暮儿呢?”
虽然药是猛了点,可真的管用。苏扬心里也高兴,命人去西撒家里找苏暮。西撒一头雾水的站在姜离面前,道:“我听说族长身子不好,以为阿暮在这边照顾着。”
姜离瞬间拉下了脸色:“暮儿呢?谁见着他了?楚风和吕帆呢?!把人给我带来!”说完几句话只觉得浑身脱力,靠着床边大口喘气,心下焦急一手扒着床沿,一手攥拳狠狠地锤着床板。这几日只觉得心慌,还以为是身子不好,如今听闻阿暮不见,一颗心都揪紧了。
楚风和吕帆自然也不会知道苏暮在哪,楚风咬着唇瞪西撒,却是不说话。吕帆脾气急,打了他两下:“你疯了!阿暮没了功力现在跟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雌性没什么两样!他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还不快去找!去部落外面找!”
一听这话,西撒跟疯了一样往外面冲也就不说什么了,姜离直接翻身下床,提着一口气冲了出去。迪兰在后面护着,叫着:“你当心点,自己身子没好呢……”这阿暮是谁?他至于这么着急?莫非是他的伴侣,迪兰的沮丧就是一瞬,很快就又开始担心姜离的身子。
而这一群疯子刚冲出去没几步,都仿佛见了鬼一般立在那里。
迪兰哎呦一声,大喊:“就是你!你把我打成这样!不对啊……如果你在这里,那姜离……”
姜离只觉得是在照镜子,眼前这人像极了几十年前的自己,眉目间依稀还有苏晨的模样。
阿念背着药筐,被突然冲出的一群人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熟悉的面孔,很是开心的把药筐解下来:“药都采到了,阿暮说如果我能把药都采回来,就给我炖肉吃。阿暮呢?”
“阿暮不见了。不过如果你还在,就说明阿暮还活着。”楚风松了口气。
阿念眨了眨眼,道:“不见了?他不就在附近么。”他和苏暮只见有着感应,这一点如今算是得到了证实。被楚风和吕帆两个人催促着找阿暮,阿念虽然困惑可还是照做了。
“酒……窖……”西撒愣住了。
里面放置的都是喝空的酒坛,酒香四溢,是以遮住了苏暮的味道,也因为这样才让众人以为苏暮已经离开部落。
阿念站在那里神色凝重,见西撒去开酒窖的锁,他抬腿一脚就踹了过去,木屑纷飞,他一个抢身冲了进去。
而他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那个分明就是失踪多日的苏暮。脸颊消瘦,衣衫血迹斑斑。
楚风尖叫一声,道:“他……他怎么有耳朵!怎么回事!”
吕帆不耐的道:“你有病啊,谁没有耳……”抬眼看去,苏暮头上赫然一对雪白的兽耳,再细看去,从阿念的臂弯中垂下一个物件,分明是狐狸尾巴。
“苏暮到底是雌性还是雄性……”吕帆愕然,但是很快回过神来,“怎么弄成这样?”
阿念把苏暮交到西撒手中,低声道:“阿帆,解了我的吊坠。”
维持苏念形态的除了苏暮的意识还有这条充满苏晨思念之情的兽牙吊坠,方一解开吊坠,苏念便化作一缕银光漫漫进入苏暮的身体。
“凝华神功有自愈功能,西撒你快把他放到床上去。”
心情烦躁的不单单只有西撒,还有不断甩着九条尾巴的姜离。苏暮一直是昏迷着,虽然生命体征皆全,可就是不醒。楚风帮他号脉,道:“不出半日就会醒了,你们也别太担心。西撒,阿暮他……”
西撒这几日一直握着苏暮的手不放,不吃不喝陪着,如今眼窝深陷,倒是比苏暮还要憔悴上几分。再看姜离,原本就吐血几日,如今也这样陪着,当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迪兰在一旁端茶倒水,轻声劝着:“你也吃点东西,等阿暮醒过来也不愿意看你这样啊。”
“滚,阿暮也是你叫的。”姜离用尾巴打掉了迪兰手中的碗。吕帆在一旁看着,感叹幸亏这里是姜离的屋子,若是西撒家,上等的狐裘可就毁了。
不过迪兰也是不明白,这个西撒对苏暮那么上心,姜离也那么上心,他怎么记得狐族族长有独享伴侣的权利呢?不过,虽然是惨了点,可还是能看出床上那个确实是美人,而且那日匆匆看了一眼,眼睛好像姜离。
“不论阿暮是雌性还是雄性,都是我认定的伴侣。”西撒终于开口说话。
而楚风却愣了一下,似乎哪里不同了。这几日他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总算是发现了问题所在。以前的西撒若说是银狼,倒不如说是一条银犬,忠诚护主没有一丝野性,如今的西撒,银灰色的眸子里透出的光芒格外撩人,像是野外威风凛凛的狼。
当年在漠北,楚风被狼群围攻,夜色中,狼眼透着幽光,凶狠无情。可他就是觉得这样的冷漠让他不忍下手,运起轻功转身走了。那群狼追了几步便也不再追,坐在那里看着他。
他回过头,头狼仰头嚎叫,狼群便也跟着长啸,凄凉悲壮。
苏暮动了动,睁开眼睛。
西撒眼中精光顿失,把脑袋贴了过去,又变成了笨狗一只。楚风恍惚中以为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那边姜离倒也没有急着靠过去,而是长长舒了口气,瞥了迪兰一眼:“盛三碗粥来。”
苏暮哎呦一声,道:“尾巴麻了……”西撒把他放到床上的时候根本就忘记了他身后还有一条尾巴呢,这几日怕是压坏了。“等一下……我刚才说……尾巴?”苏暮奋力的支起身子,西撒赶紧扶着他坐起靠着床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尾巴从身子底下捧出来。
他盯着那白绒绒一团看了半天,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这什么玩意儿?”
“尾巴。”西撒好心的解释了一句,“阿暮饿不饿,要不要喝粥?”接过了迪兰递过来的粥,笨拙的舀起一勺递到苏暮嘴边。
“这是谁的尾巴?”他茫然的抬起头。西撒直接把勺子塞进了苏暮嘴里。这个叫做粥的东西是用稻米做的,在西撒看来这玩意稀稀的,根本就填不饱肚子,也就是小崽子可能喜欢喝,一般雌性都不愿意吃的。
不过楚风说很久没进食的人一开始只能吃这个,于是现在不单单是苏暮,就连他和姜离也要吃。这一点楚风算是操心了,野兽本来就不是按时进食的种族,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赶上旱季,半个月不吃东西的情况也有,好不容易捕到猎物自然是要大快朵颐一番。
兽人和野兽唯一的区别不在于肠胃,而是在于味蕾。前者更为挑剔些不吃生食罢了。
苏暮喝了几口粥,卷了卷尾巴尖:“这玩意儿还真是我的!”等发觉了这一点,他玩心大起,来回摆动,最后揽进怀里:“好软!”比他见过的所有狐裘都要柔软蓬松。
姜离很是骄傲:“当然,血统优良。”说完坐到了床边,九条大尾巴全都摆在了苏暮面前。姜离身形比苏暮高大许多,尾巴也是格外的大,一时间姜离只觉得心都软了,直接扑到了尾巴上,全都揽到自己怀里在脸上来回蹭。
迪兰僵硬在那里。兽类对于自己的尾巴都是很爱惜的,尤其是狐族。狐狸尾巴除了掌握平衡以外还是他们的被子枕头,冬天的时候盖着尾巴睡觉。抓狐狸的时候只要抓住尾巴根,那狐狸就绝对老实了,任你随便提着,它们可怕自己的宝贝尾巴受一点点伤。
他可是亲身经历,自己曾经揪掉了姜离尾巴上的几根毛,姜离瞬间暴怒,那一次也是他受伤最重的一次。这次除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把他给打了。
姜离肯把自己的尾巴送过去,那说明苏暮在他心里地位不低啊。
楚风和吕帆自然是不敢摸姜离,也只好把魔爪伸向了苏暮。吕帆在他尾巴上摸了一把,咂咂嘴:“哎呦这皮草,极品,啧啧。”楚风则是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苏暮的狐狸耳朵。苏暮觉得痒,耳朵来回抖。
“我还有耳朵!”也就是这样,苏暮才伸手抓住了自己脑袋上的一对狐狸耳朵。姜离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爱,以往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如今才算是个二十岁的孩子。
而听闻玛雅部落出了大事的斯奈,夜以继日的赶路,如今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楚风。
“实在抱歉,他们不让我走,交接了好久才解决完。”和心爱的人道了歉的斯奈这才把注意放到姜离身上。他和姜离接触并不多,多年前依稀见过姜离这副样子,后来也就把这事儿忘了。
如今想起来,斯奈问了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人形的时候会保留有兽型的特征的?”
34.狐妖
自那天之后,玛雅部落的广场上就有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那个九条尾巴来回甩,小的那个一条尾巴左扫扫右扫扫,把两人身后扫得格外干净。不过相同之处在于,两个人的狐狸耳朵都是耷拉着,似乎很是没有精神。
就因为自己一时多嘴,导致父子两人这样托着下巴好几天,斯奈也受到了足够的惩罚,楚风好几天都不理他了。他很想去拉拉楚风的衣角,装装可怜,就像西撒那样,可对于一个冷血动物来说,难度还是挺大的。
楚风站在不远处,神色担忧,阿暮是他的好友,如今这般情绪低落带着他也很难过。而吕帆却是神色晦明,低头细想事情。
原本他以为狐族比较奇特,可照此看来,奇特的只有姜离。而阿暮,如今也不分雄雌了。
“楚风,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苏家,是苏妲己的苏家。”吕帆低头看着脚下厚实的土地。这方土地绵延千里,孕育出了如此不同的种族。并不在于人兽同体,而是民风淳朴,和善好客。
这般想来,自己决定留下,可能是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一个决定了。当然,除去结婚生子这一点来说。
“那是狐妖,魅惑君王的狐妖。阿暮他……”阿暮很漂亮,可远不及姜离那般惊艳,底气软了三分,“狐狸都那个样子,你别乱讲。”
吕帆看他一眼,指了指一旁的白枫,楚风炸毛一样很是不服:“姜离更漂亮而已,没准狐族雄性比雌性……”吕帆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狐族四位家主,都是雄性:“得了,你别自欺欺人了,苏妲己可是女子。”
如果楚风有兽耳,恐怕此时也会服帖的顺着脑袋,因为他真的说服不了自己。不过……细细看去,狐族的四位家主因为同母异父的缘由,模样并不是很相似,但是苏扬的脸型和苏晨有几分相似,那绝对是继承自母亲的。
他突然兴奋的抓住了吕帆的手使劲摇晃:“问题不是出在苏家,是姜离!”“姜离的母亲不是苏璎若吗,还是苏家。”“你难道觉得苏璎若一个人就能生个孩子出来嘛。”
也就是说,姜离的父亲就成了问题的关键。
找到突破口的两人大步向前想要立刻问出个究竟,只觉得身旁一道白影闪过,带来一阵风。两人相对无言,巨大的银狼一屁股坐在苏暮面前,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眼中都是讨好。
苏暮愣了一下,喉咙耸动,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探过头看银狼身后摇得起劲的尾巴。
吕帆哼了一声:“谁家狗没拴好跑出来了?”
西撒见苏暮没反应,就伸出一只爪子,在空中上下动做挠门状,苏暮微微睁大了眼睛。银狼伏下上半身,屁股翘起加快了摇尾巴的速度,苏暮一双凤目如今已经是杏眸,却依旧没有动作。
于是银狼整个身子都扑到了地上,脑袋压在两只前爪上面,尾巴贴着地面摇。苏暮都不忍心看了,微微别开头。银狼最后终于肚子冲上四脚朝天划动做猫咪顶球之态。
楚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搔搔银狼的下巴:“乖狗狗。”
苏暮双手抱头,额头抵着膝盖。“这算是什么意思?”姜离和西撒不是一类,压根就不明白他这一系列动作表明了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喝了我放桌上的那碗东西?”苏暮用脚尖轻轻碰他,西撒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毛绒绒的脑袋点了点。“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意思是,”苏暮捡起一根树枝,用全力扔了出来,银狼嗖一声冲了出去,“来玩嘛……”
姜离眯起眼睛,不置可否。吕帆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缓声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成家就相当于驯化的过程。之前是狼,之后就是狗了?”
只是笨狗会这样吧?苏暮长叹一口气。
“他喝了什么?”楚风眨眨眼睛,可惜这边没有狗,他还真想养一只。不如让阿暮生一只养来玩,好在是苏暮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能强制变回兽型的药,我本想试试看但是喝了没用,还是这样半人半兽。我以为药方不对,不过看西撒这样,是我跟他不一样罢了。”苏暮从西撒嘴里接过树杈,“趴下。”
哎呀真是乖狗狗,楚风咂咂嘴。
伸手在他头上搔弄着,苏暮低头看他甚是享受的模样,知道他也是见自己这几日都提不起兴趣,这才想要逗自己开心,不由得眼神温柔了许多。
按照狐族典籍所记载,这里的狐族体内或多或少都应该流着清颜仙子的血脉,都是同源为何差别会如此巨大。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变成兽型是可以说话的。”姜离探究得看着西撒,可惜后者只是摇摇头,喉咙里呜咽两声算是回答。
说到底,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一个答案。“姜离族长,不知令尊……”吕帆抓抓头,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问。
“我自小内功路数不是暗卫所传,而是师从在那边隐姓埋名的姜云和苏璎若。”苏暮眉头紧皱,这般想来,有些奇怪,“璎若内力充盈,但是姜云却好似不是寻常内功路数,可两人给我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姜云?”
姜离轻声道:“我父亲。”
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楚风和吕帆皱眉深思。
相比较姜离,反倒是苏暮和那个姜云一起生活了多年,以往他和苏璎若都是用人皮面具遮住容颜,不过自从苏暮来到这边之后,他们夫妻两人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吕家先人自认天赋异凛,修习成仙飞升之法的不少,所以神魔仙妖这种事情也听过很多。兽人这一种族虽然很神奇,但说实话和那些东西还是不同的。”吕帆看着姜离身后的尾巴,凝声道,“九尾狐历来都是妖力强大的代名词,历朝历代传说中都有九尾狐的影子。”
苏暮也明白,只是他不想承认。
姜离出生的时候只有一条尾巴,随着年龄的增长尾数越来越多,而狐族能力上乘的兽人大有人在,却完全没有这种变化。传说中,狐妖的妖力增长到某一阶段就会长出一条尾巴,苏妲己就是九尾狐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