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规划——歌逝

一阵沉默。

“……对不起。”方青骅闭上了眼睛，抓过箱子把手从艾归的手下抽出来。

而艾归修长有力的双手追了上去，继续握着方青骅的双手：“我帮你提，你从火车站过来，很累了。”

“……不、不用了。”

艾归嘴角却只是挂着无奈的笑：“没关系，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程多多已经告诉我了，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不会怪你。”

话说出来之后原本满心愧疚的方青骅却有些莫名其妙：“……多多告诉你了？多多不知道我是GAY的事儿被我妈发现了啊！”

“……”艾归收回了那一丝苦笑，突然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程多多告诉我你在山东交了新男友。”当然省略各种对新男友的夸赞与对艾归的贬低无数字。

“……靠！混蛋程多多！我哪里能交什么新男友啊！我靠！我哪有那心情！我快被我妈的沉默政策吓死了好不好！”

说清楚了之后艾归放下了心，伸出手似乎是来想要抱住方青骅，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却还是选择了只是一只手揽着他，唇想要吻到脸颊，最终却只是擦过：“伯母知道了？”

方青骅被暧昧弄得有些脸红：“……嗯，不小心被她发现了。”

“就因为这个，这么久没有理我？”

“靠！这问题很严重好不好！——别跟我说你跟家里也出柜了？”方青骅皱了皱眉头，鄙视地看着艾归。

艾归也只能苦笑：“……没呢。家里比较难办，只能事在人为了。伯母会理解你的。”

事在人为，会理解的，这些也暂时只是梦而已。开学了上课了，方妈妈没有打电话来方青骅也不会打回去，就这么一天一天熬着，把自己埋在课本里。下半学期有一门课城市生态学很虐，方青骅把课后时间都贡献在了呆在教室里看书，有时有艾归陪着有时没有。程爸爸程妈妈找人早有了经验，先在方青骅这里借电脑查了查帝都的同志聚集圈，然后一个一个去搜，One Night酒吧也在列表里。满心负罪地通风报信，于是程多多很顺利地躲了过去。眼看着程家父母一天一天落寞地回了宾馆，等到第七天，终于出了事儿。

程妈妈早晨发了烧却没当回事儿，终于晕在了路上。

把程妈妈送到最近的北医三院，程爸爸没想着麻烦小辈，倒是恰好方妈妈打电话来问候，知道情况之后立刻给方青骅下了懿旨让他赶过去帮忙。方青骅下了课就立刻去赶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站在车上，犹豫了半天，还是短信了程多多：“阿姨出事儿了。”

“喂喂骅子我妈怎么了？”不孝子程多多急了，立刻回了电话，“出什么事儿了？你别吓我啊！”

程多多的声音带着颤音，方青骅只能叹息，“今早发着烧出去找你，晕在了路上，刚送去北医三院。”

“……你、你真别吓我啊！我妈可结实了！什么时候病过啊！”每个孩子的心里他的妈妈都是背后永远的依靠，温柔而强大，永远不倒，以至于当孩子长大，头一次发现原来妈妈也是平凡人的时候，不会去相信。

“……你、你真别吓我啊！我妈可结实了！什么时候病过啊！”每个孩子的心里他的妈妈都是背后永远的依靠，温柔而强大，永远不倒，以至于当孩子长大，头一次发现原来妈妈也是平凡人的时候，不会去相信，“是、是你妈想出来的把我骗去的招儿吧！你别胳膊肘朝外拐啊骅子！”

“……来不来随你吧。”方青骅说着挂断了电话。

程多多还是去了。

不孝顺的孩子喘着气出现在急诊室门口。程妈妈已经醒了却还是浑身疲惫，一只手撑着额头，无力地靠着桌子。医生用体温计顶在程妈妈额上，报出一个数字：“39度4，着凉了又加上过度疲劳，需要好好休息才行。”

“……妈。”母子两个上次见面是程多多大一暑假的时候了，有多久没有见到那个生养了自己的女人。她比记忆中的瘦了好多也老了好多，头发都花白了，明明还记得上个暑假她还臭美地染了个栗色。

程多多这艰难的一声出口，程妈妈原以为自己烧得太厉害了出现了幻听，瞥了一眼才看到真是自己的儿子杵在那里，一向机灵活泼的男孩子此刻想一根木桩一样。程妈妈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头却晕沉了一下差点摔倒。程多多冲过去，和正站在旁边的方青骅扶住了程妈妈。一旁的程爸爸也伸出一只手，同样是忙活了整整七天的中年男人力气也不比从前，没扶住程妈妈，自己却有些步子不稳，站住了之后哆嗦的右手举起来，就要给程多多一个巴掌。

程多多带着悔意的泪水等着惩罚的降临，那只手却被程妈妈拦了下来：“你怎么打孩子？！”

“这混账东西还不该打！？”

“……算了算了，找到就好，能回来就好……”

能回来就好。老两口唯一的心愿就是把离家千里不知道过的好不好的孩子带回家里，别让他再流浪了。程多多跟着父母上了回山东的动车，方青骅去送行，站在动车入口，看着一家人消失在里面。

之后就和程多多失去了联系，手机停机，程家的固定电话注销，QQ不上线，写信都没有回音。给程家父母发短信，得到的答案却只是敷衍似的他很好。方青骅急了，逮着艾归分析，多多是不是被家里软禁了？

艾归无奈地推推眼镜：“这种情况应该是的。或许程家正在忙着安排相亲？”

“……靠！多多才刚满20啊，相亲干什么。”

“嗯，大概是觉得他会喜欢男人是因为他还没碰到好的女孩，所以想要努力给他介绍女孩吧。”艾归低下头继续画图。

“……喂，怎么听着你有亲身经历似的？你真的跟家里出柜了？”

艾归却似乎在想什么似的摸着下巴，等了一会儿才回答：“嗯……家里？后母算家里么？”

“……后、后母？”方青骅有些错愕。和艾归交往有段时间了，却是第一次听他说家里的事。

艾归却没有再回答什么了。

想要了解下程多多的近况，最后的一条路径就是通过方妈妈了。这学期开学以来，除了那条让他去探看程妈妈的短信，方家母子再也没有联系。方青骅闭着眼睛输入号码，却在要不要按下通话键的时候犹豫了好久。恰逢这时方妈妈把电话打了过来，方青骅嘴角抽搐，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妈。”

“骅子啊，我和你爸正在去妾都的路上呢。明天陪你爸去上班，后天我去北京看你。”

方妈妈要来北京？！

Chapter 18 方太后驾到

每当有人抨击90后的孩子是家里的小公主小皇帝的时候，方青骅都要吐槽，皇帝也分三六九等，他绝对是上头压着个干涉朝政的皇太后的那种，倍儿憋屈的皇帝。现下方太后懿旨下达，明天就要摆架进京，方青骅忙推了和艾归的约会，拎着一大桶懒得洗堆放起来的脏衣服冲进盥洗室，洗干净后回宿舍门口晾着（B大的宿舍有三种规格，还不是你想去哪个就去哪个，要院里去抽签。不幸的是，方青骅这一届抽到的是最破烂的那种，六几年的老公寓楼，连个正经晾衣服的地方都没有，挂在楼道里阴干），晾完了直接推门回宿舍。杜子航和欧不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此刻正在捧着欧不羁的IPAD，一人一个耳机偷偷摸摸地看什么视频。

方青骅想着他们这时在看什么呢，就凑了上去，一手搭在一人肩上，把头挤到两个人中间：“哥们儿们，看什么呢？这么不够义……”他本来想说“这么不够义气也不叫着我”，还没说出口就被IPAD上的画面吓到了：两具白花花的肉体交叠在一起，两个男的。

方青骅不是什么纯情的主儿，GV他也不是没看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在室友这里见到这东西。想也不可能欧不羁或者杜子航是弯的或者怎么样，方青骅有点冷脸：“你们看这个干什么？别说被我带弯了我可担待不起。”

“想什么呢方子你别多想啊！”欧不羁忙摆手否认，叫着方青骅别多想，却给不出个不让他多想的理由。

杜子航半天才出声：“……我们，也就是好奇。”

喔，好奇。无关痛痒的好奇，方青骅却敏感地觉得这好奇真该死。

也没多说什么，方青骅闷头滚到了自己的床上，养精蓄锐等着第二天一大早去接母上大人。

谁想到方妈妈这一来就摆了不逛遍北京不打算回去了的架势，拎着一本旅游指南把景点排了个一二三挨个临幸。方青骅叫苦不迭，说着妈啊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还有工作啊现在又不是假期啊，心里也知道，这次方妈妈大概就是来确认他是否真的和艾归分手的吧，不到让她安心是真不能走了。

晚上郁闷地躺倒床上滚来滚去，又旧又破的床吱吱嘎嘎地响着。杜子航踹了一脚之后他才老实下来，默默盯着手机登陆界面。好半天终于登陆成功了，去戳了戳艾归。

我鄙视你鄙视你：T T睡了么艾归：没呢。

艾归：怎么了？接到阿姨了吗？

我鄙视你鄙视你：T T嗯我鄙视你鄙视你：T T她要赖着好久不走了怎么办我鄙视你鄙视你：T T嘤嘤嘤嘤嘤嘤嘤艾归：……

艾归：乖……

艾归：这几天不要见面了好了。

我鄙视你鄙视你：T T嗯，我会想你的艾归：我也是，网上联系吧。

我鄙视你鄙视你：T T我的高数！

我鄙视你鄙视你：T T高数下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我鄙视你鄙视你：T T艾归没有你我连作业都做不好的！

艾归：……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想我吗--

艾归：我继续玩游戏去了，晚安。

艾归开始上网之后被方青骅带的“领会”了不少表情符号开始应用，第一次打出来的时候还把方青骅下了一跳。Q大大一下终于允许学生带电脑了，虽然不能上网。方青骅把自己买的《古剑奇谭》在艾归的电脑里装了一遍，嘴里念叨着就能安装两次啊大鸟和肚子都抢呢他没舍得给就这么奉献给你这个游戏白痴了，然后教他怎么玩，开始还能嘲笑艾归的操作多差，不久艾归就上了手，近期正沉迷于游戏中。不过自律甚严的艾归一点学习的时间都没舍得抽出来，把睡觉的时间推后了一个小时。对这做法，方青骅给了俩字评价：神经。

第二天方青骅战战兢兢地等着母上大人的召唤，谁想到方妈妈是真的去旅游了。春节刚过，正是旅游淡季，玩得很开心的方妈妈到了六点才叫了方青骅，说是要尝尝B大食堂，味道如何。方青骅抓紧时间拍着母上大人马屁，这年头谁做饭能有您的好吃呢？

方妈妈拍了方青骅后脑勺，给儿子翻了个白眼：“说废话呢你！——哎，你那位呢？不是你们学校的？”

“……啥？”方青骅傻了，护着后脑勺的手都没拿下来，“哪哪哪……哪位？”

“别跟你妈我装傻！就……就那位！哎呦你个死孩子！”许是说什么儿子的“男朋友”还是奇怪得紧，方妈妈怎么也说不出口，着急了起来就摁着儿子的后脑勺拍了又拍。

“哎哎妈疼啊！”方青骅躲开，想着大概方妈妈想说的是艾归吧，开始是真傻了这次死命也要装傻了，“哪里来的那位啊没有那位啊！”

“我勒个去的你当你妈我是白痴啊！你QQ里就俩被单独分组的，一个是多多，另外一个还能是谁？啊？能是你那个被你嫌弃都不愿意加的妈我？”方妈妈急得开始扯方青骅的耳朵，一手端着托盘里的菜都快洒了。

“疼疼疼疼疼！妈你不心疼儿子了菜要洒出来了我们要快被围观了啊！”最后一句终于拯救了方青骅的耳朵，方青骅揉着被拽红了的耳朵委屈地去找座位。五点下课已经吃过晚饭了的方青骅坐在旁边陪方妈妈，无聊地颠着脚：“妈，你不是以前去过故宫么，今天还去。”

“上次去故宫哪是哪个臭小子热得直哭害的我没逛完的？”方妈妈瞥了方青骅一眼。

……好好回想了一下，方青骅才回答：“啊，大概是我吧……”他那时候才7岁，到现在已经只记得自己去过了，早忘记了细节。

“废话哟你妈我还有第二个儿子值得挂念？——要是你以后给我生个孙孙么，还可以考虑考虑。”

话题要往性向上面拐了，方青骅默默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孙女你就不心疼了？母上大人哟，没想到您竟然重男轻女！”

“屁！谁重男轻女了？你妈我这么与时俱进的人会有那种落后思想么？”

哪里与时俱进了，与时俱进为什么不接受你儿子是个GAY啊！方青骅在心底吐槽。“与时俱进什么的，现在流行的是丁克，要不养只狗养只猫当儿子女儿。”

“……方青骅！”

“母上大人小的知错！”不等方妈妈发作出来方青骅便低头认错，倒是弄得方妈妈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

等到吃完后方青骅找了个借口去上自习，原本方妈妈瞪了下眼睛看样子不想放他走，这时候偏偏方妈妈手机响了起来，方妈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复杂了起来，摆了摆手让方青骅离开了。

目送儿子走远，方妈妈才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按下接听键：“丽华么？”丽华是程妈妈的名字。

电话另一端的程妈妈哽咽着：“金子啊，你能帮我劝劝多多么？昨天哄着他出去见一个女孩，回来他就闹绝食，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和他爸爸把该说的都说尽了，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多多啊……金子啊，你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

电话转给程多多，大概毕竟是外人，程多多没有像对着自己父母那样不理不睬，还是接了起来：“阿姨，别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方妈妈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才个小孩子，还没满二十呢，绝食？做给谁看呢你个死孩子，别拿命开玩笑啊。”

“阿姨，我没开玩笑，只是希望能得到父母的理解。”

“理解——你们这些孩子能不能理解一下爸妈啊，你以为爸妈想管你们？这条路不好走的多多，你没试过社会上的压力。而且你一旦是了，你们程家的香火怎么办呢？”方妈妈努力找着说服程多多的理由，这些理由被她笃信着，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走上一条布满荆棘的弯路。

“……这些孩子？”程多多愣了一下。

方妈妈这才突然意识到，才刚在想方青骅的事情，没斟酌好用词：“……嗯，骅子的事情，我知道了。”

“……阿姨，他过得很开心的，你别逼他好吗？”

“开心？这事儿要是让同学知道了，都怎么想他！觉得他是变态？躲得他远远的？B大好女孩儿这么多，他做什么就找个男的哟！”想起自己的儿子，方妈妈也觉得有泪涌到了眼眶，在小辈面前却要维持，只是小声抽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