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规划——歌逝

还没等期中考试结束，B大大一上半学期最重大的传统集体活动进入准备期了。

方青骅坐在学院院楼会议室里等着开会，天气开始凉了下来，又是晚上，只穿着短袖的方青骅觉得很冷，慢慢地搓着胳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方青骅趴在桌子上掏出手机，是艾归的短信：“没课，去你们学校了。”

“别来了，开会。129合唱比赛。”一个半月的准备期，方青骅觉得够漫长的了，可听着院文艺部的学长学姐们的想法，今年还是准备得晚了呢。

“哦，你们也比啊。”

“你们也是？这俩学校真有够无聊的。”

“嗯，不过我们是大二参加。”

“为什么纪念129运动这么严肃的活动都喜欢唱歌呢……”

“不是应该唱红歌么。”

“学姐给我们放去年的视频呢，唱的不知道是哪国鸟语——反正不是中国话。”

“嗯，你们学校反动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谁说的！我们学校高举爱国大旗的时候你们学校还是个留学公社呢！”在B大呆了还不到两个月方青骅就有了莫名的爱校情节，为了辩驳艾归的说法顺带鄙视隔壁学校（后者真的不是重点么），把一百多年前的老底都翻出来了。这时他到突然想起了别的大学某个校长的一句话，母校就是那个你自己每天都要在心底诅咒一万遍却不许别人说一句坏话的地方。

会议室很小，按座位来算的话装60个人就是上限了。可是光大一的学生就有一百人左右了。后来的学生卡着开会的点涌进会议室，见没了座位就都在后面站着。前面体育部部长就招呼了：“坐着的男生都发扬精神！给后面站着的女生让座！”

方青骅有些纳闷，这文艺部组织的活动为什么体育部部长会站在上面主持？他莫名其妙地盯着体育部部长好久，慢吞吞地站起来，见叶紫在后面站着，招招手让她过来。——在整个年级的学生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方青骅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女生里他就和叶紫熟，等到同学们起哄般的拖着长腔“哦”声响起，欧不羁那个家伙竟然还在吹着口哨，方青骅徒然发觉自己做错了事。

退到一个无人察觉的角落缩着，方青骅开始向艾归抱怨。

“青骅……”

“哎？”

“不要总是提那个叫叶紫的女生好吗？我会吃醋：）”

那种表情哪里像吃醋的样子啊！

站在方青骅旁边的欧不羁用手肘捅了捅他，笑得可猥琐了：“恋爱中人啊，就是不一样啊……给叶紫发短信呢吧？”

“啥？没啊！大鸟你别胡说。”

“靠！别叫我大鸟行不行！”腐败之夜过后第二天清晨欧不羁就对他的绰号悔得不行了，除了林阑善良地不再叫了之后（其实大鸟这种很容易引起别人邪恶联想的绰号，脸皮薄的林嫚儿本来也不会叫），方青骅和杜子航反而喊得更欢了，“你还说你不是跟叶紫发短信！——你看叶紫那不是也在发短信吗？”

没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吧？方青骅一脸不屑地顺着欧不羁手指的方向看向叶紫——她还真在发短信。

巧合！这只是个巧合！

学长学姐们完全无视民意便定下了曲目，除了今年比赛必唱曲目《军港之夜》之外，弄了一首叫《唱响世界》的玩意儿。方青骅正好奇着那是什么歌怎么完全没听说过呢，文艺部部长刘湘廉（他为什么不叫柳湘莲呢）就说了：先唱《菊花台》，然后是《哈利路亚》，然后是《Waving Flag》。这……是怎么回事啊？

“也太胡扯了吧。”方青骅揉了揉鼻子。这三首歌连在一起唱得有多么奇怪？

这一届的学生会会长叫做傲寒——傲这个姓总是让方青骅想起某些天马行空的女孩子写的小说里的小攻，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傲寒和方青骅一样也是舞特，此次比赛负责组织伴舞：“方青骅，方青骅呢？”傲寒在讲台上喊着，方青骅还以为自己刚刚说的话被听到了吓了一跳：“师师师……师兄！到！”

“紧张什么！开个会就紧张上场怎么办！你领舞！”

跳舞的几个人被单独拎了出去，到另一件小一点的屋子里排练。剩下的唱歌的在如火如荼地分声部、吊嗓子，隔壁间里，傲寒师兄大爷一般地翘着二郎腿坐着，来回打量眼前站着的一男七女。

方青骅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应该还是艾归的短信。学生会会长当前，方青骅现在可没胆子去看。傲寒一边编舞一边叫他们练习，没过一会儿却突然见到艾归出现在门口，向门里张望了一下，对着方青骅笑了笑，接着就离开了。方青骅脚下的步子突然乱了，被傲寒师兄拿谱子敲了头：“方青骅，专心！”

“报告师兄！刚刚门口有帅哥！”说话的是另一个女生。

“能有你们师兄我帅吗？”傲寒师兄不屑地瞥了那个女生一眼。

“没有！”这下女生们异口同声了。

“那就认真练习！”

练习直到晚上十一点半，一众人鬼哭狼嚎地奔向宿舍。方青骅放慢了脚步，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才掏出手机。五条未读短信。

“到你们学校了。”

“张诗告诉我你们在哪里了。”

“见到你了，腰身真软，可以摆出很多姿势吧。”

“我回去了。”

“缘是天定，分在人为！直接回复男姓名配女姓名（如周杰伦配蔡依林）马上获知您和他（她）的缘分，网络头名解缘，测了都说超准！只收取普通短信费。”最后这一条到不是艾归的，又是那种每天都有的垃圾短信。原本方青骅是一向无视这种短信的，今天不知为何手抖一下，回复了“艾归配方青骅”。

“感谢您使用XX手机网功能，已扣除短信费3元。艾归先生与方青骅女士，缘分指数100％。二位真是天作之合，只是男方有自己的小秘密，这个时候希望女方不要心急，总有一天你们会敞开心扉的。”

“你妹的女方啊！还有不是说只收取普通短信费吗！还钱给劳资啊！这是赤裸裸的诈骗行为啊！”

“感谢您使用XX手机网功能，已扣除短信费3元。您输入的指令有误，请重新发送。”

“余额不足提醒：您的话费余额已不足10元，请及时充值（如已充值，请忽略本提醒）。您可直接购买充值卡或选用网上营业厅充值方式。”10086马上来凑了热闹。

坑爹！

此刻方青骅很想摔了手机，却没想到，这看似不靠谱的话，却竟然一语成谶。

Chapter 5 地理和建筑

129合唱练习定在了每周二、四、六的晚上，方青骅把情况跟艾归一说，艾归的电话就立刻打过来了。方青骅有些纳闷，不就是见个面的时间被冲撞了么，又不是什么大事，艾归表现得也太着急了吧：“喂？怎么了？”

“也就是说以后只有星期天都有时间了？”

“啊嗯……不过也就到12月么。”

“还有整整一个多月！”说着艾归狠狠摔断了电话。

方青骅觉得莫名其妙，他可以自恋地理解为艾归离了他不行吗？过了一段时间艾归发来短信：“对不起，我太暴躁了。有些心情不好。”

“呃……没事……”

当天是星期三，方青骅没什么课，可怜的艾归要从早上第一节上到晚上第十二节。方青骅很同情他也能理解他的暴躁。第二天的晚上就又是一个练习日了，依旧是唱歌的占着个有桌子有椅子还有空调的大房间，跳舞的只能呆在一旁的小房间里，没有空调，全部的家具只有一面落地大镜子和编舞的傲寒师兄占据的一把椅子。

《军港之夜》是首抒情的歌曲，方青骅和一个女生用舞步演绎着军人与爱人的依依。动作也太娘了，方青骅暗自腹诽没敢出声，该转圈的转圈该下腰的下腰，一手揽着女伴纤细的腰部后退半转的时候目光扫过门口突然见到艾归那张脸，吓得他没站稳当，差点崴脚。找回平衡之后再看向门口却找不到艾归了，方青骅以为自己大概眼花了，没多想。

隔壁合唱的惹到了教歌的学姐，连累他们也被拖到十二点才能滚蛋。方青骅再度自发脱离人流，掏出手机时见到一条未读短信。艾归：“双人舞？”

原来不是幻觉啊：“也就《军港之夜》是，后面的歌不是。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不是我们说定了的见面时间吗。”

“啊……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嗯。一会儿就睡。晚安。”

“晚安。下回别赶来了。”

“也就三四百米的路，反正我也没课。”

结果接下来有舞蹈训练的日子里，艾归真的风雨无阻地来了。

跳着跳着就在门口撞见艾归那挂着习惯性温和笑容的脸方青骅表示自己的小心脏承受不住惊吓啊，傲寒师兄一个劲儿地训着他和女伴亲密一点亲密一点，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方青骅哪里有那个胆子。半个多月的相处下来方青骅发现艾归真正心情好的时候反而是不笑的，要是他挂着那种温和的笑才预示着他的不耐烦。有时候艾归只是像第一次那样露一面就离开了，有时候他会在门口站好长时间，大大方方地站着，毫不掩饰自己向门内探看的目光。

这样一次两次下去傲寒师兄火儿了：“门口那个！哪个院的哪个院的！来探视敌情也不是你这么光明正大的啊！告诉你我们不怕看！今年的第一我们拿定了！”

“这位师兄您好，我是隔壁Q大的，只是来看我的……表弟。”说出“表弟”之前艾归瞥了方青骅一眼。

傲寒师兄见了之后让艾归进到屋来：“是方青骅的表哥啊，进来吧。——对弟弟很关心啊。”

“是，我们感情很好。”艾归仍旧得体地笑着。虽说是很程式化的笑方青骅也不得不承认那笑容很迷人，直接的证据就是方青骅的女伴偷窥艾归时分了神，踩到了方青骅的脚。——嘶，一个女孩子怎么脚劲儿这么大！

音乐没有停，傲寒师兄也没让停。方青骅想要揉脚也只能忍着，继续踩着舞点。一个旋转，傲寒师兄和艾归搭话：“方青骅倒是挺有潜力，老师很看好他的。”一个下腰，艾归回答：“抱歉我对舞蹈并没有多少了解，只能看点热闹。青骅的柔韧性很不错呢。”听起来像是很正经的点评，方青骅一分神就又想起艾归那条“腰真软可以摆出各种动作”的短信了，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惨叫，柔韧性绝佳的人，闪到腰了。

从小就学跳舞的人哪个没闪过扭过，方青骅到不是很当回事儿，一手扶墙一手按住腰站了起来，跟傲寒师兄请假。今天他是怎么也不可能继续训练了。艾归忙扶过他，向众人告别之后，慢慢扶着方青骅走出城环院楼。“不用去医院看看吗？你们校医院离这里挺近的。”

“去小西天还不如回去躺着呢。”B大医学部虽不如Q大也好歹是全国前几名，B大校医院却有小西天的别名。不同于其他黑心医院，小西天的口号是：大病说成小病，小病说成没病，没病说成精神病，通往西天的快捷通道，全年一折销售包邮哦亲！林阑曾经烧到过40度，去了小西天却只给点药片儿，连个吊瓶儿都不给打，所以说一折有一折的坏处，让商家亏本经营谁认真为你服务啊。

同舍的三个人还没回来，艾归扶着方青骅上了回宿舍上了四楼，方青骅在杜子航的床上一趴就再也不肯起来了。艾归在床边坐着，帮忙方青骅揉着他的腰，一开始隔着T恤，揉着揉着就顺着T恤下摆把手探进去了。触感不错，也许是从小跳舞练出来的，艾归只觉得手下很紧实又光滑。看着方青骅把脸皱成了包子的样子，眼镜都有一条腿掉下来了，艾归伸出手去把方青骅的眼镜摘了下来。

“哎哎哎——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近视有那么厉害？多少度？”

“……左眼500右眼480，左眼还加300散光。——今年涨了不少，估计是暑假之后新买的手机有数据线了，就乐意往里传TXT，躺着看小说，看多了。”这么说着方青骅一边享受着艾归恰到好处的手劲，满意地哼哼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本来想找篇小说看来着，打开电子书目录翻了翻，果断退出把手机丢在了一边。靠，怎么一篇正经的小说都没有！为什么都是……都是……

艾归挑了挑眉头，他刚刚瞥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gansi老板》？“啊，没想到呢……”

“没没没……没想到什么？”方青骅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结巴起来。该死的艾归不会刚刚看到了吧！

“没想到……看着你挺纯情的结果却很……嗯……饥渴？”艾归斟酌了一下词汇，笑出了声，“书架上的书我可以看吗？”

“哎？行啊，靠窗的那个是我的书架，你随便挑吧。”

得到允许之后艾归把手从方青骅的后腰上撤了出来。温热的触感离开后方青骅觉得好冷。艾归在书架旁站定，扫着书脊上的名字，有些惊讶。《地球概论》、《自然地理学》、《人文地理学》、《普通地质学》……“……青骅，我记得你是……学城规的吧？”说实话要不是方青骅说起，艾归根本不知道工科奇烂无比的B大竟然也有城规专业，现下见到方青骅的专业书，呃……这真的不是学地理的吗？

“是啊！”方青骅应了，“怎么了？”

艾归指了指书架：“怎么都是地理书？爱好吗？”

“……”方青骅突然想起B大招生办的老师到他们学校拐人的时候表明B大的工科只是不够出名但是也还是很好的，进来之后才知道工学院最好的就是那花团锦簇的院子，而B大那所谓的城市规划——据说不同于其他院校的以建筑学为基础，B大的城规是诞生于地理学的基础之上的。真……扯淡！招生的时候怎么不说啊！把人骗进来了之后才说明是什么意思啊！

“青骅？”

“我们可是与众不同的！以地理为基础的城市规划才是今后未来发展的趋势！”方青骅咬牙切齿。

“……噗嗤。”大概是不想让方青骅听到却又忍不住了，艾归捂着嘴笑着，从书架上拎出一本小说，又坐回床头上，一边看书一边继续给方青骅按摩。

觉得自己以及自己的专业被耻笑了的方青骅果断扭过头去面壁，却不想逃脱艾归温柔的手掌。揉得真舒服啊。

过了半响。

“哎，艾归……”

“嗯？”

“咱们这个专业的出路到底怎么样啊……说真的我就是想画画才选的……”

“……啊，据说不错。——我也就是想画画才选的。”

“那你干嘛不直接学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