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鼎逐鹿之帝王略(穿越 第二卷)+番外——欧俊呈

作者:欧俊呈  录入:06-27

深虑之。

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楚王殿下涉西河,虏魏王,徇赵,胁

燕,定齐,摧楚,此所谓功业无双於天下,而盖世无出大王之右者。今大王头戴震主之威,身挟不赏

之功,而居于人臣之位,名高天下,窃为大王危之。”

他微微挑眉,屏退了侍者,低声问蒯通道:“那……此番为之奈何?”

蒯通看了看左右,又前进了一步,悄悄地在他耳边道:“如今天下未安……百姓心浮气躁,正是起兵

良机……”

他叹了口气,脚下不禁踟蹰:“再容孤想想……”

楚地却迎来了一位客人,那人形色匆匆,满面都是风霜,一来楚地,边说要见他。

那人便是他多年不见的好友,张良。

张良先是随着他在王府中散步,赞了楚王府恢宏大气,又聊了近况。

然后张良直接地开口问了他:“你要反么?”

他心下一惊,顿下脚步,立在那里没有说话。张良既然这么问,看来长安那边,便已有了防备……

他直视着张良沉静如水的双眸,觉得奇怪,为何此人心中没有怨恨呢……

张良跟随汉王披荆斩棘,饕餮天下,最后只落个位不过封侯,而自己中途投诚,却已封王拜相。为什

么张良承受这一切,都好像理所当然?

他不明白,便反问张良道:“你随汉王戎马天下,四处征战奔波,位不过封侯。我有所耳闻,你乃是

韩国国柱之后,如今栖身长安,和诸多鼠辈同列侯位,难道不觉得辱没了先人的英灵么?你身为贵胄

,如今和草莽同列,难道心中没有不甘么?”

张良抬眼望着楚地淡薄的天际,轻轻地道:“我位列侯位,并未不甘;可是听你的言语,似乎你位列

王位,尚且不甘……”

他挑眉看着张良:“我本是齐王,如今却被迁为楚王……”

张良笑了起来:“那又怎样?千古之后,谁人还识得你是王是侯?他们只会知道,你叫韩信,我唤张

良。文种吴亡后身死,仍是名重天下;范蠡越霸后为商贾之末,仍是流芳百世,试问,你还记得数百

年前文种范蠡封侯拜相几何么?”

他闻言一怔,张良说的,不无道理……

他建汉的功勋,不是帝王能评判的,只有千古勋史能给他戴上桂冠……

却听张良轻轻地续道:“你若是反了,世人会说你背信弃义,你得不偿失……如今天下方安,你想让

你的威名位于一旦么?”

他没有言语,只是随着张良在花园中的亭台阁榭里坐了下来。

张良似乎并未察觉他内心纷繁的思绪般,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劝慰道:“太子太傅,是今后帝王之

师。如今太子在汉宫中倾颓,你若是愿意助他,扶他上大宝……便又是天下一美谈。到时候你韩信两

朝功臣,佐父子定天下,那青史之上,只有伊尹,姜子牙能和你齐名。”

他心中一动。荒芜的大地上卷起了漫天的尘土,他心中再次涌出一股逐鹿天下时的豪情来。

这么说……原来这个已经舍弃了他的天下,竟还有他的用武之地!

张良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又道:“不仅如此,太子还言于我,要荡平天下诸侯王,天上地下,唯我独

尊。我看他的气度,竟肖似……当年的项王……”

说着,张良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剑,青铜的剑身,寒光粼粼,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是镆铘。他曾今在

一个美艳如罂粟的女人身上看到过,就在她的身侧,环佩作响。原来这对雌雄剑,已经落入了汉帝的

手中。

他站了起来,在园中来回地踱步。心中最深处的地方,已经被什么拨动了。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本以为,自己的心中早已盖上了厚茧;本以为,他如今空空如也的胸膛,只剩

功名霸业,只剩以项王生命换来的荣华富贵。

一次又一次,他在楚国寂寥的夜里,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要去垓下之围?为什么他要将项王

逼入死地?

他这么做的结果,却是使自己的主公更忌惮自己,使自己的身名朝不保夕。于是他说服自己,因为这

是天下,天下的功勋需要他去建立。

而如今,命运的罗盘似乎再一次地转到了他的面前。它和他开了个玩笑。

他心中有些混乱,似乎有一种希望就要破茧而出,重沐烈阳。

抬眼对上张良深不见底却又静如幽潭的眼眸,张良轻轻抚上他的手背,温柔的声音似乎牵引着他:“

和我一起去长安罢……”

这位友人和他相知十载,他却越来越看不透了。

他叹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他和张良出行的那一日,蒯通披头散发,穿着乞儿的衣服,坐在通往长安的驿道上嘶声大哭,黄沙漫

漫,遮蔽了蒯通眼中的机敏和狡黠。

蒯通捶地哭喊道:“国亡一柱,楚失一王。楚王殿下!楚王殿下!您不能去啊……”

他轻轻地落了帘子,对銮驾内的张良面无表情地说:“只不过是一个疯子罢了。”

张良微微颔首,也不点破。

半月的车程,浩浩荡荡的楚王仪仗,终于能望见长安的城垣。

挑开帘子,他远远地望见,高耸的城垣下,一个少年骑在马上,身姿英挺。恍惚便带着他回到了十七

年前那个飘落梨花的春天。斯人已去,只留冢中枯骨。

他怔了怔,落下了帘子,张良似乎靠在銮驾中假寐,并不曾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渐渐行近了,却听一人朗声道:“楚王来京,父皇已派孤在此等候多时,城中已设宴,还请楚王出驾

,随孤前往。”。

他这才从有些混沌了的回忆中回神,这……原来就是那个少年的声音?张良告诉他,说太子十岁,可

是他远远瞧过去,却觉得太子的身形,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如今太子的声音稳重而醇厚,更不像

是一个年仅十岁的人了。

銮驾停了下来,张良这才睁开清明的眼,问道:“是该你下车了吧?”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人,是汉王的儿子,张良却对他说,这人像项王。

这句话牵引着他来了长安,如今却让他不禁踟蹰。

“楚王殿下……”车外又响起了声音。

他事项王,心力憔悴;他侍汉王,尽心尽力,却都没落得好下场。

自嘲一笑,若是此人值得他相助,他再建功勋便是……

若是此人不值得他相助,他便可挟太子以尊帝位。

建立商朝的成汤之孙太甲,不就是拜建商功臣伊尹为太子太傅,然后被伊尹扶上帝位,然后又流放的

么?

如今,他于汉帝,便如伊尹之于成汤。

如今,他于太子,便如伊尹之于太甲。

历史似乎在这里再一次等好了他,等待着他去开创万世的功勋。

他冷声向外面道:“孤闻当今太子太傅孙叔通,乃授礼仪之儒生,难道未教过太子何为师礼么?”

外面响起马蹄的声音,下马的声音,然后便听见太子道:“学生刘盈,拜见楚王太傅。”

他这才微微颔首,车帘被缓缓地卷了起来。他居高临下,随着渐渐开阔的视域,他很快便见到了太子

的容颜。

太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向他恭敬垂首,丝毫没有越矩之处。

他不禁一怔,张良说,太子像项王?

他远远瞧见的时候,方觉得有些像,如今近看了却并不觉得像了。项王比他张扬许多,嚣张的气焰,

连耀日的光芒也遮蔽不住。太子……却恭谨地朝他躬身行礼……

他走下车去,行倒太子面前,太子仍是垂着头,他走过太子身侧,语气中满含着嘲笑。他并不知道,

这嘲笑是给身前乳臭味干的少年,还是给被张良几句话便劝至京城的自己:“尔……也想荡平天下诸

侯王?”

太子闻言,身形一震,猛然抬眼,却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他却在一瞥中看清了他的相貌,容貌肖似

帝后,端正英气而面露隐忍。

让他至今无法忘记的,是那一刻瞳仁里迸发的阴沉,似乎浑浊得看不清边际,又敞亮得让人心悸。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他方知晓,那是属于一个少年的忧患和决心。若是他当时能稍知一二,后面也就

不会有那许多不在他算中的事,接连发生。

他静静地观察着太子,每次见太子从自己处下学,便匆匆离去,他方才知道,太子原来痴迷于练武。

他心中微怔,有一次他驾车去了樊府上,正闻太子随莽夫樊哙在后园中习练,便踱步去看了看。

只见太子的神气全不似在他课上般拘束谨慎,矫健的身姿,挥洒的汗水,爽朗的大笑,温和而恭谦的

神态,一切一切,都让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脚步僵立在了那里,他回身入道樊府上的会客厅,品着并不爽口的清茶,陷入了沉思。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汉帝和张良,都要说太子像项王了。

都喜好武艺,都礼贤下士,都能和莽夫武将打成一片,却难亲近谋士文臣。他们都生在贵族之家,克

己守礼,仪容雍雅,却又喜口出狂言……

所谓,荡平天下异姓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所谓,取始皇而代之,天下将咸归于吾。

异曲而同工,殊途而同归。

他微微虚了眼,直到听闻樊哙送走了太子,他这才见到了樊府的主人。樊哙跪拜于他:“大王竟能光

临臣下的寒舍,真是臣下的荣耀……”

他微微颔首,并不以为意,只是说来看看太子习武,并无他事。也无需告于太子。樊哙垂首称诺。

他的威名,早已深入了这群草莽的心中。

回王府的銮驾上,他一直在思索,今日在樊府的顿悟,让他一瞬间心如明镜。

如果,他还想在太子身上实现他少年时失落的梦;

如果,他还想成伊尹之伟业,那便绝不能再让太子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了……

太子再这么下去,下场定与项王无异。

他训诫了太子,但太子却恍如不闻般,还能反问他,竟让他在一瞬间失了心智,他按压住自己心中的

不安,回了楚王府。

太子的命运,需要重新构筑,太子成长的轨迹,不能如此放任。既然他身为太子太傅,便有作出改变

的权力。

正好燕王臧荼的反报快传长安,他挑了挑眉,这便是契机了。这是上天赐给他的,也是赐给太子的机

会。

若是太子不听他的谏言,他便能顺势而反;

若是太子真能敬他如师,他便能辅佐太子,终成大业。

燕王臧荼,鼠辈而已,他根本不需要过多的兵马。但他需要一次炼狱般的情境,他要让太子知道战场

的瞬息万变,他要让太子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到了时候,他自然会施救于太子。至少在精神上,他需要太子的臣服。他不再需要一个刚愎自用的主

子了。

这些日子以来,太子虽然对他恭敬,他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学生发自内心的敬畏。他在讲课的时候,他

在看书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一道目光,似乎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每每抬眼,却只剩下太子恭敬而守

礼,下垂的双眸。

这让他在心中升起一阵隐约的不安。

那种似乎是觊觎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目光,让他本能地不适。

有时他甚至觉得,他身边站着的,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而是一匹伺机而动的狼。

他精心地布了一个局,就像在战争中设下计谋一样,对他来说手到擒来。太子一头便闯进了他的圈套

汉帝是否察觉,是否在放任,他并不知晓,但如今背水,他只能一战。

他成功地让太子看见战争的残酷,看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受到了绝望。这对一个初上战场的人来

说,无疑是好事。

项王就是遇见绝望太晚了,之前的百战百胜,让他在一次绝望下便自刎乌江。

却不想太子竟绝处逢生……

他收到了太子战胜的消息,便如似乎命运和他开的一个玩笑,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点。他布的局

,被太子硬生生给破了。

太子前来劳军时,却似乎丝毫不提自己的背弃,只是赞他功勋卓着。他不禁想,也许这个局虽被太子

破却,但他希望太子学到的东西,懂得的深浅,太子终究是懂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羞耻,羞耻的同时,也再也不愿提起。

他醒来的时候,太子坐在他的床边,火光跳动在他没有表情的面容上,显得不真实。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一瞬间似曾相识,心中这么多年再次构筑的骄傲和尊严,却在这一

刻,轰然倒塌。

太子撕去了平日温雅的面具,目光浑浊得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污垢和漆黑。

太子不再顾礼仪,不再顾情面,似乎完全忘记了他还是自己的师长般,竟……竟对他……

太子先是戏玩于他,后来,竟又挑断了他的脚筋。

错了……错了……他错的太离谱。

他怎么会认为太子像项王?!

项王即使暴虐,但从来坦坦荡荡……可太子,却如猱般狡猾,如狼般心狠,如狐般虚伪。

张良和自己,都被这人骗了。难怪汉帝不喜欢太子,没有人会喜欢这样阴猊的儿子,窥伺在脚下。

他错的离谱,并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也终于知道,那个一直追随着他,若有若无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原来太子年纪尚小,却……

却……早已对他起了一个学生不该有的情愫。

他本以为,他出众的容貌,只会在自己少年的时候,引人垂涎;却不想他如今已年过二七,却……

羞耻,除了羞耻仍是羞耻。全身如火地燃烧着,燎原的火种遍布被触碰的肌肤。他不能原谅太子,也

不能原谅如此羞耻的自己。

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一个少年手中翻船,他的大意葬送了他高傲的自尊。

太子倒是不慌不忙地,带着他回了长安。

张良来劝过他一次,但他却心中混沌,不知所言。是张良为了自己的功名,出卖了他么?

不……是他自己猪油蒙了心呵……

他贪取功名,又想要解开心中的结……

懵懵隶隶,来到长安,投进一张看不见底的大网中……

回了长安,汉帝将他软禁了。

曾经如兄长般的面容,关怀的笑语似乎还在耳边,如今一切烟消云散,繁华落尽,他这才看,汉帝眼

底最冰冷的地方,只是帝王略。

他作为帝王的走狗,待烹府中。

他倏地回想起,坐在通向长安驿道上大哭的蒯通,原来蒯通的泪水,竟是为自己的无知而流。

再次见到太子的时候,太子又长高了许多,少年的稚嫩渐渐褪去,露出男人的英挺。

太子恭敬地跪在他的脚边,求他出山。

他拒绝了,太子深深地看着他,解下了腰间的镆铘之剑,挂在他的门上,太子叹了口气:“我们本是

师生,走到这一步,情非得已……孤会一直等着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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