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朱雀抱着韩君书成功逃离后,一路不停,直到了城郊的一处密林才停下来。
韩君书长发披散,衣衫凌乱,狼狈之极,朱雀伸手给他拢了拢头发,又要帮他系好衣带,却不防左右
脸颊各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这两下是朱雀意料之中的,他只是笑了笑,仍旧替韩君书理好了衣衫,还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韩
君书身上,“天冷,别冻着了。”
“就算冻死了也与你无关!”韩君书用力的打开朱雀的手,一把扯下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摔到地
上,“我都已经被你害得这么惨了,还在乎什么冷不冷,也不用你再假好心!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故
意引那些人来,让他们看我出丑,现在我已经身败名裂,你高兴了,满意了?”
“没错,这就是我真正的目的。”朱雀大方的承认,“以你这单纯的性子,压根就不适合行走江湖,
再跟那帮人混在一处早晚出事,你都已经成了我的人,怎么着我也不能看你有事。”
“你、你还胡说八道!”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愤怒,韩君书不怎么健壮的身躯一直在发抖,“
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再三的羞辱我,现在还让我再也没脸去面对武林同道,我是该你了还
是欠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朱雀沉默了一阵,忽然叹叹气,面上不见了招牌的笑容,正色道,“我这样做有我的道理,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用不着等到以后,我现在就恨不得杀了你!”
“好啊,如果你下得了手,就尽管来吧。”
“你——”韩君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确他有过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要朱雀的命,他都没能下得
了手,在宣城那次明明都出手了,在最后关头也还是刺偏了,这一次只怕也不会有例外,一想到这样
,他只觉得无比丧气,委屈的哭出声来,“我就是个没用的孬种,连杀人都做不到,我活着还有什么
意思,干脆死了算了……”
朱雀看得心疼,上前把人搂在怀里,轻拍他的肩膀,语气放柔,“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
的,不要再乱想了,一切都交给我,没事的。”
有了朱雀的安慰,韩君书反而哭得更凶了,还泄愤似的在朱雀小腿上狠狠地踹了好几脚,却并没有再
抗拒朱雀的怀抱。
朱雀由着他发泄,只是温言相劝,总算韩君书哭声渐小,最后没有了一丝的动静,朱雀不放心的问:
“君书,你还好吧?”
“嗯。”
“那就好。”朱雀轻吁了一口气,“现在还是黑夜,不适宜赶路,先找个地方住下……”声音戛然而
止,韩君书从朱雀怀中抬起头来,虽然还是满面泪痕,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你还真是不放弃啊,君书。”穴道被制,朱雀的神色中却没有半点的惊慌,“说吧,打算把我怎么
着?是杀还是剐?”
“我……”韩君书面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只想着把人制住,被朱雀一问,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是无
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去,他咬咬牙,冷着脸道,“就算我杀不了你,自有人抢着要你的命,你就在
这儿等着被人砍吧!”说完转身便要走,还没抬脚,就见对面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个人影。
“谁在那里?”
“是我,韩公子,叶玉闻。”修长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清俊的脸上挂着温文儒雅的无害笑容。
“你来做什么?”韩君书心生警惕,藏在衣袖中的拳头已悄悄的握紧了,“想把本公子抓回去?就你
一个人?”
“韩公子不要误会。”叶玉闻耐心的说明来意,“叶某本来就不相信韩公子会与魔教的人勾结,所以
才悄悄的寻了过来,恰好看到韩公子抓了魔教的朱雀令使,这就是证明了叶某没有看错人。”
“你肯相信我?”往日里韩君书还觉得这位叶庄主太过虚伪,现在想来竟是自己错了,这种时候相信
自己的人居然只有他。
“叶某以项上人头担保,从来没有怀疑过韩公子的为人。”
这句话差点就让韩君书热泪盈眶,他慌忙别开脸,感叹道:“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叶庄主这样
想,这个江湖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只怕一到明天他的事就会传遍整个江湖,不但他丢人,就
连整个韩家也会因此而蒙羞。
“这个韩公子大可不必担心。”叶玉闻宽慰他道,“我早已命人封锁了消息,没人敢往外乱传,而且
大哥那里我也可以帮韩公子解释。咱们现在只需把朱雀带回去,剩下的也就好办多了。”
韩君书脸上现出动容之色,明显是被说动了,毕竟他一向很在乎自己的声誉,何况这还关乎着整个韩
家的兴衰荣辱,只是这样一来朱雀只怕真的是性命难保了……停停停!韩君书,你还犹豫什么,这本
来就是他自找的,死了也活该!
主意打定,韩君书便转过身去,重新面对朱雀。朱雀显然是已经听见两人的对话了,忽然长长的一叹
,故意作出一副哀怨无比的模样,“君书,你好狠的心啊,居然要以我的性命去换一个虚名,枉我对
你一片痴心……”
“闭嘴!”韩君书完全不为所动,看来是铁了心,没有当场一个耳光甩过去就不错了。他伸手便要去
抓朱雀,可是刚碰到朱雀的肩膀,就觉得背心一痛,然后整个人动弹不得了。
“叶庄主,你做什么?”突然的变故让韩君书万分不解,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叶玉闻已走了过来,
冲他一笑,却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反而解开了朱雀的穴道。
韩君书早已完全呆住了,只见朱雀活动活动手脚,甚为熟惗的跟叶玉闻打招呼:“叶庄主,今儿个的
事多亏你了,朱雀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必定偿还。”
“朱雀令使客气,这本是叶某份内的事,还望朱雀令使在贵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
两人的对话完全被韩君书听在了耳中,他现在算是全都明白了,只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愤出的怒火都
可以直接将人烧成灰了,“叶玉闻,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内奸,你这个阴险无耻的伪君子!”
“韩公子说的没错。”叶玉闻并不气恼,甚至连唇边的笑容都没有减半分,可是他这张无害的笑脸现
在只让韩君书觉得恶心无比,“叶某是阴险无耻,只是不会像韩公子一样随意的猜疑别人。”
“你——”韩君书为之语塞,他确实曾不只一次的怀疑岳沉霄与魔教中人勾结,现在后悔却已经来不
及了,“叶玉闻,你不要太得意,早晚一天你会不得好死!”
“只可惜韩公子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好了好了,叶庄主就别再逗他了。”朱雀打断了两人的对峙,很明显他还是护着韩君书了,“时候
不早了,叶庄主也该尽早回去,咱们告辞了。”
“朱雀令使请。”
“请。”朱雀冲叶玉闻随意的一抱拳,把韩君书拦腰一抱,直接就扛在了肩上。韩君书挣扎不得,嘴
上却还是骂个不停:“朱雀,你个混蛋,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乖乖的,别闹!”
“你、你乱摸什么,把手拿开,混蛋……”
韩君书的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当然武林盟的众人并不知道还有叶玉闻那段插曲,不过是把韩君书鄙
视一阵也就把这事放下了。岳沉霄终究还是念着共处一场,怕这事传出去之后韩君书就真的没法再在
江湖上立足了,所以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将这件事外传,只可惜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两天金陵韩家的
大少爷同魔教朱雀令使狼狈为奸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江湖,这却不是岳沉霄能控制得了的。
再行几日,队伍终于到了宁夏,而他们离逆天教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待
第三十七回:教主驾到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这贺兰山位于北地寒冷之境,十一月份的光阴上早已是北风朔朔,大雪纷飞,即使是把棉衣都裹在身
上也抵挡不住那种刺入骨髓的寒冷,说是呵气成冰也一点都不夸张。好在众人都是内功深厚,倒不会
太过狼狈。
岳沉霄一行人先在附近的一处小镇上住下,等到大部人马前来会合之后,这才筹划之后的事。
武当派的白眉道长和点苍派的贺掌门都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们一路行来又游说了不少武林
同道参加这次的剿魔行动,只是途中几次遭到魔教的伏击,死的死,伤的伤,等赶到宁夏时能用的也
不过剩下二百人左右。
在经过反复的商议之后,最终决定还是先礼后兵为好,一来因为贺兰山地势险峻复杂,敌方情况尚摸
不透,再者这才是他们名门正道该有的作派。岳沉霄虽觉得这样做未免有些多余,只是他虽然是盟主
,实际上不过是担个虚名,真正决策的还是白眉道长等几位武林前辈以及各派的掌门们,他本也不在
乎这些,而且因为小岳和青璃的失踪,更是早已分了心,如今只要做好他份内的事就是了。
从他们来到这里时就在下雪,一连几天,直到了今日天气总算才放晴了。一行几十人的队伍走在雪地
里,满山遍野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在日头下一照,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早就听闻此处风光无限,若不是时机不对,岳沉霄倒真想四处转转,好好的游览一翻。这几十人中除
了几位武林前辈以及各派的掌门外,其他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剩下的人则在暗中早已埋伏好了
,虽说是先礼后兵,只怕一场恶战终究是免不了的。
距离主峰还有一段路程时,便已有逆天教的弟子出来盘问,岳沉霄送上事先准备好的拜帖,那几名弟
子只随意看了两眼,其中一个往空中发了烟火信号,便叫他们在这里等着。
这一等就是足足等了有两个多时辰,有人早已不耐烦了,嘴里开始不干不净的骂咧起来,偏偏那几名
逆天教的弟子都泥塑般的立在那儿,问也问不出一个字来,他们又不能动手,何况已等了这大半天,
这会儿要发作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教主驾到——”
这声音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几十人自山路上往这边缓缓行来,簇拥着一乘四人抬的青呢软轿
,里面想必就是那逆天教新任的教主凤翎了。这位教主不过继任才短短的几个月,甚至还未正式露过
面,却已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腥风血雨,现在这位神秘的教主终于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每个人都
是既好奇又满是期待。
青昵的软轿放在了地上,逆天教的弟子们各自有素的退到两旁,把中间的路让出来。这些人大都是一
身玄衣,惟有腰带的颜色不同,想必是为了区分各自的身份。那软轿旁的朱衣男子却有大半的人是知
道他的,正是朱雀,他含笑的双眼往人群里一扫,像老友重逢似的打招呼道:“各位,许久不见,别
来无恙啊?岳大侠,怎么不见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娃娃了?还有你那个漂亮的师弟……”
“朱雀。”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软轿中传出,止住了朱雀的口无遮拦,这声音听在岳沉霄耳中,他竟忍
不住心中一动,总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却又具体说不出是哪里怪了。
朱雀又笑了笑,然后把软轿的帘子掀了起来,周围立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之声。岳沉霄的目光也被
吸引过去,见那轿中的少年眉目如画,斜斜的靠在一方软枕上,唇边噙着一抹慵懒的笑。
早就听闻这凤教主年纪不大,如今这模样看来竟是不及弱冠,且又生得这样漂亮,想到月余前那两宗
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的灭门血案,怎么也无法与眼前的弱质少年联系到一块去。
“这位想必就是岳盟主了?”
在看到少年第一眼时,岳沉霄就已经怔住了,面前的这张脸明明是陌生的,却又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尤其是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听到少年的话,他才回过
神来,客气的道:“岳某不敢当,凤教主有礼了。”
少年冲他笑了笑,仍旧坐着,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岳盟主同几位前辈领着这些武林同道来到这贺
兰山下,如此的兴师动众,想是为了那试剑门和龙门镖局而来?”
“凤教主果然够爽快。”没想到他会如此的直接,这倒有点出乎岳沉霄的意料,正好他也不喜那些虚
礼,对这位凤教主的好感在无形中已添了一分,”大家都是武林同道,岳某便不同凤教主客套了。试
剑门的霍门主和龙门镖局的王总镖头都是江湖上受人尊敬的老前辈,即便他们有什么不是,也该由武
林同道来共同公断,如今他们死得不明不白,希望凤教主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杀都杀了,还要什么解释?”少年偏头一笑,颇有几分天真的味道,”常听人说岳盟主是江湖上难
得一见的大侠,想必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怎么也如此的迂腐?岳盟主又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曾一一的
向他们解释过?”
“岳某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
“这大奸大恶是谁定义的?岳盟主杀人时,可曾问过他们的意愿,可曾让整个武林来公断?”
这话分明就是强词夺理,更带了几分挑衅,一些沉不住气的年轻人已经开骂了。
“盟主跟他废话什么?”
“大家干脆痛痛快快的杀一场,省得受这个鸟气!”
“……”
“各位稍安勿躁。”少年再次开口,声音明明不高,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居然把所有的声音
都压了下去,“怎么说诸位也是不远万里的来到这里,本教主当一尽地主之宜,总不能让诸位空着手
回去。朱雀,让人把东西拿过来。”
“是,教主。”朱雀应一声,拍拍手掌,便有一名玄衣弟子端着一个托盘自队伍中走了出来。
“这可是本教主为各位精心准备的礼物。”少年命那弟子把东西端到岳沉霄面前,“岳盟主请过目。
”
那托盘上是一本蓝皮的小册子,还有几封书信,岳沉霄拣了那册子来看,而白眉道长和贺掌门则把那
几封书信拆了开来。
这一看不要紧,直把岳沉霄看了个目瞪口呆。册子里面全都是试剑门以及龙门镖局同外邦来往的记录
,时间、地点都无一遗漏,就连会面人什么模样,穿的什么衣服都清清楚楚。这里面所记载的每件事
无一不是满门抄斩的罪名,岳沉霄拿不定主意,自然的便看向两位前辈,只见贺掌门早已是气得青筋
暴起,而连一向老练沉稳的白眉道长都变了脸色,他们手中的书信想必就是两派与外邦来往的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