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顾沉舟说,“祥锦就在我这边,他这几天应该都在,我最近也没什么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今天还刚好大家都有空了。”温龙春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下午三点半,金沙世界,怎么样?其实我也是刚刚在金莎世界里这里看见了贺海楼,才临时想起来的。”
顾沉舟面上不动,只轻轻地笑了笑:“在那里看见贺总确实不奇怪。”
温龙春用大家都明白的口吻调侃道:“谁说不是呢!”
顾沉舟再走进厨房的时候,碗已经洗完了。
卫祥锦正在水池旁刷锅,对顾沉舟说了一句:“差不多了。”
顾沉舟“嗯”了一声,跟卫祥锦说:“刚刚温龙春打电话过来,说下午三点半,我们五家聚一聚。”
卫祥锦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就去吧。”
顾沉舟点点头,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白色水柱顿时倾泻而出,还没有撞击到不锈钢水槽底部,就有热气绕着水柱氤氲升起。
他将双手放到温热的水流底下,从指腹到手背,从指甲到腕部,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冲洗着。
金沙世界算是京城的二代三代经常去的一个娱乐会所了,主要是服务好,保密性高,后台硬,又能玩到任何想玩——包括有生命跟没有生命——的东西。
顾沉舟和卫祥锦对这里也算熟悉,下午三点二十五分,两个人来到金沙世界的停车场,将车钥匙交给迎上来的门童,卫祥锦冲顾沉舟一抬下巴:“你的车子。”
顾沉舟点了一下头,他也看见了自己的银灰色奥迪车。这个时候他就有些庆幸之前没有忽悠卫祥锦了,要不然他要怎么跟对方说?——再撒一个自己昨天晚上曾经来过这里的谎?
从停车场走到酒店的正门,站在门后的门童立刻打开玻璃门,顾沉舟问迎上来的经理:“温秘书他们在哪里?”
在会所、酒店等地方工作的人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双能认人的眼睛,经理远远地就扬起高兴地笑脸,对顾沉舟和卫祥锦说:“顾主任,卫中校,你们都来了。温秘书就在三楼,开了一个大厅,大家一起玩呢。我给两位带路!”
“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还要麻烦你老许?”卫祥锦在一旁摆摆手,说,“你继续招呼客人吧,我和小舟自己上去。”
经理一看还真有人进来了,也不罗嗦:“那行,就在五楼的春日厅,两位请!”
顾沉舟和卫祥锦到达春日厅的时候,大厅中已经坐了许许多多的人了。
打电话给他的温龙春,电话里提到的贺海楼,统统都坐在沙发上聊天,只是从顾沉舟这个方向看过去,说话的更多的还是温龙春和陈涵,贺海楼的脑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略略后仰,左手放在身旁长发女人的腰部往上靠近胸部的位置,右手则交给另一位穿着侍者衣服的年轻男人仔细按摩,看上去就不像是说话的模样。
“我们的顾主任和卫中校来了。”最开头看见顾沉舟和卫祥锦的,还是坐在中间的温龙春,他站起身笑道,“得先给中校敬一杯酒,咱们之中官最大的一个!”
卫祥锦一挑眉:“寒碜我了是不是?就冲你这句话,今天拼不倒你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要比喝酒,机关里还真没有几个比得上部队里的,一听这句话,温龙春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大了一圈,连忙说:“开玩笑开玩笑!我说卫绸缎你怎么这么不经说呢!”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小名了,卫祥锦当场就“我了个槽”,硬拉着温龙春一连喝了三杯高度的洋酒。
喝完之后,温龙春的脸都红了:“坐下、坐下、先坐下!我都站不稳了——”
顾沉舟和卫祥锦坐到了靠近门的位置的沙发上。
这是一组圆形的沙发组,米黄色非常松软,用力往后一躺,整个人都能陷进去。不过卫祥锦显然不太喜欢这种没有骨头的坐姿,刚刚坐下就又站起来,从旁边拖过一个小沙发凳坐了。
仰着头似乎休息的贺海楼这回也慢吞吞抬起脑袋来,他伸手拍了拍一旁靠着自己的女人的后臀,漫不经心地对她说:“去,伺候顾主任去——伺候好了,我给你发双倍的奖金。”
这位倚在贺海楼身旁的女人倒是和贺海楼之前的品味截然相反:她长发烫卷,容貌艳丽,低V领的贴身紫色礼服更将她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都近乎魔鬼身材了。
紫色礼服的小姐抿唇一笑,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端起自己手中的酒杯,走到顾沉舟面前,说:“顾主任,我敬您一杯。”
顾沉舟抬眼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微微笑着说:“谢谢。”却没有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不过我不习惯别人用过的东西。”
他没有压低声音,一沙发的人都听见了,卫祥锦和温龙春的视线先后透过来,他只拿起酒杯,侧头和卫祥锦碰了下杯子,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贴士:
离亭宴带歇指煞,清《桃花扇》中《哀江南》第七曲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第一一六章:搞基规则
紫色礼服的女人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顾沉舟的话,脸上的笑容又谦虚又漂亮,并且二话不说,直接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顾主任,这杯是对您的敬意,今天能见到顾主任,是我的荣幸。”
顾沉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方听了贺海楼一句话就想上来朝他敬酒,是自己不自量力,被当众甩一巴掌也是自找的难受。她不上来,顾沉舟不会说话;她要下去,顾沉舟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里的女人,再优雅再漂亮,本质上都是他们这些人的宠物,兴致好的时候逗一逗,兴致不好的时候,哪个在哪个倒霉。
紫色礼服的女人喝完酒就转回了贺海楼那边。她在这里也呆过两三年了,没点手段凑不到贺海楼身旁,刚刚的应对也算把自己的面子圆回来了:她最开头想跟顾沉舟喝一杯,却被对方直指不干净,算是里子面子都掉了,结果她硬是眉头也不皱,自己一口喝下了杯子里的酒,又说是对顾沉舟的“敬意”,这就把最开头的不自量力给遮掩过去了,一般到了这边,稍微有点风度的人都不会再说什么,毕竟归结起来,这也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事实上今天的顾沉舟是比较没有风度。
这里的人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对彼此的脾气都有些了解,尤其是卫祥锦对顾沉舟:就他对对方的了解,顾沉舟确实不是什么人的酒都喝的,这也是他回国之后脾气好很多了,所以在京城这种资讯汇聚又随时有新鲜重大消息发生的地方才名声不显。在出国之前,顾沉舟参加什么聚会,等闲的官二代子弟都不敢凑上来敬酒,就怕顾沉舟淡淡一笑却不举杯——虽然是个软钉子,但一众人面前,面子也掉大发了。
不过他的这位发小虽然不经常举杯,却也很少这样直白地下人的脸……
是贺海楼?卫祥锦的思绪转了一圈,又跑到了贺海楼身上。
这个时候,紫色礼服的女人已经走到了贺海楼身前,她还没有坐下,眼波却朝贺海楼的方向轻轻一瞟。
这一眼又媚又软,隐隐间似乎还有些水光荡漾,只一个除了贺海楼,谁都没有发现的小动作,就把女人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可惜京城的贺少,最出名的除了男女不忌口味奇重之外,就是喜怒无常毫无风度。
坐在沙发上的贺海楼懒懒地靠着松软的靠背,似笑非笑地看着紫色衣服的女人:“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不要的破鞋,你觉得我会要?”
一旁给贺海楼按摩手臂的男侍应极轻微地缩了一下脖子。
紫色礼服的女人整张脸都僵了,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一下子抬手遮住自己涨红的脸,掉头跑出包厢。
温龙春和陈涵乘着碰杯的时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贺海楼还真是跟以前一个模样。
没品到这种程度……确实不太多见。
虽然在座的不止一个人在腹诽,但周围的气氛却没有分毫变化,该说什么说什么,贺海楼再怎么没品,反正不光他们的事。直到一道女音从门口的位置传来,直接压过厅中众人的声音:“刚刚一个女人掩着脸从这里跑出去,怎么,你们一堆男人欺负人家?”
这道声音在座的大多数人不认识,但顾沉舟五个却不会听错,他们几乎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对出现在这个包厢门边的人打招呼说:“悦姐!”
邱悦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浩浩荡荡地还站了十来个女性,其中有两个站得比较近,一位长发一位短发,分别似笑非笑地看着温龙春和陈涵。
温龙春和陈涵也看见了她们,两个人一口酒没有完全咽下喉咙,差点呛到了。
位置最接近门口的顾沉舟也看的清楚:长头发的叫林宝宝,短头发的徐芽,家里的长辈都是中央委员,在京城中有一定影响力的。她们分别是温龙春和陈涵的女朋友,而且很可能这一两年就要结婚了。
但除了这两个准太太之外,顾沉舟还发现在他们站起来转过头的一瞬间,有不下三道的视线朝他这个位置打了个转……那些视线看的是他,还是卫祥锦?
刚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温龙春哈哈一笑,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轻描淡写地说清楚了:邱悦她们是女人没错,但就是女人才会更看不起在这里做事的女人,他们这个阶层,可没有哪里名媛脑袋里塞满了稻草,什么事情都要打抱不平一下。
果然邱悦听完之后只是淡淡一笑,随便说了一句:“一屋子没个好货。”她今天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再加一双短靴和利落的短发,非常男性化,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年过三十。说完之后,她就拍了拍手,“姑娘们,我们走,他们爱玩女人就让他们去,我们也叫上一屋子的男人玩一玩。”
一群莺燕的笑声立刻响起来,温龙春严肃着脸朝顾沉舟一指,对邱悦说:“悦姐,你的顾小弟也在我们中间,躺枪了啊!”
顾沉舟满脸无奈,一摊手说:“习惯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自然地把气氛炒了起来。这样的情况并不多,也就是在最风华的时候,横行京城二代圈子长达十年的邱悦有这个资格,能让顾沉舟他们这样放下身段地配合讨好:别的不说,光光看军衔等级,卫祥锦这个大家中最高的一个,也得一溜小跑到对方面前立正敬礼,大声喊上一声“长官好”。
邱悦说:“让他真躺下,我再插一箭上去。”
众人哄笑,顾沉舟也做出难受样,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几句话过后,邱悦真带着一种名媛去开玩了,顾沉舟也随便找了个机会离开春日厅,一边去洗手间一边拿出手机拨了顾正嘉的号码。
现在是放假时间,顾正嘉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天天呆在家里刷刀塔,电话很快被接起来,顾沉舟还能从电话中听见对方那边的游戏音。
“大哥?”顾正嘉的声音响起来。
“家里最近有没有讨论什么事情?”顾沉舟自然而然地把话说得委婉了一点。
“什么事情?”顾正嘉茫然地问。
光光听声音就知道了,顾沉舟就知道对方是真的没想到,他换了个更直白的方式:“爷爷有没有在你面前询问过我的问题,‘正嘉,你哥哥最近有没有和什么女性朋友走得近’,‘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喜欢什么类型’。”
“呃……”电话里的人发出了一个单音,几秒钟之后,他说,“其实没有……”
照样是光光听声音,顾沉舟就知道对方在说谎。
红地毯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到了,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将手放到水龙头底下,平静说:“下次再要说谎,事前先把话里的迟疑去掉。”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
“嗯?”顾沉舟发出了一个单音,电话里就响起了低沉的男音,“还嗯什么!你都二十四岁了,还想等多久才带回一个女人给我们看?”
“……爸?”这回换顾沉舟声音迟疑了,“你什么时候到京城了?”
顾新军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你爸的妈催你爸了,你老子也就只好催你了。如果你自己没有看中的,京城里的那几家,你能追到哪里就算哪个。”
还真是这样……
顾沉舟心道难怪刚才的见面有些奇怪——当然他们这一伙人还不至于让京城的名媛集体出动,特意跑过来看上一眼。估计就是邱悦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做个大姐拉了大家一起出来聚一聚,才顺便过来看一眼的。
顾沉舟说:“爸,我才二十四……”
“祥锦有女朋友了。”顾新军淡淡说,“说是军队里一个文职工作者,你卫伯伯昨天打电话过来,足足跟我炫耀了半个小时!”
还有这一个因素!顾沉舟也牙疼了一下:“我还不知道!卫祥锦那个臭小子——”
“不要转移话题。”顾新军说。
“我没有转移,”顾沉舟说,又顿了顿,再接下去,“爸,我现在在青乡县那个穷乡僻廊的地方,就是想也没有什么资源……要在京城里找,总不好让对方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先颠簸个一两天,再到我工作的地方看见我吧?”
“你要调回来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顾新军说。
“其实我也就在青乡县呆大概半年吧,半年一过不就好了?”顾沉舟说,青乡县赶上大地震,他在地震的时候表现不错,这是一个功劳,再过半年,基层的工作经验有了,他也就应该回到省城熬一段时间资历,有了足够的资历之后,再下放就是可以主政的级别了。
电话那边的顾新军沉吟了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上上心。”口气就松了。
这也是自然而然的:顾沉舟还没有进入体制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小孩子,家里的大人的目光主要着眼在他的工作上;现在既然已经开始工作了,“立业”之后自然就是“成家”了。
“我知道,爸爸,我会找一个符合要求的……”顾沉舟笑了一下,他既然没有喜欢的人,对联姻就不会有任何排斥。至于托口青乡县,不过是因为他现在还在和贺海楼纠缠。
而在他的计划中,他和贺海楼的纠缠,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年的时间。
“你自己喜欢也很重要。”顾新军说。
“当然。”顾沉舟不以为意地说。凭他的条件,他大可以从容挑选自己的妻子:漂亮的,有气质的,聪明的,有身份的,喜欢他的……或许是因为可供挑选的对象太多,俯仰可拾,他反而对谁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顾新军又对顾沉舟说了“晚上到正德园吃饭”,交谈就告一段落。但电话并没有被挂断,只是换回了顾正嘉,对方说:“大哥,我本来想告诉你老爸回来了,可是他盯着我……”
“你这个臭小子一点都不懂说话的艺术。”顾沉舟无奈说,要是这次接电话的换成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言语中稍稍暗示一下,他就听懂了,“算了,反正和尚总要回和尚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