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三)——楚寒衣青

作者:楚寒衣青  录入:08-16

不是完全的激烈,也不是完全的温和,但他开始回应,并且速度不慢。

贺海楼这回真的结结实实吃上了一惊,这样的惊讶让他下意识想要看清楚顾沉舟的神情,忍不住向后撤了一下。

或许是感觉到贺海楼的动作,也或许只是时间恰好。

顾沉舟的舌头轻轻舔过对方的嘴唇。

湿润的,灼热的。

一瞬间的滚烫和随之而来的沁凉,贺海楼的心都颤抖了一下!

他立刻抛弃了自己要看对方表情的想法,转而更为凶狠地扑上去,邀请对方和自己做更深入的交流。

唇与唇的厮磨,牙齿和牙齿的碰撞,舌头同舌头的交缠。

贺海楼全身心地投入这个交换唾液的深吻,按理说这个机会他期待了很久,不会再有功夫走神思考其他事情,但事实上,很奇特的,他一边深深地投入这个亲密的行为中,并完全肯定自己专心致志;另一边又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活跃的思维,他在思考顾沉舟,这个人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占有了他的思维,填充满他脑海里的每一寸地方。

他惊讶、喜悦、疑惑、深思、得意、满足……所有所有的情绪,都只因为这一场不在预料中的亲密,也都只因为面前这一个人。

顾沉舟。

顾沉舟顾沉舟顾沉舟顾沉舟顾沉舟——

无形的声音在他心脏里脑海里响起,反反复复念着同一个名字。

储存在胸腔的空气渐渐稀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配合着那道无形的声音在鼓噪着什么。

贺海楼沉浸在和顾沉舟亲吻中。

他们试探、追逐、战斗、然后不分胜负中暂时偃旗息鼓,各自休息片刻又重新开始新一轮的角逐——

贺海楼全身心投入这个让人着迷的运动中,同时,他也确定顾沉舟跟他一样的投入:或许还没有全身心,但这个时候,对方决不是厌恶,而是享受。

顾沉舟是什么样的人?

顾沉舟就是这样的人:他或许隐忍、或许虚伪,但隐忍和虚伪都是他最终达成不隐忍不虚伪目的的过程,而非目的本身。

这是一个不会委屈自己的男人。

贺海楼静静地想着,又在心里笑了:是啊,他有什么必要委屈自己呢?

他做的每一件事,或许不是出于本心,但一定是出于本意。

一个每一步骤都有其规划的男人。

那么这一次这一刻呢?

他的深意和规划是什么?

又或者,这一次,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控制,没有必要控制,觉得无所谓,觉得可以试试,觉得想要试试——

不急。贺海楼对自己微笑。

看,总有那个时侯的。

浓郁的铁锈味突然在纠缠的舌尖蔓延开来。

贺海楼的呼吸窒了一下,腥咸的味道弥漫口腔,一面让人有作呕感,一面又给人以迷幻的快意,他的思考迅速被瓦解,顷刻像野兽追逐猎物那样不管不顾地试图深入——

顾沉舟突然偏了脑袋。

两人的嘴唇轻擦而过,舌尖飞快分开,一点银光在空中一闪而没。

然后顾沉舟轻轻扯了扯唇角。

贺海楼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动弹了一下。他似乎听见了对方的声音,又似乎没有,但确确实实有温热的气体拍在他的脸颊,像天上的云朵一样轻柔不可触及。

车门的碰撞再一次响起来。

贺海楼清醒过来,向面前看去:短短几十秒甚至几秒的功夫,顾沉舟已经坐进驾驶位,启动好车子,娴熟地倒车向停车场外开去。

贺海楼看着顾沉舟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肩背一松,人向后靠在车门上。

“味道不错”吗。

贺海楼在想顾沉舟刚刚对他说的那句话。

虽然味道确实很不错,但是这句话明显应该由我来说啊……他伸手摸摸嘴唇,很有一种台词被抢郁闷感。

晚上九点四十三分,和柳柳分手的汪思涵回到了自己家里。

汪博源正在客厅看文件,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对着进门的女儿招招手:“回来了?晚上吃得怎么样?”

说起吃的,汪思涵就程序自动切换出一张满足的笑脸:“很好啊!”

汪博源:“……”

“怎么了?”汪思涵先摆出一张疑惑脸无辜地看着汪博源,然后又噗地笑出来,“我是说晚饭很好吃啦!”

汪博源无奈地摇摇头,不管促狭的女儿,继续看文件去了。

汪思涵倒是脚步轻快地走到沙发旁,腻着汪博源坐下,然后主动说起了晚上的事情:“顾沉舟还好啦,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和他才见过两三次呢爸爸。”她要说的也不是这个,汪博源固然关心女儿的生活,但也不会像紧迫盯人一样要时时刻刻掌握自己女儿和朋友的交往情况。她主要想说的是后面的事情,“爸爸,我今天见到了贺海楼。”

听到这个名字,汪博源眉头就是一皱:“你怎么碰到他了?”露出了一些不满意的表情,作为一个直辖市书籍,汪博源必然不会把贺海楼看在眼里;但作为一个有女儿并且女儿正值花季的父亲,贺海楼这种人,需要提高十二分警惕!

“是在鱼庄碰见的,我们要吃饭的时候,贺海楼也带着柳柳进来了。”汪思涵解释道,“柳柳就是柳新颖,我的好朋友。”

王博峰放下手中的文件:“后来呢?”

“后来我提议大家一起吃饭。”汪思涵说,“我昨天才跟顾沉舟说要去鱼庄吃饭,今天贺海楼就知道地点还能搭上我的朋友……”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我觉得有点奇怪,爸爸,贺海楼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之前根本没有跟他有什么交集过,而且爸爸你和郁主席又是对立关系……”

分析到这里,答案其实已经有了脉络了。

之前那一餐饭,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既然不是为了她,答案就只有顾沉舟了。

“你看他们两个相处怎么样?”汪博源问,对于这些小辈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去关注的。

汪思涵低头想了一会:“我觉得贺海楼应该不是特意去别苗头的。”

“哦?”

“没有那种别苗头的感觉,何况贺海楼去别什么苗头啊?顾沉舟和我又不是那个关系,贺海楼带着的人也很奇怪,柳柳根本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除了和我是朋友之外,带上她跟带上任何一个普通女孩有什么差别?”汪思涵分析说,然后想到了贺海楼在餐桌上说的那一句‘你爱吃清淡的吧’,还有席间的对话,又有点犹豫地补充说,“我觉得吧,顾沉舟和贺海楼的关系好像有点奇怪……他们之间似乎很有默契……”

汪博源没说什么,片刻后微一点头。

第八十八章:炮灰

贺海楼一直到开车回到正德园的时候,还在想顾沉舟刚才那个吻。

当然,一个确实非常美味的吻,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个,再吃一口就想整个吞掉……

清凉的山风从敞开的车窗吹入车内,贺海楼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烟,大半个手肘都探出到车外。烟头在不住的轻风下燃烧得特比快,不一会,点燃了还没抽两口的贺海楼手指间就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烟屁股了。

他漫不经心地抖抖烟灰,最后吸了一口就将香烟丢进车里的烟灰缸,缓缓吐出一口烟气,正要加油门将最后一截山道跑完,就看见前方溜溜达达一前一后走来了两个人。

是顾沉舟的爷爷和跟在他爷爷身边的警卫员啊。

大家都住在一个地方,贺海楼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顾沉舟的爷爷了,像他们这种三代在扛枪打天下的老一辈那里向来是没什么脸的,平常也是不会去老一辈那里头找没趣,毕竟从小就艰苦奋斗出来的老一辈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大多保持着以前的风格,是一直不太看得惯现在的风气的,何况他要好不好,做得算是最出格的那一种……

这下一个道上遇见,贺海楼一边还在想以前呢,一边就不由自主地转了转方向盘,脚踩刹车停在了顾老身旁。

“顾爷爷好。”既然车都停下来了,贺海楼也不可能坐在车上装大头蒜跟顾老说话,一停车就自动自觉地拉了手刹打开车门下车问好。

这贺海楼和顾沉舟吃饭回来,时间不迟不早也有九十点了。顾老爷子今天也是临时来了兴致,打算在睡前溜个弯,回家就直接休息。他也没想到会走到一半碰上贺海楼,更没有想到贺海楼看见他会停车问好。

当然对方规规矩矩地停下车问了好,就算顾贺两家现在情况微妙,顾老的身份也不可能对一个晚辈的晚辈摆脸,不止露出微笑点点头,还额外问了一句:“小贺回来了,刚刚干什么去了?”

这是一句很典型的客套话,顾老也就是顺口一说,完全不在意自己会得到什么回答——孩子又不是自家的,谁管谁怎么样呢!

没想到贺海楼还真有话说,而且这话还立刻就勾起了顾老的兴致:“刚刚和沉舟吃饭了,汪书记的女儿也在,才分手回来……”

顾老一听就若有所思了:“汪书记的女儿啊,我记得叫什么来着?……”他转头问自己的警卫员。

关注的重点也太明显了吧!贺海楼顿时觉得自己的大餐又被觊觎了,尤其还是自己已经尝了餐前点心,眼看着就要吃到主菜的时候,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他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了:“叫汪思涵。”

从过去到现在,顾老多少风浪没有见过?贺海楼态度一发生变化,顾老就看进眼里了,但他并没有多想什么:以两家现在的情况,这个态度才正常嘛!特意停车问好?那才是奇怪的举动。

招呼打过了,一老一少也没有什么东西好交流的,顾老随便说了两句话就放贺海楼离开,自己继续散步去了。

贺海楼重新上了车,带着某种特别难以形容的心情回到家里,刚进家门,就看见坐在客厅的贺南山。

“过来。”贺南山看见贺海楼进来,直接出声说。

贺海楼抛了下手中的车钥匙,乖乖走到沙发上,坐在贺南山对面。

贺南山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刚刚说了一句话之后就继续闭目,一直过了三五分钟,才重新睁开眼:“刚刚兰芳过来坐了一会,还给你带了一罐子她自己腌的小菜。”

“唔,”贺海楼面不改色说,“我待会打个电话给阿姨道谢。”

贺南山摩挲着手杖没有出声,他心里有太多的失望和无力,但他从没有让这些失望和无力被别人发现,谁都没有,贺海楼也不行。

贺南山继续往下:“今天晚上你跟顾沉舟去吃饭——”

贺海楼心头咯噔了一下:就算要知道,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知不知道顾沉舟今天下午才刚刚插手过董昌齐的事情?”

“嗯?”贺海楼一愣,“顾沉舟插手,怎么会是他去?”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脑海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这家伙,还真是正事调情两不误啊……

贺南山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也很有些意外。和顾新军当同事当久了,他还以为这位组织部长在这个时候,会谨慎地把自己的孩子摘出去,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给对方这么大的自由,是想让自家小子参与进来锻炼一下?

确实出人意料……

一个顾沉舟并不值得贺南山花多少工夫,也只是顺口跟贺海楼提了一声。他刚才叫贺海楼过来,主要目的还是在第一句话。

杨兰芳也许在某些事情上不够精明,但一直对贺海楼十分关心和用心。可惜贺海楼对此毫不在意。

同一时间,其实贺南山自己,其实也在反复思量,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拉姜东一把?

姜东暗地里投靠彭松平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甚至连姜东为什么放弃现在的他不抓住,反而去投靠和他不对付的彭松平,也心里有底。当时不敲打姜东,一方面是因为杨兰芳,另一方面是贺南山根本没有把这个小人物放在心里,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那找个时间通过姜东误导彭松平,让他在关键事情上做出错误的判断,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只是事情变化太快,他还没动手,换届的时间就到了……

这个时候,不拉姜东,彭松平注定倒霉,从这一方面来讲,他的好处不少,但坏处也不是没有:汪系虽说目前有意和他联手拿下彭,但到了真拿下彭的时候,难保对方不会反戈一击给他下个什么绊子。何况真到了那个地步,杨兰芳也不会再上门来了,二三十年的交情啊……

但如果不拉姜东呢?漩涡必然集中在他身上,到了这个地步,顾新军也好,汪博源也好,都不可能松手,再早一些时间,郁主席是会力保下他,但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主席还会力保,却未必一定要将他保下来……

吊顶的大灯将客厅照的灯火通明。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贺海楼已经离开大厅上楼去了。

贺南山半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沙发里,许久没有出声。

灯光下,属于他的阴影,已经和家具的融为一体。

对于一前一后回到了家里的汪思涵和贺海楼。顾沉舟在分开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到天瑞园,他驱车到了市内的一处住宅区。

这片住宅区除了小区幽静一些周边环境更好一些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小区里的有些人或许会知道,这栋小区的某一栋楼某一层,有一位姓姜的住户,这位姜姓住户的职位,乃是政府药监局的局长;更有些关系不浅的人还会知道,这位药监局局长最近因为某些事情焦头烂额,再好的凉茶和美女,也不能把他心头的火消下去;而最最最有关系的人,并不会知道——是的,除了来到这里的顾沉舟之外,和还没有到场的一位当事人之外,没有人会知道,这里马上就要发生的一场好戏。

临街的梧桐树枝干笔挺,随风簌簌的宽大叶片吸去一天的燥热。

两侧的路灯照亮泊油路面,这片小区算是高档小区,这一整条街都没有开设店铺,以保证小区中人能时时刻刻地享受闹市中的幽静。

顾沉舟将车子停在道路的尽头,小区的保安人员从等候室探出头来朝他的方向看了看,或许是觉得车辆的位置挺得远,也没有什么动作,又缩回了脑袋。

黑夜静悄悄的。偶尔一两辆车从顾沉舟身旁驶过,先后开进小区的大门。

他来得早了一点,但没有特别大的关系,两三支歌的功夫,银白色的奥迪从前方驶来。顾沉舟调上车窗,看着那辆车子前行着、前行着,直到到了大门前,突然被一位女人跳出来拦下——

片刻后,司机下了车。

又过了片刻,小区的保安也出来了。

但更多围上来指点的,是还在小区里活动的老少……

五分钟。

顾沉舟看了一下表。

车子后座的门打开,胖胖的男人和另一位女人走下来。远远的,顾沉舟看见他们说了几句话,那位拦车的女人突然挣脱司机和保安的拉拽,扑到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怀里,中年男人忙不迭地推开那位女人,但站在中南男人身旁、和中年男人一起下来的中年女人立刻甩了男人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够狠,隔得远远的,顾沉舟似乎也听见了清脆的响声。

坐在车子里,他唇角挑了挑,一朵模糊的笑容出现又消失。

后面的事情,顾沉舟没有再看下去,他要看见的已经看见了,别人要拿到的照片也已经拿到了——《药监局长包养情人事发,妻子当众甩局长耳光》。

董昌齐的嘴巴硬不硬,从开头就不是事情的关键。

推书 20234-06-23 :暖爱(生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