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の泣——悠隶

“拜托……”我用那种杀必死的眼神看着姑姑。搞得她也有些犹豫。

见形势可逆转，我赶紧趁热打铁：“姑，你看我现在根本吃不下东西，说不定你带我出去看看，我活动一下，可能就饿了，就能多吃点儿东西了。吃药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烦人了对吧~”

吃饭实在是太讨厌了，尤其是最近，每餐都让姑姑折腾够呛，就拿昨天来说。一开始是根本吃不下饭，后来突然想吃包子，姑姑就从五楼病房直奔五百米外的市场给我买回来。拿回来之后我又嫌太油腻，想喝粥。结果她又累的跟什么似的买了回来，但我根本咽不下去。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后，我只喝了两口汤就吃药睡觉了。搞得大家都很难受。

听到吃饭，姑姑可以说是兴奋起来了，她转过身：“呃……能多吃点儿饭么？”

“嗯~当然，出去稍稍动一动总比在床上躺着要消耗热量啊~”我一点点的窜动姑姑。

“那~只有半个小时啊~多了可不行。”姑姑有些似笑非笑。

“好……”我用力撑起身体，靠在床上，等姑姑帮我换上外出的衣服。

第三十二章：还是……离不开他

“真是~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姑姑一层层的把衬衣、毛衫、外套、大衣套在我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

“哪有啊~您这是体恤我。”我谄媚的笑着。

“真是……屁孩子。”姑姑轻轻拍了我的头一下。

裤子也是一层层的穿上，袜子更是穿了三层。最后她还是不放心，在我手中放了个热水袋。

“姑~我快憋死了。”一层层的衣服把我箍得紧紧的，手脚根本活动不了。

“哪那么多话，再说就不带你出去了。”姑姑不费力的把我抱起来，放在轮椅上。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力气那么大，吃得那么多，难道，是超人转世？

“呵~”我撇撇嘴，想笑，却实在是没力气。

“好了~”姑姑果真是神速，这会儿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姑姑推着我走出病房。一出门，我就能感觉得到温度的变化。消毒水的味道也更加浓烈。

“哟，沐白。恢复的不错嘛~”那个让我看到就害怕的护士阿姨用极为惊讶的语气看着我。

“是啊~今天感觉还不错，想出去散散心呢~”姑姑笑着回答。

“呵~那要注意点儿，别感冒了啊。”护士阿姨笑笑，忙碌的走开了。

“好，您去忙吧~”姑姑笑着推着我走向电梯。

电梯里的人不多，大概是没有到吃饭时间的原因吧……

姑姑把我推上电梯，跟电梯员的那位大爷寒暄几句，他看看我，几乎是没有表情的按下了’1‘键。是哈~病人看得多了，我，又算得上什么？

“到了~”电梯员大爷不带感情的吐出两个字，姑姑把我推出来后，他面无表情的关上电梯。

“真是让人讨厌的人。”我跟推着我的姑姑说。

“谁啊？”姑姑把我推出医院，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还能有谁？那个开电梯的大爷啊~”我面无表情的玩着手指。

“切，还说人家，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姑姑的眼睛看着别处，只是手推着轮椅。

“我哪有？我起码对每个人都会笑的好吧……呃~”可能是吧，对每个人。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对我笑了？”姑姑轻轻揪了揪我的脸颊。

“那现在对你笑好吧~”我油腻的冲姑姑笑了笑。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臭孩子~”姑姑宠溺的看着我。“想去哪儿啊？姑陪你。”

“呃……”不知道，真的空白了。明明，在病房里，有很多想去的地方……

“去，公园吧~”我叹了一口气。

“臭孩子，还挺多愁善感。”姑姑打趣着拍拍我的脸。

“哪有~”我转过头去。

“明明就有……”姑姑见我有些体力不支也不愿继续跟我争论下去，推着我，径直走向公园。

“冷么？”走了大约十分钟以后，姑姑停了下来，稍稍弯腰摸摸我的脸。

“还好，腿，有点……麻了。”我微微笑笑，拍了拍无力的大腿。

“姑帮你锤锤。”姑姑蹲下来，一下下把我的腿锤热，锤到有知觉。

“姑~”姑姑一直这么照顾我，我很感激，也很开心。不过，她越是这样，我的负担越重。我是一个闲人，没有精力读书，一个废人，没有体力工作，一个……没有办法报答她的人。

我推开她的手：“不要锤了，我们，走吧。”我看着姑姑惊愕的脸，有些，心痛。

“呃……好。”姑姑捋捋头发，重新站起来，推着我往公园走。

一路，没有说话，姑姑的情绪似乎也很低沉。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公园。天气很冷，呼吸时吐出了一缕缕白雾，手指尖，脚踝，都已经冷到麻痹了。

姑姑把我推到一张长椅边，她坐在那里，静静的陪着我看看这，看看那。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来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慌乱些什么，在空虚些什么。也许是因为紫涵，也许是因为静雅，也许……

“姑姑……”我看着天空，有些，感触。

“嗯？”姑姑无力的回答。

“谢谢你……”我低头笑笑：“真的谢谢……”我回过头，姑姑已经睡着了。这么冷的天，什么都没有垫的长椅上，她睡着了。

“呵~”我微微撇撇嘴角，也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这么不平静，即使，已经没有了繁杂的作业，没有枯燥的课业，心里，还是……

“泽~”念出了这个让我埋进心里的名字。

为什么他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把我搞到身心疲惫后又走开？难道，我真的只是他的’玩具‘之一么？

“呵~”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忘掉吧，这些让自己烦心的事情，忘掉吧，这些让自己在意的人。

“泽，你这个，蠢猪……”即使紧闭着双眼，泪还是不收控制的冲出去。下意识的咬着下唇，咬到，流出了恐怖的淡红色液体。

“呵~我在的时候你一个劲儿的赶我走，我不在了，你又开始想我了？”那个疲惫又令人感到温暖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我睁大眼睛，往声音的源头看去：“……唔”依旧咬着下唇，嘴角轻轻的抽动着，这家伙……

“泽……这是幻觉么？”抽动了一下嘴角后，毫无保留的哭了出来，阴透了衣领。

“哼，傻瓜~”他侧过脸去用手指蹭蹭鼻子，然后，用风般的速度冲过来，跪在我面前，死死地，死死地抱住我的腰……

胸口有些湿润，这家伙……“你才是傻瓜~”果然，离不开他。

他把头埋进我厚厚的外套里，显得，那么柔弱……

第三十三章：不能在一起……

“别离开我，再也别离开了。”他哭得有些破音。这个人，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抱着我哭。

也许，是我不太了解他，但我很清楚，他的每一个情绪变化，都牵动着我的思想。

“傻瓜，你觉得我有体力离开么？”我推开他，微微皱着眉，自嘲的笑笑。

这会儿他的目光才定格在轮椅上，真是迟钝，现在才发现。“白~你什么时候？”

“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病到底会怎么样么？”我有些失落，他的小粗心，让我心里有些酸酸的。

“我……我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轮椅上的轮子。

“快？快么？我觉得很漫长，这样的日子，每一秒，都是折磨。每一寸的皮肤都能感觉到窒息的痛，每呼吸一次就会感觉血液在逐渐消逝。”我忧郁的看着文。“每个夜里，都能感觉到，死亡版的寂寞，末日般的空虚。”

泽看着我的眼睛，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脸上：“不会的，不会的白。你还有我啊，你还有你姑姑啊，你还有父母啊。还有……”即使他不愿意说，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还有，水静雅她们啊。”

“这些人……有谁是真心的为我着想？又有几个真的有能力为我着想呢？”我近乎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爸妈在工作，不停的工作，哪里会有时间管我。姑姑，没错，姑姑很疼我。但是，她的身体，她已经没有太多能力照顾我了。紫涵，她得了白血病，情况比我还要差。静雅……”

我停顿了，这个人，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没错，静雅时常来照顾我，但是……

“我也不能一直麻烦静雅来帮我，她，毕竟要上学的。”我不知该怎么说，但心里确实疼的要命。

“泽……我疼……”我皱着眉，泪留着下来，我哭了，不知为何，竟然哭的如此凄凉。

“哪里疼？头么？还是胃病犯了？”泽焦急的在我身上找来找去。

“这……”我指指胸口，一块已经发霉腐烂的园地，疼的，噬骨。

“白~”泽心疼的撩开我挡在眼前的头发：“别这样，我还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如果你的心疼……那么……”他把我的手按在他温热的胸口：“我的，借给你，我的心脏，我的身体，我的生命……全部都借给你。”

我看着他，心里划过一丝不安的悸动。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泽，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在乎你？如今，我拖着这半死不活的身体，还有什么资本来喜欢你呢？泽……

“别这样……我不值得。”我皱着眉，想推开他，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值得……我说值得，就值得。”他的眼神，坚定的让我没办法直视。我侧过脸去，却又被他强扭回来。

“白，你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珍藏爱情的小屋子么？”泽笑笑，真是的，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冷笑话吧。

“……”我没有出声，只是任由他死死抓住我的手。

“呵~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无奈的耸耸肩：“但是，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它‘的存在了。”

他逼着我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深情的让我脸红。我好几次想躲开，却还是禁不住心理的诱惑，又去偷偷瞄一眼。

“泽，你对我好，我很清楚，我也清楚我对你的感情是怎样。这些天，我想过了。我想，我大概……是陷进去了。”我苦笑着，事到如今，又能怎样？

“那天，静雅……强吻我了。”我喃喃的解释着那天的误会，说着，竟然脸红了。

“什么？那你没有拒绝么？”泽激动的攥紧我的手，攥的生疼。

“啊呀~手……”因为疼痛，我叫了出来：“你这个大傻瓜，我当然拒绝了。要不然你进来的时候怎么会看到静雅在哭呢？”

“呵~这样啊……”泽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轻轻揉搓着刚刚被攥红的我的手。

“泽，我当时……诶，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了么？”我故意打岔，想逗逗他。

“嗯……你大概，是在想：哎，不能亲下去啊，亲下去会对不起爱我的泽的！我猜得对不对？”泽如往日般嬉皮笑脸。

“哼~你这个自恋狂……”我没好气的哼了他一下，背过脸去。不是因为他开了玩笑……而是……他猜对了。

“白，那现在……”泽温柔的抚摸着我的手指，一股股热流涌进身体，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你是答应跟我交往么？”泽攥着我的双手，看着我的眼睛，那么清澈的眼神，让我不想撒谎。

“泽……我知道你喜欢我，很喜欢我。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那是答应了？”泽兴奋的心情完全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我微笑着摇摇头：“泽，我大概，是得了白血病。真的，我在家里搜出了病危通知书，还发现我的病症完全符合白血病的病症。这种病，我从没听过有活下来的例子……所以，我没有办法用我余下的这些残破的生命，来爱你。”泪，又是那么苦涩的流下。

我爱他，他也爱我。阻隔我们的，并不是因为两个人都是男生……而是，我们发现彼此相爱的时候……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泽，去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吧。我这种活着等死的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闭嘴……”泽怒了，真的怒了。他不耐烦的站起来，用恐怖的眼神瞪着我：“白，我不是说过，你的病可以治好的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呵~”我先是惊讶的看着他，又慢慢的把眼神缓和下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我还……”

我自嘲的笑着：“我还想一直隐瞒着你，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不想让你难过。原来……这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你们全部的人……全部的人都知道我得的是绝症，却在处心积虑的骗我……你这个大骗子！”我冲他吼了出来，我气愤，气愤他会骗我，气愤我一直的努力都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白~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怕你难受……你难受，我，更难受。”泽已经没有太多的词汇用来解释了，对于这个不修边幅的解释，我并不接受。

“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又突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又让我爱上你……呵~我竟然会爱上你，做梦都没有想到……”

“白……”看着我说着不找边的话，泽有些心疼。

“我不怪你骗我……”我渐渐冷静下来：“但是……我不会答应跟你交往的。”

第三十四章： 坦白，么？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你也喜欢我么？我们明明是相爱的，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白……你，还在介意我是男生么？”泽的疑问很可笑，男生？我从未在意过这些，我爱他，是爱他的一切，包括他是男生。

“泽~你要我说几遍？我没有足够的生命去爱你了……不要浪费时间了，如果你现在抓紧学习，还赶得及高考。考上心仪的大学，继续你的人生啊。到时候……到时候只要记得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就好，别的，就忘了吧。”我酸酸的交代着’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