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の泣——悠隶

“是不是跟原来的房子差很多。”母亲很惭愧，低下头，收拾我的衣服。“妈，住什么房子都一样，咱们三个人在一起就是’家‘啊。”我拍拍母亲的肩膀，觉得她似乎老了很多。

“白，其实是因为这里交通方便才搬到这儿的，你不要瞎想。”她好像哭了，抹了抹脸。“没有啊，住什么房子我不挑的。”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不习惯就这样住下来。

“白，你总是这么乖，妈妈觉得对不起你。”母亲哭了，从没见过她哭得如此心疼，如此惭愧。作为母亲，她已经很尽职了，生我养我，给我最好的环境生活，已经够了，她不需要这样。

“妈~”虽然心里总是记恨着母亲，但她哭的时候，我的心里面真的很酸，也掉下了眼泪。娘俩就这样哭着，没有声音的哭着，母亲收拾着衣服，我坐在床上看着她，就这样，不知为什么的哭了一个小时……

在这个屋子里面呆了几个小时后竟然习惯了，觉得还不错。我的适应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吃完晚饭，父亲还没有回家，我有些在意，明明没有那么多工作，为什么不抽时间陪陪老婆孩子？

我躺坐在床上，没心情看电视，想从床边的书架上抽一本书下来消磨时间，选中了很久以前就没看完的一本小说。拿下来以后吹吹上面的灰尘“呼~真的很久没看了，落了这么多灰。”我翻开书，寻找上次看完的章节“嗯？”一个小纸片夹在书里面，引起了我相当浓厚的兴趣

“是老爸的欠条？”我捡起来，想看清楚。

但，这并不是老爸的欠条，起码日期是我出院的那天，上面的五个字让我心惊胆战：病危通知书……

这段时间好多亲戚都到家里看我，给我买了好多红枣，吃的我做恶梦。家里天天都会有人拜访，姑姑舅舅什么的天天回来照顾我，让我受宠若惊。他们平常也不是很有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赶上一起都来了。

至于我的那些个损友，基本上都不跟我联系了，杜维仇潇倒是偶尔会打电话说想我了（怪肉麻的(╯﹏╰)）紫涵几乎天天会跟我通电话，有时放学早回到家里来看看我，带些外面的消息，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生活调剂。

“hallo，木头，我又来了。”紫涵拎着一袋苹果，然后坐在我身边。我很虚弱的躺在床上，勉强笑了笑，但实在没有力气大声说话：“就你最好了，不会给我买红枣桂圆，这几天都快吃吐了。”

紫涵的笑容有些僵了：“……其实，我买了，我是想，你贫血嘛，吃点儿补血的东西会好的快些。刚刚放在厨房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也笑笑，伸出手拍拍她的头：“笨蛋，这些还用得着你操心么？不过东西都拿来了，我就收下了。”我突然感觉呼吸很困难，使劲的吸了几口气，这却吓坏了紫涵，感觉去厨房端水给我喝。

“呵，谢了。”我喝了一大口水“没有必要太紧张，半夜睡不着觉总这样，我早就习惯了。”我很平静，但紫涵却有些难受，憋了一会儿哭出声来。

“白……”她很伤心，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伤心，但她作为一个朋友，做了这么多早就够了，早就超出范围义务了。我笑着摸摸她的头：“笨丫头，我还没死你就给我哭丧，万一我死了你岂不是要哭晕过去？”她听完哭得更厉害了，也顾不得淑女形象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人看着也心疼。

“别哭了，你这样，我也不好受。”我递给她一张纸巾，但同时我心里也不好受，想到前阵子看见的那张不应该看到的纸，心里面更是难过。紫涵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虽然停下了但还是不停的在小声啜泣，生怕我听见。

她在床边给我讲学校的趣事，给我削苹果，我们笑着，哭着，活像两个精神病。天都黑透的时候，她才离开，真不知道他一个女孩儿是抱着多大的胆量，在黑夜中从我家里走回家。

总是这样，大家总是这样照顾我，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并没有觉得多么的不开心，并没有多么的不适，但大家对我的照顾，实在是太过……

第十六章： 承诺

又是一天，早饭过后，躺在床上看书，母亲在厨房刷碗，父亲收拾好行装准备出门。

“啊！”我大喊一声，父母都被我吓了一跳，跑过来。我刚刚在洗脸，发现水越洗越浑浊，抬头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的鼻子跟牙龈都在流血，洗脸洗得满脸都是血，那张脸，根本不是我的。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整整比先前肿了一倍，两腮的肉更是垂了下来，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赶快用手捂住镜子。但是，手，我的手，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白，那么苍白，那么无血色？我到底是……

？？“快，快送孩子去医院。”母亲几乎喊了出来，飞快的揪下身上的围裙。我这才发现，脚软了，让我走是根本不可能的。父亲什么都没说，在母亲的帮助下背起我就往外跑。我一直愣着，不知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在父亲的背上，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我睡着了……

？？“不是说一开始不会输血么？这才不到一个月，不到一个月就给孩子输血了，你们到底会不会治啊？”我躺在病床上，清醒过来先听到的就是父亲歇斯底里的吼叫，似乎是跟医生吼。我的左手被一只很温暖的手握着，另一只手挂着吊瓶，好像是。那吊瓶真的很管用，我竟一点点的有了精神。

？？睁开眼，天已经暗了，左手被母亲抓着，不出我所料。父亲在一边大口大口的抽着烟，那烟的牌子……跟以前的比，降了一级。灯光没有那么刺眼，我想看看我到底在打什么药，想看看唤醒我的’灵药‘到底是什么。

？？血……鲜红的血！！输进我静脉的不是药水针剂，是血，赤色的血。

？？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不知怎么办好。我没有出声，只是侧过头哭，不知为什么，我感觉我病的真的很严重，真的可能会没命，这种感觉，好孤单，好绝望。

？？“孩子醒了……”父亲先看见我睁开眼，丢掉烟头，跑过来。抚着我的发，温柔的看着我，好多年了，好多年父亲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了。我的泪，更是止不住的流。“宝贝儿，哭什么啊？”母亲叫我叫的很肉麻，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反感，反而觉得这个称呼让我觉得欣慰。

？？“我，为什么输血？”我哽咽着问母亲，我毕竟还没有长大，害怕是情理之中的事。“……”母亲欲言又止，看了看父亲。“白，你别害怕。你是贫血你知道么？”我点点头。“你这回有些贫血贫的厉害，只能靠输血来维持体力，明白吗？”我又点点头，我心里其实不是很满意父亲给的答案，我是想回家以后再仔细的上网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家后，我直奔电脑，之前的输血让我十分惊恐，我并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更不了解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只是觉得，在电视上看到，输血的人大都命不久矣。

呵~搜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无聊。这些东西在我身上根本没有表现嘛，骗人罢了。搜点儿主要的东西，重新进百度首页，搜索’贫血死亡率‘回车……

呵，搞什么啊？竟然没有！是死是活你倒是告诉我啊！“什么破玩意啊！”我生气的把键盘推开，站起来，走到隔壁房间看电视。

？好暖和啊！“太阳很柔的照进屋子，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心情也变得舒服了。已经是深秋了啊~略有所思的把眼神转到窗外，叶子全都黄了，一片一片的掉在地上，如此的残破不堪，明年，还会长出新的罢！那时，便没有人会记得今年夏天时，叶子是多么的鲜绿，多么的清新。

哼，自己像个老头子似的，总想些’夕阳红‘的事情，有时间还是看看我的两个’弟弟‘吧！

“喂，你，还跑，就是你，那个红尾巴的。”我抱着鱼缸，指着yoki说：“不许再吓唬我了知道么？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yoki冲我吐着泡泡，大眼睛很无辜的望着我。

zozo似乎有些被yoki传染，最近有些有气无力的，经常在鱼缸上方呆着，好像缺氧似的。不管怎么样，还是放下心了，这两个东西都还好。

抱着鱼缸，心里面有些乱糟糟的。好久没有上学了，似乎是好久了。好想念他们啊，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好久都没有给我打电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习太忙了？紫涵最近也不来了，也许，是因为太忙了吧。安慰着自己，但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想着想着，只觉得手中的鱼缸越发的沉重，连捧着，都有些费劲。我赶紧把鱼缸放到桌上，怕打碎了它，连唯有的朋友都消失。明明自己拥有的很丰富，但心总是觉得空荡。

？在家里面呆了好久，似乎是这样的，天已经很冷了。树全都光秃秃的了，看着，心里也空空的。生活无聊的持续着，先前很热情的朋友同学，似乎遗忘了我的存在，干脆就断了联系。杜维仇潇偶尔会给我打电话，紫涵……很让我痛心，没有再联系我。

药的种类和数量在叠加，看见家里面花花绿绿的药瓶子就想摔碎它，让我恶心。医院，也三天两头的去，身体，更别说变得多差了。

？输血小板似乎成了家常便饭，几乎每个礼拜都会输，让我感觉到难过的是，输血小板的时候要注射抗敏药，这抗敏药注射完之后，我马上就会头疼恶心，感觉跟过敏也没什么两样，输血的时候，我的选择只有一个——睡觉。

？？听说，快期末考了，心里很不舒服，学习成绩明明很优秀，却不能参加考试，真是讽刺……

？？“什么？你再说一遍？”星期六晚上，我在和杜维通电话，他说的话，让我感觉到十分的意外，某种怪怪的电流，从头到脚。

？？十分钟前：

？？“白，你的电话……”正在拖地的母亲拿着座机的听筒向我挥舞着，刚输完血小板，这会儿体力还很好，走过去拿起听筒：“谁啊？”

“猜……”

“臭小子，都多长时间没联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听到那边熟悉的声音，我兴奋的几乎要喊了出来。

“……小白，你的声音……”杜维的声音有些颤抖，很明显，他在啜泣。

“喂喂，不过是变声罢了……”我皱着眉，骗他说，不过是处于变声期，但心里明白，是激素药物的反应。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杜维这小子平常吊儿郎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其实很聪明，这会儿，估计已经猜到了我在隐瞒。

？？“知道么，班里前两天来了一个转校生，听说是从’燕华‘（某个贵族学校）转来的。”停止了啜泣的杜维，强压着难过，迅速的转换了语气。

不过是一个转校生罢了，没什么值得注意，何况是一个满身铜臭的’贵族‘，只怕是刚好顶了我的座位吧~：“是谁啊，运气这么差，我刚走他就来了？真是不赶巧啊~”虽然是极不情愿，但还是想让杜维跟我说说话。

“哦，想起来了，那小子跟你是老校友呢。都是第一中学毕业的……”

“哦？”这倒是让我感兴趣了不少。

“呵，说不定我还认识呢，叫什么名字啊？”我饶有兴致的支起下巴，讯问杜维。

“……叫什么来的？”杜维那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惹得我十分着急：“把话题挑起来还忘了人家叫什么，你耍我啊？”

“哎呀，不是。那家伙，整天被女生围着，严重的打击了我们男同胞的自尊心，也就懒得记他的名字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连仇潇的信心都打击了？”我挑着眉问他。

“当然了，你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厉害，简直是全能。一个恐怖的家伙，每一科都学的超好，体育成绩也是优秀，最重要的是——人家长得帅，家里还有钱。”真少见，杜维竟然会如此褒奖一个人，但从他的语气中，明显的不屑，这小子，还是对人家有成见啊。

“呵，被你说成这样，都不是人类了。喂，他到底叫什么，想起来没有啊？”我着急的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嗯……好像是……叫齐雨泽。对，是叫齐雨泽。”

“啪~”手中的听筒不听使唤的滑了下来……

我赶紧捡起听筒，双手紧握：“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有些激动的问，甚至，站了起来。

“叫……齐雨泽啊。你，认识他？”杜维那边似乎有些吓到了，我这才缓过来，刚才的声音，是有些大了。

“哦，没有。吓到你了吧。可能是有点儿累了。”我苦笑着低下头。

“是么，那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你赶紧休息吧，身体重要。那我挂了啊~”

“嗯。”杜维挂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听筒，愣愣的看着窗外，电话那头只是“嘟嘟……”的响着，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出现什么画面才好。而面部表情，不知哭还是笑，只抽搐着嘴角。那个曾经在中学的操场上强行抱住我的男生，那个跟我定下同时考上省重点就在一起的男生？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开心，因为我病了，所以，我不面用对着他，尴尬的回应他；有难过，一个守着诺言的人，抱着希望，来到学校，却没有见到我；有荡漾；他放弃了贵族学校，只为守住我轻率许下的承诺。呵，乱糟糟的情绪，真是烦人啊~

我放下了电话，走进自己房间。

那个人还真是个噩梦啊~缠绕了我整整两年。当走出这个阴影，却发现，原来’药引‘还是他当年对我说过的话——“喜欢是没有界限的……”慢慢的，发觉这句话实在受用。

’没有界限‘，这四个字想彻底，是多么的深奥啊！想来，这句话让我受用了好久，对于那个人，情感似乎也有了些许变化……

真是魔魇，只是一句话，竟然让我记住了整整两年，记忆也未曾退却。齐雨泽，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呵，真不是时候啊，偏偏挑在我最虚弱的时候来，我，根本没有能力实现当初的承诺，也许，我是从来都没想过要实现它。

鱼缸里，两条’精灵‘游动着，心里平静着，思考着，那个人，那些事，一个承诺……

第十七章：出现了，臭小子

？？疲惫，愈发的疲惫。睡眠，缺少的只是睡眠，不自觉的总想睡觉。渐渐觉得，自己的生活完全变成了睡觉吃药吃饭。维持着无聊且疲惫的生活，两点一线的来往于厨房与卧室。躺在床上看书，成了我唯一的生活调剂。朋友几乎灭绝了，来往于家里的除了几个关系较好的亲戚几乎没有人了。刚刚对于感情有所依赖的我，又被泼了冷水，这冷水从头盖到脚，彻底让我明白了人心冷暖。

？？阳光，刺眼的阳光。照在我身上，讨厌的感觉。明明天已经很冷了，早晨的阳光还是明媚的让人难受。我，愈发的粗犷，激素药物导致，我很清楚。从前那个柔美的面容全都消失了，镜子里那张粗糙的且不修边幅的脸，便是我，胡子，雨后杂草般的丛生，从前的确是梦寐以求自己可以像男人些，但如今变得如此粗犷，也让我十分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