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睿笑容加深,探身捞起外衣,自西装内兜里掏出一深枣红色的小本本,丢给莫楠。“就值这么多。”
深枣红色的小本本上,字迹烫银,除去国徽,三个字最醒目——离婚证。
拿在手里摸了又摸,莫楠已经辨识不清究竟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那三个字真的很刺眼很震撼。
“真的假的,为什么是红色?结婚证不才是红的么?”
“我至于拿假证骗你么?结婚证是金字。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反正有没有这个证,你也跟我这么久了,我不放手,你还能跑了不成?”
“你闺女怎么办?你爸妈那里……”
“闺女跟我,她一女人家带着孩子,将来再婚也是个累赘。爸妈那头还没说,慢慢渗透吧。”
“真的……离了?”
“嗯。”
“你闺女以后要跟咱们住么?她该叫我什么?我不自信能照顾她,不知道该怎么带小孩,我可能不会爱她,看到她就烦,她是你跟你太太生的,和我无关……我
不想看到她。可她是你的孩子,总得跟着咱们吧?怎么办?我怎么跟她相处?她会讨厌我,是我拆散她原本完整的家,我……”
“相处什么?你还是孩子,怎么带孩子?不用你带,我爸妈高兴伺候我闺女着呢。”
“那你还不是得两头跑?你陪她的时候不能陪我,和之前有什么区别?我就是讨厌和别人分享啊!”
“想这么多干嘛?你踏实养好身体就行,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
“囫囵个儿。”
“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离婚证捧在胸前,重复着安睿给他的肯定,莫楠这才觉出开心。为完整的拥有某一样东西,绽放小孩子获得最爱吃糖果最心爱玩具那么满足而甜美的笑容。
小本本不撒手,小嘴儿合不拢。
【留言:
博主木南是个大骗子小婊子,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私生活混乱,人尽可夫!!】
第四十章:闹剧
【木南:本名莫楠,男,198X年出生,现年21岁,身高173,原籍贵州。其生母为生父所杀,生父被查出患有严重精神病免除刑责,被强制送入精神病院。因亲
属拒绝抚养,莫楠被送入福利院。后被收养,随养父母迁至北京。先就读于外国语大学德语系,大三。有一安姓男友,私企老板,34岁,已婚,育有一女,由于
莫楠介入,现已离异。莫楠与男友交往期间,同时与多名同性存在肉体关系。喜好泡吧,私生活极其混乱。迄今为止所发表博文内容,少部分为艺术加工,其余
均为伪造,包括随文图片。莫楠遗传了生父的精神病,一切都是他幻想出的……】
一条留言很快便被多达百层的回楼淹没,质疑为辅,讨伐为主。但是,当揭露的文字以刷屏的形式出现在群内,空前盛况可想而知,连潜水爱好者都吐泡凑热闹
,围观事态发展。
南木二号群:
木南:不是这样的,没有伪造,我说的都是实情。图片也都是真实的,DC是他送我的,我一张都没删除,可以发上来作证。
群众一:南南,你是小三儿吗?
木南:我……
小嫩草:他不光是小三儿,还教唆人家离婚,抛弃刚出生几个月的女儿。他贪图人家的钱,可是管不住YD本性,不停出轨,给人家戴了数不清的绿帽子。
群众二:你怎么都清楚?
木南: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诋毁我?我没有,我没有拆散他们,我们是真心相爱,他不忍心见我受委屈,一定要给我个交代。真的!你是谁?从哪
里知道的这些?
小嫩草: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别装了,不是你让我入群的吗?你跟我说,这些腐女很好骗,骗起来很好玩,就让我和同学装同性恋,不停发图片。她们信以为真
,兴奋尖叫,你就躲在一旁偷笑。难道不是?
木南:不是!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撒谎,诬陷!
群众一:南南,你在耍我们?
群众二:我们这么喜欢你,你竟然……
失望之声此起彼伏,犹如凶猛的黑色浪潮向莫楠逼近,以其惊人的气势胁迫莫楠的生命。莫楠觉得被谁扼住脖子,任凭他拼命呼叫拼命恳求,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甚至连呼吸也随之逐渐虚弱。那只手举着他,将他沉入宏大的波澜。越是挣扎越是往深里按他,一定要他在黑暗的潮水中没顶、气绝。
木南:我没有,我真的把你们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我没骗你们,没说谎,没有……你为什么冤枉我?你是谁?到底是谁?
群众三:对啊!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要信你?你说这些出于什么目的?根本是想抹黑南南,自己出风头吧?
群众四:你怎么知道南南这么多事?如你所说你和南南蛇鼠一窝,为什么又跳出来揭批南南?你只是想炒作你自己吧?
群众的呼声又出现一边倒,闹做一团逼问小嫩草身份和目的。
小嫩草:我承认居心不良,但我说的都是实情,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我是他弟弟。
群众震惊,莫楠比群众更震惊。他想不到莫柏会隐藏在带给他最多欢乐幸福的地方攻击他,想不到莫柏竟处心积虑到这地步,前所未有的恐惧病毒般从心底向四
肢百骸扩散开来,一点点啃噬他的肌肉、骨骼,令他感到心惊肉跳的扯痛。
绝对仓皇的关上电脑,拔掉电源,好像这样就能阻止恐惧进一步蔓延,疼痛进一步侵蚀。
莫柏的袭击绝对不仅仅局限于网络,更盛大的闹剧接踵而至,将莫楠汹涌吞没。
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女人的力量,女人平素是温柔小绵羊,惹毛就是河东母狮,斑斓猛虎。莫太太那气急攻心的混合在一起的谩骂、哭叫与厮打,像一场灾难性
的冰雹,疯狂无情的砸在莫楠身上。屋里打完不够,不怕丢脸的把莫楠拖到光天化日下羞辱,一定要让莫楠遭受唾弃,白眼,要所有人狠戳他脊梁骨,让他变成
过街老鼠,要不别出门,出门即被喊打。
一个男小三比一般的二奶,N奶更为社会所不容。男人似乎不需要同情,指责来的也就越发轻易、恶毒。围观的住户有同仇敌忾、有消遣取乐,无所顾忌的议论
着鄙夷、轻蔑。更有甚至趁乱掐几把,踢几下,透过别人的痛苦不幸平衡自己生活中的不满与怨怼。
混乱的公批大会,以黎昶的喝斥与挺身而出告终。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要莫太太留下力气去跟背叛婚姻的正主儿去算账,别光长本事欺负没靠
山的小孩儿,还是个生病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
把被打成破麻袋差不多的莫楠抱回屋,大略检查下来,重伤没有,主要是长指甲抓出的血痕,大巴掌扇出的红印,在惨白肌肤的映衬下格外惊心动魄。
上药过程中,莫楠不发一语,只会颤抖。慌乱的目光呆滞在某一点,魂魄不晓得惊吓去了哪里。
“我没想过伤害别人,一直一直都是别人伤害我,你信我,相信我!”突然,魂魄归位,抓住黎昶手臂拖着哭腔急切叫着。
“跟他在一起时,你就该想到今天。”
“你也来责怪我?我也做了伤害你的事?我做了什么?不都是你情我愿?都是你们主动招惹我!安哥要跟我在一起,你要跟我在一起,我满足你们有什么不对?
我只是想有人能喜欢我,想要独属于我的东西,有什么不对?我很努力付出,让你们高兴,为什么到头来错都在我?都是你们主动靠过来,我没错!
不,我有错。我不应该有不想要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别人送过来,我就该一律接受,不管讨厌、喜欢。什么都没有的人不该有选择权,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不能选择出身,不能选择命运,什么都不能选。承受就够了,我应该早明白的。我太贪心,太自不量力,对不对?很讨人厌,对不对?所以,你们不喜欢我。
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手造成!
告诉我,怎么做你们才能喜欢我?怎么做才是对的?求求你,告诉我,没人教过我,我不懂,真的不懂……”
黎昶没办法回答莫楠,谁又知道什么叫对错?对得起自己,可能对不起别人;对得起别人,可能就会亏待自己。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对错界定在哪里,无论
谁对谁错,造成的伤害永远是双方的,今天的果一定取决于当初的因。
黎昶沉默间,莫楠的手一路向上,捧住黎昶的脸,将颤抖的嘴唇熨帖在黎昶紧闭的嘴上。
理智告诉黎昶,他应该推开莫楠。但唇瓣上瑟瑟的冰凉,让他于心不忍,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
黎昶的迟疑,在莫楠来说就是默许。黎昶心软的放任,对莫楠而言就是为所欲为的暗示。浅浅的蜻蜓点水很快在谨慎的试探中深化为渴切交缠。屁股底下就是床
,还等什么?
等抓奸。
野火才要燎原,灭火剂就到了。
强硬的铁拳打得黎昶撞上墙,拳头转向狼狈抓拢衣裤的莫楠时,生生停住了。
按照安睿往日的脾气,完全可以大咧咧狠狠给这背叛他的小骚蹄子一顿爆揍,轻而易举要他至少卧床半个月,最好断胳膊断腿,再没余力爬墙。但小孩儿脸上,
身上的血道子,巴掌印,好像有啥驱魔的邪力,愣是克制住他行凶的欲望,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你就这么对得起我?!”
“安哥,对不起,我错了……我、我犯病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真的,你信我!”
“我信你,也给过你无数次机会,结果你就这么对待我的信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为了你我离了婚,你给我的回报就是一顶绿帽子?今天我不打你,你跟我
说实话,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没……没……没在一起过……就刚才……”漠视掉黎昶的失望,莫楠盯着安睿怯懦作答。
“哥,你撒谎也拎拎情况,你看他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吗?”
嘲笑介入,莫楠惊悚望向恍惚靠近的笑脸,呼吸仿佛瞬间被扼杀。
第四十一章:选择
对莫楠来说,莫柏是恶魔,是阴魂不散的幽灵。从他一出生就开始给他制造各种不幸,乃至他躲离那个家这么远,依然不肯放过他。把他搁在股掌之中恣意玩弄
,用他的痛苦和尊严吹捧他的优越感。
“安哥,你别信他,他报复我,故意陷害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了解我,没理由信他不信我。”
“显然,我还不够了解你。”安睿拨掉莫楠死拽着自己的手,声音冷,面色冷,眼神更冷。“我给你这么多次机会,向我坦白,或者了断和他的关系,可惜,你
并不珍惜。今天话已经说开,不管你愿不愿意,咱们三个必须做个了断。跟我或跟他,你选。”
“你也可以选我。”
莫楠似乎理解安睿话里的意思,明白安睿早就知道他和黎昶有一腿,只是不说,冷眼看他做出一场场蹩脚的表演,背地里嘲笑。刹那间,安睿近期对他的温柔,
甚至于他当成宝贝藏起来的离婚证,统统变成残酷的讽刺。
祈望哀求的目光逐渐变淡变冷,自动跳过莫柏,视他于无物,在冷酷的安睿与因为失望而冷漠的黎昶间流连。
他不认为此刻选择安睿会得到善待。安睿从不是好脾气的良善份子,今天闹到如此不堪,他会轻易放过他才怪。可是,除去殴打,他也想不到安睿还能有怎样恶
毒的招数。如果,他还愿意要他的话。
安睿要他选择,本身就是个陷阱。若他选择安睿,极大可能是饱受折磨之后被狠狠甩掉,恢复真正的一无所有。
若选黎昶……他刚才说得那些话,那么明显的背弃,他会原谅他、包容他,一如既往的接纳他吗?
换做自己,会接纳吗?
一个可怜没人爱,努力抓住想要抓住的所有东西的倒霉鬼,他会要吗?
会吧!
再也不背叛,再也不出轨,对他一分好,报偿十分好,全心全意当他是唯一,死心塌地依赖追随,为什么不要?
他得到教训,再不说谎,再不劈腿,只要给他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只需要一个……
“对不起,安哥。”莫楠走到黎昶身边,虽然低着头,声音无比怯懦,却又没一点拖泥带水。
目光,神情,安睿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料到结果。看向莫楠,哪怕莫楠不敢看他。
“记住你今天的选择,将来不要后悔。”幽幽勾起一抹笑,可惜莫楠没看到。
黎昶没有拒绝莫楠的投靠,但是态度格外冷淡。莫楠认为黎昶还在生气,进退举止特别小心翼翼。
搬到黎昶家第三天,接到胡六万电话,约到外头见面。胡六万开口就是他和安睿分手的事。不明白为什么呀;俩人明明好好的呀;什么黎昶是哪个葱哪头蒜,几
时冒出来的,他咋不知道;安睿怪罪他没本事,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把他真心养着的孩子看到别人怀里,发完脾气借酒浇愁,加上刚卸职的前任安太太的大吵大
闹,家里乱成一锅粥,老爷子一气之下住进医院,安睿又急又气起了满嘴大燎泡……云云。
莫楠安安静静地听,内心平静如水,根本不为所动。自己都顾不过来,没过上舒坦日子呢,哪里来的闲暇去操心前任男友的事?况且,人家或许根本不需要他多
管闲事。
胡六万说到最后,莫楠隐约听见他小声咕哝一句没想到他如此冷血无情,绝情绝意之类。耳朵微微刺痛,并未传达心底,权当自己听错。反正他打算把和安睿的
那一段断得干干净净,就不该再让与之相关的人事物滋扰心境。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经营太多事。
“六万哥,跟他说对不起,要他好好照顾自己。”临分手时,对胡六万说道。
“真就这么完了?老安为了你,可都离婚了,家里也闹得……”
“如果嫂子给你戴绿帽,被你抓奸在床,你还能容她吗?”
“这……”奇耻大辱,定然不容啊!可……“男人跟女人怎么一样?”
“缔结了感情,对方就应该是唯一,这一点无论性别,都是一样的吧。”
“你都清楚,为什么还……”
“我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贱货,不单是黎昶,我背着安哥和很多人睡过。在你们面前的,是装模作样的假象。你们不是我,不会明白我缺少什么,想要什么。你
们一定不会相信,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那样做。黎昶是心理医生,我觉得他或许可以帮我。听上去像借口,像为自己开脱,对吧?六万哥,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不会骗你,真的。”
“有病治病,老安不会不管你,全世界又不是只有黎昶一个心理医生……”
“你有没有想过,安哥明知道我跟黎昶的事,还让他到家里给我看病是为什么?”
“……”
“我想了,想不通,越想越害怕,所以只好离开他。我想保护自己,没有错,对吧?”
“我懂了。你和老安是分是和,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我还是你哥,有事只管找我。”胡六万之前都把莫楠当小孩儿,时至今日,小孩儿还是那个小孩儿,外貌
没变,坦白给他的思想、心境却意外的成熟缜密,了解过去是他把小孩儿看轻了。或者说,被小孩儿精湛的演技骗了。不过,小孩儿能把这些告诉他,他就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