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彷徨
在B市,流行这一首关于春节的童谣:“腊月二十三,糖瓜粘;腊月二十四,扫房子;腊月二十五,炸豆腐;腊月二十六,煮白肉;腊月二十七,杀公鸡;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腊月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虽然在S省没有这样的童谣,但是随着大江南北的逐渐融合,许多的习俗也渐渐变得一样。比如说扫尘、祭灶王、除夕守夜等等。
盛天雨他们到达S省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八了,基本上该做的师生情都做了,而这个时候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年,所以即使是S省的C市的出租车、公交车什么的变得少得多了——洛老爷子他们在前一天就坐上了去澳大利亚的班机,而从二十九到初二这几天,盛天雨和洛安臣他们都要在盛爷爷家度过。
对了,还要加上一个西雅尔。
从飞机上下来正是下午两点,这个时候去坐车也来不及了,洛安臣干脆就先找了个酒店住下。因为有西雅尔在,所以理所当然的,盛天雨他们是住一个房间,而洛安臣则是孤零零的住另一个房间。
“明天早上我们十点钟就要赶去车站坐长途汽车,大概三个半小时之后就可以到镇上了,然后还要换乘短途汽车,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达乡上,到时候再步行二十多分钟就可以到梓树村了。”
巴拉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顿,盛天雨也觉得这好像有些麻烦——可是没办法,这是唯一的乘坐方式:“所以为了明天,今晚上早些睡养足精神吧。”
“唔,嗯。”西雅尔答应了一声,就拿起换洗衣物去了浴室。
等到西雅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盛天雨才拨通了洛安臣的电话:“小舅舅,我觉得西雅尔还是有些不开心,是不是因为觉得要去农村不舒服啊?毕竟他原本说的是要和我们一起过春节,一定是因为我们会在X市过春节吧?”
洛安臣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将东西放好:“没有的事,我们不是也问过西雅尔是要和我们一起还是和阿峰他们一起的吗?既然他选择是和我们一起,怎么可能会表现出来……说不定是因为别的事情呢?”
说真的,洛安臣还真没从西雅尔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少年面瘫脸上看出有什么高兴的情绪,此时听到自家小米糕这么关心他,洛安臣不华丽地有点儿小别扭。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西雅尔闹小孩子的别扭呢……”盛天雨喃喃自语。
“……”如果真的说的话,你才更像小孩子吧?西雅尔完全是个少年老成的冰山面瘫啊。
又和洛安臣聊了一会儿,见西雅尔要出来了,盛天雨赶紧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是洛先生的电话?”西雅尔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身上穿着白色的上面绣有小熊的睡衣,脖子上还搭着一条干毛巾,“你们俩的感情真好。”
盛天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小舅舅很包容我啦。”
“也是,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你,所以自然会对你好。如果等他有了妻子之后,说不定注意力就会转移。”西雅尔简单地擦了擦头发后,打开电吹风开始“嗡嗡嗡”地吹头发。
“……这本来是应该的。”盛天雨觉得西雅尔的话里好像包含着另一个意思,但是却不能肯定——或许是他多想了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想却让盛天雨感觉心里好像有些不舒服……有了妻子,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么?
也是啊,毕竟小舅舅那么出色,年轻又事业有成,待人又温柔。但是 对于说出事实的西雅尔,盛天雨却不能露出自己的心情,只得勉强笑道。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电吹风“嗡嗡嗡”的声音。
“说真的,我一直很好奇,”关掉了电吹风,又随便地扒拉了几下头发的西雅尔蹭上床坐在盛天雨身边,“你和洛先生天天都在一起的吗?”
“呃……晚上小舅舅下班……”盛天雨不知道西雅尔靠这么近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每天下班之后都回家?没有出去过夜或者带什么其他人回来?”西雅尔的右眼虽然被眼罩遮住了,但是左眼依然明亮有神,此时紧紧的盯着盛天雨,倒真让盛天雨感觉到有些压力。
“呃,下班之后当然要回家……西雅尔你想说什么?”盛天雨被西雅尔越靠越近的动作给逼得有些紧张。
说实话,西雅尔不像是一般的白人那样体毛很重,十几岁的白人少年比同龄的少女更加的精致迷人。但是盛天雨却感觉到对方那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一股气势,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明明对方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洛先生比你要大上十岁,也就是二十六岁左右,他都没有操心过他的婚姻大事?或者说他没有交往的对象?”西雅尔倒在自己的单人床上懒洋洋的说。
“可是……那毕竟是我的小舅舅,就算有,也不是我做小辈的应该管的吧?”盛天雨心里一紧,随即不在意道。
“哦,对哦,那么Z国人就是讲究这个……其实,在A国又何尝不是呢?虽然A国的国风开放,可实际上,血缘关系什么的……”西雅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等到盛天雨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盛天雨被西雅尔的这席话给说的一脑袋雾水——开放?血缘关系?西雅尔想要表达什么?难道是说他找到他的血缘关系的人了?难道是那个人和文森特先生发生了什么争执,让西雅尔很纠结吗?
不得不说,Z国的家庭伦理狗血剧太多了,使得盛天雨不停地脑补脑补脑补,最后将自己的思绪搅得乱成一团之后,盛天雨才去浴室洗澡顺便醒醒脑袋。
等到浴室的门关上之后,原本应该睡着的西雅尔才睁开眼睛,将眼罩取下放在床头柜上之后,才将手盖住眼睛:“……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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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天雨很容易晕车,又加上长途车是空调车,虽然没有人在车内吸烟,但是大家呼出的二氧化碳完全都拍不出去,使得整个车内呈现出一种憋闷得不得了的感觉。
因为很难受,所以盛天雨自从上车了之后就耳朵里塞着耳机躺在洛安臣身上假寐,而洛安臣为了让盛天雨睡得舒服点儿,也是将对方半搂在自己的怀里。
西雅尔这个外国人按理说在这趟车里是很显眼的,但是因为他是黑头发蓝眼睛,这种天气里他又是带着毛线帽子围着围巾,所以在匆匆忙忙的返乡人潮中,倒没有几个发现他是个外国少年。
此时他坐在盛天雨和洛安臣的后面,他旁边是个昏昏欲睡的老奶奶。此时他看着盛天雨和洛安臣的互动,眉毛不禁有些拧了起来:“你对天雨可真好。”
洛安臣微微一笑:“文森特对你不也是很好吗?”车厢里有人听歌有人小声说话还有人接听电话,车顶上还有小屏幕在播放电影,所以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那不一样。”西雅尔顿了顿,才闷闷地吐出这句话。
“之前文森特打电话来了,”在看到西雅尔突然僵直的身体,洛安臣内心摇了摇头,“他要我好好照顾你。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会突然提出要来Z国,而且还要跟着我们到梓树村那么偏远的地方去。”
既然这个问题困扰了他的小米糕,那么就让自己来寻找答案吧。“他的小米糕”,嗯,他喜欢这个。
西雅尔看了一眼虽然看起来在睡觉,实际上并没有完全睡着的盛天雨一眼,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面拉了拉,然后压低了声音:“只是觉得无聊而已……”
在对上洛安臣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神之后,西雅尔有些愤愤:“我只是不想打扰文森特和佳人有约罢了!”
“和佳人有约?你是说杰洛维切斯家族的大小姐?”洛安臣还是知道的,最近克罗伯亚诺家族和杰洛维切斯家族有合作的倾向。不过因为他这种不见血不死人的商业活动和他们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洛安臣也只是作为文森特的朋友关心了几句。
“……嗯。”西雅尔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杰洛维切斯家的大小姐是个很温柔的女性,和文森特很配。”
“哦,是吗?听说杰洛维切斯家的大小姐的确是温柔贤良,而且还是个混血儿,想必也很漂亮吧?”洛安臣语气轻松道。
“啰……啰嗦!你难道还想去插一脚啊?你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就可以了!”说完这话,西雅尔气哼哼地撕开了一袋薯片,咬得“咔嚓咔嚓”响。
洛安臣将盛天雨的头发理顺,轻轻地抚弄着对方柔顺的头发,眼神却好像落到了别处:“我自己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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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老师奇怪的问吴小邪,“你妈妈姓吴吧,为啥不跟你爸姓啊?”
“我爸没户口!”
50.团圆
虽然说这几天都是要在盛爷爷家过年团圆的,但是洛安臣却没打算和那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睡——还好余昆当初在离开的时候虽然退了房子,但是在龙门乡这个小地方一时半会儿也不是很容易找到另一个租客。
所以坐车到了龙门乡之后,洛安臣就找到了之前那栋房子。那房东虽然不愿意就这么出租几天,但是看在对方风尘仆仆又是大过年的,而且里面还有个“国际友人”,最重要的是洛安臣出价不低,便答应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几乎从来没有来过外国人的缘故,西雅尔的身份让房东热情到了极点,不仅马上供应了热水、电、天然气,还换上了崭新的被褥。
虽然自始自终房东的那一口带有明显S省的,只能在“hello”“yes”“no”和“bye”之间徘徊的,几乎不能称之为英语的让很少开口的西雅尔满头黑线。
好在房东虽然对外国友人很有结交之心,但是他也要回去过年,所以西雅尔倒是没被烦多久——他总算是见到了Z国人见到外国人仿佛看见公园里供人观赏的猴子似的热情了。
天气寒冷,几人又是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汽车,都有些疲累了。想到还有些东西没买,就准备在龙门乡再歇息一晚上。
虽然是二十九,但是因为是在龙门乡,所以几乎所有的铺子都关门了,什么超市、小吃店或者饭馆,只剩下一两个买鞭炮的小店还在营业。
好在房东对待国际友人的热情让他在回老家和女儿女婿过年的时候留下了一些菜——虽然是三颗大土豆、一颗毛白菜、两颗大头菜、一瓶没开封的老干妈辣酱、一块腊肉、两节香肠,但是有总比没有好。盛天雨他们几个只在这里吃一顿晚饭和早饭……
说不定早饭都不用吃,到时候到了盛爷爷家里一定有炸酥肉、炸糯米丸子或者炸红薯丸子还有炸饺子吃的。
虽然说不太像是正儿八经的早餐,但是在过年的时候,就是要吃这些才更有意思。
因为西雅尔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而洛安臣虽然会做饭,但是仅限于将白土司、黄瓜、火腿肠、白煮蛋还有奶酪以及杏仁加在一起做三明治的“手艺”,所以最后做饭的重担就落在了盛天雨身上。
盛天雨也不推辞,虽然坐了长时间的车有些晕晕乎乎的,但是并不是第一次,喝了点儿水又休息了一会儿就缓过神来了。
因为材料有限,所以盛天雨只是煮了香肠,一个腊肉炒大头菜,最后还用老干妈辣酱做了一份老干妈回锅肉和老干妈土豆丝,最后用白菜煮了一个白菜汤——热乎又暖胃,最后蒸上一大锅香喷喷的白米饭。
因为这些天看西雅尔对于Z国的食物并没有什么挑剔的,所以盛天雨也不担心这些菜不合西雅尔的胃口——要是真的不合他的胃口,那也只是自己厨艺不精,和材料没什么关系吧哈哈^_^“
西雅尔虽然吃得惯Z国食物,但是对于腊肉香肠这种食物还是头一遭吃。好在西雅尔虽然喜欢吃甜食,但是对于这种辣味也颇能接受,所以一顿饭是吃得十分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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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里的农村最常见的就是“打白头霜”。所谓的“打白头霜”就是在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地面上无论是土地还是枯叶杂草还是蔬菜粮食都会蒙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清晨走出门外,哪里都是绿中带白,菜叶上、稻草上、路边的杂草上,乃至田埂上到处都是白色的一层。而且在“打白头霜”的日子里天气尤其的干冷,感觉皮肤下的水都被冻干了似的。
“打白头霜”唯一的好处就是,这样会使得天气变得晴朗。而且冬日里的太阳也会难得地带上让人舒服的,暖融融的温度。
将厚厚的围巾围在脖子上,西雅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少爷,在那件事情发生了之后,虽然过了一段痛不欲生不愿意回想的日子,但是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也没有遭遇过这么干冷的天气。
“你冷吗?”盛天雨伸手握了握西雅尔的手,因为彼此都戴着手套,所以并不能真实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变化。
西雅尔摇了摇头——他已经穿得很厚了,再说冷的话就太不好意思了。
“再忍忍吧,等会儿到了就可以烤火了。到时候就暖和起来了。”盛天雨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将西雅尔脖子上的围巾整理了一下——将鼻子也捂着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其实冬天里最难受的不是身体的冷,而是脆弱的鼻子在冷空气之中一呼一吸,很容易就会把薄薄的鼻翼给冻僵,到时候呼吸起来仿佛是从鼻子里塞了两块冰似的,生疼生疼的。
“唔,”虽然农村比不上城市的繁华,不过是自有一番空旷自在的。如今蓑草连天,但是却给人一种天高云淡的感觉,倒是让西雅尔内心的郁结心思冲淡了不少,他转了转眼睛,“我还是第一次到Z国的农村来呢,虽然和A国的郊外不一样,看起来似乎也别有一番风情。”
盛天雨笑道:“这个自然和A国不一样的,而且梓树村也不像有些省份专门用来给游客度假旅游的村庄,所以要显得更加‘原生态’一些。只不过也会又很多不方便,到时候你要是遇上了这样的情况,可别叫苦。”
都是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盛天雨这半年跟着洛安臣一起生活,生活质量方面自然是非常好的,此时虽然对梓树村依然挂念,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梓树村比起X市的生活水平差的不是一点点。
更何况西雅尔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孩子呢?
只是先打了“预防针”,免得到时候他发起脾气来招架不住。
“我不是不能吃苦的人。”西雅尔踢了踢脚下的土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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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梓树村盛爷爷家里的时候大约是上午十点钟,这个时候盛夏和周超一家人已经来了。
农村的每家每户都养了狗的,盛爷爷家里也是养了两条,无论是不是家里的人,只要有人路过就会“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只不过如果是熟人的话会边叫边摇尾巴,而陌生人则是龇牙咧嘴大声咆哮罢了。
“小白龙!小黑子!”盛天雨倒是看到这一黑一白两只狗的时候很是欢喜。那两只狗狗不知道是认出了盛天雨还是怎么的,叫声一下子就小了,尤其是没有被拴着的小白龙呜呜了几声就冲过来围着盛天雨的脚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