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依旧纷然仇与爱 人间岁月凭谁待
第1章
我知道自己身处的这个黑暗而又温暖的地方是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我现在就应该是在殷十娘的肚子里面。
刚进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沉睡,因为吸取了殷十娘体内的精血,我现在才最终有了胎儿的模样。
咦?
我的小手摸啊摸……
不会吧?!
我一手抓住了一直硌着我腰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金镯子吗?
狐疑之下,我还是顺手就把我的金镯子戴在了自己的小胳膊上面。
我又伸出另一只小手,再一摸……
那条缠在自己脚踝上的东西被我扯了下来……
这是我的红绫?
我的两样宝贝怎么会在这里?
忽地,我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
妈的!
太乙那老小子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怎么能把这两样东西跟我一起都给塞到了殷十娘的肚子里面来了?他就不怕我被红绫缠住脖子窒息挂掉?
靠!等老子出去了,老子要你好看!
我一边狠狠的想着,一边将红绫裹在了自己的小肚子上。
“孩子……都这么长的时间了,为什么你还呆在娘亲的肚子里不出来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女声,让我呆愣了一下,但是我很快的就意识到,这是殷十娘的声音,她是在跟肚子里面的孩子——我,说话呢吧。
“娘亲怀了你都快三年半了,你怎么就是不出来呢?”
三……三年半?!
不会吧?
跟我开玩笑呢吧?
我不会真的是投胎变成那个人了吧?
太……太……太扯了吧?
我这里脑袋都快炸开了,却突然听见肚子外面隐隐传来另外一个女子的说话声。
“夫人……老爷……三少爷……大少爷、二少爷……快逃……”
我听不清楚那个女子跟殷十娘说了什么,只依稀的听见了几个人称。
“靖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殷十娘的肚子里面,殷十娘发出的那一声轻呼,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此刻悲戚的心情。
“孩子,你爹不要你,娘要你!”
殷十娘铿锵有力的说完这句话,我便立刻感觉到自己所呆的这个空间,开始晃动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揣测起来。
忽然我象是被电击了一下。
随后,我一睁眼,便看见自己正躺在床上,一个老者正在给我把脉,然后一个男人推门进来,那个男人身材修长,一身武将的装束,配上乌亮飘逸的美须,更是显得这人俊逸挺拔,丰姿飒爽。
那个老者见那个男人进来,对他一稽首,笑眯眯的跟那男人说了几句什么,那男人便满脸喜气的走到床边抱住了我……
随后,画面一转,这是夜晚,十分喜庆的夜晚,我站在角落里,看着一开始就出现的那个男人胸挂红花,手牵红缎,举步跨过门槛,跟在他身后跨过门槛的,还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
接着,便是一幕接着一幕那个男人与那个女人如胶似漆的画面,而我依旧是躲在角落,垂头盯着自己凸出的肚子潸然泪下……
好痛……
心口好痛……
身体抽搐着,脑海里的画面快速的翻转,闪现,然后……画面一黑……
一切……骤然而止。
我大口喘息着,心口的痛不停的在胸口里翻覆。
我非常清楚自己刚刚看到的什么,那是殷十娘记忆,因为她现在不停的在回忆着,她很痛苦,所以连带的让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我,跟着她一起痛苦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
我所处的这个世界一直在摇晃着,颠簸着。
好冷……
这是母体传达给我的意识……
“轰隆——”
那是打雷的声音。
莫明的……我突然紧张起来。
“靖哥,你要杀我?”
“妖孽?哪里来的什么妖孽?我怀的是李家的骨血,是我们的骨肉!”
“他不是妖孽!”
“我是他娘,我知道他不是,你不能听侍姬的话,害了我们的孩子!”
“靖哥!住手!”
满目的红光刺痛了我的双眼,一个锋利的东西用力的抵在我胸口的红绫上,从红绫发出的万丈红光里,我看清楚了抵在我胸口上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柄青铜长剑。
非常的锋利,锋利得轻而易举的就破开了人的肚皮。
那剑在我胸口上一转,隔在剑与稚嫩的皮肤间的红绫,被绞上了剑端,那剑再往外一抽——“轰隆——”
“啊啊啊——”
那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哭喊,把天上的惊雷声都给掩盖了下去。
长剑拔出,我也被带了出去,即将撞到墙上的时候,红绫象个包袱一样把我整个包裹起来,红绫发出的万丈红光,将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映得通红……
那妖冶的红色绫缎,如墨色晕染开来一般,一层一层的滑落下来……
那是在一个破庙里面,一个男人手持长剑,站在那里对着我口呼“妖孽”,在他脚边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的肚子上破了一个大洞,汩汩的鲜血,哗哗的往外流,双手却紧紧的抱着那男人的大腿,口里大声的对我喊着——“儿啊,快跑!”
比之那时在灵霄宝殿上,被人逼着背黑锅认罪,眼前的这一幕,反而更让我怒火冲天!
这个男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他怎么下得去手?
这震惊的一幕深深的印入我的眼帘,血依旧在往外流着,那男人固执的想要挣开死死抱住他大腿的那双手……
我眼眶有些湿润,对天大吼一声——“太乙,你为什么还不给我滚出来!”
我这一叫,的确叫出一个人来,而这个人却不是太乙,而是一个头挽道髻,手拿拂尘,一身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儿。
“师叔?”李靖惊讶的叫出了声。
“贤侄。”那老头儿对李靖微微稽首。
“师叔乃得道神仙,不知此来所为何事?”李靖顿了一顿,用剑指着我说:“难道是为了除此妖孽而来?”
那老头儿摇了摇头,说:“贤侄错了,贫道此来是要收令小公子为徒的。”
“什么?”李靖愣住了。
“不对!”我叫了起来。
收我为徒的应该是太乙才对,这老头儿从哪里冒出来的?
闻言,那老头转过头来,微笑的看着我说:“不对?哪里不对了?”
我愣了一愣,看着那对深深陷下去的酒窝,嗤笑一声说到:“哼……原来……是你啊……”
太乙干笑了两声说到:“此事稍后再说,还是先救人要紧!”
说着,太乙便那颗我们在天上惯用的珠子,帮殷十娘愈合了肚子上的剑伤。
我走到殷十娘的面前,伸出小手,放在她手心,轻声叫了她一声:“娘……”
殷十娘动了动手指,虚弱的对我笑了笑说:“你没事……就好了。”
我对点了点头,一扭头,对那老头儿说到:“你那里不是还有什么补血的药吗?快点拿出来啊!”
吃了丹药的殷十娘,脸色立刻就红润了起来。
李靖在一边连声道谢。
“此子初初降生,还未及取名,师叔对此子又恩情厚重,不如就请师叔代劳如何?”
太乙淡笑点点头,掐指一算,眉头微微一皱。
李靖见太乙神色不对,连忙问到:“师叔,如何?”
“此子生于丑时,又是火命,正是犯了一千七百杀戒,不过……”太乙抬起头来展颜一笑,“无妨不如即取名为……”
“哪吒。”
终于……来了……
我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脸迷惘的看着太乙。
太乙目光深幽回望着我,声音悠长的对我说到:“哪,指傩神,能驱鬼除疫;吒即叱咤,取战无不胜之意,但愿此名能真的助你行运改命,安然度劫……”
这一刻,我是真的……糊涂了。
到底自己是看戏的人?
还是演戏的人?
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变成了灵珠子,而现在灵珠子又变成了哪吒……
这到底是庄周梦蝶?
还是蝶梦见了庄周?
我已经无从知晓……
第2章
“你记住,你降于丑时,命犯一千七百杀戒,而且我算准了,命中有一大劫,与水有关,偏偏你又属火命。唉……”
“总之,你下山之后一定要记住,你乃火命,命中忌水,遇水则灭……遇水则灭……只要躲过一千七百天,你便可以逃过此劫。切记!切记!”
从乾元山下山的时候,太乙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我的耳边。
太乙说他算不出我所要经受的劫难是什么,可是我知道,而且还知道得一清二楚。
大不了,以后只要遇到与东海那个地方有关的人跟事,我全都绕道走,不就行了?
我想,只要我不去惹他们,他们也就自然不会找上我。
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不去惹麻烦,可是那麻烦却偏偏会惹上你……
伸手俐落的翻身过墙,直奔我娘房间。
“娘……我回来了!”只吼了一声,我便径直推门而入。
里面的妇人因为我的莽撞,着实惊讶了一下。
“你是谁?”
“我是你儿子哪吒啊!”我笑着回答到。
殷十娘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满脸的不相信。
我看了看自己,想想也是,当初我刚生下来就被太乙给带走,离开她也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我想任谁也想不到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会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变成现在这个英气俊秀的少年郎。
我轻笑一声,取出与自己一道出生的金镯与红绫往殷十娘面前一亮,随即说到:“师傅给我了一粒仙丹,我吃了以后便成了这样。”
“原来是这样!”殷十娘恍然大悟,随后向我伸出手来,一脸喜气的对我说到:“哪吒,我的哪吒回来了,快过来,快过来让娘看看!”
我笑嘻嘻的走过去,由着我娘的一双手轻抚我的脸庞,很温暖啊,真的……很温暖。
“没想到,我的小儿子这么让为娘的省心,一下就长这么大了,而且还长得这么的漂亮。”殷十娘欣喜的说着。
可是,我不高兴了,我知道我现在跟以前还在天上的样子很相似,脱离了以前稚气的面容,眉眼跟轮廓的地方又稍微结合了一点父母的特点,可是总体来讲,基本上我的容貌依旧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我以前就说过,我的这张脸在小孩的时候就漂亮得那么妖孽,如今长大了那就更是漂亮得令人窒息。
就连太乙看着我这张脸都直摇头。
“可惜啊……可惜……”
我知道他可惜什么,他无非是在感叹这张脸为什么不是长在了女人的身上。
也许我是顶着这张脸太久了,久到都快忘了我这张脸对天上的那些个神仙有免疫力,可是对那些没见过美人儿的凡人来说,却是一点而抵抗力都没的。
于是,从乾元山到陈塘关这一路行来,因为我的这张脸,一路上我还真是没少受那些凡夫俗子的骚扰。
而现在殷十娘的这句“漂亮”,还真是戳到了我的痛处。
我脸一沉,一肚子的火全都朝着殷十娘发了出来。
“我是男人!怎么能说漂亮?我这是英俊!潇洒!帅气!我哪里漂亮了?哪里漂亮了?”
“哈哈哈哈……”殷十娘捂着嘴大声笑了起来,“好……是娘说错了,我儿是英俊,是潇洒,是帅气,不过啊……”殷十娘忽地脸色一正,问到:“潇洒跟帅气是什么意思啊?”
我这才想起来,这两个词在商朝还没出现过。
我眼睛一转,立刻回到:“就是很男人的意思!”
我的回答惹得殷十娘又是一阵轻笑。
“娘!不好了!娘——”
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被门槛一绊,我上前两步,单手将其扶住。
“多……”那个少年抬起头来,在看见我的瞬间,硬生生的将那半个“谢”字没入了他的喉咙。
而我也在看见那少年的面容的时候,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我姓李,名金吒,”说着,那少年反手握住了我扶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
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因为我看那少年看我的眼神,象极了那一路上不停骚扰我的那些登徒子,我用了用力,想要把自己的手从那双紧握的手心抽出来,却没有成功。
只听他继续紧握我的双手说到:“是陈塘关李靖的长子,尚未娶妻,请问小姐姓甚名谁?是哪家闺秀?我好请母亲上门提亲。”
我头都炸了!
在天上的时候就听说碧霞跟彩云被女娲给弄下了凡,要不是太乙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他们投胎到了李家,做了我的两个哥哥。
想当初碧霞在天上的时候,对我可不是这个样子,怎么投了胎,做了人,碧霞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付德性?
我气极,却反而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来回握住金吒手,说:“真是好巧哦,公子,我也姓李耶!”
“是吗?是吗?这么巧?”金吒热络的答应着。
“是啊,是啊,我姓李,名哪吒,上门提亲倒是不必了,我妈在这里,你直接跟她说,看她答应不答应!”
我一口气说完,再一咬牙,用力的将他包裹住自己的手挥到一边。
“哪……哪吒?难道……你是……你是……”金吒指着我,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错!我就是你三弟哪吒,如假包换的男人!”我毫不客气的朝他吼了起来。
“你……你……我……我……”金吒的手还在指着我,对我点啊点啊的。
金吒涨红了脸,对我吼了起来:“我……我是你大哥,竟然敢捉弄我!?”
“我今天算是见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
“什么?”
“哦!不对!”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做恍然大悟状的说到:“你这个应该叫恼羞成怒。”
“我……我……”
金吒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我接着他的话头,说到:“没错!就是你,你自己不长眼,男女不分,被人揭穿,就反咬人一口,居然说我戏弄你?你哪只眼睛看我戏弄你了?哪只眼睛看到了?你说啊!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