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炼不再理会她们,快步走向了程韵琴的房间。
他隔着门缝往里面一看,只见程韵琴果真合衣躺在床上。浓密的长长的睫毛搭在他紧闭的双目之上,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真是惹人怜爱得要命。
余炼不禁又想起程韵琴刚才对大鱼大肉和美酒渴望得要命却只有强自忍住的摸样,真是既可笑,又可爱。不过,偶尔捉弄他虽然也挺有趣,自己终究还是不忍让他馋虫难解。
其实,余炼一开始倒也不是想存心捉弄他,只是不确定他是否保留着和小时候一样的饮食习惯。可既然程韵琴自己非要演戏,余炼也就干脆顺势在他小小地自讨苦吃了。
他在自己面前装得人畜无害的模样还可爱。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也好可爱。
那个男人,真是怎么样都好可爱!
沉浸在一阵柔情蜜意中的余炼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有一双充满愤恨的眼睛。
这目光的主人,就是凌卓。
他真想冲上去问问余炼这程韵琴到底有哪里比自己强,但终究还是没有彻底与余炼撕破脸皮的勇气,只得一咬牙,转身走了。
凌卓刚走了没几步,就迎面遇上了一个男人。
“呵~我亲爱的凌美人,一段时间不见,你出落得更好看了呢~”俊美的华服男子脸上满是玩世不恭的邪魅笑容。
“……艾教主好。别来无恙?”凌卓冷冷地招呼了一声。
原来,这男子是凤凰教教主艾曜。
所谓凤凰教,是和五毒教一样被人统称为“魔教”的教派之一。
不过不同于星月山庄和叶家堡的亲近,凤凰教与五毒教之间的关系颇有些复杂。
正派武林如今较为齐心,都将星月山庄推崇到近似于武林至尊的地位;魔教诸派孰强孰弱却并未定论,所以实力名声等各方面都并驾齐驱的五毒教和凤凰教便难免想要整个长短,同样年纪轻轻便登上教主之位的艾曜更是将余炼视为自己的劲敌。
当然,这些话都是不可能敞开来说的。表面上,凤凰教与五毒教仍是亲善友好的盟教,艾曜常到五毒教走动。也就因为这样,一个人的身影不知不觉地刻进了他的心里。
“我是很好啊~但凌美人你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啊~~”艾曜暧昧地上下打量着凌卓。
“没有。艾教主您多心了。”凌卓说罢,转身就要走。
“别急着走呀~”艾曜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咱们那么久没见了,怎么能不好好叙叙旧?赵美人,是不是你心爱的教主又惹你生气啦?”
“……”凌卓知道,自己和余炼的关系在魔教中几乎是人尽皆知了,更何况是这个对自己似乎十分感兴趣的男人。“放开我!艾教主,请您放尊重些!”艾曜的地位虽然在凌卓身上,但凌卓毕竟是五毒教的人,不归他管,所以对他也一向不用太过客气。
“哎呀呀,还是那么冷淡呢……”艾曜叹了口气,却并未放开他,而是忽然狡黠地一笑,“呵~凌美人,从前教主一直不肯把你让给我,自然是因为舍不得你这样花朵般的可人儿,可是,如今他有了新欢,不知会不会改变主意?不如我一会儿去问问他吧?”
“……你说什么?!”凌卓脸色赫然一变,“姓艾的!!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给我听清楚!!我是五毒教未来的右护法!!不是教主的男宠!!不是他余炼的所有物!!他凭什么想把我送给谁就把我送给谁?!!”
“呵呵呵~”面对凌卓的暴怒,艾曜却仍旧笑着,“凌美人你这么激动,是因为心虚吧?你怕教主万一真的同意把你送给我怎么办,是不是?”
“……”凌卓的心上像被一把刀狠狠地刺了一下。艾曜看上去虽然轻浮,但说话实际上却总能一针见血——他说得对!对于余炼来说,自己或许根本就是个会被随便送出去讨好他人的物品而已!就算他不送,也是碍于自己及祖父的身份,而不是真的怜爱自己。那是不能送,而不是不肯送。
“小卓……”艾曜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温柔,“为了一个明知道不爱自己的男人,你值得吗?”
“这不管你的事!!还有,不准那么叫我!!”凌卓扔下这句话,就狠狠地甩开艾曜一直拉着自己的手,扬长而去。
“……”艾曜看着他决绝远去的身影,脸上又浮现出另一种有几分愤恨的神色,“凌美人,我不忍伤害你,但是……无论用什么手段,我总归,是一定要得到你的!”
第8章
程韵琴午睡醒来后,诧异地发现余炼不仅赏了些好酒好肉,还果真送来了一把剑和几本武功秘笈。只是剑看起来倒是把好剑,秘笈却都是基础入门的剑术和内功心法,程韵琴实在提不起修习的兴趣。不过想想这结果也不错了,他便装模作样地练了一下午,才回房去休息。
但当程韵琴刚刚洗漱完毕正要就寝,忽听外面传来一阵一个男人杀猪般的凄厉呼喊声。
“……?”好奇之下,程韵琴便向门外唤了一声,“雀儿!你在吗?”
“在在在!奴婢在!”雀儿立刻应声跑了进来,紧张兮兮地问,“陈公子有何吩咐?是饿了还是渴了?热了还是冷了?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找大夫?!”
“不是不是!”程韵琴笑着连连摇头,“教主如此体恤周到,每天又送晚饭又送夜宵,还把一年四季的衣服全送齐了,我怎么还会饿了渴了冷了热了?至于大夫,就更不必了……我只是想问问外面这声音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啦,公子请放心吧。”雀儿松了一口气,说起这件事倒是一脸的平静,“陈公子你刚刚才来所以不知道,这种声音对我们来说都已经是稀疏平常了,你要听不惯就拿棉花堵住耳朵,不管它也没事,反正忍一会儿就过去了,二少爷过不了多久也会睡觉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声音是二少爷余晶公子发出来的?”程韵琴一愣。
“哈,怎么可能?”雀儿笑道,“谁敢让二少爷叫得那么惨,除非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这声音是二少爷是拿人试他新练的毒药啦。”
“哦……”程韵琴这才明白过来,“那么这个试毒的又是个什么人?可是五毒教的囚犯么?”
“不是啦,不过是个随便找来的人罢了。哎哟,谁被二少爷‘看上’,那只能算他倒霉了……”雀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吞了回去——在五毒教处处都是眼线和耳朵,可没人敢随随便便说这个二少爷的坏话,“总之,陈公子就不用操心啦,你现在可是教主的心头肉,二少爷他是怎么也不敢找你麻烦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多谢雀儿姑娘告知。”程韵琴向雀儿微微作了一揖,“我还有最后个问题要麻烦你……请问二少爷的房间在哪里?你早上也不曾带我去,我想去看看情形。”
“……啊?!”雀儿闻言一惊,“别别别!陈公子,你可千万别去招惹咱们二少爷啊!”
程韵琴抿嘴一笑:“只是好奇看看罢了,我不去和他说话便是。”
“这……那好吧……”雀儿见他坚持,加上余炼吩咐过不能不回应程韵琴的任何要求,也只好道,“二少爷的房间就在五毒教东南的角落里……不过,陈公子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我知道了,谢谢您。”程韵琴又行了一次礼,就转身往东北角去找余晶的房间。
其实,他本来也确实只是好奇,只是打算偷偷地房外看几眼这个余晶到底是何许人物。毕竟余晶是余炼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也就是余炼的软肋之所在。
同时,他也隐隐有另一个打算——余炼虽然目前看似对自己极好,但还不能保证已经被自己完全迷昏了头,只怕是不会轻易向自己透露五毒教的机密;而相比身为一教之主、心机想来和自己一样深沉的余炼,余晶也许更加容易上当受骗。
当然,自己目前还完全不了解余晶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只有先多多观察,再作打算。
因此,当看到一个男人光着通红的身子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之时,程韵琴原本也丝毫没有出手相救的打算——事实上,他并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或者说,他的善良都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装出来的。所以他才会不顾念同门师弟兼昔日床伴的性命出手点赵怡的睡穴,所以他今天早上从余炼手中救那个男人的时候,仅仅是因为他发现仅凭他的外表并没有让余炼拿定就留下他的主意,才要用这种办法成功吸引了余炼的注意力。因为他深谙一个道理:一个恶毒的人未必就不会欣赏一个善良的人,恰恰相反,正如丑男总是喜欢娶美女为妻一样,一个人缺什么,倒往往会比一般人更加渴求从另一半身上寻找到什么。
然而,当余晶那张带着恶魔般笑容但却娟秀到了极点的面庞映入程韵琴的眼帘的时候,他却忽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不是爱上他的那种心动,而是想和他上床的那种心动。这种外表极美却极其难缠的男人,恰恰是他最忍不住要搞到手的类型。所以下一瞬间,程韵琴已经冲进了余晶的房中。“二少爷请手下留情!饶了这个可怜的人吧!我自愿帮你试毒!”
“哦??”余晶提起旁边放着的一桶水,泼在那个男人身上解除了他的痛苦,然后玩味地看着程韵琴,“你是什么人?你说你自愿帮我试毒?真的?”
“当然是真的。”程韵琴微微一笑,“我叫陈棋,是刚刚入门的,所以二少爷还不认识我。”
“这样啊……”余晶的脸上掠过一丝狡黠,“我明白了!新来的,你是想讨好我,这样才好在五毒教节节高升,是吧?呵……真是愚蠢的人呐……你马上就会后悔你的决定了……因为,你马上就连命都没有了!!”他话音刚落,就拿起一包药粉,往程韵琴脸上迅速撒去。
然而程韵琴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只见他把脸一侧,衣袖一挥,药粉竟都霎时全部转向,全都撒到了余晶的脸上和手背上!
“……啊!!!”余晶一声尖叫之后,被药粉碰到的地方迅速开始发热红肿,然后便开始惨叫连连,“啊啊啊啊啊!!!烫死了!!!你……哎哟!!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程韵琴却是一脸平静的淡淡笑着,“只是让二少爷你也体验一下这种被人试药的痛苦而已。”
“……你!!!!!……呜呜……”余晶已经痛得忍不住哭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呵……”程韵琴此刻一改平日的温婉,浮现出有几分恐怖的笑容,“二少爷,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吗?刚刚有人跟我说,这种惨叫声在五毒教的大家听来都是稀疏平常,谁也不会想到是二少爷你发出来的……还是说,二少爷你想让大家都知道今天一切都反过来了吗?”
“……你你你……啊啊啊……!!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程韵琴停了停,然后微笑着一字一顿地道,“求我。”
“……”若是换了平常,余晶是绝对不肯求人的,但此时此刻,他在剧痛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得凄声道,“好好好!!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饶了我吧!!”
“那好,这次就姑且饶了你吧。”程韵琴这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刚才的空桶,故意慢慢地往外面走去,再从外面慢慢地提来一桶水,学着余晶刚才泼那个人的样子,把水泼到了余晶的身上。
余晶的痛苦立时得到缓解,身上的热度也开始渐渐消褪。然而,从小娇生惯养的余晶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躺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程韵琴也没有去扶他起来,径直转身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静候某人来找自己算账。
第9章
叶绯朝家的方向骑马走了好几日,在离叶家堡不远处的山间小道上,忽见前面一个劫匪正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在一对老夫妇的面前晃,恶狠狠地吼着,“把身上的钱全交出来!!”
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早已吓得毫无血色,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掏出些碎银子,颤声道,“只……只有这些了……”
“就这么一点?!你打发叫花子呢?!”劫匪凶狠地咆哮道。
向来嫉恶如仇的叶绯哪里看得下去,连忙跳下马,冲了上去,“大胆恶贼!!居然敢在我叶家堡附近行凶!!看我今天不结果了你的小命!!”说罢,他拔出剑就往劫匪的身上刺去。
那劫匪哪里是大名鼎鼎的星月山庄星使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少侠……哦,不,大侠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闭上你的嘴!!”叶绯厉声打断他,“有没有点新鲜的台词啊?!要想活命……那好,你告诉我,你还有没有同党?!”
“有有有!!”劫匪为了保命,哪里还顾得什么义气,一口就将他的兄弟们全都供了出来,“他们就住在西北面不远的地方,只要您能饶小的一命,小的可以带您去把他们都杀光!!”
“……”叶绯听他说得那么爽快,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件很久之前的往事。
那是他刚当上星使不久之后,和月使程斌一起去执行一项任务。星月双使之所以闻名于世,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星月双使总会在星月悬空的夜晚惩奸除恶,杀掉那些该杀之人。
那日,两人顺利地完成任务之后,回去的路上也同样遇到了一个劫匪。
叶绯也是同样地三两下解决了他,并逼问他有无同党,那劫匪也同样一口说出他是某个山寨的成员,声称可以带两人前去。
但程斌却阻止了就要义愤填膺跟着他去的叶绯:“小绯,你先别那么冲动,听我说……这个寨子大概有多少人,领头之人功夫如何,是否也像这人一般草包,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对吧?我们毕竟只有两个人,还是不要贸然前去的好……说不定,这人那么干脆地说出这些,就是为了让我们去送死!更何况,如今任务时限将近,我们还是快些赶回星月山庄,以免师父担心……”
“师兄怎么能这么说?!”叶绯十分不以为然地打断他,“咱们身为星月山庄的星月双使,为民除害本是我们的份内之事!师兄的意思是难道师父交待的任务之外的奸邪之辈我们就不管不顾了吗?!再说,行侠仗义还怕危险,还怕死,这算什么侠义之道啊?!”
“……呃……”程斌被他驳得一时间哑口无言。
叶绯满脸的得意:“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师兄,你这样瞻前顾后是不对的,我今天就是要替师父好好教育教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