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琴,在画什么呢?”余炼好奇地走过去。
“……啊!!”程韵琴被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真是的!!你怎么像鬼一样,走路都不发出一点声音啊?!”
余炼笑道:“不是我没发出声音,是你太专心了吧?……啊,这是……棋儿和翼儿?!”看清那幅画中两个少年的模样时,余炼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韵琴,你一定很想他们吧。”
“……嗯。”程韵琴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把他们养到那么大,现在要见一面都难,不是我们偷偷摸摸地去找飞沙寨他们,就是他们偷偷摸摸地来星月山庄找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哼,这两个不孝子!”余炼叹了口气,“哎,说起来都是翼儿这小混蛋惹的祸!”
“得了得了,这也不能光怪人家翼儿啊,”程韵琴苦笑道,“率先说要留在飞沙寨帮忙的人不是棋儿吗?”
“……也对……”余炼点了点头,“依我看,他们半斤八两,都是有了男人忘了爹的!”
“……噗……”程韵琴听了这样被篡改的说法,忍不住莞尔一笑,但随即又收起了笑,认真地道,“炼哥哥,其实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雄儿这少庄主当了不到一年,可已经展现出无限的潜能,可谓前途无量。棋儿当年是太过温柔,英儿当年则是太过强硬,而雄儿则兼具了宽厚仁慈和当庄主必须有的狠辣的一面。他今天责罚他那两个师弟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嗯。”余炼深感赞同,“你说得对极了!想不到饶了这么一大圈,雄儿才是当这庄主最合适的人选!这大概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吧?”
“是啊,他现在也找到了最适合他的星使,可谓如虎添翼。虽说枫儿的功夫底子太薄,还不能立即就开始和他练星月剑法,但我想以枫儿的天赋和努力,那也不过就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所以……”程韵琴顿了顿,“星月山庄的事,已经不需要我们操心了,对不对?”
“……你是说?!”余炼瞬间理解了恋人的意思。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大师父,二师父,我是雄儿……抱歉那么晚还打扰你们,可徒儿有件重要的事要禀告……”
“哦?正好,我们也有事要跟你说呢!”余炼微笑道,“进来吧。”
程雄接下来要说的,自然是一件令余炼和程韵琴万分震惊的事。
而余炼和程韵琴也同样告诉了程雄一件令他震惊的事——他们决定把星月山庄正式交给还不满17岁的他,双双隐退江湖。
震惊归震惊,在平静下来之后,他们双方都选择了理解与支持。
就这样,程雄成为了星月山庄史上最年轻的庄主。
他和王枫也成为了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对在众人面前轰轰烈烈拜堂成亲的同性伴侣。
而余炼和程韵琴,则到了赵英和余梓书的隐居之地,和他们隐居在了一起。
当然,现在抛却了星月山庄庄主身份的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去飞沙寨看望孩子们了。
这天,余炼、程韵琴、程英和余梓书四个人一起走去飞沙寨的路上,却意外地遇到了一件事:一个重伤的妇人正在和一头猛虎殊死搏斗,她旁边还有一个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妇人为了保护儿子,死死地抓住猛虎的一条腿,对孩子喊着:“跑啊!!儿子快跑!!”
可小男孩年龄还太小,意识不到眼前的危机,只是见母亲浑身是血所以一个劲儿地哭。
“……!!等等,我们来救你了!!”四人岂能袖手旁观,连忙一拥而上。
这头猛虎哪里是这四个武林高手的对手,很快就被消灭。
然而,这时,受伤过重的妇人却已经是奄奄一息,回天乏术。“……几位大侠……求你们……带孩子……去找……他爹……”
程韵琴忙道:“好,这件事就放心地交给我们吧!却不是他爹是谁?!”
“……他爹……叫……孟文才……”
“……!!”程韵琴和余炼对望一眼,同时都是一惊。
“我真后悔……当年……不该……和其他人一样……嫌弃他……后来……我才知道……我多……爱他……可现在……后悔……也……”妇人话没说完,就已经断了气。
孟文才的儿子虽然年幼,但也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扑到母亲的尸体上“哇”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余炼苦笑着抱起孩子,“好了好了,别哭了……哎,老天爷怎么总是这样捉弄我们?!我居然要去给这个世上我最讨厌的人送去他的儿子?!而且他儿子又不是我儿子生的……哎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炼哥哥……”程韵琴沉默了半晌,忽然有些恐怖地一笑,“不如,我们不把这个孩子还给孟文才,如何?他们夺走了我们的儿子,我们就也夺走他们的儿子!”
“……啊?!”余炼愕然,“你是说……我们帮他养儿子?!这……”
“呵,当然不是,”程韵琴转头对赵英抿嘴笑道,“英儿,麻烦你去星月山庄跑一趟,把孩子交给你弟弟。”
“……?!!”赵英和余梓书对望一眼,都是一脸茫然。
“你就说,这孩子是我们在路上发现的孤儿,我们见他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材料,所以希望雄儿能收养他……你们看,他还那么小,一定还不能记事,对么?”
“……”两人愣了愣,余梓书忽然笑了起来,“高!程叔叔这招实在是高!!要是孟文才以后知道他居然有个近在咫尺却老死不相认的儿子,一定会被活活气死的!!”
“……哈哈哈!”这时余炼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报仇的法子的确高明!”
“报什么仇?”程韵琴却没好气地道,“以雄儿的性子,还不会待这孩子跟亲生儿子一样么?哼,要是姜广的儿子落在我手上,那我定要留在自己身边,天天折磨虐待!”
“……”其他三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得罪什么人都好,可千万不要得罪了外表温和实则内心无比阴毒的程韵琴啊!
后来,孩子被程雄取名为孟月帆,成为了下一代的月使。孟文才果然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哪里,孟月帆也果然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个孤儿。当然,那也是后话。
“好了,”程韵琴吩咐赵英,“我们继续去飞沙寨,你们就先将孩子带回星月山庄吧。下次再来看棋儿和翼儿他们也不迟。”
赵英和余梓书应了,就带着孩子双双离去了。
而程韵琴和余炼埋葬了孟文才之妻后,则继续赶往飞沙寨。
到了飞沙寨,他们都被吓了一大跳——此刻的飞沙寨已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四处栽种着蔬菜瓜果,养着小鸡小鸭,一点都不再像是个山寨。看来,他们的儿子果然已经渐渐实现了自己的想法。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此刻的余翼正在和一个陌生的妇人说话:“娘,那个姓孟的老是欺负我,你以后可要为我作主啊!”
一旁的孟文才苦笑道:“冤枉啊!!娘,我的小翼小美人不欺负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我怎么还敢欺负他?!”
姜广笑着插嘴道:“他们俩本就是一对欢喜冤家,整天欺负来欺负去的,要是换了我,我可受不了……还是和小棋这样和和睦睦的好啊!”
“嘻嘻!”程棋红着脸腼腆地一笑。
“哎哟……”妇人笑道,“我是老了,只懂得相敬如宾,什么欢喜冤家可搞不懂……”
妇人身边的一个娇俏少女则笑道:“娘你就别操心啦!我觉得孟大哥对哥很好啊!”
“……?!”余炼和程韵琴刚刚才见过孟文才的妻儿,原本以为还那妇人是孟文才的母亲,可听那娇俏少女对他们几人的称呼,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时,妇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余炼,却顿时脸色大变,“……啊!!……翼儿,娘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哦,好!娘慢走!”余翼笑着挥了挥手,也注意到,“……咦?爹爹和程叔叔来了?!”
“……”余炼的目光一直在妇人的脸上,猛然间才意识到她有些眼熟,“……小慧?!”
“……”妇人并未答话,只是复杂地看了余炼一眼,匆匆地拉着少女走远了。远远的,众人听到她在跟女儿说:“忆莲,记得千万别告诉爹咱们来看过你哥哥啊!”
“知道啦知道啦!”叫作忆莲的少女不耐烦地答道,“娘都已经说过几百上千遍了——咱们今天出来是为了陪我逛街买胭脂水粉……这个我早就倒背如流啦!嘻嘻,不过娘要记得答应给我买的东西啊!这差事,再干十次我也愿意!”
“……呵呵,你这孩子……好在咱们家离飞沙寨不远,来回一趟倒是刚好……不过,没想到今天……会碰到……”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于再也听不见。
“……忆……莲……”余炼喃喃自语着,“……这名字……”
“嗯?爹爹,我妹妹的名字怎么了吗?”余翼好奇地问,“是莲花的莲,很美很适合女孩子的名字呢!”
“……呵,也许是我想多了。”余炼摇了摇头,对儿子道,“她常常来这里看你吗?”
“没有啦,今天是第一次,她说她是我娘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呢……”余翼笑道,“我离开娘的时候还太小,连她的模样也记不太清了。”
“……原来,她一直都留意着你的行踪,只是以前不想到星月山庄来找你……”余炼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一切,“也难怪,毕竟是个当娘的人……”
“……是啊……”沉默已久的程韵琴也终于道,“可是,如果放下了爱,又哪儿来的恨?若是没有恨,又怎会无法面对?从前一直没想到,原来她对你也曾那么上心……”
“……呵,”余炼牵起了程韵琴的手,“雀儿不也是对你一往情深吗?还有凌卓,阿萝,晶晶……我们的笑,也许是建立在许多人泪水的基础上……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
“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肉麻话做什么?”程韵琴白了余炼一眼,打断了他的话,甩开了他的手,却去牵起程棋,道,“棋儿,咱们父子好久没见了……去好好聊聊私房话吧?”
“好啊,爹爹!”程棋甜甜笑着答应了。
其实,对于余炼刚才的话,程韵琴的心里也完全认同的——他和余炼曾经历了许多的坎坷才在一起,他们也都曾经辜负了很多很多的人。也许,对许多事撒手不管的他们,将来还将辜负更多的人——比如还沉浸在新婚燕尔的甜蜜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前路会有多少苦难的程雄和王枫。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要珍惜这份幸福。否则,他们既对不起那些被辜负的人,更对不起自己。
活在当下吧——不要追悼惨痛的过去,不要忧虑艰险的将来,能幸福的时候,请尽情地幸福!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