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给与需求——nekorice

。」

安常有些疑惑，但仍是侧身让出空间来，居方慌张地走到鞋柜前，套上鞋子快步冲下楼。

他是不是发现了？

走出建筑物之后，居方稍微放慢了脚步，却又不自觉地咬着下唇。这几天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中慢动作重播，

男人那紧追不舍的眼神，除了一闪而逝的哀伤之外，一直令居方有些异样的感觉。

现在他开始怀疑，那个执着的男人，是在从自己身上寻找破绽。

不知不觉走到图书馆门口，居方有些恍神地刷了证件，走到柜台拿出几本书，呆呆地看着工读生刷条码。

「咦？」刷到最后一本时，工读生歪了歪头：「同学，你的记录里还有一本，但是跟这本不一样喔，而且这本

也没贴条码。」

居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误拿了研究室里的资料，连忙把书本重新塞回背包里，有些发窘地离开工读生疑惑

的目光。

原本想说还完书赶快离开，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这会却非回研究室一趟不可了。

想到自己目前最棘手的两个人可能都还在里面，居方就觉得头皮发麻。转念一想，刚刚慈轩说要在系馆后面告

白，如果她真的依言而行的话，这时候他们也有可能已经不在研究室里了。

顾不得在想到「告白」二字时莫名的一阵揪心，居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步地回到了研究室。打开门一

看，里面只有两三个同学零零落落地做着自己的事，一边对气喘吁吁的居方投向疑问的目光。

「没事……」居方勉强撑出一丝微笑：「我拿错书了。」

男孩们闻言一笑，又低头下去做自己的事。

居方松了一口气，把书放进背包里，低着头出去了。

刚刚着急之下直接冲进刚好有人开门出来的电梯，现在悠闲了起来，他便照着平常的习惯，慢慢踱向楼梯，一

边却不由自主地想着系馆后面发生了什么之类的问题。

快要靠近楼梯间时，居方不经意从敞开的门板和墙壁的夹缝之间，瞄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心下一惊，脚步也

停了下来。

「……你确定他会出现？」是安常的声音。

居方僵在当地，虽然两人是面向窗外说话，并没有看见自己，但只要其中一个转过头来仔细看，自己很快会被

发现。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继续听下去，只是轻轻地退后了几步，隐没在门板后面。

「如果他在乎的话就会来，并且因此动摇。」没有发现居方的存在，慈轩平稳地回答着。

「万一他没有来……」安常说：「那该怎么办？」

「当作我赚到一个拥抱，不行吗？」慈轩的笑容有些无奈：「如果你刚刚回绝我时，我说要来个最后的拥抱，

你会拒绝吗？」

安常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又说：「抱歉。」

「不要再说第二次……要不然我就不帮忙了。」慈轩苦笑着说。

「可是你既然……那又为什么提议帮我这个忙？」安常谨慎的选择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说。

「我也不知道。」慈轩幽幽地说：「可是再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而且我不想一次失去两个朋友。」

「……谢谢你。」安常说着，声音有些低沉。

「谢什么。」明明气氛正沉重，慈轩说着说着却笑了：「我今天才知道你这么恐怖……被你拒绝了也好，我在

家里已经被管怕了，可不想再被别人管。」

「……既然觉得我恐怖，你怎么不救救你的好朋友于水深火热之中？」安常有些自嘲地笑着。

「因为我觉得……」女孩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他需要你。」

居方在门外听着，似乎有些理解了对话的内容。

慈轩似乎是要安常假装接受自己的告白，然后让他看见这一切而动摇，进而露出破绽。

如果在乎的话……慈轩的话在居方脑中回响着。的确，一直无法确定男人想法的居方，其实已经萌生了想知道

结果如何的念头，虽然极力地压抑，但是如果没有在这里撞见他们两人的话，想必也会不自觉绕到系馆后面偷

看吧？也因此在看见他们的瞬间，想到的不是马上逃离，而是选择躲起来。

现在知道了也确认了，居方在理解之馀却也更加迷惘，只想赶快离开尴尬的现场，后退了两步，手上颇有重量

的背包却碰到了门板，发出沉重的声响。

第27章

发出声响的瞬间，三个人都吓到了，居方再也顾不得一切，转身就跑。

而急忙出来查看的安常和慈轩，看到的便是居方拖着大背包的仓皇背影。两人都愣了一下，慈轩很快便会意过

来，推了安常一把：「去追啊！」

安常如梦大醒，拔腿便去追那快要消失在转角尽头的身影。

怎么办，被发现了……居方心中反覆地想着，怎么办？

除了被发现的慌乱之外，更多的却是难堪。从头到尾以为能够粉饰太平的，就只有自己一个，其他人一眼便看

穿了这微不足道的小把戏，而他却仍自顾堆叠着摇摇欲坠的堡垒，并且浑然不觉。

难看。太难看了。

另一头的楼梯口较少人出入，沉重的大门紧闭着。居方才刚确认门没锁，正要用力推开门板的手腕突然被用力

抓住，他慌乱地转过头，却对上男人燃烧般的眼神。

「为什么要逃？」安常沉痛地说。

居方紧张地瞄了瞄四周，已经过了最后一堂课的校园里，只剩几个研究室里陆续亮起灯，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

「不会有人来。」安常看穿了居方的想法，淡淡地说：「你如果怕别人看到，我们可以去资料室谈。」

居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放开我，我要回去。」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他，却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到底想怎么样？」居方挣了几下，却怎样也挣不开。

「告诉我，你那天是不是说谎？」安常依旧盯着他的双眼，像这样要把人看穿似的目光，居方这阵子虽然也在

其他人的脸上见到，却没有一个比得上现在这个，灼热且刺人。

在那样的视线之下，居方花了好久才重新建立起防备，直直地看了回去：「我没有必要拿自己的身世开玩笑。

」

「我没有质疑那部份。」想起那天听到的内容，安常不禁有些心软，稍微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你说了那么多

，却没有说……你对我，到底有没有爱？」

「不要问我……」居方别过头，却仍感觉得到男人的视线依旧紧紧盯着自己不放。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安常说着，声音渐渐有些沙哑：「你为什么不敢？」

听到这句话，有些即视感跳进居方的脑海中，他怔怔地转回目光，看着男人已有些泛红的眼眶，胸口突然一阵

强烈绞痛。

他一向佩服Carol的敢爱敢恨，同时也心疼她总是遇上「不敢」的男人。

而自己现在，却跟那些「不敢」的男人一样……不，是比他们还差劲。

男人憔悴的模样和欲哭无泪的表情，提醒了居方。

「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

随着消失的尾音，安常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明明善感，却总是强忍眼泪的男人，这次居然真的哭了出来。

即使隔着镜片，仍然能看到透明的泪水从居方的眼眶中溢出，一滴滴沿着脸颊滑落。

这下安常也慌了，不自觉地松开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只好用身上薄外套的袖子手忙脚乱地擦居方的脸颊

。

以前听别人说什么眼泪是武器之类的，安常总是不放在心上。父母刚闹离婚那阵子，家里每天都有人哭，不要

说是双亲或者其他亲戚，连父亲的外遇对象都抱着安常同父异母的妹妹来哭过好几回，也因此他一直在无意识

中，将「哭泣」和「闹剧」给划上等号。

现在他终于知道，当流泪的人刚好是自己最爱的人时，杀伤力比核弹头还大。

流泪的当事人倒是等脸颊上感到布料摩擦的触感时，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哭。

居方愣愣地看着安常手足无措的样子，才刚有些温暖的什么窜进胸口，那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又出现了：

「流泪是妄想博取同情吗？你又要把别人的人生弄得一团糟了？」

居方神色一凝，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推开了安常，又转身推开沉重的大门，碰地一声，把男人隔绝在厚重的

门板之外。

他这反应来得突然，安常怔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推门，却发现锁住了。即使他马上回到另一头的楼梯，从三楼

急奔而下，却也已经看不见那个刚刚还近在咫尺的身影。

第28章

居方几乎是用逃难的态势赶回台中，并且在一整夜辗转难眠之后，早上九点准时踏进公司。

公司周六是让员工自由进出的，居方要找的人根本就不一定会来，但他还是一大早便冲进半开的铁门，无视于

空荡荡的柜台，直接走向总编办公室前探看。

从昨天就一直处在慌乱状态的居方，脑袋再怎么运转，还是只能得出「辞职」这个结论。

避不见面，就可以避免互相伤害。在他这么断定的同时，却没有发现自己只是一心想逃避，根本无法解决事情

。

透过百叶窗看到晃动的人影，居方也顾不得平常对总编的畏惧，迳自敲了门。

里面的人显然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么早来，隔了一会才说：「请进。」

居方打开门，不由得吓了一跳。

在办公室里的，除了总编本人之外，居然还有很少出现的老板。两人原先对着一台笔电不知在讨论什么，见居

方进来，便一起对他投向询问的眼神。

「呃……」居方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但事已至此总不能一句没事就把门带上，只好硬着头皮说：「总编，社

长，早。」

「怎么了？」平常嘴下不饶人，又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总编，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脸上挂着难得的微笑。

「那个……我、我想辞职。」居方小心翼翼地说。

「为什么？」发话的是平常比总编和蔼很多的老板，此刻他依旧维持一贯的亲切，有些担心地问：「怎么这么

突然？」

「这……」居方一时之间忽然不知如何措词。

「你这礼拜不是去台北？小赖虐待你吗？」总编摘下眼镜，盯着居方问。

居方茫然地摇摇头，花了三秒才想起来「小赖」指的是赖老师，他曾经告诉居方，总编是他的高中学长。

「小赖没有虐待你，那你干嘛急匆匆地从台北冲回来辞职？」少了镜片掩饰，总编的眼神益发锐利，看得居方

一阵心虚。

「没有……就……」居方支支吾吾许久，才勉强挤出一个可用的词汇：「……我个人的感情纠纷。」

「感情纠纷？」总编眯着眼，目光依然锐利：「发生了什么事？」

「呃……一些私事。」居方强调着「个人」的「私事」，只希望总编不要再继续问下去。

「我是不能过问你的隐私，但也不能接受公司培养的人才，用这么模糊的理由来向我辞职。」总编说着，脸色

越来越难看。

「呃……你别逼他吧。」被逼问的人都还来不及辩白，老板竟然就先替员工求起情来。

总编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居方。

「好吧……你今天先回去想清楚，我再多给你两天假，看你是要做个了断，还是继续逃避。」总编挥了挥手：

「你可以走了，礼拜三再回来跟我报告。」

居方有些惶恐，虽然知道老板一向总编说什么就是什么，仍然瞄了老板一眼。

「欸……就这样办吧。」果不其然，老板做出bye bye的手势：「你先回家睡一觉比较好，看你累的。」

「嗯……对不起，打扰了。」居方有些赧然的道了歉，轻轻关上门。

门板一阖上，总编便盯向坐在旁边的男人：「你还真喜欢他，居然帮忙求起情来了。」

「你不也放了他假？嘴硬心软。」对方笑着说：「而且你不觉得，他跟你年轻的时候很像？」

「哼……我有这么闷吗？」总编不屑地撇撇嘴，脸颊却有些泛红。

男人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29章

离开公司，居方却只是更加茫然。莫名其妙得到的假日，却不知道该用来做什么，既没有一刀两断的决心，更

没有坦然面对的勇气。也许是已经无计可施了，从昨天开始绷紧的弦有些松了下来，最后决定还是照老板说的

，先回去睡一觉再讲。

走到楼下停车场，居方习惯性的先插钥匙催油门，引擎发出一连串噗噗噗的声音，却都没有发动。小绵羊年事

已高，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居方熟练地把中柱立起来，试图用脚踩发动，但引擎仍旧只发出欲振乏力的声音

，连烟都没冒半点。

试了一会之后，居方便放弃了。把小绵羊推啊推的，推到隔壁栋楼下的机车行里去了。

「你这个……很麻烦喔！」已经修车修到有点交情的师傅，叼着一根牙签把居方的车解体之后如是说。

「……要修多少钱？」居方有些头痛，这个月的开支已经有点逼近预算极限，不能再花了。

「两三千跑不掉。」师傅说：「我帮你弄看看能不能压低一点啦，只是要花比较多时间。」

「那等你弄好我再来牵。」居方马上回答。

「喔……黑色那台借你骑回去。」师傅用下巴比了比角落一台令居方很眼熟的机车。

「欸……我坐公车回去好了。」那台车虽然勉强还能骑，但却不能锁龙头，虽然师傅总说它这么破没人要偷，

但居方还是不想冒这个风险：「星期三才上班，那之前弄好就可以了。」

「唷，放假？」师傅笑着，走出店外点了根烟：「这么好？」

「也不是我愿意休的。」居方苦笑，摆手拒绝师傅递过来的另一根烟：「我有点爱困，想先回去了。」

师傅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豪迈地挥了挥手：「那再见罗，好了我会打给你。」

「谢啦。再见。」居方也挥挥手，快步离开。

＊＊＊＊＊＊

搭上很久没坐的公车，疲惫感突然强烈地涌上来，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已经让居方的眼皮重到快撑不开了。昨

晚那样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也许比彻夜未眠还要来得折损精神。

从站牌走回住处大约要五分钟，居方的眼睛眯呀眯的，只觉得这段路怎么这么长。迷迷糊糊地走回公寓，直觉

地重复着每天都会做的动作，连看也不用看，就准确地按下该按的电梯按键。

但他却在走出电梯的瞬间，整个清醒过来。

昨天才被他狠狠推开的男人，此刻居然就站在房门口。

居方下意识地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在他踏出电梯的瞬间，就已经被对方的视线给捕捉住，即使两人之间还

有几公尺，却有种再也逃不了的感觉。他只好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男人复杂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出了居方的迟疑，安常毫不犹豫地走向他，两人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最后男人在居方的面前停了下来，伸出

手。

居方没有躲避，也没有抵抗，只是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安常轻抚着居方的脸颊，温柔地说。

原本以为他一开口会是「为什么」或者「你去哪里」之类的，没想到却突然冒出这句，些许惊讶和脸颊上的粗

糙触感让居方回过神来，随即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动作看起来很亲腻，不由得分心看向安常身后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