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之九江秋晓(出书版)BY 冷音

作者:  录入:06-17

不是什么英雄,自没有勉强自己背负他人生死的理由 ——可为了一己之私而伤害无关人等却是另一回事。就

算对方当真是自愿的,也依旧过不了他心底名为「良知」的那一关……更别提煜知道此事后可能的反应了。

换作是他,如果知晓自个儿的得救是建立在无数残酷的试验上头,即便身子恢复,那份罪恶感也必将取代身体

的疼痛进一步摧折他的心神——又何况是行事向来宽仁温厚的煜?

——这样的两难,是否早落在关清远的意料之中?而他,又该如何才……

「你既着于『情』字,又何苦为了区区几个下人而陷入两难?」

乍然中断了思绪的,是房门开启的声响,以及继之传入的、长者冷淡中带着几分嘲弄的话音。

白冽予虽不认为那扇薄薄的舱门能阻挡些什么,可见着半启房门前伫立着的不速之客时,青年秀逸的双眉却仍

是瞬间皱了起,眸光亦随之一寒。

他虽不认为自个儿的心思——或者说烦恼——能瞒得过关清远,可对方张口便是这么一句,却无疑代表着一切

早落在了其算计之中……明白这点,青年心头一紧,却仍是强作平静地开了口:

「前辈如此作为,难道便不惧下属寒心?」

「心寒也罢,感恩戴德也罢……在老夫眼里,终归是没有差别的。」

云淡风轻的一句,就好像他话中所言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琐事,可背后隐含着的,却是绝对的无情,以及在

背后支持着这等无情的、绝对的实力所带来的强大威慑力。

即便寒心,可不论是谁,要想背叛这么个以绝代魔头形容都不为过的强者,首先便得衡量那少得可怜的成功率

与随之而来的代价——不说别的,便连他和东方煜、两个足以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人,不也被迫软禁于此受其

控制么?

虽是早已接受的现实,但在又一次体认到自身处境的此刻,白冽予心下却仍难免一阵苦涩……只是还没等他思

量出该如何回应,身前长者的音声便已再度传来——

「横竖都是一死,在死前给你充作试验品练练手,倒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青年闻言一震,半晌沉默后,脱口的音声微颤:

「……冽予愚驽。」

「是愚驽,还是不想承认、不愿面对?」

见外孙容色因自个儿的言词而转瞬苍白了几分,却偏仍倔强地维持着那派冷淡姿态,关清远饶有兴致地扬眉一

笑,提步上前抬掌挑起了青年下颚逼他与己视线相对:

「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就不曾想过……老夫究竟会用什么手段,才能避免你修习枯海诀之事不至于为他人知

晓么?」

问题的答案,是不需费上太多思量便能得出的、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灭口。

可白冽予确实不曾想过。

或许是本能的回避,也或许是东方煜的事儿已分去了他太多的心神,饶是他向来思虑缜密,也是直到此刻才悟

通了此间关节——要想隐藏一个秘密,最好的方式自然便是除去所有知晓秘密的人。也就是说,早从他给关清

远带上船的那一刻起,船上这些个水手、厨子和杂役,便已注定了再无活路可言。

白冽予和这些人虽没有分毫交情可言——若有,他也不至于无情到考虑用这些人练手了——可正如那个令他陷

入两难的根源,这些人和他无怨无仇,却不过因这所谓的「秘密」便将枉送性命,教他如何能平心以待?

兴许是瞧出了他的心思,眼前的长者蓦地容色一柔,语气一转、又道:

「你向来懂得权衡利弊,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恰当的,不是么?这些人的命本就是你的,与其被毫无价值地

灭口,还不若好生发挥余热,助你早日熟悉禁制的手法……双炼手法繁复,若在解除时有了差池,半身不遂甚

至全身瘫痪都有可能。饶是你医术通神,真面对此等情况怕也是十分棘手……几条注定要死的人命和情人的安

危,这之间孰轻孰重,你该是最最清楚的,不是么?」

而白冽予没有回答。

他只是逃避般挪开了视线,却依旧掩不去眸中一闪而逝的挣扎……足过了好半晌,他才在静默中双唇轻启,低

声道:

「前辈似乎十分盼着冽予出手。」

「不过是一位老人盼着自个儿最为看好的外孙能够成长罢了。」

关清远神色柔和,倒还真有了那么几分慈祥的感觉,「长于算计,无惧谤议,却偏偏害怕脏了自个儿的手……

这可是一个谋士最大的破绽,更何况你执着于『情』之一字,难保不会有碰上此等两难的时候。有些事儿,自

是早些认清的好。」

长者的话语字字在理,饶是白冽予清楚对方的目的绝不像言词间这般冠冕堂皇,心下却仍不禁有了几分动摇—

—区区几个仆役,又怎及得上煜分毫?眼下他无非是有所选择才会在此犹疑不决,若今日煜当真命悬一线,须

得他人以命换命方能得救,他还会在乎什么行事准则么?

不……那时的他只怕早已濒临疯狂,又怎会有烦恼这些的余裕?

那么,现在呢?

他可以为了煜而舍弃尊严跪求关清远,难道还就真的为了几条迟早要葬送的性命而置煜于险地?煜因他而身陷

险境遭此劫难,若他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又如何能——

「往后之事,就不劳前辈费心了。」

便在此际,略欠中气却强硬异常的音声乍然自身后响起。本自纠结于思绪中的白冽予闻声惊起回眸,但见本应

于榻上安歇的东方煜不知何时已然起身,竟就这么拖着无比疲乏的身子由内室来到了屏风之外的小厅!

青年先前虽未刻意压低音量,却也没想到会因此而惊扰了情人,当下正待上前相扶,可东方煜却是一个摇首制

止了他的动作,同时略为加快脚步行至他身畔,双臂一张将他拥入了怀中。

就这么当着关清远的面。

虽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可东方煜先是突如其来插入二人的谈话中,而后又极具独占意味而强硬地在长者面前「

劫」走了青年,挑衅意味自是十分浓厚——尤其他平日作风温和保守,在「长辈」面前也甚少有出格之举,眼

下突出此着,其间意涵自然格外令人深思。

在场的祖孙二人本就是心思缜密深沉之辈,又岂会不明白东方煜撑着病体强硬插手的缘由?饶是白冽予因情人

的动作而不得不挪开视线背对长者,也依然能感受到身后长者骤然加重的气势与蕴含着沉怒的目光……随之而

起的担忧让他轻推了下情人胸膛示意对方放开自己,却不想东方煜不仅未曾松手,反而还更加重了环抱着他身

子的力道,令他连转头面对身后的关清远都无法,而只能就这般顺着对方紧拥的势子倚靠在其怀里。

知道东方煜是打算直接与关清远对上,白冽予虽难免忧心,却因情人难得的强势而选择了顺从。双臂回抱着攀

附上男人背脊,他双睫轻扇,而终是一个阖眸、静静地将头枕上了男人肩际。

见对方已明白了自个儿的心思,东方煜先是爱怜地轻吻了吻情人发际,而后方容色一整、将目光对向了眼前面

沉如水的长者。

「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前辈大业缠身、贵人事忙,又何苦为了我二人日后那虚无飘渺的『两难』而如

此费心?」

「作长辈的为儿孙盘算有什么不对?你若真心爱着冽儿,就不该放任自己成为他的弱点。」

说到这儿,关清远微微一笑:「听闻『柳方宇』行事宽仁,想来你出言相阻,多半也是因着这份仁慈……但你

可能想过,就算你不在意自个儿的下场,可若你真因冽儿解除禁制的手法出错而有了什么差池,受伤最深的,

终究还是亲手造成一切的他?」

「前辈此言差矣。」

听长者竟然以禁制之事相胁,即便东方煜颇为忌惮这位海天门主,此时也不禁动了怒——他拥着情人的双臂一

紧,唇畔已然勾起了一抹难得一见的冷笑:

「造成一切?若非前辈出手在晚辈身上施以禁制,冽又何需面对这一切?即便在下真在解除禁制时有了什么差

池,该负这个责任的也绝非是冽,而是身为始作俑者的您……堂堂海天门门主、睥睨天下的绝代宗师,该不会

连这点责任都想推卸吧?」

他本就不擅长那种绵里藏针、暗蕴机锋的言词,眼下含怒开口,也顾不得会否激怒眼前的长者便将心里的不平

尽数道了出来。「至于那些个仆役的性命……若非前辈强要冽修习枯海诀,又从何生出灭口的必要?既然一切

本就是因前辈而始,自然也算不到冽头上。可前辈一再拿此说嘴,甚至以此为由意图诱使冽将他几人当成练习

禁制的试验品,让他担负起这些人的生死……这等算计,难道就是您身为长辈『关心』孙儿的方式?」

足称直白的言词,可也正因为其直白,反倒让听着的长者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年轻的碧风楼楼主心中没有那

些个复杂的衡量谋算、没有对自身安危的顾忌,而仅是单单地站在情人的立场为其考虑而已。但也正因着他这

份单纯的心思,让关清远的言词伎俩全成了无用之功,极为罕见地落入了无从应对的窘境。

可后者终非寻常人物,虽难得地吃了个闷亏,平抚心绪亦不过转瞬之事。审视般的目光扫过护犊般将外孙紧拥

于怀中,容色憔悴、气势却半点不落于己后的男子,而在片刻沉默后陡地反身、提步离开了舱房。

耳听那足音渐远,直到另一侧同样传来房门闭阖的声响,东方煜才终于松了口气——但他本就是强撑着身子出

来的,方才能那般同关清远对峙,靠的无非是一股狗急跳墙的气势。眼下让他「急」的因素没了,本就存着的

疲惫乏力占了上风,身子登时便是一软……仍给搂着的白冽予只觉怀中猛地一沉,心下一紧,连忙将脱力的男

人抱回了屏风后方的床榻。

「我难得出了次锋头,没想到终究还是这么个收场……」

身子重新躺回榻上的同时,思及先前给情人打横抱起的事实,东方煜不由得苦恼地嘀咕了句——他好不容易才

来了趟英雄救美,却又转瞬从「英雄」沦为了那个被救的「美」,心下郁闷之处自不待言……如此咕哝听在白

冽予耳里登时一阵莞尔,索性除了鞋袜上榻,从善如流地依偎着窝入了男人怀中。

「他总认为是你拖累了我,却没想过若非有你,白冽予又岂会是今日的白冽予?」

青年有些感慨地低声道,「一个被过往阴影所束缚住的外孙,想来是说什么也入不了他法眼的。」

这话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关清远了——听着如此,东方煜微微苦笑,叹息道:

「是金子总会发光……即便没有我,你也必然能克服那些。」

「可一切却必然会有所不同。」

枕于对方胸膛的容颜微抬,白冽予指尖怜惜地轻触上情人有些凹陷的面颊,神情间已然带上了几许缅怀。

「你还记得……咱们初识时的事儿么?」

「无时或忘。」

情人间谈起这些,标准答案向来不外乎这么一句……不过东方煜本是发自肺腑,更因想起情人当初青涩淡漠的

姿态而惋惜地一声长叹:

「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大概就是错过了你少年时期的真容吧!」

之所以只提少年时,自然是因为当时二人已相识甚至相熟的缘故……可即便是白冽予,对已然逝去的年华也是

无法可想的,当下微微苦笑,却没有回应情人的感慨,而是顺着自个儿先前的话头接续着开了口。

「初见你时,久闻『柳方宇』大名的我一心只想着弄清你的来历,想着该如何获取情报,说是将你当成了『目

标』也不为过……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白冽予』三字几乎等同于『废人』的时候,还会有人将我当成

了对手而惦记着,还记得……那个惨遭横祸的孩童曾经背负过的荣耀与期许。」

「冽……」

「仔细想想,或许便从那一刻起,我已再无法单单将你视作任务的目标或可能的敌手了。」

所以,才有了之后的相交相熟,以及如今的相恋相守。

东方煜虽不是脸皮薄的人,可听着情人这番不知该说是赞誉还是情话的言词,却仍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只是

还没等他想出该如何回应,眼前容颜蓦然袭上的忧色,却先一步攫获了他的心神。

「怎么了?」

「……禁制之事,虽说我已尽可能地模拟过一应手法,可和实际应用仍是有所差别的。若你真因此而有了什么

差池,我……」

白冽予从来不在意什么责任的归属,而仅是最单纯不过地担忧着情人的安危……明白这点,东方煜心头一暖,

面上已是一抹见不着分毫阴霾的笑意勾起:

「没事的……你这叫关心则乱。」

「何出此言?」

「你想想……门主既然将我视作威胁你的把柄,又岂有真让我出事的可能?若我真因此而有了什么差池,你心

神大乱之余,会有什么反应都十分难说……习于算计的人最讨厌的,想来就是这等无法掌握的情况吧?」

「确实……」

将心比心,以白冽予的性子,也不会乐见事情朝自个儿无法控制的情况演变……如此推想而下,长者心中的盘

算自是一目了然。

关清远最终的目的无非是将自己培养成他的传人,可眼下自个儿心中并没有可令他趁隙而入的破绽,那么较好

的方式,自然是想方设法滴水穿石般一点点地侵蚀、改变自个儿的行事心性了。

正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若自己可以因故违背己身的行事原则一次,当然也可以违背第二次、第三次

……久而久之,原则不再是原则,白冽予自也不再是原来的白冽予。

好在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望着眼前俊朗面容之上那醉人依旧的温柔笑靥,青年唇畔回应的笑意勾起,将身子更深地偎入了情人怀中。

「如此,就先好生歇息吧。」

他轻声道,「晚些咱们再来解这可恨的禁制……你身子恢复后,咱们还有很多事得做呢……」

不论是海天门的阴谋,还是擎云山庄、乃至于整个江湖的安定……这些先前被他刻意屏除在思绪之外的事务,

终将再一次占满他的心神。

虽说……在此之前,他还得先想办法逃出关清远的掌控才成。

明白他的心思,东方煜微微颔首,同时加重力道让双方的躯体更形贴近。为如此令人眷恋的温暖和气息所环绕

,饶是白冽予本来并不如何疲倦,也有些克制不住地缓缓垂下了眼帘……

第七章

事情的进展,恰如东方煜所猜测的。

关清远无意逼得外孙失心或当场和自个儿反目,自然不可能真让这个「孙婿兼孙媳妇」有所差池。白冽予动手

解除禁制之时,长者虽未做出什么保证,却全程陪同在旁,一瞬也不曾错漏地紧盯着他每一个步骤……饶是青

推书 20234-08-11 :兽人之玛雅蛇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