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五年,是靠着你的药才压制了毒性?”
“你以为呢?否则他能这样安然度过五年?我没过一段时间都会给他一定量的丹药。”
“嗯?”苍狼若有所思的低了低头:“这么说,寒卿去七遥城为的是见你了?”
煌影心中杀机一闪而过,这个苍狼,果然不简单。
“确实,我们是例行交易,他替我杀妖收集修行炼丹的原料,我为他研制解药。”
“哦?是交易,还是”苍狼面色一寒:“暗中控制?”
煌影手中扇子突然一合,声音柔中染了丝警告意味:“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冷笑:“你给寒卿的解毒丸有一味幽冥草吧,幽冥草气味独特,我一闻就能分辨,不要告诉我
你不知道幽冥草是慢性毒药。”
眼前人竟然认识黄泉鬼界才有的幽冥草,看来……
煌影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猜测。
此人,怕是也不属人界。
“哈,幽冥草又如何?”煌影镇定自若的挑衅道:“怨骨妖毒奇毒无比,我不过施以以毒攻毒之法,你若怀疑
大可去掉那味药试试看。”
“我是不通医术,我只问你一句,幽冥草压制怨骨的同时,会不会对身体有其他影响?”苍狼无视挑衅,终于
道出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煌影听了这话,倒是略微放了点心,得到的消息能显示出,这个苍狼虽然来路不明,不知有何目的,但是对穆
寒卿却十分上心,连他看穆寒卿的眼神,都与他人十分不同。
那似乎是,压抑了很久的思恋。
恐怕这两人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绊。
“是有影响”煌影突然叹了口气:“如你说言,幽冥草是有毒性,每次一点不致命,但长年服用,终究还是会
损伤性命。”
“你的意思是说,寒卿体内有两种毒?”
“是,但是只要怨骨不解,幽冥草的毒也不能解。”
两人不由得话音都有些暗淡,一时间,各怀心事的两人陷入沉默。
半晌,苍狼打破沉寂,道:“那,如何才能全部解除?”
煌影转了个身看向远方,幽幽道:“怨骨之毒是以性命做赌中下的诅咒,但是这种诅咒能强大到这个地步,那
必是六殿的上三殿妖才能做到的,就我的观察,木槿虽然妖力不强,但是必定身份尊贵,才会位居上三殿,所
以,如果想解毒,就只能去妖界,位高于木槿的妖应该会有办法。”
苍狼不动声色的继续问:“你不会不知道,寒卿是妖界追杀的对象。”
煌影自然知道穆寒卿灭境之妖的身份,道:“我是知道,但我说的属不属实,你心里清楚。”
话锋一转,接着道:“只要怨骨一解,我自会为他拨除幽冥草之毒。”
话毕,身子一转,竟是转身出门。
“我还有要事,不在久留,寒卿醒来替我跟他说一声”走过苍狼身边时,身形稍稍一停,道:“公子好自为之
。”
煌影悠然走出客栈,面容上却带了几分凝重。
他不是掌控全局的人,但是即便身在局中,他却总能将所有的事情料的大差不差,让事情基本控制在不会不利
于自己的情况下。
但现在却不能不说,苍狼的出现,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而且这个人必然与穆寒卿又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此一来,连穆寒卿这个本来在掌控下的人,也变得开始不确定了。
事情牵扯三界已经够麻烦,现在竟又多了个鬼界。
五年支撑的棋局,开始出现变数。
长叹一口气,微微抬首。
阳光依然明媚,照在身上很是温暖,然煌影却依旧闻出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穆寒卿醒来的时候,已经暮色黄昏。
不出意外的,苍狼就在床边坐着,英挺的轮廓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到表情。
“苍狼……”穆寒卿轻轻唤了一声。
苍狼身子一动。
沉默片刻后,苍狼低沉喑哑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宁可痛死,也不肯告诉我煌影的事情?”
依旧看不见表情,然话说到最后,竟是半带质问的语气。
穆寒卿本来还有些觉得愧疚,然一听这语气,心底不禁也挑起几分气愤,几乎是带着挑衅的口气道:“我为什
么要告诉你?苍狼,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事情?”
“你说我为什么要管?”面容从阴影中出现,双眸隐含怒色:“我们既然有约定,就该坦诚相对!”
“笑话!”穆寒卿也提高几分声音:“我跟煌影的约定比你早了五年,我为什么要为了跟你的约定就破坏我跟
煌影五年的交情?!”
“五年的约定,五年的交情?”苍狼的面容几乎有些扭曲,而声音又添一分接近控诉的怒火:“他五年算什么
!他区区五年跟千年一比算得了什么!”
穆寒卿,你记得与煌影的五年之约,那么你与我曾经的约定呢?
千年之约,我们守了这个诺言一千年,一千年倾尽感情的的过往,及不上这区区五年还有着其他目的的五年么
?
即使知道你忘记了前尘,即使知道是我让你在百世轮回里痛苦了一千年,但是听到这样的话,我会忍不住心痛
至极!
而穆寒卿此时也被苍狼那句话震了一下。
一千年……
他是什么意思?
然还不待在想,苍狼的声音又落在耳畔:“你敢说与我无关,你敢说他与灭境之瞳毫无关系!你这是是故意隐
瞒!”
穆寒卿此时也从方才的失神中恢复,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隐瞒,苍狼,你隐瞒的事情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
少!你以为你守护我我就要痛哭流涕的感激你听你的话么?我穆寒卿没有你在一样活的很好!你当我是什么人
!”
“你……”苍狼突然倾身向前,一张英俊的面容紧贴着穆寒卿的苍白面孔,嘴唇不过几分的距离。
双眸,满是怒火,呼吸急促,微热的气息吐在脸颊上。
“你别说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我的想法”苍狼一字一句问。
穆寒卿被这灼热的视线逼的有些喘不过气,却拼着力气还是狠狠的回击道:“你莫名其妙的感情连个缘由都没
有,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别说我是你上辈子的情人!”
这句话一说,他自己都震惊了。
屋内突然陷入寂静,恐怖的寂静。
他看见苍狼眼中霎时笼罩上了深深入骨痛楚。
他知道这句话已经深深的刺进了眼前人的心中,血肉模糊。
穆寒卿想要再言,却发现方才苍狼紧抓在衣襟的手已经放开,而人,已经无言的起身。
“很好……穆寒卿,你很好,你终究……还是不肯相信我。”苍狼的声音失去了方才所有的怒气,惟独剩下的
是几乎压抑不住的深深痛楚。
“我……”穆寒卿想要解释,切被苍狼直接打断。
“寒卿,你不是很看重约定么,那么,就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不要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探查,事情解决,我自会
告诉你。”
言罢,便离开了屋子。
阖上门的一刻,胸口气血翻涌,一个没压制住,竟是一口鲜血吐出。
心中的痛楚肆意到全身,让人几乎难以呼吸。
他不能强求一个屡遭背叛的人那么容易就相信自己,但是最刺痛他的却是那句——你别说我是你上辈子的情人
。
上辈子?
上辈子,上上辈子……
整整一百世一千年的羁绊,整整一百世一千年的等待。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这就是我曾经遗忘了一千年的惩罚,是不是?
穆寒卿,如果我告诉你,你我情缘千年以前就已定下,你又会如何?
你会不会依然是那句,我不信呢?
第十一章:一语破迷局
清晨,穆寒卿醒来,目光微转,不出意外的看到桌上早就备好的饭菜。
清淡为主,油腻做点缀,很是符合自己的口味。
起身,拿起已经整齐叠放在一边的凳子上青衫与纱衣穿戴整齐。
不用想,就知道是苍狼做的。
穆寒卿心底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上次冲突以来,两人几乎没在说过话,如有交流,也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开口。然,苍狼对自己的温
柔照顾却一如从前,丝毫没有变化。
穆寒卿知道上次自己的话伤到了苍狼,也几番想解释,可话到嘴边,看见那个一脸阴沉的男人,又什么都说不
出来了。
他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可是明明是关心,却把持这骄傲半句话不多说,穆寒卿心底想道歉,可一想到搞不好
对方正等着自己开口,心里一别扭,反倒犹豫了起来。
而苍狼心里则是另一番境地,他压根没指望穆寒卿能松口,于是一直盘算着如何能先打破僵局,也是几番想开
口,然一想到那日对话,心底就是一痛,痛中又带了几分怒气,此番情况他也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更怕是自
己一开口又会挑起争端。
两个人各怀心事,却又都犹豫着不肯向前迈一步。每次见面都是欲言又止却面色尽量装的冷淡,反而气氛越发
的诡异。
好在这几日来,两人由于寒卿由于毒发消耗了太多力气,在客栈小住调养了一段时间,如此一来,倒是除了偶
尔走廊遇到,两人也打不到什么照面。
想到这,穆寒卿长叹一口气,有些无聊的望着窗外。
突然,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寒卿淡然道。
门外的人果然是苍狼。
“最近身体可好?”难得有礼的问候——这几日,苍狼的说话方式都是这般僵硬的有礼,反倒让寒卿觉得浑身
不自在。
“已经没事了,有劳费心。”穆寒卿也是答的生疏又合宜,然心底却咬牙道,你这般礼数周全,我就不会礼尚
往来?
苍狼压下心中的无奈,继续道:“若是这样我们明日启程可好?”
“我没意见,但凭公子定夺。”穆寒卿淡淡回复一句,又饮了一口清茶。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两人心底各自翻覆,终于,鼓起勇气。
“苍狼……”
“寒卿……”
声音同时发出。
两人惊诧的看着对方,却发现对方都是一副欲言的样子。
然,不看到这景象还好,一看到对方似乎有话要说,反而两人又都犹豫了,都想先听对方的解释。
结果,竟又是跟之前一样沉寂了。
“那,我不打扰。”苍狼有些狼狈转身,道:“明早我在楼下等你。”
“好。”穆寒卿手指微抖,假装品着早就喝干的清茶。
第二日天刚亮,穆寒卿便收拾打点好一切下楼,果然看到苍狼早就在等候。
两人默然上马,一路又是无言。
又行几日后,穿过些人迹罕至的山林峡谷,一道隐约的城墙就在不远之处。
苍狼视力极佳,远望过去,竟发现江淮城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高高悬挂在城门之上。
心中遂防不及的一紧。
这里,是一千年前,他们阴阳两隔的地方。
那时的江淮,还不过是个小小的村落,周围是一片的荒芜。
苍狼犹记他一身血的倒在穆寒卿怀中,字字泣血的告诉他,我会等你。
千年已过,轮回里,村落从荒芜变成了繁华。
人,却不复当初。
然而心底,却并没有想的那么难受。
也许,相比前世,他更在乎现在身边的那抹清影。
两人策马进入江淮城。
确实是相当繁华的城镇。
街道很是整齐有序,街道两旁的房屋林立。商贩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四处可见,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街上
玩闹的孩子,毫不惧怕的穿梭在往来的马车中。
两人环顾四周,发现店家几乎都在装饰门铺,换上新的灯笼,门窗擦亮,装饰艳丽的绸缎,似乎是有什么事情
要庆祝一般。
两人随意找了个面摊坐下,苍狼随口问隔壁桌的老者:“敢问老丈,城里这般装饰,可是有什么喜事?”
那老者看着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呵呵的笑道:“看二位公子打扮应该是外乡人,不知道也罢,不过你们来的
真是好时机,明日便是江淮城城会的日子,每一年今日都会有盛大的庆祝,没定亲的姑娘公子也会盛装打扮趁
机上街寻寻缘分,还有些烟花啊,歌舞啊,集市啊什么的,可不是一般热闹,二位既然来了,一定要留到明日
看看再走!”
“既然如此,那定是要多留几日了。”苍狼微微颔首。
“那当然,”老者语中带着自豪:“我看二位英俊不凡,明日定会有不少姑娘青睐,估计能收到不少姑娘的玉
佩呵呵……”
老者自顾自说的开心,苍狼这厢一听却脸色一百八十度转弯,差点就想拉着穆寒卿直接离开。想穆寒卿这番温
润清秀的面容,定是会招来不少姑娘的爱慕,再往下想到若是万一真跟哪个姑娘定了情……
苍狼越想越不着调,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忽明忽暗。
穆寒卿多少猜得到苍狼心中所想,心底不禁好笑,看他那副样子,知道若放他再想下去指不定会想到哪儿去,
于是开口道:“苍狼,我方才在街头看到有桂花酒,要不要买一壶?”
苍狼被拉回思绪,问:“你想喝?”
穆寒卿轻轻点点头。
“好,等我。”言罢人已经不见了,留下穆寒卿一脸的无奈。
苍狼步伐很快,酒肆也不远,就在街角,买过酒后正要回去,却见一小乞丐拦住了路程。
那小乞丐裹着一身黑袍子,光着脚,抬起的头露出与乞丐的凄凉之色完全不相符的顽皮恶劣表情。
这身打扮这副德行若是放大个几倍那活生生就是孟梓远那个祸害。
果然,小乞丐在伸手要钱的同时,将一纸条趁机塞进了苍狼手里,接着就一溜烟的不见了。
苍狼打开纸条,不出所料的看见了孟梓远那出了名的难看到家的字迹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面——今日午夜,爷大
驾光临,不见不散。
是夜,苍狼看穆寒卿休息下,又下楼为墨雪添了些食物,收拾完一切回房后,只见已经有人早早已经侯在了房
里。
苍狼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惊讶。
虽然他跟孟梓远认识了千年,但还是从没想过脱下黑袍的这祸害在凡世中的打扮竟是如此的——没品。
说来在黄泉时,虽然孟梓远恶名远洋性子很是不正经,但是那身黑袍一挡容颜,外加袍子外露出的那截烟管,
还多少有几分凌厉气势,而现在——
一身锦衣绸缎不顾颜色搭配的套在身上,玉佩珍珠系了一身,丁玲桄榔的作响,活一个暴发户,那两只脚则很
没形象的搭载桌子上,靴子上还不忘镶着珍珠,平时不离手的雕花烟管此时刷了厚厚一层金粉,胡乱扔在一边
。
“唔,你来了……”看到苍狼,孟梓远忙吐出嘴里的葡萄皮,一脸笑意。
苍狼不禁退后两步,看着眼前这一地果皮,再看看那一身乱七八糟的衣服,不禁头上暴露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