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国记事——尚夜殿下

新鲜事？几位朝臣更是面面相觑，皇帝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没有么？”皇帝看着堂前几个人互相瞪眼，继续道。

“吾皇圣明，臣等愚钝，不知皇上的新鲜事是指？”丞相司空侯出列拜了拜。

“没什么，就是朕最近太闲，所以想问问诸位爱卿是不是有什么新鲜事让朕高兴高兴，司空丞相可有？”皇帝端茶，掀茶叶。

“平蛮。”司空侯眼睛眨也不眨的道，早在来这里之前，他就想为什么皇上这个时候召见他，来到书房后，看到堂下站的诸位朝臣，除了自己和祈阳王以及兵部尚书意外，其余全是武将，所以他大胆猜想，荆南蛮族一直是皇帝心头的一块疙瘩，早在几年前骑将军救主动请缨过要平蛮，不过那个时候很奇怪，皇上居然没有答应。而今看来，皇上是动了南征的念头了。

司空侯话语一落，其余朝臣皆是一怔，之前骑将军主动请缨不是被驳回了么，怎么今天丞相又旧事重提？

“丞相，本王看来，此刻出兵荆南怕有失妥帖吧。”祈阳王摇着胡子，斜着眼睛看着司空侯慢条斯理的道。

“王爷此话何解？”司空侯和祈阳王向来政见不合这是朝堂上下都知道，所以司空侯这句话语气相当不善。

“三年前，荆南蛮族还未壮大，那时骑将军主动请缨，皇上以国库空虚为由驳回了骑将军的请求；而今蛮族已然羽翼丰满，但我朝却依旧国库空虚，这个时候进军岂不是以卵击石？”祈阳王毫不客气道。

“放肆，”司空侯呵斥道，“王爷，由不得你在这里对皇上指手画脚，三年前之所以不能攻打蛮族，是因为国库空虚。吾皇圣明，而今国库殷实，为何还不能发兵？”

“国库殷实？”祈阳王不屑的笑起来，“户部尚书不在，你就大放厥词，国库何来的殷实？经年的财政赤字都是哪里来的？嗯？而且时值夏季，荆南将要进入雨季，这个时候动兵岂不是自讨苦吃？”

“王爷，你该不会畏战吧？”司空侯用眼角瞟着祈阳王。

祈阳王撇撇嘴，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祈阳王会畏战？笑话。”

“也就是说，祈阳王觉得现在出兵不是时候；而丞相觉得而今出兵正好？”终于一直在看戏的皇帝缓缓的插进来。

两个互相瞪眼的朝臣也都各自转过头去，只听皇帝继续说，“那就这样好了，撤司空文煜禁军统领之职……”

“皇上……”司空侯大惊，这是怎么了，就是惹恼了皇帝要撤职也不应该撤到自己儿子头上啊！

“……！！”司空文煜呆住了，怎么撤到自己头上了？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情？

皇帝没搭理司空侯继续道，“领忠义大将军，封平蛮将军，即日挂帅给朕荡平蛮族！”

“……臣，领旨！”司空文煜赶忙跪下领旨，这转折的也太快了，不过司空文煜怎么说也是久经官场，立刻深深一拜道，“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皇帝点点头，“嗯，好，”说完慢条斯理的喝口茶，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司空侯，“司空爱卿刚才说什么？”

司空侯赶忙阖上张大的嘴巴，半天嗫嚅道，“微臣没说什么……”

皇帝满意的看了眼司空侯，“诸位爱卿还有意见么？没意见就散了吧。”根本就没给其他大臣说话的时间，皇帝直接摆手让众人退下，祈阳王狠狠的看了眼，在书桌后低眉喝茶的皇帝，甩袖气呼呼的带头走了出去。

见祈阳王走了，其他朝臣也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司空文煜立刻找到正在皇宫巡逻的荆弈廷，听完司空文煜的讲述，荆弈廷一拳捶在司空文煜的肩头，“你终于等到横刀立马驰骋疆场的机会了！“

看着荆弈廷满眼星光，司空文煜笑笑，“你不觉得皇上这次决定平蛮有些儿戏么？没有经过朝堂直接点我出征，在朝中我是新人，比起骑将军等人的战功显赫，我可是寸功未建。平蛮这等大事，就如此轻易交给我了？”

“文煜莫要自轻，我相信你绝对能胜任，而且说到寸功未建，你还不没上战场呢，有的是你建功的。”荆弈廷羡慕道，“真好啊，你能出去打仗，我只能留在这里守皇宫啊。”

司空文煜心下疑惑，但是能驰骋沙场却也是激动无比的，对于荆弈廷的哀怨，反而生出一丝好笑心理，调笑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谁知前脚刚到家门还没进府见过父亲，后脚皇帝的传召又来了，司空文煜只好再次匆匆赶回皇宫。

还是在皇帝的书房，司空文煜行完大礼后，皇帝便挥挥手，将身旁侍候的宫女太监全部赶了出去，“昌七，门口守着，朕不叫你们，都不要进来。”

“嗻。”太监宫女们齐齐应声，倒退出书房。

而后，皇帝慢条斯理的继续喝茶看奏折，司空文煜站在一旁一肚子疑问，皇帝到底叫他来干什么？不过皇帝没说自己也不便开口直接问，只好默默的低着头站在堂下。

许久，皇帝放下毛笔，将案前的奏折一合，抬头看着司空文煜道，“知道朕为何点你做平蛮将军么？”

司空文煜拜了拜道，“微臣愚钝。”

“你愚钝？”皇帝笑了起来，“你眼里可一点愚钝的意思都没有，说来听听。”

司空文煜也笑了下，“是，”再次拜了拜，“皇上要平蛮，早先在蛮族羽翼未丰之时不出兵，偏偏此刻出兵，有两点可以说。”

“那两点？”皇帝好整以暇的问道。

“一是，而今皇上有必胜的把握；二是，”司空文煜顿了顿，“在荆南驻守的荆南军统帅骑如石骑将军，是祈阳王的门生，皇上点微臣，因为微臣不是祈阳王的党羽，可以牵制祈阳王的势力。”

“没有第三点了么？”皇帝满意的笑笑。

司空文煜皱皱眉头，“微臣想不出。”如实道。

“那就是你，定能荡平蛮族。”皇帝铿锵有力道。

“臣定不负皇上圣恩。”司空文煜赶忙拜跪下去。

“朕登基三年，朝纲不稳，所以需要一场大胜仗来给朕震震那些趾高气昂的两朝元老们。朕点你，是因为朕相信你的能力。”皇帝突然一顿，而后沉声道，“来了就进来，老狐狸！”

司空文煜一呆，本来低头在听皇帝对自己的信任，这后面一句老狐狸……司空文煜不敢抬头，心下虽然好奇，但是皇帝没让他起来呢。

“呵呵……”一声清冷悦耳的笑声，“见过皇上。”而后便是那熟悉的淡淡的语气。

皇帝显然不领情，“少装模作样，”对还跪在地上的司空文煜道，“司空爱卿请起，朕给你找了个军师，不瞒你说这只老狐狸就是朕必胜的法宝。”

司空文煜拜了拜，而后站了起来，抬眼便看到安陵若耶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司空文煜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那丝离开戏楼后的失落仿佛一瞬间便被填满了，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司空文煜瞬间又有些迷惑。

看着司空文煜盯着安陵若耶发愣，皇帝也好奇的歪着头，“司空爱卿见过这只老狐狸？”

“老狐狸？”司空文煜呆了呆，而后赶忙道，“微臣于这位……”该怎么称呼？司空文煜顿住了，求助的看向皇上。

皇上指着安陵若耶道，“老狐狸！”

司空文煜尽量控制着脸上的表情，而后默默的看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安陵若耶，安陵若耶一直看着司空文煜脸上的明暗变化，突然觉得很好玩，待发现司空文煜看向自己的时候，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音来。

“噗……司空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几天前，那我还在戏楼里见过，而今就忘记我是谁了么？”安陵若耶随意的找了个椅子坐下，而后用手撑着头，笑到。

司空文煜沉下脸来，“……阁主”拱拱手，转过头去不看他。

“哦？你们见过？”皇帝看着两人，望着司空文煜突然笑道，“既然见过，刚刚为何又装作不认识？老狐狸跟你说了什么吧？”

“皇上圣明……”司空文煜咬牙道，突然觉得老狐狸这三个字真适合安陵若耶。

“朕也经常被他耍，爱卿，用的着他的时候不要客气，用不着他的时候无视他就好了。”皇帝说完满意的看着安陵若耶瞪着自己，“老狐狸你自己要求去荆南的，可不要给朕丢人了。”

安陵若耶收回讶异的看着皇帝的眼神，耸肩笑笑，“我一次帮皇上解决两件事，回来后，可是要讨赏的。”

“不管什么，朕答应你。”皇帝豪气的大手一挥。

“那安陵先谢过皇上。”安陵若耶站起来微微拱手。

皇帝满意的点头，看了安陵若耶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司空文煜身上，“具体事宜，明日早朝再议，司空爱卿可以回去了。”

“是，皇上。”司空文煜向皇帝拜了拜，正准备走，就听皇帝继续道，“关于安陵的事情，司空爱卿要保密，这次可不是玩笑。”

“微臣谨记。”

退出了书房，司空文煜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很明显，皇帝和安陵若耶两个人似乎相当熟稔，但是还是不能平息心中的隐隐怒气，这个安陵若耶，真是气死人。所以刚刚出来的时候，都没搭理那个闻仙阁主人，算是默默的抗议。

“哼！”一拳捶在宫墙上，司空文煜胸中的那丝闷气总算出了，抬头看看天，已经全黑了，要赶紧回去才是，遂加快了脚步。

“主人？”琉璃在身后叫道，安陵若耶站在拐角处，冲着刚刚司空文煜消失的地方发呆。

“嗯？”安陵若耶回身，和琉璃往闻仙阁而去。

“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琉璃没有问安陵若耶刚刚在看什么，只是安静的跟在安陵若耶身后。

“好，我们今晚动身，我要先到蛮族境内看看。”安陵若耶点头，半晌又道，“琉璃，你觉得琥珀好玩么？你总是逗她。”

“哈？”琉璃一愣，没明白过来，他和琥珀之间的事情，安陵若耶是知道的呀。

“算了，还是先去蛮族吧。”安陵若耶皱眉想了想，摇头，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觉得司空文煜好玩呢？

琉璃无语的跟在安陵若耶身后，心中默默道，我一点都不觉得琥珀好玩，我是喜欢她！

第四章

自那日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安陵若耶，如今已经出征半月，刚刚走到云山境内，遇上了连日的大雨，队伍只能耽搁下来。

司空文煜近来几日很是郁卒，虽然知道对外不能宣称安陵若耶的存在，但是他也不能队伍都出发这么久了还不出现一次啊，好歹也挂着个军师的头衔啊。

看着帐外连绵不绝的山脉在雨幕下显得朦朦胧胧，司空文煜叹气，转身走回帐内，身边的小校看着司空文煜一脸郁郁，宽心道，“将军莫急，这雨快停了。”

司空文煜点点头，“希望如此。”而后转眸看了看大帐内，似乎没找到什么事情，便对着那个小校挥挥手，“反正也没事，你先下去吧。”

“是。”小校抱拳后便出去了。

走进内帐到床边坐下来，司空文煜叹气，这几日没少受那些老将领们的气，似然武功上折服了他们，但是在他们看来，没有上战场，什么都白搭。这让司空文煜不禁有些着急，要那些老将领们从心底服气自己，那就必须在战场上给予他们震慑才行。

“唉……”司空文煜双手枕在头下，仰面趟倒在床上，盯着帐顶发起呆来。突然眼前飘落一丝银白，而后一双如星空般深邃的双眸闯入眼帘。司空文煜一愣，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将军为何叹气？”还是那么清冷的声音，但是和之前不同，明显的带着笑意和暖意，不让人觉得疏淡冷漠了。司空文煜呆呆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那丝垂在自己额上的发丝异常的柔软。

安陵若耶就这么低着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司空文煜，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让我猜猜，是烦恼这雨，还是烦恼我这军师玩忽职守？”

司空文煜猛的坐起来，他不说还好，一说立刻觉得火大，既然明知玩忽职守还不早点出现？站起来转头瞪着笑眯眯的安陵若耶，这才发现，他不似之前那般，总是一身拖地的银色长袍，而是一件深蓝的长衫，束起的发丝也有些微微的凌乱，一身的风尘仆仆，司空文煜皱眉，“你这个样子是从哪来？”

安陵若耶直接在司空文煜的床上坐下来，打了个哈欠，“我好像困了，等我睡醒了再说。”说完便一躺，在司空文煜的床上睡了起来。

“你……”司空文煜要说的话噎在嗓子里，这个安陵若耶未免也太不和他当外人了吧，就这么直接睡到他床上？

似乎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安陵若耶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传来，司空文煜就这么呆愣愣的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少了醒时那似乎总是将人看透的神情，没有那咄咄逼人的笑容，这样的安陵若耶意外的柔和，也是，本来就生的一副人神共愤的俊颜，不过平时为什么总是看着那么可气呢？

要是就这么看着也不错，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司空文煜被自己吓了一跳，赶忙撇开脸去，走到床尾，将搭在床尾的薄巾展开，轻手轻脚的盖在了安陵若耶身上，而后转身，又是一呆，因为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的琉璃，正带着一脸邪气的笑看着自己，第一次的，琉璃的眼中也云上了笑意。

“你……”刚开口，琉璃就将食指放在嘴边做噤声状，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司空文煜也无声的跟了出去，刚走出内帐就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是一卷羊皮纸，“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琉璃找了个地方坐下，似乎也是累了，用手撑着头。

“蛮族地形图！”打开卷轴的司空文煜惊讶出声，手中这张地图可比挂在身后的地方要详细的多。

“我和主人这几日踏遍了蛮族几乎每一寸土地，这张图便是主人画的，而今蛮族知晓我朝要对其出兵，已经在荆南边境山区屯兵以待。”琉璃缓缓道，“将军可有对策？”

司空文煜看着手中的图纸，那上面红色圈圈的地方便是安陵若耶帮他标注的蛮军布局，心下一个计划慢慢浮上水面，“多谢你二位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看着司空文煜自信的笑容，琉璃耸肩，站起来准备走，“对了，主人还说明日清晨这雨便会停了，将军切莫心急。”说完便溜溜达达的出去了。

司空文煜而今满心欢喜，有了这张图，就是十个蛮族也能轻松拿下，转头望了望内帐，突然觉得有些内疚，安陵若耶明明为了这次战役辛苦如此，自己居然还怪他久不现身，真是有点小人度君子之腹了。

睁开眼来，入眼的是灰蒙蒙的帐顶，安陵若耶叹气，真是怀念闻仙阁那总是散发着柔蓝光晕的房间，安陵若耶微微皱起眉头来，怎么一醒来就感觉到了视线的注视？侧目，发现坐在对面的司空文煜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