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过去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所以你跟我回……」
「回?回什么?曾泰延恨不得我死在外面,不回去跟他的三个宝贝女儿争家产,你摸着良心说,我他妈的还有
哪里可以回?」一直问不到真正的身世,让曾颖超火大到口不择言,「老子刚刚不是说了吗,你不让老子知道
谁是老子的生父,妈的老子就没有你这个祖父!」
「曾、颖、超,你、疯、了、是、吗?!」
曾颖超只顾着发泄,枉顾他一再劝阻的乖张行径惹恼了乔志钧,整个火气都爆发出来的他也不怕弄扭了自己,
很是用力的甩动手腕挣脱了曾颖超的双手,走到他再也拉不到他的窗边躺椅拿起了外套,乔志钧转身面朝曾老
爷子,冷着脸色硬着声音,缓缓地道:
「曾老先生,您放心,我绝对无意介入您的家务事。如果说您不能跟曾颖超好好沟通,把误会解释清楚是因为
我在场,那我现在就出去,麻烦您跟他好好谈。」
「志钧拜托,不要走!」乔志钧从未在他面前有过的绝然,让曾颖超惶恐了,「我不说了,我都不说了,你别
生我气,你别离开我!」
看见曾颖超就要下床来拦,乔志钧望着被拉来扯去的点滴胶管,心急又是一叱,「停!你要是真的下床了,我
就不在外头等,直接回牧场去再也不过来!」
被威胁得整个动作都顿在原地的曾颖超不顾还有祖父在场,对着乔志钧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整个人看起来无比
的委屈,「志钧,你别出去好不好?我希望你能陪我继续听,你对我而言,并不是外人。」
「……可对曾家而言,我还是不折不扣的外人。」乔志钧望了眼曾老爷子的脸,知道自己没说错。
「你对我的身世难道连一点点的好奇心,都没有?」曾颖超顺着乔志钧的目光,与曾老爷子四目相接,「我不
知道我妈妈回去以后,跟你会报过了没,总之一句话,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他,因为我亏欠他跟我的孩子们
的,用两辈子,三辈子,也都还不完。」
曾颖超的话,让曾老爷子把顺序压在劝回么儿之后的另一件要事,给勾出了等待线。
就是这么个瘦到只剩一把细骨头包着层薄皮,清秀有馀姿色不足的阴阳人,从自己的手上抢走了么儿?曾森弘
把视线投向乔志钧仔细的打量,越看,越觉得不满意。
可是能怎办?私生活很自律的颖超生平只犯过一次错,偏偏那个亏待过的对象就是他,再次遇上了,还爱到非
他不可,宁可跟家里搞到决裂,连接班也不管的就是要奔他身旁长相厮守。
而且,换作其他事都没那么刚好的,外表分明是个男人的人体质还能给其他男人生孩子,还早在四五年前,就
给他曾家在外头,添了个真正的长金孙。
所以,曾老爷子在来之前就决定,除了么儿不能丢,他这回要连长金孙都给一并带回去作亲子鉴定,要是检查
的结果100%符合,他就勉为其难的,让么儿娶这个不男不女的进门。
「你,就是志钧吧?」曾老爷子放低了姿态,因为心有所欲,欲有所求,他勉强自己不要绷紧脸上的肌肉,以
期能对么儿的心上人尽量做到和颜悦色,「颖超的妈妈跟我说,她上次来刚好看见你似乎……晨吐吐得很厉害
,刚刚颖超也说了,亏欠了孩子们,请问,是这样的吗志钧?你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了?」
「……曾老先生,我与您不算认识,我的私事,跟您的家务事没有任何关联。」
高涨的怒气,让一向对待人事极有分寸的乔志钧不再含蓄,伶牙俐齿的模样,近似曾颖超认识的次人格明融,
说话的人自己浑然不觉,听话的人却察觉了,「我想我是真的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干扰您与曾颖超的沟通,我
还是……」
乔志钧不是说过,他跟明融已经融合了?
况且明融不在外人面前出现的,不是吗?
「志钧,请你留下,我这老人家只是关心,问候问候而已,没有恶意的,你毋需对我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阵仗
。」看见一直很沉默,不是很有存在感的乔志钧一提及孩子,就像刚生崽的母猫听见陌生的脚步接近一般炸了
毛,曾老爷子只得缓下单刀直入的进度,退一大步的极力安抚。
乔志钧虽然较同龄的许多人要内向些,单纯些,但也是出过社会做过事的,曾老爷子浮于表象的安抚,并不能
松弛他的戒心!
「曾老先生,我不过问您家私事,也请您不要过问我的。」要是继续待在这病房里,跟这两个都很自以为是的
爷孙关在一起,乔志钧觉得再不出三分钟,他就会真的发疯,「不管您都听见了什么,那都不能改变现今既定
的事实。曾颖超,你要是还觉得不甘愿,那就什么都不要再想,跟你爷爷回去争取本来就该属于你的那份权益
吧,我会祝福你,不会阻止你,也会请我的父亲不要为难你。」
「志钧,你……是说真的?」对一个企图心甚强,从小就被长辈以接班人的方式教育教到大,一路走在家族接
班的大道上从没想过人生要有其他可能的年轻男人而言,只要事有转寰,但凭自己既没缺胳膊也没缺腿的,能
力又不是无可药救的差,若说要对接班这事完全死心毫无欲念,那绝对是欺骗社会。
「不过,我爸昨天说过的那些但书,我相信你并没忘。要是你选择回你家去争取你要的,势必也要身不由己继
续听任长辈的摆布,那么,也就麻烦你日后真的不要再来打扰我跟我家人的生活。」太像了,也太不像了,曾
颖超看着眼前慷慨陈辞的乔志钧,心里忍不住怀疑起明融根本没有完全融回主人格里去!
「要是让我发现我说的话对你没有约束的效用,不需要我父亲们去帮我申请保护令,我自己就会去申请的!」
话才说完,隽秀的男人也同时快步走出了病房带上了门,只留下门内的爷儿俩脸色难看的面面相觑,良久良久
,谁也不发一语。
095
一辆样式看来低调朴实,黑得连车窗都是漆亮如镜,车体防撞构造却是最好的一体成形的高级品牌休旅,缓缓
的停在街尾转角的一摊书报摊前头,一个理着板寸头,西装笔挺、肤色黎黑的壮硕男人从前座开了车门,下去
朝书报摊老板拿了两份报纸,就在他继续往后走,跟一个相熟的热狗摊老板比手画脚的边议论着时事与八卦,
边等着一整车同僚都想要一份的热狗堡当下,临着马路这边的后座车窗,悄悄的在遮雨框的掩护下,降下了一
小缝。
翘起一条腿坐姿很是悠闲的乔仲凛,整副注意力不在摊开在自己腿上的文件夹之上,他的双眼此刻正一瞬不瞬
的就着车窗这么一点缝隙,观察着对街那间露天咖啡馆的每个动静。
「部长,再不出发的话,恐怕,班机就……」
「那就改下一班。」主秘的话,毫不留情的被打断了。
对乔仲凛而言,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家老伴的吩咐大。
下午明兴诚跟他提过的事情,他虽然嘴上三推四阻,不情不愿,可是他的老伴知道他会放在心上,知道他迟早
会达成他的要求。
因为他跟他,都一样疼爱着两人共有的每一个孩子们,从不分彼此。
就在上个月,明兴诚对通常要周末才能飞来LA一家团聚的乔仲凛说子乔跟小朝已不再幼小不懂呼救,所以他想
再次将偶有攻击性的女儿文佩带过来LA的疗养院,每个周末接回家共享天伦之时,乔仲凛就决定投桃报李的,
给最没他眼缘的曾颖超一个机会。
一个明兴诚已经在他耳边说到他耳道长茧的提议。
三个穿着入时,长相各有千秋的年轻女孩边聊天边轻快的趁着绿灯走过十字路口,拎着大包小包的百货提袋走
进了露天咖啡馆入座,登时一个容貌英俊,身材挺拔的东方男人从店里迎了出来,堆着满脸笑容弯下腰身的朝
她们递出了三份menu,然后又飞快走回柜台,端出了三个水杯。
乔仲凛知道,这店曾颖超顶下快有四个月了,并没有完全原谅他的继子乔志钧一次都没有来过。
乔仲凛也知道,每天晚上打烊之后,曾颖超都会去LA的家里抱抱小期朝,直到孩子上床睡了,他才会拖着疲惫
的脚步离开,回到他租在这店面附近的小公寓休息。
乔仲凛更知道,老伴想让曾颖超随他从政的意思里,含着很大一份,乔志钧也默许的期盼。
毕竟,是龙,就不该困在浅摊上。
尽管这条龙,曾经是条自私自大,犯过很多错误的恶龙;但经过了一定的驯化之后,也应适才而用。
从小到大,这条龙的家族花了多少心力,在他身上挹注了多少管理知识是可以想见的;依乔仲凛这些时日所观
察得出的结论,将能力不差交际不差,语言能力也不差的曾颖超拿来经营这样一家地点普通,规模普通,人潮
也普通的咖啡厅,确有大才小用之嫌。
不过,这世上也有很多名闻国际的知名企业创始者,也都是从一方小小的角落,从无到有的打拼出自己的一片
无垠江山的,乔仲凛并不觉得让曾颖超从政,结果就能比让他自己慢慢摸索出自己的一条康庄“商”道要好。
从政二十几年来,混得也算风生水起的乔仲凛比谁都还要清楚政治之于从政者,有如载舟之川;川能静,固然
行得顺,一旦川怒了,舟要是无岸可靠,或是错靠将被难测的洪水吞噬的那边岸滩,就算舟的本身质量再好,
打底再坚固,往往也要被无情的洪流给东翻西搅得身不由己,葬身州底万劫不复,消失在群众的记忆里,更是
中箭落马的政客,最常见的结局。
乔仲凛自认,自己能混到今天的境地,靠的并不完全是艺高人胆大、选民的长期支持、自己投效的政党;还有
很大的部份,要感谢命运的安排,还有鲜少押错对象的运气。
他自觉,他是因为获得许多因缘际会的牵成,才让他有了今天这等还不算小的成就。
他的老伴却说,他最难能可贵的资产,是他自己;因为良好的形象,绝佳的人缘,神准无比的直觉与眼光,他
总是让自己能在最适当的时机攀附上最好的那个贵人,把握住最合适他状况的那个机会。
「所以,我决定要把阿融的“未来”,托付给你去打造,去栽培。」他的老伴今儿个下午,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
「哼!他凭什么能当我们家的志钧,那个啥米劳什子的“未来”?」想在回想起自己的口气,乔仲凛竟然笑了
。
自己在老伴的面前,还真是幼稚得紧啊。
「就凭阿融爱他爱到不行,小朝也喜欢他喜欢到不行。」
「哦?那么,要是哪天,志钧跟小朝都不喜欢他了呢?」
「要是那样,不是最合你意思了吗?随便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啊。」老伴当时隐在茶杯后的眼神,认真
得惊人,「我想过,你搞个意外让他去背,等他因为案子入狱了,你再找人将他弄死在里面,你觉得这样的死
法,适不适合他?」
「适合,当然适合,只是千万千万,要瞒着志钧才行。」
「这还用得着说?」
……
「请问部长,您……」乔仲凛此时嘴角噙着的那抹微笑,阴暗得让他的主秘心头发怵,「您觉得回华府的班机
应当要延到几时之后的,对您来说,会比较方便?」
「本日最后一班。」
乔仲凛在打开车门下车前,淡淡的抛给车里他的主秘,这么一句。
有的时候,原谅一个人,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有可能只是将人往死整的一个高级藉口,一个高档手段罢了。
至于那个人,走向偿罪的道路后是好死是长生,是容华富贵还是穷途潦倒,这就要看他的表现,他的造化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