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万一这军中的密报还给自己传个信儿让他就在卓少倾身边趁机弄死他算了回去交差,简崇宗的身份一压下来,他就真的为难了。
现在是没撕破脸,至少外面打架都还觉得他跟卓少倾颇为仇恨,刚刚一定是他趁机报仇了吧。他现在在这一手拿着书,一边又听着那边的动静,简崇宗他还派人会怎么做?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这次回去跟简崇宗怎么交代,一会儿又猛然想假如卓少倾被暗算成功了怎么办?
不,不会的,绝对不能让简崇宗得逞。
军医包扎完了,说回头让人送点药过来让卓少倾喝,解毒的,这会儿送到卓一奇手中,他得了简檀的提醒,格外小心地先问了问那些小兵,知道那药是开来解毒的,苗民的箭上涂了毒,受了伤的士兵都在喝。他接过来,又还小心地用银针再试了一次,就准备喂卓少倾喝下去,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放心,一咬牙自己先喝了一口,停了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准备开始喂。
这时,他又听丁封寒在外面的声音,回答营帐外面的小兵简王爷过来拿个文件。
简檀这人十年八年恐怕不会落一次东西,肯定是不放心找借口才过来,卓一奇顿时停住。简檀急急走进来,瞧着他端着药碗,心头一惊,几步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忙问:“你喂他喝了?”
卓一奇一愕,连忙摇头,“正准备呢,有问题吗?我刚用银针验了验,没毒。”
简檀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冷着脸就去探卓少倾的脉,可卓一奇近距离瞧着那眼神里明明就是大松了一口气,这会儿这是在关切他们家少爷呢?
探完脉,简檀冷着张脸,拿过卓一奇端着的药碗闻了闻,又干脆细抿了一口,倒把卓一奇搞得一愣,万万料不到简檀会为卓少倾做到这个份上,这算是以身试药?
“我喝过了,没事。”卓一奇弱弱地道。
简檀看着他,又看着那碗,一副颇为嫌弃又不好说的样子。
卓一奇只好郁闷地想,跟我又没关系,你动作太快我还来不及告诉你,不要这么嫌弃我嘛。
“这药喝不得。”简檀不冷不热地说着,放了碗,“信不信由你。”
卓一奇想明白了简檀这会儿不会对卓少倾不利,也没半点疑问,连为什么都没问,反正简檀本事比他大,只道:“我信你。”
简檀微一讶,看了卓一奇几眼,却不满意道:“果然是两主仆么,一个性子,这么容易就相信人。我不是让你上点心么,我不希望看到你对其他人也这么轻率。”
“……”卓一奇只好一边受教一边更郁闷地想,原
来连你都包括么?你提醒的我我信你也是错么?
简檀就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了一眼卓一奇,又扫了一眼皱着眉头躺着的某位,心头叹气,真不省心!
这么多年,他好久都没遇上一件让他真心感兴趣的事。
所以,卓少倾,算你幸运,我会护你平平安安回头再来跟我得瑟。
第六十七章
“这碗药里也没毒,只不过多了一味药材,卓少倾中了这种苗民的药毒能醒过来就很奇怪了,我刚刚忽然想到可能是事先服过什么,这才赶紧过来……”
帅营里,简檀一边快速写下方子一边解释,灯光把他精致的侧面照得熠熠生辉,卓一奇看着他当真是越看越佩服又越看越迷惑,搓着手站在一边,他本是精明人,不过一时不察,听他说到这,机巧地见缝插针,立刻马屁奉上。
“原来是这样,这药也下得精明,如果不是精通药理,恐怕也想不到是用药性相冲的法子把原本都没毒的两种药材用作一起产生新毒,不过幸亏简王爷你英明,否则卓少倾就可以死干净了。”
不管简檀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反正只要认准他此刻没恶意就对了,反而这背后明枪暗箭的,卓少倾此刻人事不知,他一个还真防不胜防,像今天这种事,他又不是什么都懂,也不知道多少人能够信任,少不得要仰仗简檀拿个主意,哪管得了他兵法精通,医药精通。所以他是打定主意这段时间抱定简檀大腿了,所以什么阿谀奉承,拍马溜须他腆着脸也得做。
不过简檀很明显不买账,把方子开完,又淡淡丢了一句话,“这几日有什么事、拿不准的东西不要乱用,及时通知丁封寒,他会转给我。”说完,他拿着丁封寒找来的用来掩人耳目的书便赶紧走了。
卓一奇不敢离开,暗中招了事先安插在军中的人揣了方子小心前去煎药,一面又想,简王爷在外面当然要有他的立场,他想得明白,简崇宗是迫不及待了,而简檀此刻是帮着卓少倾,因为从根本利益上来说,目前没有冲突,可情势一旦改变,简檀还帮是不帮?又或者他的利益跟卓少倾不可兼得的时候呢?这一日日的两个人相处,是不是真的被卓少倾这货打动了呢?
如果是这样那挺好,假如不是……卓一奇看着卓少倾,恐怕先陷进去的是他,简王爷那人如果有心,真能把他玩于股掌之上吧?真是想想就伤神,卓一奇连忙呸呸几声,心头祈祷,这两人明明就是天生一对黑别人的,赶紧相亲相爱吧,这样万事大吉,世界美满,他也不用愁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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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坐在书桌面前,埋头把这次战斗的情况一一写了报告,做完这些琐碎的事,再抬眼发现快子时,出了营帐就瞥见丁封寒百无聊赖地站在外面,见他出来,便问:“让人进来给你洗漱,要睡了么?”
“特别闲?”简檀挑起眉毛问,一般这些事情丁封寒是不会管的,不过他觉得这人估计今天没人骚扰了,所以觉得特别闲还特别不习惯吧。
丁封寒知道简檀所指,便别过头去,看星星。
“去帮我把帅帐里面卓少倾那些地图给我拿来吧。”简檀也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不过他又觉得他好像特别喜欢开卓少倾的玩笑,至于丁封寒,则是想到就说一句,不过丁封寒基本是不搭理也不如卓少倾有情趣就是了。
丁封寒则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睡觉?要地图干嘛?”
简檀看着他笑笑,丁封寒就转身去了,知道这就是嫌他多管闲事了。他不知道简檀负手站着看向东方十万大山的方向,眼底浮起森然凉意,阿里鹄,让你闹腾够久了,逃了这次算你运气好,不过我也会把你连根拔起!
只因为,你的存在越来越给那个人带来不稳定因素了。只有迅速结束这场动乱,他才又能做他无忧乐呵让简崇宗有所顾忌的小侯爷!
当然顺带会把爷伺候得同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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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卓一奇正百无聊赖快瞌睡了,见着丁封寒进来顿时眼睛一亮,浮现出喜意。
丁封寒见他那个样子,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柔和,“帮简檀拿地图。”
卓一奇立刻热情狗腿,上前去连忙把卓少倾桌子上的东西都翻一遍把所有的地图都交给他,“呐,丁丁,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过来拿~”其实他最想说的是,丁丁,你什么时候把我也拿走吧。
丁封寒接过地图,知道不方便多待,本来平常是不会多说什么的,不过现在他一想这几天卓少倾受伤肯定得费心照顾,一定很辛苦,到门边又补了句,“这几天辛苦些,你多留点神。小心些。”他忽然又想,这人又半点武功不会,平日子是看着卓少倾的面子,但是这会儿他会不会被牵连遭殃?
卓一奇得他意外的关切慰问,顿时心头乐呵呵成什么似的,目送丁封寒离开。
丁封寒把地图交给简檀,自己出来也不去睡觉,这两帐篷靠得不远,于是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坐,这样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吧?
卓一奇不知道的事,这几日他有时候出去拿药端药送饭,总有个影子隔得远远地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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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极不平静又极平静,卓少倾帅帐里的灯一直没熄,简檀营帐里也是亮到深夜,同时还有千里之外各方势力,就好像这天上的星盘,繁复纠葛。
西疆,一个月前。
卓辰平前些日子力抗沙狄,直追出西疆境外几百里交战,归来,送来的信件跟雪花儿似的给他看,看到自家兔崽子居然带兵南下平乱了,差点没吓出病来,心想那兔崽子哪里会打什么仗,而且当初他怎么没想过要
让他学些打仗?毕竟卓家一门几世将才,在他这断了总不好,但是现实情况摆在那里,他已经做到这般功高震主,他的儿子自然很不应该再做什么威武大将军,但这只是原因其一。
其二就是卓辰平他征战沙场多年,什么人该提来做校尉什么该培养来做副将做副手,自然心头有个底数,照他专业得堪比X光的眼光一扫,自家这兔崽子经商是天才了,但是还真不太适合做将军。倒不是说能力方面,只是性格就决定了。这前线重地,瞬息万变,又不比其他地方,不适合就不适合,非要扯过来绝对没有好下场,有所疏忽就是多少人命,所以这才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是万万想不到的是现在居然还带兵平乱去了,什么功高震主就得放后面了,最担心的会不会刚上场就搞个全军覆没什么惨败什么的,他卓辰平的儿子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赶紧又找了习瑶云寄给他近来的信件,这才渐渐呼了一口气,至今打了几场,还是赢的,没伤没病,但是心头又困惑,这小兔崽子这么厉害?无师自通了?连忙把这事跟雍咏军师一说,也没个结果,毕竟隔得远了,但是军师推断,恐怕背后有高人啊。
卓辰平于是又问,“你说当初我们觉得任他这样,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没兴趣,那现在这情况,这皇上背后的深意……我觉得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雍咏却心如明镜,笑道:“那就恭喜侯爷,估计也是虎父无犬子,悄悄再把这一身将才行兵作战之法教给小侯爷吧,反正说不好还备不时之需。”
“侯爷,把这么多年的心得体会写点给小侯爷寄去吧,就算是有高人,但是也比不得自己的。”
卓辰平兴奋着兴高采烈就去了,当夜奋笔疾书,次日特意使人赶往东南给他送来,顺便再带点爱吃的特产,满满的父爱一并送了过来。
不过一个月后的现在,东西还没到,卓辰平也当然是不会这么灵通收到消息的。
卓辰平和雍咏军师,两个人也该考虑一下这平乱是打得好,但是后续又该如此,万一皇上忍不住想要动手,多少也有个退路。
而京城中,简崇宗当然是一边头疼卓家的问题,一边头疼自己家几个儿子争权暗斗。各位皇子们自然是各自算计,只为那金銮殿上闪闪发光的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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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夜半四更睡的,睡前掀开帘子看了眼仍旧灯火通明的帅帐,心头莫名有些很不踏实,反应过来又自己笑笑,他至于么,这种感觉就是担心?
想了想,他又起身往那边走,掀开帘子,卓一奇守在他身边很困的样子,
但是还是很警醒,令他很满意。卓一奇见他进来微微有些惊讶,简檀也不想跟他废话,蹲下来又探了探脉,没什么问题这才又转身出去。
看到那人好好的,心里安定下去一点,简檀回去躺下,忽然又笑笑,这一个多月都习惯那人在旁边了,现在他倒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起来的时候说是卓少倾醒了,也就安心很多,慢慢洗漱了,也不过去,把昨天未完的计策继续做完,到中午过去的时候扣着点赶着别人送饭来,他便过去顺便看了两眼,冲卓一奇点点头,负手站在一边看他吃饭,以为卓少倾恐怕会有点什么跟他说。
谁想卓少倾见他进来,横眉冷眼视而不见,直接把他无视了,简檀站了会儿觉得没劲,搞不懂这货到底又是怎么了,他以为他闲着呢,这会儿又不比当初,他既然出去了又不好老是往这边跑,简崇宗肯定安插得有耳目。
不过既然他不说,还摆一副脸色,那简檀也就出去了,心想那货不知道抽什么风,懒得理,只要他没事,早晚不是会来找自己的?
卓少倾之所以横眉冷眼,当然是因为昨晚简檀那一下狠手,大爷这么对你好你温柔点会死啊?其实也没多大事,他也没真生什么气,不过始终是觉得你不温柔,大爷要闹点小脾气,等你表示点什么。
可是,一天过去了,卓少倾等到忧伤了简檀在营帐里还颇为悠闲地煮点茶,看看书,完全没半分表示。然后他心里自己觉得不好玩了,正准备放弃,却听得卓一奇指责他你闹什么闹,又把昨天简檀担心他的事一一说了,他顿时心里甜蜜蜜地把自己的地位提高了一点,看着简檀的想法就变成了简檀一定是在装,他坚持下去简檀就会出来跟他表示点什么。
于是他又忧伤地等了一天,倒是卓一奇忍不住了,闹什么啊闹,老子一个人照顾你很累啊,找简王爷过来多好啊,老子就解放了!
卓少倾这才深深地觉得,估计等着简檀跟他表示点什么还是做梦比较实在,简檀日子过得悠闲着呢,哪里想起他啊!自己又忍不住了,想跟他说话看着他嘛。
他这会儿能吃能走了,晚间的时候故计重施让人继续把简檀“掳”回来,不过这次不同的是简檀格外配合就是了。
简檀来了,他还是不理不睬晾了一会儿,简檀也由他,也是不理不睬。各自抱着小九九,他在床上纠结,简檀就拿着书纠结,心想这货抽风抽这么久怎么还不好?而且他是为什么嘛?
简某人是不会能理解卓少倾这抱着恋爱觉悟内心弯曲九转的心思的,压根不明白,不过他的行事准则是,
你不理我干嘛要理你去,虽然也有些不习惯不舒服,但是他一向就是不争取,反正他觉得过几天阿里鹄又跳起来报仇,这货也还是要找他的。
直到就寝歇息了,卓少倾忍无可忍,嘟着嘴巴一脸憋屈的样子看着他,“你几天前自己说要宠我的,你就是这样宠我的么?你看,我受伤了你一点也不温柔也没表示至今也不问点什么你也不心疼……”
“……”这话太彪悍,简檀脑子“哐当”一下,深感无力,也只有这货这样脸皮厚的才能这样厚着脸皮说出来,而且,爷早知今日悔不当初,不就是一时情动说了一句么,你还当成金口一言至于么?还要温柔还要心疼还要慰问……什么玩意啊?你就如此娇弱一颗小心脏?
“……你看你还下手这么狠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我,痛死我了,简檀你骗人也不宠我!”卓少倾斜着眼睛看着他左肩上的伤,继续指控!
简檀黑线着道:“有这么痛么?”
“你看你还说这种话,不痛你来试试啊,没良心的狠心人啊……”卓少倾很忧伤,爷都痛晕过去了你还问我有这么痛么,果然这人嘘寒问暖什么的压根是白目嘛!一点都不贴心一点都温柔,算了,爷死心了!
喂,好像你不就痛了一瞬就晕过去了么?而且,说实话你那点痛算什么嘛!
简檀这样想着,忽然又觉得心情很好,这人现在这样子,在哭痛哭委屈呢,就好像他养的小狗在外面被欺负痛了嘤嘤呜呜往他这里诉委屈呢,还搞得他哭笑不得心里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他触到,也就自然那一股别样的护犊子的情绪更深,放软了声音,“你想怎么样?”
“痛……要补偿……”卓少倾一双桃花眼更加水润地看过来,“要抱~”
“……”
不过无语归无语,简檀却破天荒伸手先摸了摸他的头,最后轻轻把他抱进怀里。
那一刻,卓少倾一愣,随即窃喜,苦肉计居然成功了?就知道这家伙吃软不吃硬,你要装硬气来硬扛,恐怕他半点不觉得什么也不感触,你不说你痛他是那种就不觉得你在痛的人。其实他挺好说话对吧,一定是傲娇呢,不然他那天晚上能这么担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