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心里猛的一颤,都把自家的三哥都利用到这份上了,天帝还不肯出手,僵直着手指把玉扇慢慢拢入袖中,「那事陛
下明知是我做的,为何错罚他?」
天帝淡淡道:「他是四灵之中成道最迟的,因那时北方正有战事,便让他仓促登位了,可前些日子司命星君来禀朕,算
了算他成上仙的历劫不够,还少了一个情劫。」
青龙皮笑肉不笑道:「哼,所以你们就拿着这个机会用了。」
天帝颇不赞同地摇头道:「这个劫数他迟早要有,其实与你无关。」
与他无关?想到千里之外那凄凉的孤坟,青龙的火气蹭蹭就往上窜,「好,既然如此,那我家三哥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陛下请松手,下臣这就告辞了。」
天帝目光一闪,忽然笑了笑,语气亲昵起来,「哎,这么多年了,建章还是这个脾气啊,别急别急,有话和朕慢慢说。
」
「慢慢说,」青龙假假一笑,「天上一日,凡间一年,陛下是不是想和我多说几日,再来些宫里的美酒,我们一直聊到
执明受完劫数回来?」
天帝被拆穿也不心虚,青龙心中暗叹,看样子是当天帝日子久了,再不是以前那个愣头青太子了,面容也端庄凝贵,从
容淡定地看着自己,一点没有不自在的样子。
天帝缓缓道:「其实也用不了多久,他便能回来了。」
青龙冷冷哼道:「是不久,我查过了,再投胎个三世就差不多了。」这三世里玄武还要受多大的折磨,他都不敢去想。
「不,」天帝慢条斯理道:「月华何时回来,玄武君便也能回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青龙咬牙,强压下怒气,缓缓道:「若不是你在仙魔大战之前,为了巩固仙界的地位,非要与花神
联姻,来共同抗击魔族,三哥何至于会在神伤之下,独自去与魔族作战,那一战换来的是天界的万年太平,可是我三哥
呢,陛下,如今你坐的这个位置,是用我龙族的千万鲜血换来的,那一战之后,龙族凋零,再不复往昔,而如今你依旧
无视我们龙族的感受吗?」
天帝的手猛然一颤,面色倏然发白。他记得那个人,在硝烟漫天的战场上回首看他,依旧是银衫洒脱,衬得肌肤似玉,
容光胜雪,就连满地的残骸污血都清亮起来,「我会给你……你要的天。」
「……月华。」天帝情难自抑的轻声唤着,声音痛楚低哑,那种痛楚已经刻入了骨髓深处。有了万万年的太平天界,但
失去了月华,又有什么意义,他至今无法原谅自己。
「他应当知道,所谓联姻种种,不过是当时的权宜之计,我心中,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青龙盯着他,慢慢道:「这些话,陛下同三哥说过吗?」
「我……我以为他都会明白的,他从来不都是那样的包容和理解我……」声音哑然而止,最后的那句话语声颤抖的不成
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君临天下的威仪。依青龙看来,最该受情劫的人,恰恰该是这位年轻阴沉的天帝陛下。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天帝慢慢重新站直了身体,面上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玄武君就快要重返天庭了,听说朱雀君已
在四下降妖,减少人间祸端,这些功德足以抵消玄武君应受的劫数,你且去吧,用不了多久了。」
天帝松开了禁锢住青龙的手,「你还有别的事吗?」
青龙摇摇头,一心只想要快点去寻找已经转世投胎的玄武,将他保护起来。
「多谢陛下,下臣告退了。」
离开天庭之前,青龙还急着去一个地方,司命星君那里还放着玄武的仙丹,有了内丹,玄武只需重塑仙力破除封印,即
可完全恢复了。
天帝板着脸没有理他,拂袖而去,那背影竟有几分踉跄的样子。
第六章
再次寻到转世的玄武,青龙又费了两日。要把司命星君放倒,盗出玄武的内丹,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天上时间容易过,地上却已是花开花落,好些春秋。
玄武这次投胎是个落魄了的书香人家,青龙缓缓降下身形,站在粉墙黛瓦的小院门口,弹了弹衣袖。身边的凡人们都张
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青龙纵云而过的碧空中,千里云霞翻腾,万丈青芒流动。
「真是异象啊。」一个书生仰着脖子感叹道。
「是啊,张兄,天降祥瑞啊,莫非此次恩科的状元就会在此地产生?」另一个书生也在感叹。
「有理,听说状元都是文曲星君下凡,这等恢宏的异象,小生平生未见,恰巧恩科开考在即,说不定状元公就在这些清
流之中啊。」
人群之中不断爆发出唏嘘叹息,青龙不以为然地勾着半丝笑意,他寻的急,过度纵云的后果,自然就是眼前这些凡人所
见的了。
整条街道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议论,唯一这一座没落的小院,依旧悄无声息,安静异常。青龙整了整玉冠,露出了自认
为最倜傥风流的笑容,叩响了扉门。
隔了好久,里头才传出一声温润的声音。
「请稍等片刻。」
门吱呀开了,里头的容颜还是那样秀气温和,乌发湿尽,披散在身后,脚上踱着木屐,纤秀光滑的脚踝若隐若现。
原来,玄武竟是在沐浴。青龙笑得更加欢畅,桃花眼晶亮晶亮。
「这位兄台,请问有什么事?」
玄武这一世的模样已与在天庭时差不多,形容绰约,带着一股诗意超然的风华。
「嗯,没什么,在下只是掉落了钱袋,无处容身了。」青龙笑得倜傥。
「啊?这个……」迎着他熠熠的目光,玄武的声音不自觉停了一下,耳后微微发着热,「寒舍简陋……只怕……」拒绝
的话还没出口,青龙的目光便随即一黯,玄武声音一颤,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不要紧,我觉得此处甚是幽静,很合我意,还请公子不要嫌弃在下粗鄙。」青龙笑容辛酸,弄得玄武更加无措。他手
掌一动,随意的就牵住了玄武的手,轻声道:「相逢便是有缘,我叫建章。」
他的手很漂亮修长,似乎不经意的拉着玄武,神情悠闲,举止倜傥,没有半分不自在的样子。
玄武怔了一下,想要挣脱,又怕显得自己矫情,呐呐道:「这个,在下执明,幸会幸会。」
「幸会。」青龙噙着笑意,转过脸来,与玄武对视。离得这么近,彼此间的呼吸都感觉得到。
玄武直觉脸上发烧,便要避开,但对面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头,有着三分笑意,但眼底竟是深深沉沉的痛楚,那样的灼
热,他一怔,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咚咚咚用力跳了起来。
青龙四下看了看,说是院子实在是破败,杂草丛生,屋子也是残破不堪,只有这外头的围墙看上去还稍微整齐些。此刻
,院中的石桌上隔着几册书,还有文房四宝,微风正吹得书页哗哗作响。
「执明也要赴考吗?」
玄武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我一无所长,除了看书之外,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青龙慢慢收紧手指,将他微凉的手指包裹在掌中,「无妨,我什么都会干,以后你就好好看书,争取一举夺魁,杂活我
来干就好了,权当作你收留我的资费。」
「这,不好吧,」玄武微微用力一挣,手指重新得到自由,但没有了温暖的包裹,露在风中一会儿就冷了,「四海之内
皆是兄弟,唔,帮忙是应该的,何况你只是借住几日而已,你不嫌简陋就好,还提什么资费。」
如同前世一样,转世之后的玄武依旧不会去拒绝青龙,哪怕明知道这一切是那么的反常,他依旧愿意亲近青龙,信任他
。
玄武因是一个人住,因此床榻只有一张。
青龙腹中暗笑,但看着玄武蹙眉为难了半晌之后,去橱内又抱了一床被褥出来,他忽然笑不动了。
「你做什么?」
「嗯……我去隔壁睡吧。」
「隔壁是厨房,你睡哪里,炕头上吗?」青龙慢慢眯起眼睛。
「这个……要不我睡地上也可以。」
青龙只觉血渐渐涌上了头顶,「你这么瘦,还是我睡吧,哪有客人来了,把主人挤走的道理。」
「唔……地上很凉的,而且还潮湿。」玄武看了一眼青龙,那副养尊处优、风流贵气的派头。
青龙扬起下巴,「不用担心,我身子好得很,就这么说定了,快些睡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接下那些被褥。
玄武怔了一下,避过青龙的手,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道:「要不,你我就睡一个榻吧,只是地方太小,你……」
「哦,那不要紧,」青龙笑眯眯的打断他,白玉扇快乐地扇着,「我睡相老实的很,从不翻身乱动。」
是夜,青龙心情愉快地吹灭了烛火,屋内顿时一片漆黑,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轻轻响起。
玄武独自一人住惯了,想着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夜里多少自己会有些不适,可当他感受到边上那温热的气息,不知
不觉中,竟然很快便放松的睡了过去。
青龙一直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听着身边那轻微的呼吸声越来越平静,越来越绵长,才吁出口气,
轻手轻脚的将那清瘦的身体揽入怀中。
他自从今日见到玄武以来,一颗起起伏伏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看来这一世,他在人间虽然过得贫苦了些,但至少也没
有出什么事情。
一切都还来得及。
指尖轻轻一晃,一团光晕淡淡的升起,停在了帐顶上,将帐内的事物照的清清楚楚。玄武正安然的阖着眼睛,眉眼秀丽
,漆黑浓长的眼睫平静地垂着,越发衬得面色白莹,如同洪荒半年不化的冰雪那样,质地冰清如玉洁净。
长发散着,有几丝落在了颊边,洗的泛白的衣衫睡得有些凌乱,露出了精致动人的锁骨。青龙看得心神摇曳,偷偷地在
他嘴上亲了几下。
上一世,他还是个孩子,青龙纵有万般情意,也无从发泄。但这一世就不同了,玄武正是少年,如白雪青竹,优雅翩然
。
他的嘴唇还是那么的柔软迷人,青龙亲了几口便忍不住探舌深入,轻轻撬开他的牙关,试探着勾起他的舌来,又甜又软
带着玄武独有的凉意,像极了寒天之地盛放的莲花。
青龙不愿弄醒他,独自吮吸辗转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放开,将头扭到一旁去,大口的吸了几口气,压下了那蠢蠢欲动
的欲望,嘴角却忍不住勾起,十分的欢喜舒畅。
他打算将仙丹早日放回玄武的体内,但他目前是肉体凡胎,如何能接纳仙丹,少不得要先给他喂些仙气,来固本培元,
日后仙丹回体,才好运转自用。
青龙知道要早日救出玄武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要少受天庭处罚的轮回,必须还要将功补过,降伏至少百个具有千年功
力的妖物。一般的妖物若是上了千年,必定狡猾的很,岂是这么容易便能擒到的。
但青龙还是开心,因为以后的日子里,终于可以日日这么抱着、亲着玄武了。
玄武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每日就是看书用功,他对吃什么,穿什么都没有太大的讲究,因为家里贫寒,更是知道生活不
易,所以平日里能省一些他自然就会省一些。
但青龙来了,一切都不同了。
每日到了用餐的时间,总有热菜热汤,虽然只是三两样,但那是玄武从未吃过的美味,每当玄武问起青龙,是从哪里来
的这些食材,青龙总是轻描淡写地说:「鱼虾嘛自是河里捕的,野味嘛,自然是山中猎的。」
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弄得玄武也不好意思再多问。
其实青龙更加容易,随意地拘一个土地公,他是威风赫赫的上仙,这类小事自然有土地老儿每日鞍前马后的替他解决。
如此的日子倒也平静,青龙也就是每日晚上,对着熟睡的玄武,以输送仙气当借口,亲上一亲,又不敢造次,时日一常
,难免觉得心猿意马,情动难耐。
他本来就是个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如此憋着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他决定要玄武早日适应,因此平日里与玄武说话做事
时,越发的用心,带了几分随意与亲昵。
玄武是从来都难以抵挡青龙的魅力的,以前做上仙时便是如此,现在贬成了凡人,心思愈加单纯简单,三两下,便被青
龙哄得服服贴贴。
玄武冷静的时候未免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可是他就是无法拒绝那双含笑风流的黑眸,也无法拒绝与他在一起时,温馨
欢喜的心情。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他理所应当的在他的怀抱中醒来,理所应当的享受着他的关心,理所应当的与他生活在一起。
他甚至刻意忽略去问他的来处,他怕,自己问了以后,便是两人分别的时候。像青龙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怎会一直待在
他身边呢。
凡间的日子也就这么一日日的过了,青龙觉得每日都陪着玄武也不是一件无聊繁琐的事情,反倒看着玄武望着自己那眼
神,越来越欲说还羞的模样,他竟是百看不厌,越来越喜。
喜欢一个人,大约就是这么一件事吧。
这一世的玄武虽说是学问做的不错,但家道贫寒,出生士族的大家公子们从来都是看不起他的。
玄武的性子宁静,与世无争,别人有意欺他,他也不放在心上,忍耐一下就过去了。但青龙不愿意了,他本是尊贵无比
的上古龙神,一般的仙人都不在他眼里,何况是人间几个毛头纨绔小子。
「建章,不用和黄公子他们生气的。」玄武换下袖口破损的衣袍。
青龙瞪着眼睛,「不行,怎能让你被他们如此欺负,豪门子弟就了不起吗?」
玄武苦笑,心想听这口气,他的来头肯定比这些纨绔子弟们要大得多,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公子哥儿看不
惯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忍惯了也就好了。轻叹了一声,道:「算了吧,我也没怎么伤到,何必去招惹他们呢。」
「没伤到?」青龙更怒了,「我才没在你身边半天,你就摔破了手臂回来,幸亏骨头没事,难道说,这些年来,你一直
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你难道不知道要反抗?」
玄武背脊一颤,隔了好久才说道:「如何反抗,那些都是豪门世族,就连宫府都要让着他们三分,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
情,忍耐一下他们失去了兴致,也就过去了。」
「那要到什么时候,你手脚都断了吗?」青龙生硬的打断他。
玄武面色更加苍白,声音又轻又闷,「建章,你……难道一直都联络不上家人吗,你在我这里也很久了,我们……不是
同一类的人,你看上去这样高贵,我的房子又小又破,实在是……不敢再留你了。」
青龙听他说完,好半天才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待在这里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玄武微微一震,苍白的面上浮起了红晕。
这是雨人重逢,青龙第一次将『喜欢』两个字明明白白的说出了口。
「是的,喜欢,」青龙轻声的重复,目光如同五月的溪水,温柔爱怜,「喜欢到,见你被人欺负,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
疼。」
玄武这下彻底红透了脸,就连目光都带着窘迫羞怯的水意,但盈盈流动间又夹着些许的欣喜,明媚惑人。
青龙不由自主的想去亲吻他,倾身过去,玄武没有躲开。
澈情的火种很快被点燃。
青龙已经忍耐了太久,当这个温存的亲吻变成狂乱的深吻之后,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欲。
衣襟上的扣子被一个一个解开,光滑美丽的身体展现了出来。
玄武有些慌张,「……建章?」
青龙姿态优美的脱下身上的锦袍,然后眯起眼睛一笑,倾身下去深深地吻住了他,「别怕,一切都交给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