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扶额:“我现在任命你将燕寒护送到这个地方。”他的手指轻敲桌面。毅天走上前,哪里有一幅地图,地图中有一
个地方用红笔做了记号。
毅天深吸一口气,将地图收入怀中,轻轻点了头。
马蹄声急促地向远方而去,燕秦看着殿外四散奔走的人群,甚至有一个小宫人闪身到大殿里来拿走了一个花瓶。他在看
着,却又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心随着那蹄声,追逐着那个身影远去了。
翌日,兵临城下。
城门开,一个雪白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那都城不复曾经繁华,宛若一座空城。
百万士兵之前,盺惟栩怀抱着虞歌,豹子一般敏锐的眼睛直直看向燕秦。
燕秦捂着嘴轻轻地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赢了,盺惟栩,你注定是赢的,不是吗?”
盺惟栩也露出森冷的笑:“没错。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圆圆的东西被抛了出来,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是一个人头。
“啊!”燕秦惊叫,“不,毅天!毅天——”他疯狂地想要冲向盺惟栩,却被左右的士兵拉住。
像是得到了盺惟栩的命令一般,几个士兵强行撕开了燕秦的衣服,雪白的皮肤一下子裸露出来,在阳光下像美丽的瓷器
。
“放开他,放开他!”虞歌在盺惟栩怀中猛烈地挣扎,“你们谁敢动他,给我放开,听到没有!快放开!”盺惟栩捂住
虞歌的嘴,瞪眼道:“你们在磨磨蹭蹭什么?后面还有这么都人呢!”
士兵们忙回过神来,到手的鸭子谁肯让他飞了?其中一个抬起燕秦的臀部,腰往前一送,燕秦扬起脖颈,发出一声无声
的哀鸣。血从胯下缓缓滴落在黄沙之中。
“燕秦——”虞歌咬住盺惟栩的手,盺惟栩的手一放开,虞歌骂道,“盺惟栩你不是人,你个禽兽,你该死!”
琴次心中也是说不出地难受,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父皇?”
盺惟栩道:“谁也不许为他求情。”
琴次无法,只能默默地转身,手始终掩住印望悠的眼睛。印望悠却轻轻拿下他的手:“我已经长大了。”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长啸,众人向声源看去。在那黄沙遍布的地平线下,一个不可以称之为人的生物缓缓走来。盺惟
栩瞬间绷紧了神经,他死死地盯住那个怪物。常人五倍高的身躯,灰色的长毛遍布全身。
“小秦……”
所有士兵都呆怔地看向走来的怪物,却听盺惟栩一声令下:“弓箭!”
“不,酾卒!”
怪物仿佛只听懂燕秦的话,以为他在召唤他。那看似笨重的身体其实凭着极快的速度向燕秦前进着,眼看着已经到了面
前。
“放箭!”
“不要!”这次印望悠和虞歌同时喊道。
灰色的毛茸茸的大手伸向燕秦,就在要碰到的那一刻,燕秦的身体腾空而起。
“酾卒——”燕秦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他被韶故抓住领子,向那已经形同虚设的城墙飞去。
就在他们到达城墙的那一瞬间,箭矢穿过酾卒的身体,凌乱的箭不分东西地将刚才凌辱燕秦的士兵也一并射死。更多的
还是扎在酾卒的背上,那鲜红血液将灰色的毛发完全染透。
“吼——”
酾卒向前摔去,身体摇摇晃晃。他的眼睛却无比温柔地看着城墙上的燕秦,大手伸向前方。燕秦在韶故怀里挣扎着,细
白的手隔着虚空仿佛要去抓住酾卒的手:“放我下去,放我下去。酾卒,你不要离开我,酾卒——”
这就像曾经的许许多多次,他永远抓不住他的手。
有些时候,自己无法保护他,任他飘零无助无法呆在他身边。
但是现在,心中除了满足的喜悦外,还有那么多无奈与心痛。
一个人,孤独地徘徊在人世间,现在终于是要忘记这一切了。
在如此深刻孤独地爱了几万年之后,
来世,
说不定心中还印着他那难以忘怀的容颜。
贰拾玖
燕秦倚着韶故的身体滑坐下来,空空的城池和城外几十万大军相比,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酾卒——”印望悠挣脱琴次冲向阵前的酾卒,“不,不,酾卒你别吓我,酾卒!”
韶故不忍地转过头,却听身边的人道:“也许,他是累了也说不定。”
韶故还来不及说什么,转眼只看见一抹白影向下落去。伸手去拉,却是万千青丝从指间滑过。
“不——”
盺惟栩还未施力禁锢怀中的虞歌,只感觉一股力量冲来,他不禁松了手。虞歌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冲向急速下落的
燕秦。
虞歌险险接住燕秦,毫不停顿地向城边的林子飞奔而去。几个暗处的侍卫出来阻拦,他伸手夺过一把刀,一刀一式,简
洁快速,刀刀致命。俨然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尽管手中还抱着燕秦,疾走如风毫不费力。
他竟深藏至此。日日枕畔缠绵我竟不知。
“虞歌!”
虞歌听到男人的怒吼,身形一顿,又继续往前,两行清泪顺着颊边流下来。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不能回头,不能后悔。
“是这里吧。”虞歌将燕秦轻轻放下来,脱下身上本就不蔽体的半透明外套披在燕秦身上。
燕秦缓缓站起来,拨开一丛青藤乱草,露出一个洞口。,探身而下。虞歌尾随其后。
洞中极为宽敞,亦分为好几个房间。燕秦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是为你准备的。衣服被褥都齐全。”
虞歌轻轻走进去,就像害怕惊动什么人一般。他拿起床上的一套精致的衣服,做工细致,花纹淡雅。他永远是最懂他的
人。
“有地方洗澡吗?”
燕秦点头,带着他沿着另一个隧道走了一小段路,远远听见山泉淙淙。一个天然石洞,洞顶一个开口透进阳光,水也是
从那个开口流下来,流到一个清可见底的水潭里去。
“要是我们一开始就是在这里该多好?”
燕秦笑道:“下辈子吧,我们当一对双胞胎。”
“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
“长一张平凡的脸。”
虞歌一步步走进潭水,转过身来向燕秦:“你也下来。”
燕秦将衣服脱掉,也走下水,被虞歌抱着。虞歌伸手搓洗燕秦的身体,像是要搓下他的一层皮。
燕秦捉住他的手:“算了吧,洗不干净的。”
虞歌道:“你永远都是干净的。”他俯身吻住燕秦的唇,燕秦扶住他的头,舌头疯狂地纠缠,水花四溅。
良久,虞歌将头枕在燕秦肩上,对着他精致的耳畔呼气:“你知道吗?我原本是燕寒派去那离的奸细。我背叛了别涯,
母亲和姐姐都被燕寒杀了。”
燕秦轻抚虞歌薄凉的脊骨,像是要与他一同承担这痛苦。
“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只是觉得愧疚。没了亲情,所有感情全推给了爱情。不过后来你出现了,没错,你的出现打乱
了一切。”
燕秦安抚的手停了下来:“虞歌爱的人是……”
暗夜中疾走,穿墙过树不费吹灰之力。韶故横抱着一个人,用披风掩实,向城外走去。
“韶妃娘娘。”
韶故闻声停顿了脚步,看向暗巷中缓缓步出的人。
——琴次
韶故挑了挑眉毛,语气毫不恭敬:“皇储殿下有何贵干哪?”
琴次淡淡一笑,他早已脱去了当初的少年心性,露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成熟。
“我可以问一下你手中的人是谁吗?”
韶故没有露出丝毫惧怕的神情,与琴次针锋相对:“你管太多了,殿下。”
“你不怕父皇怪罪?”
“怕?”韶故发出大笑声,“我韶故生下来到现在,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不,”琴次淡淡一笑,“你有。”
“我没有。”
“你有,那一次,悠被父皇抓去。当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由已经投入了我的怀抱。我看见,你害怕了。”
韶故好看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目光尖利,就像要杀掉眼前人一般:“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一切都抢回来的。”
“你真的认为悠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吗?”
“你什么意思?”
“在我们两个受到同样伤害的时候,我比你更快地从痛苦中清醒过来,所以我赢了。”
韶故不以为然地冷冷一笑:“可惜就算如此,望悠爱的人是我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不管多深的爱,受到了伤害,也是会绝望的。”
韶故焦躁地打断琴次:“我不想听你在这里罗嗦,不过是暂时取得了望悠信任而已。”
看着韶故离开的身影,琴次无声地叹息:“我到底该不该把他还给你?”
“虞歌爱的人是……”
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啼鸣,那种独一无二的啼声。是韶故。
“出去看看。”燕秦拉过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向刚才进来的那个大洞窟走去。
“这是我为你做的第二件事了,燕秦。”韶故将手中的人递了过去。
“哥,哥……”
燕寒双目紧闭,眉心微皱,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燕秦小心地揭开披风,那满目的青紫几乎令他窒息。身上的污浊
没有被清理过,发出浓重的异味。齿痕和指痕就像是毒虫,爬满令他的身体。
“谁……”燕秦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告诉我,谁干的?”
韶故别过头去,半晌,道:“昕惟栩把他拿来犒劳那些地位比较高的将军们……”
“不是人,昕惟栩他不是人!!畜生,比畜生还不如!”燕秦发狂地将桌子上的茶杯都扫到地下,瓷器落地发出杂乱的
碎裂声,“我要杀了他,不是他亡就是我亡。”
倚在门边静听的宇哥看着厅中一地的狼藉,无言地转过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突然,想要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原谅我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没有去安慰伤心中的你。
总有一天
你会明白的
你对我来说
有多么重要。
三拾
韶故为燕秦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忘忧水。
燕寒将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了,大脑洁白的就像一张纸。燕秦将他的记忆简化为:“你是哥哥,我是弟弟,我叫你哥哥,
你叫我秦儿,我们是永远在一起的。”
不久之后,来夕被虞歌带了回来。
当第三件事完成之后,韶故没有再来这里了。
虞歌开始教燕秦武功。
燕寒忘却一切,无忧无虑地在山清水秀中生活着。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当初,先出现的,为什么不是你?”
御花园里!紫嫣红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印望悠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泪珠滚滚而落。
“你说过的,你会保护我。”
韶故伸出手去,还未触碰到他的身体,他就躲闪开去。
“请不要再来找我了。从那时起,我就选择了琴次。”
韶故不甘心地上前一步,猛力抓住印望悠的肩膀:“别傻了,望悠。琴次是人,你是妖。人类寿命有限,你们……”
“不必说了,我不想去想这么多。我只想现在找个可以依靠的人而已。”
“悠,韶故说的没错哦!”琴次不知从哪里走出,扶住印望悠的肩膀,“百年之后,我死了你又该如何?或者说再过几
十年,我慢慢老去却要看着你几十年如一日的样子吗?”
印望悠看着琴次,泪珠滚得更快:“琴次,下辈子,下辈子我会去找你的啊。”
“算了,悠。”琴次露出歉疚的笑容,“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了。”
印望悠像是被重重一击,目光呆滞地看着琴次:“琴次,你,讨厌我了吗?”
“怎么会呢?”琴次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再将他揽入怀中,“我太爱你了,悠。不要再让我爱一次,我受不了了。我不
想再这样爱一个人了。下辈子,放我一次吧。”
印望悠喃喃道:“不,琴次,你不会抛弃我的。”
“你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别骗自己了,悠,和他去吧。”
“我不能……”
“你可以的。”
在你心中的这一席之地,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你爱的不是我。
但是我相信你永远也不会忘记我。
因为我爱你。
我很爱你。
我爱你。
雨后世界充满了泥土清香的气息,琴次站在殿前的回廊上,耳边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他们走了?”
“是。”
昕惟栩只是点了点头,顺着琴次的目光看去,是殿前一片格格不入的菜园子。
“他最喜欢在园子里滚来滚去了。”琴次顿了一下,又道,“他和我在一起,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现在他终于走了,走
出去了。多好啊……”
昕惟栩转过头去看,两行清泪从琴次脸上滑落。他伸手像个父亲那样安慰地拍拍琴次的头:“你怪父皇逼你吗?”
琴次摇了摇头。
“为人君者,身系天下。不可以有任何能让他人威胁的弱点。”
琴次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爱上一个人啊?”他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才刚刚离开,我就已经想你了,悠,悠…
…呜呜呜……”
昕惟栩突然想起一个人。
他总是用倔强的眼神看着他。
他总是说些让他生气的话。
他总是告诉他有人比他更重要。
他不能爱他。
十年后——
“燕秦。燕秦?”
燕秦猛然惊醒,他竟靠在树下睡着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虞歌:“啊,真是的,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虞歌露出温柔的笑容:“你最近越来越努力练剑了呢。”
燕秦怔了一下,苦笑道:“成年之后学武功,再努力也得不到更大的突破。”
虞歌靠着他坐下来,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轻摩挲着那掌心因过分努力而出现的血泡。
“燕秦,你这么努力是因为还没有放弃杀昕惟栩的念头吗?”
“放弃?”燕秦冷笑一声,“我只是越来越期待那一刻的到来而已。”
“请把这件事交给我好吗?”虞歌捧起燕秦的脸,“把它交给我,我比你更有理由去杀他。”
燕秦皱了皱眉:“虞歌,你不是因为怕我身陷险境才……”
“不是的,”虞歌打断燕秦的话,捉住他的手,一手撩开衣袍,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柔软的性器上,“他毁了我。你明白
吗?这与燕寒所受的侮辱相比,它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