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觉得,似乎换了两个家人站在自己身旁,“定神鞭”带着风声落在凌云背上,根根尖刺刺进肉里,就象要碾碎骨肉
一样,本就肿胀青紫的背脊被蹂躏得更加不堪,这一鞭痛彻心肺,凌云“啊!”的惨呼一声,犹如一只绝望的小兽在悲
吟。“啪!”又一鞭落在肿得老高的臀上,撕开一片皮肉,如凌迟一般的痛,骄傲凌云狠狠咬住唇想要忍住惨叫,但是
,那只是枉然,在这里被褫衣责打,被折磨的不仅是他的肉体,还包括他的自尊和那可怜的爱情。
“啪!”“呃~~~”
“啪”“啊~~”
“啪!”“唔~~~”
……
两个家人一左一右挥动着“定神鞭”,凌云在鞭下挣扎悲泣,凌风的心都要碎了,自己终究是亲手伤了他,以后也许再
也没有以后了。
三十余鞭后,凌云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想:或许真的熬不过去了,就这样吧……
凌书心惊肉跳地看着凌云辗转于鞭下,心想:这样下去也许不到一百鞭凌云就没命了!
凌风也慌了:为什么如澜还不到?睿儿就要撑不住了!
……
段如澜心急如焚地立在城门口,无数次看了进城的大路,却看不到镇南侯车队的影子。他在城门口兜圈子,左思右想,
如果王爷料错了镇南侯的行程,今天他们到不了京城,或者进城时天色已晚,那谁来救云儿!也许应该想想还有谁能救
云儿?
城门口的守军见段如澜皱着眉兜圈子,生怕是自己有什么不当处惹着这位段爷了,纷纷陪着笑脸打招呼:“段爷,您这
是有事?”
段如澜想了想问道:“打南边来京城的都是走这个门吧?”
守军回道:“正是,京城四个门,南边来的都是走这个门,不知段爷可是等人?”
如澜忙问:“听说镇南侯进京面圣,不知何时能到?”
旁边一个守军道:“外省来京的大人都会在临江驿歇息一晚,在第二天上午进城,如果镇南侯爷到了,这会子应该快了
。”
如澜放下心来,也是,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谁不想把自己弄得光鲜亮丽精神抖搂的去见皇上,看样子镇南侯的行程王爷
应该尽知的,否则怎么会挑这个时候对凌云下手。
正想着,但见一队车马过来,如澜心中一喜,终于等来了,也不等车马进城门,催马迎了上去,朗声问道:“敢问,来
的可是镇南侯爷的车驾吗?”
一个旗牌官上前应道:“正是镇南侯爷的车驾!”
如澜听了,迎着车就喊道:“夫人!段如澜求见!”
车帘一掀,一个三十左右的美貌少妇探身笑道:“是如澜呀,风儿差你来接我们的吗?”
“夫人!求夫人快去救云儿,王爷行家法,去晚了只怕是性命不保了!”段如澜急得就差劫持了她就走。
“什么!”镇南侯夫人齐凌玉柳眉倒竖,杏眼含煞,回头对镇南侯道:“侯爷,你先进宫面圣,我去去就来!”
镇南侯一见太座大人发怒,忙劝道:“夫人休恼,凌风教训弟弟,你好言相劝就是了。”
凌玉心说,你是不知道齐家的家法森严!这会子心急吩咐一声:“带马!”
将门虎女自然是家学渊源,凌玉翻身上马,带着几个护卫跟着段如澜直奔威烈王府而来。
此时,凌云已经受了四十来下“定神鞭”,身上的伤早就惨不忍睹了,凌云身子颤抖,叫都叫不出来了,嘴角的血渍越
来越多,两个执鞭的家人越打越慢,想是希望能有人叫停。
凌书斜睨大哥,见凌风也坐不住了,突然站起身来,还没开口,只听得祠堂大门“咣铛!”一声被人踹开,有人喝道:
“都给我住手!”
第45章
来人正是凌玉!
话说她一路打马扬鞭到威烈王府,跳下马直冲进门去,门口的家人眼前一花,有个醒事的悄声道:“好象是咱们家大小
姐回来了。”其余家人一听是这位大姑奶奶回门了,都小心翼翼起来。
凌玉脚下不停来至祠堂,门口还立着两个家人,欲上前阻拦凌玉进门,跟在后面的如澜伸手给她料理了,一回头,段如
澜愕然,只见齐家的大小姐,镇南侯夫人齐凌玉一脚把祠堂的大门给踹开了!更听得她喝道:“都给我住手!”
凌风又惊又喜,故作惊讶之色道:“大姐回来了?祠堂女人不能来,还请大姐回避!”一旁端坐的齐氏旁支宗族的老者
们也纷纷交头接耳,更有一老人站起直言:“祠堂重地怎么能有女人进入?”
凌玉早见到刑凳上血肉模糊的凌云,又气又痛,一腔的怒火爆发而出:“齐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嘴了!”
凌玉也不管那个说不让女人进祠堂的老人直翻白眼,边说边扑到凌云身旁,看凌云一身的伤,自己想抱连下手的地方都
找不到,泪如雨下,轻抚着凌云的头哭道:“云儿,姐姐来看你了!”
凌云声息微弱地叫了声:“大姐姐……”
凌玉喝命一旁呆立的家人:“瞎了眼的狗奴才,还不把小爷的绳子解了!”
“慢!”一直没说话的凌书此时凑了过来,阴阴地道:“大姐心疼小弟,大家都明白,可是凌云他犯了家规,齐家的家
主亲口下令,这剩下的鞭子就这么算了不成?齐家的家规岂不成了儿戏!”
凌玉正俯身帮着解凌云的绳子,一听此话,红了双眼,一回身“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甩在凌书地脸上,恨恨地道:
“你个黑了心的种子!当初你们母子狠心折磨云儿,难道不是犯了家规?爹爹心软,不过是让你们出府另住,却不成想
当初心软放过的竞然是一条毒蛇,如今要害死爹爹心爱的儿子!”
凌玉说得伤心,又抚着凌云哭道:“云儿,可苦了你了,谁让咱爹娘死得早,没人庇护!”一边哭,一边“心肝肉啊”
叫个不停,凌书自小就怕这个姐姐,如今挨了一巴掌早没了气势,其余老朽尴尬地立在一边,不知是走好还是留好。
段如澜早被凌玉的气势吓着了,虽然知道齐家长女不是好惹得,可也没想到如此强悍!他拿过凌云起先脱下的外衫给他
盖在身上,这会子要赶紧请太医诊治,可是现场气氛僵持,王爷没发话,他也不知该不该走,便以目视意凌风,这才看
到凌风虎目蓄泪,紧攥双手看着凌云,并没有注意如澜。
凌玉哭了一阵,又冲着凌风道:“风儿,你也要跟姐姐抖家主的威风吗?”
凌风还未答话,凌云轻轻地拉了拉凌玉的衣衫,道:“大姐姐要是真心爱护云儿,就让云儿领了剩下的责罚,齐家的家
规不可轻慢!”
凌玉听了凌云的话,更伤心了,也不管不顾了,说道:“齐家的家规罚不到云儿身上,他根本就不是齐家的子孙!”
“大姐!”凌风厉声叫道,凌玉也意思到自己口不择言说漏了嘴!众人都是一惊,纷纷看向凌云。
凌云颤抖着声音,问道:“大姐姐,这是真的吗?云儿不是齐家的子孙?”
看着凌云惊慌的样子,凌玉心疼地俯下身子,柔声安慰道:“没有的事,姐姐气糊涂了,你可是咱爹娘心中的宝贝!”
凌云不是傻子,看着凌玉和凌风的神情,明白这是确实的,“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云儿!”凌玉大恸,赶紧
命人抬起凌云就出了祠堂,临走还对凌风扔下一句:“我这就带走云儿,省得你们不待见,往死里打他!”就这么一阵
风地走了。
凌风只是茫然地站着,连众人讪讪地告退也不理会,还是如澜轻声问道:“王爷不去看看吗?”
凌风惨然一笑:“我把他伤成这样,还有什么面目去看他?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他!”说完心中一阵绞痛,张口的喷出一
口血。
如澜大惊,扶着凌风劝道:“云儿终有一天会明白的,如今情势紧急,王爷保重身子要紧!”
……
京城的驿馆里人仰马翻,凌玉守着凌云哭得天昏地暗。凌玉一气之下带着凌云离了王府住进驿馆里,凌云的伤原是极重
的,几个太医会商都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太医院的医正来了,看过之后,对镇南侯夫妇直言:“公子这伤太重,这坏
死的皮肉要……要用刀割尽方可上药,只是伤处太多,怕公子一直承受不住,还请侯爷和夫人定夺。”
凌玉一听身子一晃差点栽倒,镇南侯赶忙伸手扶住夫人,这么个进退维谷的局面,如何是好?
凌玉此时倒止了泪,镇定地吩咐道:“还请大人亲手用刀,舍弟……舍弟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正乱着一家人来报:“太子殿下遣人来送药!”
镇南侯忙命:“快请!”
一个内监拿着两个瓷瓶进来,说是太子让给凌云的一瓶“冰肌玉骨散”和三颗“百转还魂丹”,医正一听面露喜色,“
冰肌玉骨散”是去腐生肌的良药,“百转还魂丹”更是疗伤圣药,珍贵无比,太子居然给凌云了三颗,有它护住凌云的
心脉,把握就更大一些了。
医正给凌云喂了一颗“百转还魂丹”,轻轻揭开被子露出凌云伤痕累累破败不堪的身子,拿起刀子还未下手,凌玉啜泣
着止住太医道:“大人且慢,让我拉着他的手,您再下……下刀不迟!”
医正摇头叹息不已,镇南侯立在夫人身旁看了凌云那一身伤也暗自咋舌,不知凌风是怎么了,把自小就疼爱无比的弟弟
伤成这样。
太医给凌云医治过程中,凌玉的泪就没干,心里这个痛呀,一想到自己若是去得稍晚了点,凌云的小命岂不是完了,越
想越是后怕,若不是凌云身边离不得人,恨不能立时把凌风拎过来痛打一顿!
第46章
凌玉在驿馆里哭凌云时,太子正在东宫劝慰麒英:“好了,齐凌风岂是没分寸的人?云儿可是他的命根子,他怎么舍得
打坏了他!”
麒英双眼红得恰似一只可怜的兔子,哽咽着道:“我都听内侍说了,云儿他……他遍体鳞伤,到现在还没清醒,太医院
的医正都说他,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造化了。”
顿了顿又道:“我成日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如今连自己的兄弟都算计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叹道:“这双
手沾满了鲜血,六哥!我……我怕是难得善终了!”
“胡说什么呢?我知道你担心云儿,这不是‘冰肌玉骨散’和三颗‘百转还魂丹’都送去了吗,你放心,有‘百转还魂
丹’多重的伤都死不了!”太子说着,拉着麒英的手劝道:“你这都是为了我,以后有什么事都有六哥给你顶着呢,就
算是下地狱也有六哥陪你!”
陈麒英赶忙捂住太子沈煜的嘴,嗔道:“你不让我胡说,你自己还不是胡说!我还等着看六哥开创我大燕的盛世呢!就
算为了六哥粉身碎骨我也心甘!”
“嘘!隔墙有耳,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太子吓了一跳,搂过麒英亲了亲面庞。
“知道了,这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了吧,皇上的龙体可还好?”麒英问了一句。
“不知道,父皇不见我。”太子黯然答道,今天又去探望父亲,却又吃了个闭门羹,眼看着九弟沈灿被内侍请进去,心
中的煎熬可想而知了。
麒英心中了然,如今的情形明眼人都知道,二人不免又计议一番。
……
凌云一直都没有醒来,这对他来说也许是好事,一身的伤疼起来会要人命的!只是凌云醒着得时候就喂不进药,这昏睡
时就更是难以下咽,凌玉守在床边喂了一盏茶的功夫连一口也没喂进去,凌云倒给折腾得又呕了一口血。凌玉有些慌了
,之前太医就嘱咐过,凌云受伤颇重,内伤外伤一堆,一定要喂进药去,这药还没喂进去,倒勾得他又呕血。
镇南侯在一旁劝慰道:“我看云儿是对这三七血蝎的味不喜,你强灌他,他自然挣扎,反加重他的伤势。云儿如今正虚
弱着,我看不如把那老参汤给他喝些下去,实在不行了再给他吃一颗‘百转还魂丹’吧!”
凌玉摇头落泪:“太医说了‘百转还魂丹’今天吃了一颗尽够了,要三天后再服第二颗,他自小体弱,就是小时候淘气
没少被风儿责打,只是他何尝受过这么重的伤?”说着又忍不住呜咽起来。
夫妇二人折腾半天,使出混身解数,最终也不过给凌云喂进半碗参汤而已。
凌玉执意要在凌云的房外睡着,以方便照料他,镇南侯安顿好夫人出了房门,忍不住抹了抹头上的汗,一抬头却是一怔
。
凌风矗立庭前,憔悴不语,镇南侯不禁叹息,有在这里心疼的劲,你打得轻点不行啊!
“风儿,不是姐夫说你,云儿就是再不成器,你也不能这么打呀!你姐姐这么大老远回家省亲,你就送这么个大礼?”
镇南侯想起太座大人搂着云儿大哭不止就心疼!
“我……”凌风一时语塞,个中情由实在不便说出口,想了想道:“姐夫今日进宫情形如何?”
镇南侯微皱了眉道:“可说是暗潮汹涌。”
精辟!凌风暗赞,遂道:“君子不立于危墙!还请姐夫姐姐带凌云速回云南,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此话如此露骨,镇南侯悚然直视凌风,早听闻凌风与太子结党对抗九皇子一系,看来是确有此事,如今皇上病势沉重,
这是要有所行动了,原来云儿这顿打也是有缘故的。
镇南侯点头道:“等云儿的伤稳定了我们就走。”凌风放下心来,又心神不宁地望着凌云的屋子。
镇南侯道:“你不进去看看他吗?”
凌风摇了摇头:“我还有什么立场去看他?何况姐姐见了我一定会把我赶出来的,何苦再惹她生气!”
镇南侯故作怒容道:“人可是你打成这样的,你姐姐一回来还未休息一时半刻就忙到这会子,你是打算今夜让她通宵不
睡吗?”
凌风醒悟,今晚云儿的伤怕有起伏,姐姐势必要守他一夜。
镇南侯不容他多想,推搡着凌风进屋,顺便伸手点了夫人的睡穴,可怜的凌玉又气又累正好让她休息休息,凌风自己打
的自己伺候去!
镇南侯打横抱着夫人去了,临出门嘱咐凌风:“有事打发人叫我。”
凌风凝视着俯卧在床的凌云,印象中自己从未这么狠地责打过他,此时凌云气息微弱,眉头紧皱,眼角尚噙着泪,手指
紧紧揪着被子,似乎仍在剧痛之中。凌风没有勇气看被子下的身子,那是怎样的酷刑,睿儿怎么能承受如此之痛!凌风
心中绞痛,似有甜腥之物涌上咽喉,他强忍了下去知道自己内息不畅,如今诸事不稳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