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泛黄了?
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答案是等王子卿。为什么等王子卿?答案是担心他。为什么担心他?我靠你烦不烦!
苏文恶狠狠地踹了车盖一脚,一个灰不溜秋的四十码脚印光荣呈现。
王子卿扶着腰艰难走进地下停车场时,就看见苏文一脚奋力地踩在车前盖上,走到近前,车盖上赫然六个大脚印。
王子卿看着苏文,苏文倒是镇定,看看王子卿道,“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家。”
“你……你在等我?”
苏文已经坐进了驾驶座。王子卿慢腾腾地挪到副驾驶,跟个老爷爷一般、动作缓慢地钻了进去。
苏文看着王子卿抿紧嘴唇坐下,一言不发的样子又是让他心头一揪。
车子刚上路,王子卿就开口轻轻道,“你变了。以前我身上要是有一个小口子,你非得追问得知根知底才罢休。”
“人总是在变的,除非死人才永远不变,他们都被定格在别人脑子里了。”
王子卿默默地看向窗外。苏文继续道,“你也变了不是吗?可惜的是我们改变的这个过程里,都不是对方在参与。子卿,像我
们这样的人,找个伴挺不容易的。付笛家里的事,我刚听说,你……”
王子卿打断道,“我们取消婚约了。”
苏文沉默。
除了沉默,还能说什么呢?难不成指着那个一脸苍白、坐姿明显有问题的人吼:你个没天良心里只想着自己的自私家伙活该被
人压?!
王子卿苦笑,“你在心里骂我吧?”
苏文瞥他一眼,“哼哼,你倒挺了解我。”
“苏文,那次你走后,我想了很久。”王子卿顿了顿,“是我对不起你。”
苏文面无表情地转了圈方向盘,“没事,如果明年广告位的租金你再给我降一成的话,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你。”
王子卿笑了笑,“你学坏了。”
看着苏文沉稳的侧脸,王子卿忽然想起他刚拿驾照的那一年。苏文、季海和自己三人,也是开着这辆车,苏文第一次当驾驶员
,兴奋又紧张,时不时地转过来朝自己道,“子卿子卿,我开得好不好?车子稳不?”季海嚼着口香糖看向窗外,不时来一句
“哥,你看子卿的时间比看路面的时间多,请注意我的生命安全。”后来在十字街口遇着红灯,车子停下后再启动,苏文却总
是熄火,后面喇叭叫成一片,苏文一慌,更加的手忙脚乱。他无助地看向自己,脸上急得通红。当时季海一下子就开门出去,
站在马路上叉腰对身后那辆比亚迪吼:“叫毛叫!你TM不是从新手过来的?我操……”
“想什么呢?笑得一脸慈祥,可不像王总了啊。”苏文瞥了王子卿一眼道。
王子卿舒适地把脑袋枕在座椅上,“想以前呢,那会儿过得真开心。”
苏文想了想,道,“现在也挺开心的。”
王子卿黯然。苏文这才惊觉这话的打击性,颇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现在工作家里都挺稳定,日子过得
踏实。”
车子进了高山御花园,苏文只来过一次,可路线一直记得清楚。王子卿坐在车里半晌,才道,“去我家坐坐?”
苏文摇摇头,“不了,省得你爸妈不高兴。”
王子卿低头沉默,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与苏文的相处一旦扯上他父母,便是这般压抑。不过此刻,压抑已经只是王子卿单方
面的情绪。苏文把车钥匙抛给王子卿后,深呼吸一口,“这儿空气可真好。其实我挺佩服你爸妈的,他们品味很好,以往给你
选的衣服也都特好看。哦,你品味也很好。”
苏文伸手想拍王子卿肩膀,却半途停住了缩回手,他笑了笑道,“好好过日子,我回去啦!记得给我们公司降降明年的租金。
”
王子卿看着苏文的背影往大门口走,御花园里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王子卿拔腿就追了过去,也不顾身上的疼痛。
苏文看着脸都疼得发白的人,皱眉道,“你干嘛?都这样了还蹦?”
这儿正是御花园的入门处,警卫呵着白气站在门口对每户进门的富人行礼。不过现在已经夜深,门口除了苏文和王子卿,再无
他人。
王子卿就这么当着警卫的面大声道,“苏文,我们和好行不行?”
苏文眨了眨眼睛,随后笑了,斩钉截铁道,“不行。”
警卫继续呵着白气,仿佛自己是一座雕塑。
“行了,”苏文把大衣领子裹裹好,有些怀念杜杰的围巾了呢。“我真得回去了,明天一早还得上班。”
王子卿想说,你不用那么辛苦了,回来我身边,我们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他还想说,我能照顾好你,保证不再让家里人欺负
你。他想说的很多很多,可惜已经没有人站在那里等着倾听。
人们总是在犯错、反省,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跌的,因为可能一不小心,就再也爬不起来,埋
在心里成了魔障,到头来折腾的还是自己。
苏文叹口气,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打开灯,温暖的光笼罩小屋,可苏文就是忽然想念杜杰。他把温度调得很高,脱光了躺在杜杰平日睡的位置,拿出手机开始玩
俄罗斯方块。
五分钟后,苏文开始啪嗒啪嗒发短信。
睡了没?
杜杰很快就回复:笨蛋兔子,我这里是白天。
<哦,在干嘛?>苏文嗅嗅鼻子,骂我笨蛋?苏文觉得手掌有些痒……
这下回得就不利索,苏文盯着天花板数到二百四十九的时候,手机才震动。
<刚刚在和容波谈事情。我可是忙里偷闲给你的信息啊,乖,先看会电视,待会我打电话给你。>
苏文恶狠狠盯着手机。容波……容波……好吧,苏文叹气,谁让自己没有容波家那样一个妈妈。
苏文难得任性一次,继续啪嗒啪嗒摁。<杜杰,我饿了。>
<郎君乖,待会相公让你啃一口。>
<你现在让我咬,不然我出去找女人来吃。>
二十秒后,电话响了,杜杰在那边怒不可歇道,“好你个苏文!谁给你吃了这个雄心豹子胆!”
苏文乐,随即换了个腔调腻歪道,“我可好些天没听见你讲话啦。”
杜杰顿时被愧疚淹没,陪着笑道,“这不是忙么……”
“忙着和容波在一块?”
杜杰开始不耐烦了,“兔子你别放肆啊,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来,杜杰,我们一起,把内裤穿外面。”苏文忽然发现了新乐趣,逗杜杰真的很有趣。
“苏文,我怎么发现你隔着一片大洋就变了个人似的呢?”
苏文把腿踢得高高的,模拟前方就是杜杰,“我一直都这样,新时代全能好男人,能挑能扛能上床。哪像你啊,三心两意,负
心薄情。”
杜杰磨牙,“苏文……”
苏文哈哈大笑,“你继续忙,我睡觉啦!记得早点回来!”
这么一通电话,苏文扫平白天所有的郁闷不适,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用力呼吸一腔杜杰的味道。想到王子卿站在昏黄的路灯下
面,苍白似鬼地说:我们和好吧。
苏文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一句话: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一纵身便跳了起来,苏文赤脚奔到储物柜里翻出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后,那叠厚厚的画纸蒙了浅浅的灰尘,上面一张张苏文,
高兴的、沉默的、在打游戏的、在吃饭的、撅着嘴唇的……苏文找来新包装着的夹子,一张张的、小心翼翼的,把他们挂到了
飘窗前。
那些感情不在了,可是我的青春,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61.第一场雪
春节还没到,洋洋洒洒的大雪却先一步到了。自从工作后,苏文很少再有空关注天气情况,往往从工地赶回家,草草洗漱一番
就倒头大睡,楼房建得越高,不安生的事也越多。
所以苏文在一觉醒来看着窗外大片的雪白时,以为自己依然在做梦。
他倒头打算继续大睡,手机却很不乖地震动起来。杜杰在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醒了?”
“废话。”
“唔,我正准备睡觉,打算和你说晚安。”
苏文揉了揉眼睛,裹着被子坐起身,打了个哈欠道,“早安。”
“兔子……”杜杰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变得可怜兮兮。
苏文警觉地缩缩肩膀,“干嘛?”
“我好久没做了,特想你。”
苏文黑着脸问,“因为好久没做,所以才特想我?”
“不是。好久没做,所以特想做,好久没看见你,所以特想你。”
苏文脸上多云转晴,“以前也经常分开,那会儿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贤妻特质啊?”
“苏文……”
“恩?”
“没什么,回去再告诉你。”
苏文神清气爽地爬起床洗漱换衣。由于大雪,平时总是很准点的公车晚了半个小时才到,这直接导致苏文上班迟到。
不过令苏文欣慰的是,长着一张佛陀脸经常笑得特慈祥的行政主管也迟到,于是今天的考勤上不用担心出现自己的大名了……
总经理办公室里,郑吴雨交叠着双腿,眯着凤眼道,“没人说你迟到,不代表你自己可以装作没迟到,扣工资。”
苏文皱着脸凑上前,“郑总,你看,这是我昨儿整理的楼盘后期销售策划,这是我前天帮你总结的合同范本,这是我大前天谈
下来的一批合作订单,这是我大大前天打听来的金鹰国际的总体方案图……”
苏文不等郑吴雨开口,继续道,“这第一份,应该是营销企划部的事儿,第二份应该是秘书处的事儿,第三份应该是广告部的
事儿,第四份应该是外联部的事儿,第五份……”
郑吴雨伸手作打断状,“停!停!你是我老板,成了吧?”
苏文笑笑,把一堆精心分析过的文件放他桌上。
郑吴雨双手在键盘上啪嗒啪嗒好几下,随后长舒一口气靠在老板椅背上。
苏文本打算走了,见他这样又问,“你怎么了?”
郑吴雨揉着眉心指着电脑显示器道,“自己看。”
苏文就凑过去看了,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MSN对话框,对方的ID叫修己以敬人。
这是什么名字?难不成是什么大师?老总想给自己楼盘看风水?
苏文抱着十足好奇的心理继续看。
修己以敬人:忙吗?
雨:还好。怎么了?
修己以敬人:不怎么。
修己以敬人:你应该多和魏思琪联系,不管怎么样,人家是有身份人家的小姐。
雨:妈,她是举重的……
苏文瞪眼看了很久,直到确定那个字是“妈妈”的“妈”,才闭起微张的嘴继续看。
修己以敬人:那有什么关系?她热爱中国文化,家里生意做得也不错,你们如果能结合,是美事一桩。家里这样考虑完全是为
了你,有我们这样的家人你应该感到幸福!
雨:是的……
修己以敬人:你不要嫌弃人家长得不好看,这外国姑娘我挺喜欢。我看国内的那个叫非诚勿扰的相亲节目上,太漂亮的姑娘人
家都不要。
雨:是的,我也不要。
修己以敬人:你明白就好了。
雨:我比较中意漂亮的男人。
修己以敬人:放肆!!!!!
对话到此结束,最后一条“放肆”是一分钟之前发出的,苏文被那一连串的感叹号惊到。
“你妈真时髦,还会用MSN……说真的,我在来公司之前,都只用QQ……”要不是公司内部业务需要,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去用
MSN。
郑吴雨瞥苏文一眼,道,“我觉得我妈应该改名,叫修己以惊人。”
苏文坐到沙发上道,“你妈这是关心你,看她语气就能知道。”
“所以我才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就不懂,都在美国那么多年了,他们为什么始终没法接受同性恋。”
何尝不是呢?苏文想起苏明生每次看到自己便黑下来的脸。相比之下,似乎真的只有杜杰那个家里,才能让他踏实许多。
尽管不想承认,但苏文对崔静萍,比对滕丽娟上心多了。
“老总,不管怎么样你得承认,你妈是烦你也好,惊悚你也好,起码她惦念着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能慢慢说开的,我想要个妈
来惊悚我,还要不到呢……”
郑吴雨看了苏文一眼,忽然问道,“你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你长得像你爸还是你妈?”
苏文想了想,道,“印象很模糊了,小时候见过一次我妈照片,我应该是像她的吧。爸爸很少提起她,问了也没人告诉我。”
苏文耸耸肩,“我连自己有没有舅舅姨娘或者外婆都不知道。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郑吴雨看了看苏文,他是面无表情地在说这句话。
回到办公室,苏文开始机关枪扫射一般地飞速浏览文件。
时光磨人,半年前的他坐在这里,会因为郑吴雨的一个表情而汗如雨下。
而此刻,苏文正拿着记号笔皱眉,面前那份广告案被他的判官笔戳的血淋淋。
在大学时和工作后最大的差别就是,时间过得比以往快很多。朝九晚五的生活,把每天定时地分割成了三段,无非是上班、下
班、睡觉,一旦步入了这个规律,日子就跟离弦的箭一般嗖嗖嗖地飞驰过去,很多时候一眨眼睛,就是一个星期过去了。
苏文瞟了一眼日历,才发现今儿是崔静萍的手术。
三分文件看过去,一上午便完了,五分合同的签呈走完,一下午又结束了。五点整,苏文跟郑吴雨打了招呼,便直奔电梯。
路过左岸的时候,苏文下意识地往里瞟了一眼。
一个人如果既抽烟又喝酒,并且周围的环境是安静的左岸咖啡厅而不是喧闹的酒吧,那就说明,这人心里绝望。
在酒吧喝酒的人,通常是恐惧寂寞,内心迷茫。
在咖啡厅喝酒的人,再配上那副凄惨的表情,那绝对地在诉说人生无望啊。
苏文也不知哪根筋抽了,就这么推门走了进去。
付笛难得的没有化妆,苏文第一次发现,素颜下的付笛,是很清秀的。带着丝憔悴和无助,眼眶泛红。
付笛冷冷地看着苏文,苏文笑了下,道,“这儿的酒比皇家一号还贵呢,你可真舍得。”
付笛盯着苏文看了很久,忽然道,“苏文,你变了,你以往隔着一条街看到我都是要跑开的。”
苏文听着她带些沧桑的语气,道,“你也变了不是吗?你以往可是看到我就要讽刺下的。”
付笛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自嘲地笑。
“你要是现在想讽刺回来,我不介意。”付笛看着窗外道。
苏文看了下时间,心想等下打车过去中医院吧?差不多正好滕丽娟出来。
他嘴上说道,“我没你那么无聊,谢谢。至于我为什么要进来,你就当我同情心泛滥。我爸妈除了把我生在这个世界上,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