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齐本是躺在肖母的怀里吃东西的,看见肖礼跟肖父出现的时候,人一下就显得有些拘谨。略略犹豫不舍的,从肖母腿上坐了起来。
肖母挺吃惊的,肖父也挺吃惊。以前在国
内时,他每天看到的都是肖齐肖母赖一起的画面,肖齐也没因他收敛过。此时,这一番动作,显然也不可能是因为他,那就只能是……肖礼了。
肖母的眼睛在大儿子和小儿子身上来回看了两遍,好笑的摇摇头,把肖齐拉起来,母子两人正儿八经,坦然然的坐到沙发上。
一家人吃过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次团圆饭后,集体坐在了偌大客厅里,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讲。
其实,这是之前除了肖齐外,另三人提前就商量好了的,必须跟他解释清楚当年的不告而别。
当年,其实是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急需到国外手术。而这手术的风险又很大,很有可能危及性命。她实在是担心肖齐知道这个消息更是离不开她,还会给当时各方面依赖性成瘾的肖齐带来伤害,只想着先瞒着他,等手术要是成功了,身体恢复了,再跟他讲。
将这个简洁版的原因告诉肖齐后,肖齐除了心疼肖母,一句委屈抱怨都没有,还自责是自己不懂事,让肖母操心。
后来陆续说到为什么几年来从不电话也不视讯时,理由仍然一样,三人怕他通过声音或者面容看出肖母的身体不好给他带去心理负担。
事情始末由肖父肖母讲给肖齐听着,肖礼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
想当然,这两人当年突然离开不可能只是这样,应该还是有个复杂版的理由的。
肖母患有先天性轻微心脏病,这是肖齐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他只知道肖母身体不是太好。
患有这样病的人,一般来讲,是不适宜怀孕生子的。但当年肖母跟肖父结婚后,内心里一直想要给肖父生个孩子,最终是冒了生命危险生下了肖礼。其实,如果她不冒这个险,再加上平时注意调理,是可以安稳度过一生的。
但事实上偏就没有如此。是以,生下肖礼之后的肖母身体很虚弱,心脏也逐渐负荷不了身体的运转。在肖礼三岁时,她无奈做过一次心脏搭接手术,只是那时医学技术在这方面还没有特别成熟,仅让她的身体维持了十来年的健康。
尽管平时对身体百般保养照顾,可肖母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差,肖父只能将肖家彻底交给肖礼,然后带她出国手术。
国外的医院医生,是早就联系好的。肖母只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肖齐,才一拖再拖。后来被肖父严厉开导过一次,告诉她,再这么溺惯肖齐不撒手,不仅毁了她,也会毁了肖齐。
肖母心里其实就是舍不得肖齐,对于肖齐当时那种的成长环境、思想性格,她心里也是明白那多少不正常。
好在,最后她也分得清轻重,在肖父一再保证大儿子会把小儿子教育的很好时,这才安心出
国手术。
事实也证明,肖礼确实把肖齐教养的很好,尽管过程中,他从不让母子两人电话视讯。
肖母一再也为这个闹过脾气,觉得自己怎么可以几年不闻不见儿子呢。
只是肖礼说,如果想要肖齐彻底独立,不再只以肖家为生活中心,不想他看到她出国四年连续动了两次手术的苍白虚弱摸样,那就不闻不见。
可以心疼,但不能心软。
彻底绝了念想,人才会成长的更快些。
也许,也会彻底一蹶不振,但在一件事情的绝望中,看见其他事情的希望,比如上学、交朋友,又有那件事情的一丝希冀吊着,比如肖母的E-mail,这样,人很容易从不振中振作起来,也能成长的更稳些。
肖礼的做法在肖齐每次写给肖母的E-mail中,是逐渐被证明的。作为母亲,她能明显察觉儿子的一点点变化,而且是好的变化。
为了儿子可以变好,越来越好,她可以忍受这几年的不闻不问。
所幸,忍耐的过程得到了极好结果的回报。
肖礼把肖齐送到肖父肖母那边,待了三天,他就回国了。偌大的肖家不是每个主事的都可以不在的。
这三天里,他在不甚起眼的地方,看到了肖齐身上太多他没有看过的东西。
以前,在他的概念中就是肖父肖母很疼爱肖齐、很宠他,肖齐也很依赖肖母、爱撒娇。但这仅局限于用言语陈述出来,在他的印象里这就只是一条信息。他没有想过这条信息直接转化为有声视像的时候会有多么大的视觉冲击。
他看过肖母如何把肖齐搂在怀里给系扣子,明明肖齐已经有着少年人的身量;也看过肖齐如何吊着肖母脖子亲吻她的脸颊,软软撒娇;更看过肖母晚上跑到肖齐房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给他吹头发,讲个小故事哄他睡觉;甚至母子两人并排躺在沙发上看着一个什么不知名的老电影,互相擦眼泪。
太多这样的画面,肖礼三天里见过很多次。当然,只是在不甚起眼的地方安静的看。因为,每当他正大光明出现的时候,肖齐就会立马正襟危坐起来。
对此,他也只是轻微皱皱眉。
“叶姨的身体怎么样了,见到肖齐是不是立马生龙活虎?”
肖母的名字叫方叶,万三口中的叶姨自是指她。对着刚从国外回来的人,他笑问。
自动忽略最后的四个字,肖礼啜了口茶,“身体还行,动过最后一次手术好多了。”
“那有说什么时候回国么?”贺谨言问。
“暂时不回来,那边对她身体还要跟踪检查,等彻底稳定了,再说吧。”
“呀,那肖齐只能跟叶姨待这一暑假哪,这小
子还愿意回来么。”显然,万三也是知道肖齐肖母的依赖关系的。
“他的大学是在S大。”肖礼不温不火道。
“话是这么说啊,他要是回头死活不回来,你可就得天天一个人过了。”万三幸灾乐祸,“那得多凄惨啊,以后回家连个人跟你说话都没有……”
“行了你,老拿话挤兑他干嘛。”贺谨言笑着出声劝,“肖齐还能真不回来啊,要真不回来,也没人给你招了,你才该凄惨呢。”
“怎么说话,怎么说话的,不招人我就凄惨,我是有多贱哪。”
“可不是贱嘛你。”贺谨言依旧保持着微笑,善良可亲的摸样。
万三咬牙,“真该让肖齐看看你现在这幅嘴脸,我看他以后还能叫你声‘谨言哥哥’了。”一副作呕的表情。
贺谨言耸肩,其实,肖齐这两年都不叫他谨言哥哥了,小男孩儿长大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自然的就改口叫“谨言哥”了,自有一派成熟,没那么奶声奶气了。
“你们俩就为他一声‘哥’都争多少回了,是不腻还是怎么的。”肖礼颇觉无奈。
自从那回过年肖齐首次叫过他大哥后,以后也有叫过,但次数稀少的可怜,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但他从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叫就不叫呗,他也不觉少点什么啊。这两人倒好,万三为肖齐的一声“三哥”都快走火入魔了。
可肖齐平时,除非有事求他,或者好长时间没见他了,他才能有幸听得一声,不然,真是想都别想的。
“我可没跟他争,肖齐每次见我都板正正的叫人,我不需要争这个。”贺谨言忙笑着撇清,顺势对万三耸肩。
万三知他炫耀,想再反驳几句,想想还是算了。他觉得还是哄的肖齐天天叫他三哥后,再来堵这人的嘴好了。
这么一想,心下就觉得,等肖齐这趟回来,那么久没见,还不得热乎乎的叫他啊。
心里顿时乐了。
第21章
肖齐回国那天,肖礼有事情,就让福伯去机场接的机。
福伯一看他那圆润的小脸,就知道他比走时胖了些。也难怪,跟夫人一起,吃好、玩好、心情好,胖些也正常。当年肖母走时的原因,他跟张妈也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其实,肖齐不仅小脸圆润了,个头也又长了些,精神也不错。
这次回国他都是主动要求可以自己回来,不需要派人送。肖父肖母欣慰担心有余,也就同意了。
他临走前几天,本是跟肖母依依不舍的,可真到走时,竟是异常的听话,还关照肖母保重身体,肖父一定要照顾好妈妈,不能再让人瘦了。
他的一派懂事担当模样,肖母心疼感动之余,也承认自己大儿子替他们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肖齐的那副模样倒真不是装出来的,自打他知道肖母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才隐瞒他出国手术的事情,就已经完全解开心结了。他告诉自己,他长大了,他应该成为肖母的依靠,而不是再依赖肖母。他应该像他大哥那样,任何事,都不用肖父肖母费心。
虽然他觉得达到男人那种地步,困难程度是大了些,但却很愿意为之努力。
对于大哥,其实,他是很想念的。这种想念,一开始很不明显,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渐显出来。他会不知不觉无意中就跟肖母提到“在家里我哥怎样怎样”。
还是肖母某一天问他,是不是想大哥了,他才突然意识到,是啊,他想那个人了。
在肖母的鼓动下给男人打过几次电话、开过一次视讯,虽然男人每次都一如往常的温声和气,也只跟他讲几句话,但足以慰藉他的想念了。
他跟他生活了四年,没有肖母的四年,他日常生活中的大小事情都是在那人点头应允下进行的。
他们每天会互道晚安,早上一起出现在餐桌上吃早餐,有时还要一起出门去不同的地方吃饭,还认识了他的两个好朋友并相处的很愉快……,很多都是他以前跟肖母没有经历过却被男人养成了习惯的事情。
对此,肖齐在跟男人分开两个多月回来后的今天,竟是有些迫不及待想再体验体验这种感觉了。
回家调了下时差,睡到晚上醒来,吃过张妈做的鸡丝面后,男人还没有回来,他等的开始有些着急。
本以为下了飞机就能见到人的,可根本没有见到;一觉睡醒,也还没有见到。
休息好,吃完东西,人更有精神,在偌大客厅里,来回的走动,眼睛时不时看向大门口,却一点车灯洒进来都没有。
实在等不及了,拿起电话,拨了万三的手机,直接问道,“三哥,我哥现在是不是跟你一起啊?”
万三虽是知道他今天回来,但久没听见他声音,还是高兴了下,尤其,又听到那清脆脆的一声“三哥”叫的。
“是啊,隔我大店这面呢。”答的也干脆。
肖齐听他那面还有些吵,声音稍微大点说,“我知道了。”立马就挂了电话。
回到房间,摸了那张跟万三送他的众多礼物放一起的通身银白卡,就喊福伯送他出门。
他知道万三口中的大店在哪儿,就是有次出去吃饭,肖礼只用一张卡刷过好多门和电梯的地方。这几年,他对那地方也不算陌生了,去过很多次。由于那个地方看着管制很多,后来前年新年的时候,万三也给了他张卡,告诉他以后去这地方或吃饭或玩,刷卡进去就行。
肖齐到达地方的时候,就熟门熟路地刷卡往顶层去,可出了电梯,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到哪个房间找人。
正呼哧呼哧平衡因为刚刚跑得太急而急喘的气息,就听有人叫道,“齐少。”
这下,他心里定了定。总算遇到人了。
都怪三哥,开个店,楼层那么高,却根本没有多少服务人员。每次人都是从不知名的地方突然冒出来。
“那个……我找三哥和……我哥……”
来人一身黑白相间制服,恭谨的站在他旁侧,对着脸颊旁的通讯器说,“齐少来了,要找三少和肖少。你请示下。”
“齐少请稍等,一会儿就有消息。”态度依旧恭谨。
肖齐点点头。
也就眨眼功夫,他就看见刚正对着他的那个房门打开了,万三颇是惊讶的看向他,“肖齐?”
刚他听房间里服务的一个服务生低声给他说齐少来了,里面人多有些吵,他怕听错了,特地开门出来看看,哪知道真是肖齐。
向前一步,面上喜乐,“这是想三哥还是想你大哥了啊?都忙慌亲自找来了。”
肖齐的视线跳过他,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显得有些呆了,长长的睫毛微颤着,脸上一会红一会儿白。刚刚他好像就在三哥打开的门缝里看见一个人正在亲他大哥,而那个人,头发那么短,一点都不像个女生。
脸上红白交替,一时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惊着了,他慌慌张推开要贴上他脸颊的万三的手,跑了。
万三这下糊涂的,只好冲门里喊,“肖礼,快!肖齐刚来了,这又跑了。”
等两人逮着他时,他根本还没出店里。
万三一句“拦住齐少”吩咐下去,不到两分钟,人就给两人带了回来。
换了一个几人常坐的包间,万三笑骂,“臭小子,你刚跑什么啊你。我刚要试试看你那小脸是不是胖了,你就撒腿跑,说说看,为什么跑啊。”
肖齐局促
不安、脸上还是红白交替的,低眉偷偷看了眼他大哥的方向,抿着嘴巴,不吱声。
在他被带进来时,男人就已经稳当坐在这房间的沙发上了。现在正一手略偏的撑着头,眼睛似睁未睁的看着他,脸上也有些潮红。肖齐猜想他刚是喝了酒的。男人现在看起来比平时不羁些也慵懒些,没什么温和气息了,却也并不吓人。
万三来回看了两人几眼,“得得,你兄弟两人先慢慢待着,我先把那一帮人给撵滚蛋了。不然,老贺一人回给灌死。”
万三走后,室内还是一片安静。
肖齐离男人不远地站着,低头玩着脚尖,他现在遇事已经不咬嘴唇了,可总得有个小动作来缓解心情,所以,他拧着脚尖。
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还不开口跟他讲话,他时不时的偷瞄过去,因为不敢瞅的太仔细,也无从判断人家是不是睡着了。
“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床上睡觉了么。”男人身未动,声音却是有了。
肖齐虽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但他觉得这跟刚才所看见的相比,根本不算吓。
于是,答非所问,“我刚刚……看见有个人亲你了……”声音小而清楚。
男人毫无反应,肖齐有些急了,“我看他像个男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头发那么短的人肯定是个男生,他刚没看仔细,依稀模糊中觉得那人背影就像是年龄不大的男孩子。
肖礼眼睛睁开看向他的方向,嘴角牵动,笑了下。
“你怎么……怎么让男的亲你……”他的语无伦次,只换来男人轻轻的笑出声。
随后站了起来,走近他,揉揉他的头发,“以后这么晚,不许随便跑出来。”说着,就牵起他的手要走。
跟着他的步伐,肖齐这一刻觉得又回到刚跟男人相处时,他的背影依旧高大,迈步的动作依旧优雅,缓而不急,像是每一步都准量过似的,他从心里生出些羡慕,甚至是仰慕。
有些笨拙的被牵着走,明知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敢问了。
略略欠在男人身后,小声嘟嚷,“我回家没看见你,等也等不到你,所以就……”
牵着他的人,半天“嗯”了一声,就带他回家了。
第二天,两人在餐桌上才算正式见面,有点儿久别重逢的味道了。
肖齐发现男人还是喜欢早餐的时候喝咖啡,平时其他时间都喝茶,动作依旧不缓不急。
盯着男人刚抿了一口咖啡的嘴,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要让一个男的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