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谁料平日里只认银子不认人的张妈妈,非但不收他的银子,反而脸色一正,贞洁烈妇般的模样道:「这可不成,王公子,您要想见宝倌,可得斩五将过三关才行,我们宝倌不但人张得绝色,才气也是少有,只要各位能对上他出的对子,答出他出的题,钱嘛张妈妈说了算。」
围着的人一听,纷纷要求张妈妈讲宝倌出的题拿出来,不信这么多人就没有答不出来的,再说不过一个小倌,又能有多少才学。
10.小倌也是人
林宝宝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响,虽然他要的就是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但,事实超出他的预计。
整整三天,珠翠楼要求破题见他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说的毫不夸张。但什么时候一个京师就有这么好男色的了?还挤破头的想一睹芳容,难道是一传十十传百?林宝宝一夜之间成了京师男倌里的头牌,还隐隐有上升到东越第一倌的趋势,口碑相传,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头一天的时候林宝宝被蜂拥而至的人潮吓了一跳,等张妈妈说都是为他而来的时候,真的傻眼了!自己真有这么大魅力?这,太夸张了!抚了抚心口,还好,幸亏是出了三道题,要他们闯三关才能放行,不然,他不被这帮好色的男人压死,也得被他们踩死!
不过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啊,开个青楼真是赚钱啊,看,这不银子哗啦啦的硬往人口袋里塞啊。林宝宝上辈子是个小职员,每月拿固定的工资,偶尔想小资一下还得勒紧裤腰带,啧啧,青楼果然是暴利行业啊。
林宝宝虽然人小了点弱了点,但是不傻,认清形势后,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这惨淡的人生,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把现代人都觉得好的东西往台上一搬,还真引起轰动了,这不现在被第一道闯关题困住的人都耷拉着脑袋冥思苦想呢。
林宝宝出的第一道题是:妙笔的老公是谁?
自然林宝宝出的每一道题都有他的用意,他要找的人必须聪明、不按常理出牌、头脑灵活、有背景、最好还有点有侠义心肠,因为这样的人往往十分强势,但他们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和不同理念,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帮他。
他要的不是在馆里当红牌,不是被哪个爷相中包了,更不是被迷恋他的人赎身去当什么娈宠,那都是依附于别人,他要的是完全的自由,绝不要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用不了多久吧,林宝宝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这里面有他要找的人吗?林宝宝第一次祈求老天,把他送到我身边来吧,我愿意为此献出我以后的人生。因为没有自由,这般苟且肮脏的活着,我宁愿死去。
当那个人真的出现,林宝宝却流泪了,老天却没有给他想要的自由,因为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是依靠与被依靠,利用与被利用,在新生中毁灭,在毁灭里重生,真正的纠葛从此拉开了序幕。
小青捧上来整整一箩筐竹签,累的气喘吁吁,林宝宝上前帮他抬到桌案上,还是现代的纸方便,轻薄便于携带。布帛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大多数还是用木签,连竹签都是富裕的人家才经常用。
答案五花八门,有答砚台的,什么镇纸、笔筒,连赵三王五都出来了,最离谱的是有个人答猪毛,让林宝宝笑的前仰后合,最后捂着肚子笑在床上,谁说古人没有幽默感的,这不是笑死人不偿命吗,笑完了,林宝宝躺在床上皱眉不语,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答对的,叹了口气,难道是出的题太难了?难道这个时候都没有爆米花吗?
「小青,你吃过爆米花吗?」
「当然吃过啦,很脆很香,怎么,宝倌想吃吗?那还不简单,等会我帮你去买。」
「嗯,吃过就好。」
没有一个人答对,所有人都要无功而返,但一个小倌,就算他再漂亮,再可人,终究是爷们眼里手里的玩物,没得手的时候能哄你到天上去,等玩腻了还不如爷们随手丢掉的垃圾。所以怎么也不能折了这么多人的面子,张妈妈应付的明显有些吃力,又不能让馆里的打手去哄,毕竟很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保不准还有什么皇亲国戚,张妈妈犯难了,甚至有点恼怒林宝宝出的题太难,万一惹怒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砸了珠翠楼的招牌,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张妈妈黑着脸一脚踹开林宝宝的房门,林宝宝却像预料到她会这样似的,仍稳稳的坐在床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宝倌,闹这么大动静,今天必须下去见客,小青,给你主子打扮打扮就出来。」
「妈妈,这,」
「怎么珠翠楼我做不得主吗?动作快点,一刻钟后必须下来。」
「……宝倌,下来换件衣服吧。」小青看林宝宝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是怕了,忙出声提醒。
「张妈妈,一万两银子和十万两银子哪个多?」声音不大,却很稳,又带了那么点讽刺,让人以为不是问的人是个疯子,就是听的人是个傻子。
「什么?」张妈妈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万两银子和十万两银子哪个多?」还是平平淡淡的,却分明带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当我傻了吗?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竟然还来问我。」
「那张妈妈怎么放着十万两银子不要,却偏偏去捡那个一万两的?」
「什么意思?」张妈妈猛的回头,打量床上的林宝宝,这个人哪里不一样了,但也就是那么一晃神的功夫,「别耍什么小聪明,事情搞砸了,张妈妈先不容你。」
「我怎么会骗张妈妈,宝倌既是已被东方公子包下了,现在做的不过是额外的活儿,得利的还不是张妈妈吗?罢了,张妈妈若是不要,宝倌这就下去,向各位爷说明,本来就算白天见客也是不合规矩的。」
「慢着。」见宝倌真要下去,张妈妈反而不愿意了,本来也是为了大把的银子才私下里决定让宝倌白天陪客的,虽然做也是去做清倌,想来东方公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不过是一个倌吗,到时候多找几个人陪陪就是了,不过要是宝倌不干了,那就亏大了。
「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得罪这么多人,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张妈妈的口气明显软了,软了就好,林宝宝这才松了口气,刚才还真是硬撑的。
「也是我出的题刁钻了,不如就给个提示吧,小青拿笔来。」
就见林宝宝歪歪斜斜的写了一行字,没办法没用过毛笔,「妙笔的女儿是花。」
小青和张妈妈看的还是一头雾水。
「我也只能提示这么多了,给下面各位公子看了,应该有人明白。」
「好吧,先看看吧,宝倌啊,下面的题简单点,啊,简单点。」
「知道了,张妈妈。」
张妈妈拿了竹签,兴冲冲的下去了,下面那么多人还等着呢。
兴许明天,就有人能答出来了吧,林宝宝睡前如是想,你怎么还不出现呢?才第一天,我都有点等不急了,你,快点出现吧。
人都有一个通病,越难到手的东西,越是珍贵。所以珠翠楼的宝倌风头日劲,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偏偏先前来的还天天赶场子,除了想看看宝倌外,更想知道究竟谁有本事能答出来这么古怪的题。一时间,京城竟然刮起了一股答题风。
张庆除了每天喝茶遛弯,也喜好打听个新鲜事,这不,今天在茶馆里喝茶,听见邻座的几个年轻后生叽叽咕咕在议论什么珠翠楼,什么宝倌。珠翠楼他是知道的,京城里有名的青楼,想是这些年轻的公子哥们图风流快活逛青楼去了,正觉得没意思,又听他们说什么奇怪的题,张庆这下子感兴趣了,他天生对新鲜事敏感,要不怎么在顺德手下做事,还是一等一的包打听,事儿精?
凑上前听他们这么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倒有些意思,回头跟德总管讲讲,让他也乐呵乐呵。
张庆逛了一天,该喝的茶叶喝了,该打听的事也打听了,在没人影的街口一转身,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皇城。
11.皇子之死
春末夏初,刚下了场大雨,空气里泛着湿气,乌云残卷,风一吹冷不丁的就让人打个哆嗦。明明昨天还是风和日丽,微风习习,小儿子还高兴的放纸鸢。四、五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已经多加了衣衫,怎么还冷飕飕的,大殿里没有风啊,可是怎么觉得乌云压顶,气压真低啊。往后退,再后退,旁边的礼部侍郎拽了拽他的衣袖,「李大人,柱子。」
「啊?」
「后面,柱子。」
「啊!多谢多谢。」 刑部侍郎李颐年,尴尬的笑笑,好险!千万别被皇上发现,头上的乌纱危险啊,小心的擦擦头上泌出的汗,又冷又热的煎熬啊,他这个刑部侍郎真不好当啊,哪边都不好得罪,搞不好官帽丢了事小,可一家老小的命……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正当李颐年欲当缩头乌龟时老天偏偏不如他的愿。
「李爱卿,」没人答,「李爱卿可在?」
上位的皇帝一身明黄袍,头戴旒冕冠,剑眉鹰目,高鼻薄唇,长相颇为英俊,不过他目光犀利,加上睥睨万物的气势,又有几个人敢直视龙颜?
大殿的气氛的明显更压抑。这几天早朝递折子的大臣少了,当殿争论不休的事也没了,原来一个时辰的早朝现在半个时辰就完了。李颐年又感觉旁边有人拽他袖子,又怎么啦?
「李大人,李大人,皇上叫你那!」礼部侍郎哆哆嗦嗦的仿佛皇帝要砍他的头。
「啊?啊!」李颐年一下子冒出一头冷汗,上前一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皇上,微臣在。」低着头趴在前倾的袖袍上,李颐年心想完了,这事该怎么交代啊。
「李爱卿可是身体不适?」
「臣是旧疾,雨天一贯如此。」李颐年擦擦汗,心想还好有这么个理由可以挡一阵子。
「哦?那朕批准李爱卿休假一年,好好将养身体。」
「皇…皇上…臣,臣的身体不严重。」
「既然如此,那董家的案子办的如何了?」
「启禀皇上,董家灭门一案牵连甚广,死伤众多,恐背后有人指使,但线索太少,臣不敢妄下定论。」
东方煜猛的一眯眼,强大的气势让李颐年刷的白了一张脸,伏在地上哆嗦着不敢起身。
「如此,李侍郎是承认自己能力不够了?」
「臣,臣,臣……」李颐年一张口,只一个臣字就没了下文,他不是不忠于皇上,只是也没胆量跟后面那位作对,他不要命,可以他还有一家老小,罢了罢了。
「臣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李爱卿,回家休养半年,等旧疾好了再上朝吧。」
「谢皇上。」这样,后面那位也怪不得他了。
「朕要让你们记住——这东越国的皇帝,是朕!」
「你们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朕!」
不容忽视纵横捭阖的气势,冷萧的面容,冰冷的语气,跪了一地的大臣都相信,如果有人有异议,那么毫无疑问的将面对的是帝王不容置疑的杀戮,东方煜登基十七年来,从不滥杀无辜,但并不代表他是仁慈的,只是没有触到他的底线,没人愿意做磨刀石,帝王的尊严哪怕是身后的她也不能践踏,东方煜暗暗握拳,母亲,不要再逼我,朕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大气很低,从明德殿到勤政殿距离不远,东方煜却走的很急,顺德在后面紧跟着,知道皇上近来心情不好,不管是身边伺候的还是大臣都战战兢兢,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皇上连薛丞相都骂了,三朝元老愣是被气的没上朝,顺德急步跟着,一个不留神就撞人了,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抬头一瞧,竟是皇上,忙爬起来磕头。
东方煜却不瞧他,只是站在长廊上往外瞧着,天是灰色的,仿佛压着皇宫里高跷的屋角,然而天地的远处却泻出一丝金光,那丝光穿过层云激射而出,却又偏偏柔和的、缓慢的照亮附近的云朵,直到旁边的云都散了化了,那光才牵出更耀眼的金盘,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大地也随之铺上了暖色,沉闷压抑也随之而去。
顺德晃晃眼,眼前都是太阳光照射的黑点,再抬头看时,东方煜已经不见了。慌忙的小跑到勤政殿,却空空的,皇帝不在。
从来不管做什么,顺德都跟在皇帝身边,绝少的出现这种情况,顺德有点慌神,皇上不会是气急了找皇太后去了吧,早上才传来的消息,发现了小皇子的尸骨,皇上当时什么都没说,照常上朝。顺德想到这,真慌了,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外戚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嘘,忙让身边的小太监悄悄的到各处寻人。
这边皇宫里遍寻皇帝不着,又不能贸然的禀告皇太后,急的顺德和一帮御林军的头头团团转,最后还是顺德先冷静下来,吩咐御林军统领不可声张,暗地里到各处去找,都是皇帝的心腹,自然心照不宣,况且,皇帝身边一向有暗卫保护,自身的武功不低,想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危险。
此时,东方煜一身暗紫衣衫站在城东的某处荒山上,凄草哀哀,身影萧飒,矮矮的石碑上刻着董小宝的名字,墓已经空了,唯剩下一具空棺,一块石碑,一个凭吊的人。
「小宝……」
「我来看你了……」
「……对不起。」
父皇,会带你回家。
雨已经停了,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山头却照不进人心。一抬手,空着的墓和石碑都不见了,这不是葬你的地方,你也不该在这里,小宝,父皇会带你回家。
如果你长大了,会到我胸膛这般高吧,你会在我怀里叫父皇吗?会吗?如果你还在,应该快十四岁了吧,你会做些什么呢?会像父皇那时一样吗?如果你还在,也会努力读书希望父皇夸奖吧,如果你还在,如果你还在,父皇一定会保护你,然而,你不在了。
荒山寂寂,那道玄紫的身影留下的温度也早已被吹散,原本鼓起的山包也夷为平地。
落日的余晖渐渐淡了,茶楼酒肆挂起了灯笼,花街勾栏也热闹起来。
此时的皇城灯火通明,皇帝的寝宫却一片昏暗,寝帐内空无一人,原本该安寝于此处的人却不知何处。
大总管顺德也不知去向,然而皇宫内并未因皇帝的迟归有任何骚乱,静谧安详。夜越来越暗,巡逻的御林军正在交班,一丝微不可查的风一闪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12.夜色未央
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府邸,从外观看,灰扑扑的墙,低矮的屋角,看起来和附近的一般人家没什么区别,可能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平时只有一个又老又哑的男人。
漆黑的大门很少打开,既是偶尔开一次,也是老人出门买些将用的东西,大概是院里种了些果蔬,赶上过年过节,老人也会好心的分给在附近玩耍的孩子。邻里见他始终孤身一人,年迈加上身体不适,难免生些恻隐之心,倒是老人每次都摇头拒绝,次数都了,人们也不再关注这户人家。
平时很少开的黑色大门,今晚却悄然打开了,进来一行四人,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身暗紫衣衫,冷萧的面容,睥睨的霸气,风吹起他的衣角,在夜晚更显萧飒。
而往常看起来身体佝偻的老人,此时却挺直了脊背,单膝跪在男人面前,隐隐的有些激动。
男人却径直走过去,速度很快,竟使老人的面前旋起一股小风。
原来外面看起来不起眼内里却另有乾坤。
略过前院,男人进了摆设简单的客厅。并没有他人想象的坐下饮茶,而是直直的走向客厅左侧的墙壁,眼看就要撞上去,墙面却自动的向里缩,在墙右侧露出一面环形的阶梯。
男人熟门熟路的顺阶而下,后面跟来的暗卫也随之跟上,男人却一闪身消失在阶梯上。
入口处狭窄的空间,过去后却别有洞天,眼前豁然开朗。大理石砌成的墙壁,坚硬厚实,地道很宽很长,竟然延伸有百里之远!可见当时建造时花费了多少功夫。大理石的墙面上挂了很多灯笼,此时里面的烛火已经点燃,照的通道一片光明,男人在四通八道的地宫里疾步而行,最后停在一间白色的石门前。
男人犹豫了一下,手放在石门上,光滑的大理石十分冰凉,男人却像感受不到似的,或许是走的急了,男人胸口有些明显的起伏着。最终推开石门,男人跨了进去,石门无声的又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