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开灯,就装没看见他,换了鞋,直接往楼上走去。我本以为他会厉声叫我站住,可身后却没有一丝声息。不喊拉倒,我且做我的事。我要先洗个澡,再给自己做点儿吃的,然后睡觉。
可当我刚把脚放在楼梯上时,忽听外面一阵急速的车声由远而近,急刹在了门口。我吓了一跳,忙停了脚步。是周哲。他进来,随手开了客厅的灯。他看了看正坐在沙发上红着两只眼睛瞪我的陆志宇,又看了看灰头土脸,浑身汗污的我。周哲走向陆志宇,脸上扯出笑容来:
“工程的事儿,成了。”那语气,听着像是一件很重大的事。
陆志宇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冰着脸,吓人地瞪我。
“下个月工程就要开工了,只剩这半月的筹备时间。市政府那边让我们上报封路的具体地段和具体时间,要的很紧,周末就得报上去。那条路是咱们市最繁华的路段,封路的影响非常大,半年的封路期怕是不行,今天我听到市里的意见,说最多只能给我们四个半月,可那根本就不够施工的时间,还得想办法;而且,我们手里现有的施工队水平行不行还不知道,我们还没做过这么深的地下施工……”周哲站在陆志宇面前说着,而陆志宇跟本没听到一样。
周哲有些尴尬地站着。而我听了半天也听不太懂,便索性继续往上走。
“强建,你等等。”周哲叫住我。我回头。
“家里还有吃的吗?”周哲问我。我点点头。
“有酒吗?”我又点点头。
“正好,咱们喝点儿酒,庆祝庆祝,这样的大喜事。”周哲说完,快步向我走来。边走还边说:
“我帮你弄。”
“厨房不在楼上。”我诚实地冲着要跟我上楼的周哲说道。
“楼上的小冰厢里有饮料,我先拿下来,你快点儿洗个澡换件衣服,下来弄饭。”周哲边说边给我使眼色。
我不知道他的眼色是什么意思,我也没问。周哲和我上了楼。
第12章
一到楼上,周哲一把把我推到了小书房里。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你今天一个下午都不在家是不是?”周哲急急地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地问周哲。
“我怎么不知道?宇他派人整天盯着你,你干什么他都了如直掌!你不知道?还问!”
怪不得,怪不得陆志宇这个小王八蛋说我干什么他都知道,原来是这样!真他妈的是个卑劣小人!
“哼!盯我这个没用的废人干什么?”真是让人不理解。
周哲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你怎么这么迟钝!”
“我怎么迟钝了!”我不服。
“好了好了!”周哲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就好了,谁愿意理你们!”我也有些生气了,转身要走。
周哲一把拖住我:
“不许你耍性子!照我说的做!”周哲忽然变得有些可怕起来。
“做什么?!”我更生气!他凭什么也来命令我!
“宇现在病着,公司里这几天接连着几件大事要等着宇去处理,他必须快点儿把伤养好!你现在不顾他的命令跑出去整整一个下午,他不顾病着跑来抓你,要是他再控制不住生气、打人,这种怒气对养外伤是最不利的!遇上你的事宇就会发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等会儿下去,哄着宇点儿,说几句好话,等他把伤养好再说!”
你妈的!这叫什么理论!
“你……”我也想发作。
“你什么!?赵强健,我告诉你!你以为宇给你的五百万是大风刮来的吗!现在宇承受着的压力一个又一个!他委曲求全地做了很多跟本就不随心的事!他的痛苦没谁能理解!他跟本就不快乐,连平常人的快乐他都没有!这你看不出来吗!你现在是他的人,你不能帮他排忧解难也就算了,怎么能这样一次次让他心烦发怒!”
“我……我……”
说实话,周哲有几句话倒真的说动了我。是啊,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现在这年头,赚钱哪有那么容易……而且,陆志宇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快乐……可是……可是……他不快乐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现在,公司上上下下几千的人等着跟宇吃饭,宇肩上的担子你可想而知!你做不了别的,连让他放松快乐一下的事情你也做不了吗?”
“我……我……”
真是的,被周哲说完,我觉得错的反而是我自己似的……可是,陆志宇他打我、不让我出门,就对吗?不过,显然,在周哲眼里,我所受的痛苦跟陆志宇这个大人物比起来就不重要了。
我心里就是不服。
“你当然是向着他……”我话还没说完,忽然陆志宇幽灵一样出现在了我和周哲的面前。
我和周哲都吓了一跳,周哲忙松开扯着我衣服的手。
陆志宇的脸阴得吓人。
“宇,你怎么上来了?”周哲笑着问。我怎么一点儿脚步声也没听见?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冲周哲笑了笑:
“你们先下去吧,我洗个澡,这就下去给你们做饭。”说完,我转身出了书房,向浴室走去。
我身后的房门“怦”的被关上!我吓了一跳,忙转身回到门外偷听,因为我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
“你们都说什么了!这么长时间!”是陆志宇低吼的声音。
“宇,你别生气,他偷着出门,我只是警告了他几句。”是周哲略显懦弱的声音。
“警告几句要这么长时间吗!?警告他他会对你笑吗!?说!你们到底说什么了!?他为什么对你笑!?”陆志宇的声音几乎是暴怒的!
陆志宇!你个混帐王八蛋!周哲句句为你,你却这么犯邪不讲理!周哲,你个没出息的!你又不是我这个拿了人家钱手软的!他这么歪排你,干吗不打他!不过……周哲好像很怕这个陆志宇……打他……好像是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
“宇,你现在病着,不能动气。我真没跟他说别的什么……”
“你给我滚!不许你再见他!”又是陆志宇那听了能把人气得发昏的话!
我赶紧跳开,跑到卫生间去。我一边冲澡,一边骂陆志宇这个不可理喻的混蛋!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我并不常听到看到的词:独占欲。
于是,我断定,陆志宇这个精神变态者对我的大概就是这种叫独占欲的变态东西。我是他花了五百万的天价买来的,当然只能是他的,只能任他打、骂、杀、剐!别人碰一下也不行的!你个该大死的陆志宇!
我啊,遇到这么个变态东西,真是欲哭无泪呀……
我刚出浴室的门,一眼看见陆志宇正站在门口。周哲已经不见了。我知道,陆志宇是定要跟我算今天我私自出门的帐的。
陆志宇的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面容也仍然憔悴,整个身形比我回家前瘦削了很多;只是那两只可恶的眼睛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我!这个人,怎么这样儿!病成这样了那眼神也不能温柔一点儿吗!好!你爱生气是吧,今天我就气死你!反正都是要挨打的,我不如先把你气个半死再说!
可是……我转念想了想:我还是善良一回吧,看周哲一片苦心对你,我且不想你打我的恶,念念你给我五百万的好吧……
第13章
“对不起,志宇。”天知道我脸上硬扯出的微笑让自己有多难过!那是违心的!
“私自跑出去是我不对。我待在家里看电视,看见别人坐过山车,我从来没坐过那么好玩儿的东西,实在是羡慕……一时没忍住……我知道你有事,不会有时间来找我,我一个人傻等着……想着怎么也等不来你,一点儿盼头儿也没有……所以……就偷着跑出去了……你原谅我一回吧……我再也不了……”
天啊!我从来没这样说过谎!我刚才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我刚说的时候怎么觉得这么顺口!甚至连很委屈的样子也演出来了!眼神、表情、声音俱佳!不过,能不能蒙倒陆志宇我可不知道……
陆志宇整个人明显僵在那里!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正瞪着我的眼睛开始渐渐变红!不会吧?!他不会是要哭吧?!不对!不对!这可不是我想要的!他的眼角越来越红啦!他用牙齿咬住嘴唇啦!
“我……我……”我看着陌生的陆志宇,我想逃跑!
陆志宇一把捞过想转身逃走的我,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
他的双臂几乎要把我的腰掐折了……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我又感觉到了他疯狂跳动的心脏敲击在我的胸膛上……他疯了似的吻快把我冲昏了……我隐约看见他落下泪来了……呀……是真的……因为我脸上湿了……
我被陆志宇抱到了床上。我只穿着一件浴衣,一剥开里面什么也没有,这倒省了陆志宇的事。
可是,直到我跟陆志宇赤裸裸的身体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弄明白,他为什么会哭呢?就算是他被我真蒙住了,也不用哭啊……陆志宇不像是轻易会哭的人啊……
被我可怜巴巴的话打动了,心生酸楚?好像不是。良心发现了,觉得对不起我?忏悔的泪?好像也不是……对了,病中的人都脆弱,应该是这个原因……
陆志宇的情绪明显很激动……这好像对他的伤很不好……怎么办呢?我最怕遇事想办法了,因为我太笨,常常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可是,不想,让他这样下去,我刚才的谎话不是白说了,他的伤要是恶化下去,周哲又会来说我的。还得想办法。
我伸手轻轻抚上陆志宇的背,安抚小孩儿似的上下滑动着,轻拍着:
“志宇……”我的声音能把自己恶心死!
可是,我这么做的结果是陆志宇的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情况好像更糟了……
陆志宇从我身上抬起头,双手死死夹住我的脸,把脸移到距我脸不足1cm的距离,通红的泪眼要把我杀死一般瞪着我:
“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吗!你不是早就想我死了吗!!你在心里杀了我有一千遍了吧!!!为什么还要这样骗我!!!!”陆志宇边说,边开始发狠地钳着我的头!
完了!演砸了!原来他根本就知道我在骗他!不过,他怎么知道我早就想他死,我没说过呀……
我是继续说谎,还是大大方方承认骗他?可两者我都不想做。于是,我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看着陆志宇,一句话也不说。
陆志宇的眼睛越来越红……泪好像就快又掉落下来了……
可是……不知怎么……我接下来竟做了一个把自己都吓到了的动作……我居然……我居然……伸嘴……把陆志宇眼角的泪……吻在了嘴里……
我把自己吓呆了!我在干什么!一定是因为……我最见不得人哭!小时候,我一见到我妈哭我就会难过;一见到我哥哭我也会难过;还有娟儿、别人……
我还没有想得停当,陆志宇却已经陷入了癫狂……
……没一会儿,我就被陆志宇灼得昏死了过去……
醒来之后,一片恍惚里,我确定自己是活着的就用去了足有30秒钟的时间。动了动,觉得好像是在一个人的怀抱里——是谁的呀?想不起来……反正一定是我熟悉的人……因为我嗅到的气味是我很熟悉的……迷迷登登的,也没有去深究,只是往这个怀抱里又挤了挤——这个怀抱好温暖,好舒服……我好满足,不是孤零零的了……一会儿我就又睡着了……
我是被一阵轻微但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而且,是彻底醒了!我仍是和陆志宇光洁溜溜地四肢交缠在床上!陆志宇也刚惊醒,眉头难看地皱着,一把放倒要爬起来穿衣服的我!
“什么事?”陆志宇怒气冲冲地向房门喊道。他好像知道外面的人是谁。
“家里的事,你出来说吧。”是周哲的声音。
陆志宇烦恼不堪地几把把头发抓得更乱,眉头拧得更紧:
“知道了!”
陆志宇侧头看了看把身子缩在被子里的我,又一副在运气的模样,摔了被子,起身穿衣服。
外面的太阳已经向西偏去了,看看时间,妈呀,已经是午后二点十二分了。
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我就知道陆志宇这个小王八蛋把我做了多长时间了,怪不得我昏睡到现在!
我浑身又散了架儿似的疲倦,不过,我的身体明显被清理过了,后面好像还上了药,现在虽还微痛,但并不剧烈。我现在只有一个最迫切的感觉:我饿,要吃饭。
第14章
我想下地给自己做点儿饭去,可他妈的我得起得来呀!我咬牙切齿地又开始咒骂陆志宇。可是,不知怎的,骂得一点儿也不起劲,越骂越没什么词儿了,没啥意思也就停了下来。
还别说,这人嘴甜就是少遭罪。陆志宇昨晚没打我,一定与我的花言巧语有关系,虽然被他识破,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不是?看来,老话儿还是有道理的!不过……他妈的,这被上的滋味也比挨打强不了多少!一定是他没打成我,把气都撒到这事儿上了!这个小王八蛋!怎么总是这么爱生气!心平气和的温和一点儿会死吗!?
哎呀……我快饿死了……我想吃红烧排骨,酱猪脚,清炖肘子、烧鸡、烤鸭……我什么都想吃!!!可我起不来呀……
在一阵似睡非睡的朦胧里,我被一阵热气腾腾的肉香猛的惊醒!我忙睁开眼睛:居然是陆志宇给我端了一大托盘的东西进来!正往床边的一张小木桌上放,上面五颜六色,全是好吃的!我蹭地起来,才发现自己还没穿衣服,忙抓起小内裤穿上。陆志宇伸手把我抱起来,自己坐在床边儿,把我放在他的大腿上。我眨巴着眼睛看他:
“我要吃饭。”
陆志宇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拿起匙,把一匙饭喂到我嘴边:
“我……我可以自己吃……”我怎敢劳这个阎王的驾!
“张嘴!”陆志宇喑哑的声音命令着我。
我乖乖地张开嘴,把饭吃到嘴里。我想吃肉!我可怜巴巴地把眼睛看着大托盘里的肉。陆志宇终于把一大块油浸浸的红烧肉放进了我嘴里。我贪婪地嚼了起来。很快就吃没了。
“我想自己吃……”他妈的!这姿势真别扭!他还死盯着我!我要自己痛痛快快地吃!
陆志宇却没听到一般,仍是抱着我,把饭、肉一口一口地送进我嘴里。喂我一口,他自己吃一口。我可不想用一个匙儿跟他吃饭,可我不敢说。再说,跟他用了一个匙也比饿着强吧。吃了没几口陆志宇就不吃了,可我连底儿还没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