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会凋谢 上——南枝

明月迟疑了一下，“你没睡？”

慕清风道，“你一直偷亲我，我睡得再熟也该醒了。”

明月眉头皱了起来，心想没想到这事也被他抓包了，自己以后即使被慕清风甩了也是活该，他肯定知道自己喜欢他了，他不会把自己当回事了……

明月羞怒地道，“那你刚才装睡？你故意看我笑话么？”

慕清风抱着他，抚摸他的肩背，“我没有。”

明月道，“怎么没有？”

慕清风道，“有什么笑话可看？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你亲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明月还是羞怒，“你总说这种话，根本不可信。”

慕清风愣了，“为什么不可信。你不相信我喜欢你么？”

明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心里惶惶然地没有底，大约是因为和慕清风这样好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他觉得没有安全感，很害怕，又觉得慕清风什么实质性的话都不说，在自己家里也一直不很高兴的样子，就觉得他也许不是真爱自己，就是玩玩的。

明月的眼神在黑暗里也显出凄楚惶然来，慕清风看得心惊又难过，他把明月抱紧了，用腿夹住他的腿，“你在乱想什么，要是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和你一直做普通朋友就好了，或者我根本懒得理你。”

明月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哽咽的哭腔，嗓子哑哑的，“你到我家里来，一直不高兴。我问你你的事，你从来不回答我。我和你好了这么长时间，甚至只知道你的名字，你家里情况一点也不知道，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明月哭了，他自己想忍住的，但是只要流了第一滴眼泪，之后的就无论如何忍不住。

慕清风心里很受震动，他捧着明月的脸，手指揩掉他脸上的眼泪，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高兴到你家里来，但是，看到你爸妈对我这么好，我却带坏了他们的儿子，我很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法把你放开，但是要让你和我一样做同性恋，我很有罪恶感，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我家里的事情也是，不是我不和你说，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很复杂的，我家里并不好，真的，我怕你知道后讨厌我。”

明月泪眼朦胧地看着慕清风，慕清风眼眶也红了，两人距离那样近，明月完全能够感受到慕清风因为着急而心跳加速，他低声问他，“真的吗？不是因为讨厌我了？”

慕清风吻住了他的唇，“怎么会讨厌你。”

明月将他抱住了，和他接吻，泪水的味道涩涩的，在两人的舌尖辗转，带着苦涩，却也有释然之后的甜蜜。

慕清风发现自己把傻乎乎的明月彻底拉上这条路来了，明月比起担心他家里发现两人的关系，甚至更担心自己不喜欢他讨厌他。

慕清风心里是酸酸楚楚的甜蜜，有种只能豁出去的冲动的壮烈感觉。

他激动地吻着明月，心脏跳动得飞快，明月回应着他，难耐地搂着他的肩膀，抚摸紧扣住他的背，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一生都要为了明月冲杀陷阵的激动的虔诚。

慕清风分开明月的腿，爱意和情欲像是海啸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想进到他的身体里去，明月即使在这种时刻依然不行，他排斥这样，不断往后退，要躲开他，慕清风的手抓着明月的腰甚至让他生疼，他控制不住地惊叫了一声，“不……你别……”

慕清风被他叫醒了，伏在明月身上，双眼通红地望着明月，两人都喘着气，明月试探地摸了摸他的背，道，“别这样……”

慕清风低下头又吻上明月的唇，动作温柔了很多，慢慢移开了身体，明月松了口气，放松了一些，闭上眼睛。

慕清风在明月耳边厮磨，“对不起。”

明月摇了摇头，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又拥抱在一起，即使不做爱，慕清风也觉得这时候很幸福。

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早晨起来，明月被父母叫住了，让他不要再出去，要去舅舅家里吃饭，慕清风当然也一起。

两人因为昨晚上的事情，再看对方的眼神似乎都完全不一样了，眼波流转之间，全是赤裸裸的脉脉情意，虽然之前也都爱着对方，但这时候两人之间的眼神却怎么看怎么明显。

吃早饭的时候，明月总控制不住自己要去看慕清风，连妈妈在和他说话他也没注意听。

明月妈妈只好在他的桌子面前敲了敲，道，“你听我说话没有？”

明月红着脸抬起头来，“啊？”

妈妈气愤地道，“在想什么呢你？让你一会儿和清风去厂里提酒，你小舅要要的。”

明月赶紧点头，“好，好。”

和明月一起去酒厂，慕清风才知道明月家里是开酒厂的，他打趣明月道，“你家开酒厂的，你酒量那么差？”

明月道，“这有什么呢，我家里开酒厂的，所以更知道喝酒太多的坏处，我家里从小不让我怎么喝酒，姐姐们酒量倒不错。”

又对慕清风笑，“你回去的时候，从我家里带酒回去吧，保准给你带最好的，可香了。”

慕清风望着他笑，两人眼里都是对方的影子，似乎只是这么看着对方，甜蜜而激动的心情就无法平复，想要做点什么，又觉得太暧昧，别人会看出来。

只得遮遮掩掩的，明月让慕清风握住自己的手。

第三十章

明月家里是一大家人，母亲那边是五位舅舅，还有两个姨，这么大一家人，关系都很不错，去舅舅那边吃饭，一家人全过去，在酒店里定了四大桌。

不知为什么，明月外公外婆这边到他这一辈，几乎都是女儿，只有四舅在生了两个女儿之后有一个宝贝疙瘩儿子，然后就是明月是男孩儿，一堆女孩子，嫁人的是少数，大部分还没嫁人，慕清风注意打量了一番，发现明月的姐姐妹妹们都长得挺漂亮，最漂亮的是他二舅家的两个女儿，个子高挑，鹅蛋脸，明眸皓齿，又风情万种，小的妹妹还是学舞蹈的，明月被簇拥在一堆女人中间，只会傻笑，被姐姐们指使得团团转，又被妹妹们包围要这要那，他也好脾气地什么都答应。

慕清风总算知道明月这心软又多愁善感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明月把妹妹们都打发了，看慕清风坐在一边和大姐说话，便也赶紧过来陪他，“我们家就是人多，你没有不习惯吧。”

慕清风笑道，“挺好的。”

吃饭的时候，慕清风和明月跟着孩子们坐在一桌，每桌有一盘芙蓉蒸海蟹，孩子们都要吃，才刚端上来，都去抢，明月抢到了两个大蟹钳，刚分给慕清风一个，桌上的宝贝疙瘩七岁的小弟弟就嚎啕大哭起来了，扯着嗓子眼叫唤。

大人们都看过来，小家伙边哭边叫唤，“我要吃蟹钳。”

明月叹口气，把自己的蟹钳给他，他一抽一抽地又瞄姐姐们的，姐姐们都不理他，慕清风把自己碗里的夹给他了，他才慢慢吃起来。

明月苦着一张脸，把慕清风拉起来，端着碗往他妈那一桌去坐，“妈，我们要坐你这一桌。”

慕清风：“……”

明月妈妈让服务员给把椅子搬过来，道，“幺女儿过来嘛。”

孩子桌的妹妹们道，“过去了才好，我们多吃点。”

明月回头看她们，“你们过分不过分。给路路留点菜，别抢那么快。”

舅妈去把宝贝疙瘩张景路抱她旁边去坐去了，一会儿又传来她骂儿子的声音，“你给我好好吃饭，吃螃蟹吃得你拉肚子，保准送你去打针。”

慕清风看着这么大一家人，多少有点傻眼，饭后，大人们都约着去舅舅家里打麻将，女孩子们要去逛夜市和商场，明月赶紧拉着慕清风跑了，“我才不和她们去，保准大出血，一个个都要我出钱买东西。”

慕清风无语，低声道，“我以为你妹妹们说什么，你都给办到呢。”

明月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可能，我哪里来的钱。都是买些没什么用华而不实的。去年给语轩买了一个水晶球，花了我几百块，今年就发现她直接转送人了，我差点没怄死，再不给她买了。这群败家子。”

慕清风看着明月，笑起来，道，“你家里好热闹啊。”

明月道，“就是人多。你家里呢？”

因为城小，到哪里都不远的样子，明月和慕清风回家并没有坐车，沿着马路一路走回去，马路上路灯昏暗，小叶榕树沿着街道种植，大冬天也绿意融融。

明月看慕清风不回答自己，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慕清风侧过头看他，也将他的手握紧了，道，“我家里人很少，我跟着我奶奶长大的，我高三的时候她过世了，之后就一个人住。”

慕清风的声音很淡，在夜里像要随着风融进黑暗里，明月愣了一下，握住慕清风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对不起。”

慕清风神色带着一种明月看不明白的深沉和肃然，回答他，“干嘛说对不起，你又没错。”

明月道，“我不该问你的。你是不是很难过？”

慕清风被明月那充满歉疚和怜惜的神色给惹笑了，伸手将明月的肩膀搂紧，道，“我难过，你要怎么安慰我么？”

明月傻了一瞬，道，“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我以后会对你好些的。”

慕清风笑，路边的商店都关了门，小叶榕树遮挡了对面马路上行人的视线，这边又没有人，就拥着明月低头吻他，明月迟疑了一瞬，手臂环上他的腰回应他。

几秒之后，有人从两人身边走过，走过去了还在不断回头看两人，慕清风将明月紧紧搂着，大手抚摸他的头发，明月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样子，倒像一对男女朋友。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又往前走，慕清风道，“明月，我明天要回去了。”

明月愣了愣，抬头看他，“为什么要回去呢，你家里不是没有人，要不就在我家过年吧。你觉得我家里人多，你不适应，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的。”

慕清风搂着明月肩膀的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道，“你们家里很好，但是，我终究是要回去的，一直在你家里，你家里人也该觉得我很奇怪了。我明天回去，等过年了，你回学校来，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明月有些不舍得，他的手揣在慕清风的衣服口袋里，感受着他身体的热度，低声道，“你回去了，要去哪里吗？”

慕清风道，“看吧，也许我爸会派人来找我。”

明月很是疑惑慕清风家里的情况，“你和你爸关系不好是不是？”

慕清风低头看明月，“不想说他，不说他。”

明月只好不问了，但是心里却越发对慕清风的身世感到好奇，他其实想劝劝慕清风的，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干嘛关系不好呢，好好谈开，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但是看慕清风非常排斥，他也就不好说了。

明月和慕清风回家去，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父母估计要打通宵麻将，三姐大约也去舅舅家表姐那里住去了，她们关系好，三姐比起住家里，更喜欢去舅舅家住，大约生活用品都在那里有一套。三姐是刚大学毕业半年，考了家里的公务员，男朋友是大学同学，妈妈之前还说又要准备嫁妆了，现在又没有了动静，明月也不知道他三姐和男朋友到底是怎么样了。

明月给慕清风八卦着家里的各种事情，慕清风在他家里住这么几天，基本上把他家里什么事都弄清楚了。还不是主动了解的，全是明月自己说的，他这个性格，还真和女孩子相像。

明月和慕清风一起洗了澡，又开了客厅里的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综艺节目，他靠在沙发上边擦头发边看，因节目精彩，他擦着擦着手上动作就停了下来，在那里哈哈大笑。

慕清风在一边看了他一阵，对他颇是无语，也坐到了沙发上去，伸手拿过明月手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明月靠在他的身上，手也揽着他，眼睛望着电视机。

慕清风给他擦好了之后就靠着他一起看电视，明月一直在笑，笑得之后都岔了气，慕清风对他非常无语，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道，“有那么好笑么？全在故意搞怪。”

明月伸手拧慕清风的脸颊，道，“本来就好笑，你也笑一个嘛。”

慕清风伸手把他作怪的手拿开，明月又拧上去，慕清风道，“有完没完？”

明月道，“没完没了。”

他盯着慕清风笑，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头发还有点润，明眸皓齿，脸颊晕红，慕清风看得呼吸一滞，捧着他的后脑开始亲他。

明月迟疑了一瞬，心想不会有谁回来的，就也回抱住了慕清风，和他接吻。

电视里不断响起爆笑声，两人却在温柔与暧昧的亲吻里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身周的一切都离他们远去了，明月被慕清风亲吻得很是动情，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两人都不大会接吻，经常磕着牙齿，现在却有两人本就是一体的感觉，根本就不想分开。

电视里光线明灭变换，两人正难以自已，慕清风将明月压在沙发上，客厅里的大灯就在这时候突然亮了起来，“明月……”

第三十一章

两人都在这一瞬间被刺眼的灯光刺激地回过神来，两人慌乱地朝门口玄关转角看过去，三姐明若兰正站在那里换鞋。

大家都傻眼了，慕清风将明月拉着坐好，明若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脚上的靴子从脚上滑下去掉在地上的声音才让她反应过来。

她的神色非常怪异，难以置信地看着家里的两个男孩子，“你们……你们……”

明月慌乱地站起来，将慕清风挡在自己身后，面颊绯红，结结巴巴，“姐……我们就……就玩玩的……”

明若兰看向慕清风，慕清风把明月的手拉住了，“对不起。”

明若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换了鞋，焦虑地在客厅里走了几步，眉头紧皱看着两个被抓包的人。

明若兰指着明月手指颤抖，咬牙切齿，“你们……你们怎么这样……”

明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地道，“姐，你别乱想……”

“我乱想？”明若兰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爸妈生你可不是让你做同性恋的！”

慕清风站了起来，看了明月一眼，对明若兰道，“三姐，你别把这事告诉叔叔阿姨，我这就走。明月他不是同性恋，他喜欢女孩子！”

他说着，转身要去卧室拿包，明月赶紧赶上他要去拉他，“这么晚了，你能走到哪里去。你别走！”

明若兰看着两个男孩子在那里拉拉扯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拿了手机出来，又觉得不能给爸妈打电话，这件事甚至不能让任何别人知道。

慕清风劝明月道，“让我走吧。你好好和你姐说，别让你爸妈知道了，对不起，明月！”

明月死死扯着他不让他走，“你不要走啊！”

明若兰走到明月卧室门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已经近十一点了，慕清风能到哪里去，太不安全了，她说道，“这么晚了，也别走了，先留下来吧，明天再说。”

明月回过头看明若兰：“姐……”

明若兰摆摆手，道，“幺妹儿，你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月苦着一张脸，慕清风要说什么，他赶紧伸手把慕清风的嘴捂住了，慕清风看着他，神色忧伤，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