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会凋谢 上——南枝

“你生气了？”明月试探地问了一句。

慕清风拿眼睛睨着他，然后突然抬他那长长的腿绊了明月一下，明月正要走，一下子就往前面栽，被慕清风伸手拉了胳膊一把，便栽进了长沙发里，他脸朝下扑在沙发上，慕清风什么也不说，拿了明月的筷子就继续吃起来。

明月从沙发里爬起来，对着慕清风骂道，“你太过分了！”

又看到慕清风拿着自己的筷子在吃，就叫起来，“太狡猾了，你上辈子一定是狐狸。”

慕清风一边吃菜，一边接他的话，“是，我上上辈子也是狐狸。”

明月气鼓鼓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坐着，“你是母狐狸。”

正要下筷子夹菜，才回过神来自己手里拿的是慕清风的筷子，他张着嘴对着慕清风张牙舞爪，最后只得把筷子一拍，又进厨房里去拿了一双筷子吃来。

两人大吃大喝一顿，明月吃得饱得不想动，就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慕清风坐在长沙发另一端看着他，道，“谁洗碗？”

明月拿眼睛睨他，“我做饭，还要我洗碗吗？”

明月那半眯着眼抬下巴做出的傲慢样子，看在慕清风眼里真是太诱人了，简直想扑过去。

不过，他只是默默地盯了明月一阵，明月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看什么看，”又拿脚去踢慕清风，“收拾桌子，洗碗去。”

慕清风把他的腿抓住了，“别拿你的臭脚乱踢。”

明月道，“我的脚才不臭，”说着把脚抬起来，“不信你闻闻。”

慕清风黑着脸瞬间朝他扑了过来，将他压住了，两只手压住他的手臂，道，“故意的是吧？”

明月被他压着，还在那里兀自呵呵笑，眼睛水灵灵的，慕清风简直抑制不住想要亲他的渴望，而且发现自己又有了反应。

他把身体侧着，身体就那样压了下去，把明月紧紧抱着，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明月差点被他压得窒息，赶紧伸手推他，“你起来，我刚吃那么多，我要吐出来了。”

慕清风脸更黑地爬起来了，无语地瞪视着明月，然后默默地开始收拾桌子。

明月握着遥控器开始看电视，看着看着，因为吃得太多，身体太热，就睡着了。

等慕清风把碗盘洗好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的是明月闭着眼睛睡过去的样子，头发在沙发上蹭得一团乱，手里的遥控器慢慢地往下掉，然后落在了地上那块地毯上。

慕清风站在那里默默地站了很久，就只是那样简单地把睡着的明月凝视着。

明月当然并不能算慕清风的初恋，他以前也喜欢过一个男生，是他高中同学，对方出国读大学去了，后来就没有了联系。不过，慕清风已经没有再想过对方了，因为明月一天到晚都在他面前，他的心已经没法去想别人了。

他伸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心跳的声音那么清楚，这样激烈的跳动，全是因为这个躺在那里兀自睡得酣沉什么也不明白的人而起的。

慕清风慢慢走了过去，伸手在明月的头上摸了摸，轻声叫他。“明月，明月。”

明月一点反应也没有。

慕清风目光闪了闪，似乎难以抉择，然后还是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撑在旁边的手也微微发着抖，他在明月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赶紧让开了。

明月根本一点知觉都没有，他站起身来，又叹了口气，真为自己这个样子感到烦躁，都和明月两年半的同学兼好友了，除了友谊日益递增，他至今没有办法让明月明白自己的心意。

也许，到最后，明月也不会知道，他看着明月追女生，看他和女孩子谈恋爱，然后结婚，之后估计还会被明月拉去当伴郎，最后又在明月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当个干爸爸之类。

想到这些，慕清风就一阵烦躁难受，在客厅里走了几步，还是进卧室里去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给明月盖好，关了电视，自己则出门去了。

明月一觉睡醒，发现屋子里冷清空荡，迷迷糊糊地把被子掀到一边，然后起身到处找了找，没有看到慕清风，他愣了一下，然后去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给慕清风拨电话，打过去慕清风就接了，“醒了吗？”

明月刚醒，声音含糊，“嗯，醒了。你到哪里去了？”

慕清风道，“我回学校了。”

明月惊讶道，“你回去了，怎么不叫我一起回去。”

慕清风道，“有没有搞错，你睡得和死猪一样，叫得醒你吗？再说，我回学校来拿书和复习资料回去，我就在家里复习了。反正你在，正好可以做饭吃……”

明月抱怨道，“我就是只有这个用处吗？你把我的书也帮拿过来嘛，把我笔记本电脑也提过来吧。”

慕清风笑了一声，道，“我已经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了，衣服也拿了。不过，你说除了做饭，还能有什么用处，傻儿。”

明月都没力气和他争辩了，低声嘟囔道，“不要说我傻了，既然我已经够傻了，你又总是这样说，我会变得更傻的。当然，我除了做饭，还会暖床啊，你要不要我暖床嘛。”

他说着好玩的，却没想到慕清风听得呼吸一滞，然后道，“什么暖床，你不要半夜占我的便宜才好。”

明月道，“什么占你的便宜，你有什么便宜好占的，你又不是林杨……”

说到这里，两人都顿住了。

不知怎么，就又想到林杨身上去了，明月眼神黯然了下来，慕清风胸口也是一阵难受，什么也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第十一章

慕清风拖着个箱子回家的时候，看到明月还躺在客厅沙发上挺尸，身上的被子掉了一大半在沙发下面，一半边身子是晾在外面的。

明月举着手机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进屋了都没有一点反应。

慕清风把箱子放一边，走过去弯腰把被子捡了起来，然后很大力地扔在明月身上，道，“你不盖就算了，别把我的被子在地上弄脏了。”

明月有气无力地低声“嗯”了一声，又扯着被子把自己裹紧，继续盯着手机发呆。

慕清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从明月手里唰地一下把他的手机抢了过去，“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明月软着手在慕清风身上扒拉，声音也软软的，“把手机还给我。”

慕清风按了手机，其实就是一个屏保而已，不过是那个林杨的照片，慕清风真不知道明月的审美怎么这么糟糕，即使他是一个GAY，他看女人并不带什么感情色彩，但也觉得这个林杨实在是很一般，长相一般，而且长得这么矮，要胸没胸，要脑也没脑——不然学校不会那么差……，真不知道明月这傻子的脑子到底在怎么长，怎么就对这么个女人一根筋了，在慕清风看来，死皮赖脸想和明月好的那个穆畅畅都要比林杨好太多了。

慕清风简直想把明月手机里林杨的照片都删了，但还是没有行动，他被明月那只手在胳膊上腰上扒拉来扒拉去，简直心痒难耐，但知道什么也不能做，于是闲闲地把手机递还给明月了，道，“还给你了。别摸来摸去，告你耍流氓了。”

明月小声哼哼，慕清风仔细听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你脱光了我也不会对你耍……”

慕清风于是伸手去拧他的鼻子，道，“你是没见哥的身材有多好，像你小白脸，没什么看头。”

明月把他的手拍开，道，“小白脸就小白脸，我不想复习了，我去找人包养我，以后也不工作了……”

慕清风= =，面无表情把明月死盯着，真想说“我养你吧，你在家做饭就好。”不过，当然不能说，于是只是道，“你这样没干劲的人，谁会要你。”

明月翻个身，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幽幽的，像是要哭了一样，“我哪点不好，她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林杨的事。

慕清风心里也烦得很，真想朝明月吼一句，“干嘛那么贱要去倒贴那么差劲的女生”，不过，想到自己还不是对着一个傻子犯傻了两年多，也没什么底气吼明月了。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了很久，慕清风看了看表，已经晚上要近九点了，明月该吃药了。

他去接了热水来，放在桌子上，把明月的药也拿出来放水旁边，道，“吃药了。”

明月趴在那里，动了动头盯着桌子上的水杯看，是一只天蓝色的马克杯，那蓝色像是流动着光一样，非常漂亮，他就盯着那蓝色发呆，一直发呆到水冷了，他也没有吃药。

慕清风就坐在旁边看着他，越看越生气，又去把冷掉的水倒了，接了一杯热水来，道，“你再不喝药，老子揍你了，看着你就心烦。”

明月低声道，“看着我心烦也没用，我就这样了。”

慕清风把他扯起来，“赶紧喝药。”

明月颓丧地道，“我觉得我好多了，不想喝药了。”

慕清风道，“不想喝也要喝，我花时间陪你看病是做耍的么，赶紧吃药。”

明月慢吞吞地把一大把西药拿在手里吃进嘴里去了，又端起水往嘴里倒，一倒进去就烫得把水吐了出来，然后人也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啊啊啊，烫烫烫……”

慕清风赶紧让他把嘴张开，又去给他接了冷水来，看他被烫得眼泪汪汪，就心疼地道，“你注意点不行吗，喝口冷水看会不会好些。”

明月含了口冷水在嘴里，但是烫得太难受了，舌头起水泡了，他用冷水去洗手间里漱了几次口，总算是觉得好了那么一点，回客厅里看慕清风在擦刚才被他喷脏的桌子。

明月一脸忧郁，“对不起啦。”

慕清风回头看他，道，“你过来，我看你烫成什么样了？感冒了又烫伤，会不会口腔溃疡？”

明月眼泪汪汪地让慕清风看，“烫起水泡了，都是你不提醒我。”

慕清风低头看他的舌头，果真是被烫红了舌尖，而且有点水泡。

明月毫无防备，就那样单纯地把他看着，他只觉得喉咙发紧，特别想和他接吻。

慕清风知道，明月是家里的幺儿，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家里父亲做生意，家境殷实，在家里应该是没吃什么苦的，被宠得毫无心机，单纯得让人替他担心。

慕清风目光温柔，温柔的深处又带着野兽一般执着而凶狠的欲望，他把明月的下巴捏着，看了他的口腔一阵，道，“果真是烫起水泡了，但是，又没有办法。要是明天还痛，用盐水刷牙，可以让水泡好得快一点。”

明月嘴都张得酸掉了，总算是闭起来，“好痛。”

慕清风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温柔地摸了一把，嘴里却道，“活该。”

慕清风给明月收拾了客房出来，等回过头来找明月，发现明月已经在客厅里把电脑开上了，正在玩单机版DOTA，慕清风对他吼道，“都要考试了，你还玩游戏。”

明月只好把游戏退了出来，懒洋洋地抱怨道，“头疼，嘴里也疼，想玩会儿游戏。”

慕清风去拉他，把他往门外推，“你玩游戏，回你寝室玩去。”

明月回身把慕清风抱住，“清风啊，你不要赶我走嘛，我还做饭给你吃了的。”

慕清风道，“我出钱买菜，你做饭，这不是应该的嘛，现在又来讨功劳来了。”

明月于是就只好死皮赖脸，“不要赶我走，我的空调啊，我不想回寝室，寝室冷。”

明月简直像唱戏一样地在那里哼哼，慕清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放过他之后，两人就在慕清风的卧室里开始上自习。

明月的作用，看来不只是会做饭和暖床，给慕清风讲题也很不错。

两人复习到十二点才去洗澡洗漱睡觉，明月进客房的时候，就在感叹，“住在家里就是好啊，什么都方便，要不我让我爸也在学校旁边给买一套房子算了，我看到学校旁边有个地方在修新房子。”

慕清风抱着被子走在他的身后，满脸黑线地道，“你在哪里工作就在哪里买房吧，到时候你在郊县上班，你回家不麻烦？”

明月道，“到时候卖了做投资也行啊。”

慕清风把被子放到床上，道，“嗯，的确是也行的。”

明月趴到床上去，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上，“这样真舒服。”

慕清风坐在床沿看他，道，“你对将来没有一点打算么？”

明月一脸疑惑，“有什么打算？随便找份工作，能养活我就行了。我爸说他会买套房子给我的，只要有地方住，其他也就还好了。”

慕清风笑了一声，“你倒是要求简单，你以后不养活你的家人么，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明月皱着眉，“我爸妈自己有钱，又不会靠我。”

“那你……老婆。你孩子呢？”慕清风问。

明月扯着被子望着慕清风，“林杨都和她前男友复合了，我打光棍算了。”

慕清风道，“又说这种话，你没有遇到林杨之前，也说过自己要打光棍呢。之后遇到林杨了，不是改变主意了吗？你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

明月眼神茫然地望着头顶，然后叹了口气，“将来的事情好难说，总觉得除了现在，往后踏一步，事情都是不可预料的。懒洋洋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这个世界缺了我也照样转。”

慕清风撑着手臂温柔地看着明月，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这个世界缺了你，世界就没了。”

明月道，“干嘛总和我作对，你明明知道我那时候是说着玩的。”

慕清风盯着明月，很想俯下身亲吻他，明月这样脑袋迟钝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就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慕清风赶紧站起了身，“突然发现你也不是那样傻而已，我睡去了，晚安。”

明月嘀咕着，“我本来就不傻。”看着慕清风走到了门边关了灯关了门，房间里一下子黑了下来，他只看到慕清风的脸在最后那一刻，一半明朗一半晦暗。

他若有所觉地想起来，慕清风要是是同性恋，而自己不就是个男的吗？

他难道喜欢自己？

明月被这个猜测五雷轰顶了，然后赶紧摇头反驳，觉得不是这样的，他和慕清风一直都是好哥们的，才没有那种感觉。

但是，要是是真的呢？

赶紧又反驳，怎么可能是真的，真是太假了，这个假设根本不可能成立嘛。

第十二章

明月睡不着，倒不是想慕清风的问题睡不着，而是想林杨的事情而心里难受得睡不着，他只好用手机看起小说来，最后把手机里的电用完了才作罢。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根本起不来床，慕清风开门来叫他的时候，他睡得迷迷糊糊不想动，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慕清风又伸手剥他身上的被子，“懒虫，起来了。你煮早饭吃吧，煮面也行，不想出门去买早饭。”

被慕清风拉下了被子，明月冷得打了个喷嚏，坐起身来之后，又把被子扯过来将自己裹好，“我生病了好不好，让我多睡会儿吧。”

“已经九点了还睡，起来做早饭！”慕清风毫不客气。

明月睁着一双怨气冲天的眼睛死盯着慕清风，然后想，昨晚还觉得慕清风喜欢自己呢，肯定是假的了，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样子不人道，要是是林杨，他绝对会让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的，自己去做早饭，绝对不会让她做，还会把早饭端到她的床边来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