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被皇兄找到后又该是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轵儿,不得无礼!”皇后是三皇子的生母,尽管她无时无刻不盼望着三皇子能够继位,但她恨寒玉,更恨寒玉的儿子,是他们让她的儿子变成了一个疯子。“还有你怀里的那是什么?!还不丢出去!”
“母后,孩儿怀里的这个,现在可不知道多少人在争呢,孩儿可要看紧了。”
“胡闹!”
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被皇上按住了手,愣了一下。底下婀娜多姿的舞女,皇帝也不看,只是斜身靠着,偶尔吃两口菜,一双眼睛眯着看起来就像要睡着了一样。
整个宴会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大皇子起了头,带着文武百官们说着吉庆祝福的话语向皇帝贺寿,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大家也比开始放松些。
“臣听说西南边境有蛮夷祸乱,大皇子英勇神武,竟是带了五千亲兵就将其围剿了,实乃我天罡之福啊。”说话的是个文官,一辈子向往驰骋沙场,弯弓射雕,奈何身体不济,自然羡慕大皇子李轩这样的人才,口气里也多了些追慕。
“实在过誉了,不过是些杂草,成不了气候。”
“大皇子过谦了,您身为皇上嫡子,又是将军,这样的气质怎能不让民心归顺。”这话里暗指李轩有称帝的实力,只是上帝还坐在上面呢,大皇子见他依旧垂着眼假寐,扭头时正好撞上三皇子将怀里的人交给了下人,起身离开,这才发现秦墨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座位上,淡笑了下,斟了杯酒,仰头饮了。
“本宫是一介武夫,大人是文官,自然比本宫会说话的多,怎地今天在这里突然没了章法,到叫人心里起疑。”
“下官该死,下官只想为大皇子您效犬马之劳!”那人拿酒的手一抖,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大皇子伸手制止住他,“喝酒吧。”
秦墨在酒宴上略微出了神,几杯烈酒下肚,心中不免烦躁,只是眉峰敛得更紧,秦家三代,手里的兵权早就被皇帝削去了大半,只有这生意场的事情还能勉强经营。父母过世的早,因为秦墨袭爵时年岁太小,不服的人太多,导致后来又流掉了大半的部下,秦家的现在一半是老祖宗的基业一半就是秦家的钱庄在撑着。
正出神时秦墨的手中被塞进来一张纸条,“想救秦霜就来后花园。”
字迹很是熟悉,秦墨起身离开了座位。
“王爷?”锦春疑惑地看着秦墨,秦墨示意她不要跟来,自己一个人去赴约了。
欢宴场里的热闹渐渐背离到身后,宫里的地形复杂,后花园安置在一个偏僻的转角,寒冬的季节,里面的植物枯萎了大半,只是结了冰串,挂在上面好像白花一样。零星种了几株红梅,正妖娆的开着,为这冬日里增添了几分春色。
三皇子过来的时候秦墨正面朝假山站着,隐隐绰绰的墨色身影,英俊挺拔,听见脚步声陡然一个转身,他的眸光里瞬间的杀气让三皇子咧了嘴角,很好,这样的感觉。
“秦墨”三皇子居然直呼了秦墨的名字,“看不出来你还挺深情的。”
“三皇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您绑走了秦霜,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公然这样带上宴会就不怕被人背后参一本吗。”
“能做这种事情的就只有本宫那位大皇兄了”那人难得正了色,整个人看上去还有些青涩,秦墨这才发现,这个一个昂着头颅的皇子跟他的哥哥很像,他们都是一样,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秦墨,你还是不肯助我?”
“还我。”
“什么?”
“秦霜。”
“秦墨,本宫想你是搞错了,本宫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三皇子,我可以告诉你,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
“寒玉公主的孩子,上官璇,到底为什么死了。”
“闭嘴!你不配提他的名字!怎么?你这是投靠皇兄了吗?”
“秦府早不是当年那个秦府,何况大皇子兵权在握,纵然您身后有二皇子,有寒玉公主,有皇后,都抵不过他背后的力量。西南边陲进犯,大皇子早已和他们打成了约定,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他又如何能不为后来打算,他是天生的帝王。”
“是,他是天生的帝王,谁都没有想与他争,本宫和二哥和璇儿都不曾与他争过,他本可以安稳地坐上皇帝的宝座,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太贪心了!”
三皇子的语气有些激动,他的衣衫单薄,从秦墨的角度看,他整个人都像在瑟缩的发抖,“我告诉你真相,你放了秦霜吧。”
“你没有理由跟本宫讲条件,秦墨,你后悔吗?后悔不该拉自己的哥哥下水?后悔自己会对自己的亲哥哥有这样不堪的感情,你比本宫更清楚,是谁让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不,他爱我。”
“爱你?爱你的根本就不是秦霜。”
三皇子最终在秦墨诧异的目光中轻笑了起来,都死了,都死了……
“你说什么?”
“秦墨,我们都一样,谁都不能幸福。”
“谁?!”感觉到有人靠近秦墨突然出了声,只见一个宫人挑着宫灯走了过来,“三皇子,秦王,皇上在殿里候着呢。”
三皇子突然贴近秦墨,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秦墨的身子陡然直了起来。
“秦王,本宫就先走了。”
待人走后,秦墨的眉又再次敛了起来,或许不止是眉头,秦墨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有些难以控制。他想起来那个狂风怒吼的夜晚,他做好和他共赴生死的准备,在那个篝火苒苒的山洞里,他给他绾发,他回头对他笑,他的眼睛带着不常有的明媚,突然画面一转,他别扭地想送给他一个木偶,后来,在古老的秦府里,他坐在他的怀里对他说,只要想到你我就不会迷路,如今,秦墨却觉得自己找不到那条路了。
三皇子问他,你后悔吗?
后悔吗?
岳谦一直在和自己的身体做斗争,他不断尝试着去抬起手,一次有一次,直到他惊喜地发现他的手指可以弯起来,他激动地想起来,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
“三弟,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你要管这件事,我问你,让你查的事查清楚了吗?”
这个声音很熟悉,岳谦终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三皇子嘛,跟他说话的又是谁?
“查清楚了,秦霜两年前就逃离了秦府,这是府里一直封锁了消息,大家都以为这个公子是去哪里游玩了。”
秦霜?他们在查秦霜?
“这些我都知道,我问你,他体内的蛊查清楚了吗?”
“你还是担心他嘛。”
“二哥!”
“咳,你别激动,听我说,当年你种在秦霜体内的蛊本来没有什么,谁知道秦霜突然怀孕了,这种蛊会反噬小孩,我知道你没想到他是那个,但现实已经是这样了,秦霜拼死生下小孩后就突然消失了。其实这两年的时间他改名换姓在离大都一个不远的村庄里呆着,平日里就是帮人做长工,他的一身才艺都不能用,因为会被发现,长工的活哪里是他一个贵公子能干的,何况他还刚生完孩子……”
“那最后怎么去鄢州了?”
“一方面是怕被秦王发现一直在流浪,辗转到了鄢州。另一方面,在这之前秦霜还遇见了一件事。”
“什么?”
“他在灵州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男人,那个人似乎给他说了什么。”
“那他体内的蛊?”
“蛊应该也是那段时间种进去的,对方似乎知道他体内还有蛊,这个蛊中的很巧妙。”
“秦霜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蛊才性情大变的?”
“如果你知道这个蛊叫什么那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是什么?”
“是移魂蛊。”
第四十九章:变故
“移魂蛊?”
“一种能够迷惑人心智的蛊,确切的说,他可以将两个人的灵魂互换。”
“荒诞。”
似乎听出三皇子的不信,说话的人也轻笑了下,“三弟,你别不信,我可是带了人来的。”
岳谦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灵魂互换?如果秦霜没有死,那他的灵魂去了哪里?难道进入了岳谦的身体?想到这里的时候心脏抽疼了一下,果然一切都是移魂蛊的作用,那他跟秦霜还能换回来吗?秦霜还会回来?那他呢?他才刚抓牢秦墨啊!再说,他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岳谦在心里骂爹,莫名地有些伤感,整蛊游戏都没这个刺激……
似乎有开门的声音,隐约又进来了几个人,无论移魂蛊的事情是真是假,秦霜灵魂被换了的事情都是真的,而这个世界里唯一知道他不是秦霜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于凌烟。
头很沉,眼睛也睁不开,岳谦现在浑身上下只有大脑还在运转,只能在心里扑腾着两耳朵细细的听着。
于凌烟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幔帐后面躺着的人,那人脸色煞白,唇却不自然的红着,于凌烟种过草药,略识一些病症,岳谦这模样怎么看都不想是个健康的正常人。
“你说过不会害他!”
“我何必害他,他怀了孕,体内又有蛊,现在这样都是喝药造成的。”
“怀孕?”
“是啊,他怀孕了,这种事不是意料之中的吗?”一旦秦墨知道自己的哥哥被大皇子下过这样的蛊,不知道他又会做何选择。
“吴潜之!我说过不会害他!你让我去承认这种事情,你觉得秦王还会去救他?”
“他会的,因为这是他哥哥的身体。”
“那……他……怎么办……”
“他会回去,回到他的世界去。”
“真的吗?你们确定秦霜还活着?如果他已经死了呢?如果他回去之后,秦霜也死了呢?我要帮的从来都是岳谦!不是秦霜!”
于凌烟的那句话深深刺进了岳谦的心里,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是不真实的,如同做梦一样,一半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另一半却身临其境的触摸着,好似是真实又好似梦幻。这个身体里的人是谁,似乎没有人去在意,就算他是鄢州名震一时的唱曲人,就算他爱秦小旻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就算他努力在这个世界里打拼,别扭而快乐,都没人在意。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长相,没人知道,岳谦的爱情。
“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是因为死了,才会来到这里,那么,谁又能保证,秦霜一定就转生了呢?万一他真的已经死了……何不让活着的人好好地活着。”
寒玉姑姑曾经不止一次对他们说,为什么你们不好好的活着,璇儿已经死了,报仇只会让你们的生活充满黑暗,这种黑暗永无休止,伴随着你们直到死亡。
三皇子从来都是一意孤行,二皇子聪明过人,但他的软肋却是致命的。
“于凌烟,莫谙还在我的手上,我要你帮我。”
岳谦没有听到于凌烟的回答,他感觉到一股吸力突然扯住他将他拼命的向内吸去,朦胧中他又进入了睡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张不认识的脸,那人的肩膀很宽,两髯似刀削一般,一双眼睛斜向上,凛冽非常。这人,是谁?
想张口,嗓子嘶哑着发不出声音,那人要给他喂了水,岳谦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这是……哪里……”
“这是我府上。”那人轻笑,将岳谦的手又塞回被子里,“你刚醒来,不要说话。”
岳谦想起自己似乎昏睡了很久,他再次打量着眼前的人确定不认识,心下疑惑,三皇子呢?秦墨呢?“你是三皇子的人吗?”
“不是。”
“那,你是秦墨的人?!”难道秦墨把自己救出来了?!“他人呢?秦墨呢?”
“很遗憾,我也不是秦王的人。”
“不是……那你是谁?”
“我是天罡的大皇子。”
直到那一刻岳谦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大网里,一张权谋欲望交织而生的网,每一个沾染上的人都不能逃脱。
“秦墨呢?秦墨呢?!”为什么是大皇子?秦墨去哪里了?他出事了吗?
“他走了。”
“走?他去哪里了?”
“你还不懂吗?他知道了。”大皇子轻抚过岳谦有些呆愣的面庞,“告诉我,你的名字。”
“秦霜……”
“不,你不是秦霜,你叫什么名字?你本来的名字。”
“……”
“看你也不困,那把药喝了吧。”岳谦再次戒备地看着他,那人还是笑,带着与生俱来的豪爽,“是安胎的药。”
喂岳谦喝了药,吩咐下人仔细照顾。岳谦躺在床上还在消化那人的话,秦墨走了?他能去哪里?小旻呢?也走了吗?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他还记得,凌烟来了,是吴潜之带他来的,他说自己体内有移魂蛊,他们要把这件事告诉秦墨,就是为了让秦墨在关键的时候策反大皇子,那现在大皇子还好好的活着,秦墨呢?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行,他一定要弄清楚。
第五十章:后续
自那日再醒来,还是那位大皇子在身侧,岳谦头脑清醒了不少,身体也不像昏睡时那般沉重,那人看见他醒来似乎松了口气,“醒了就好,没事了。”
岳谦迷糊着瞥了他一眼,问道“今天是什么时候?”
“新年了。”
“新年?我到底睡了多久。”
“睡睡醒醒的,也有半个月了”那人伸手去抚岳谦的额头,太过亲昵的动作被岳谦不自然的闪开了。
大皇子派来看护岳谦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唤作紫童,面目乖巧,话也不多,动起手来却灵活。岳谦心知自己现在被困在这府里,幸好的是自己还在京都,只是这想要干什么第一步还是要养好身子,摸摸自己微隆的腹部,鲜明地意识到,这里面有一个生命,说不出是怪怪的还是觉得甜蜜。
“公子,该喝药了。”紫童端了药进来,自从到了这里岳谦的药就变成了早中晚三次,虽然不难喝,但是每次喝完岳谦都止不住的反胃,一连喝了几天,总算觉得这身体轻松了不少。
“你们大皇子呢?”
“大皇子有事,最近都不在府里。”
“哦?”岳谦靠在床边转着脑袋,“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奴婢不知。”
见紫童收拾了东西又要走,岳谦急忙说道,“我想出去透透气。”
“大皇子吩咐了您不能离开园子。”
“我就在花园里呆着。”
于是紫童找来了一件披风给岳谦披上,又抱了暖炉,找了另一个丫头一起要扶着岳谦出去,被岳谦拒绝了,又不是残疾。过了新年气候也渐渐转暖了,岳谦难得有了出门透气的机会,这是他被三皇子抓去直到现在来第一次自由地呼吸外面的空气,虽然带着寒露,但也无不清新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