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我既掩饰不得,自然只好随缘了。」
东方煜只是厌恶他人以男宠之类的字眼污蔑白冽予,对二人的关系隐瞒与否并不是那么在意,「不过叶掌柜瞧来是个明白人,想来不会对此多做文章……有他挡着,那个伙计就算有什么疑虑,想来也起不了任何风浪。」
「嗯……那就回去了?」
「好——呜、你准备『震撼』一下,我去唤掌柜来会账。」
「去吧。」
知道男人还是相当在意方才的「意外」,白冽予虽心下莞尔,却仍是肯定地一个颔首应过,同时默默运起了本自于体内蛰伏着的寒玄真气……如此一个周天行过,即便他靠卧于贵妃椅上的姿态仍是如前的慵懒,环绕于周身的魅人气息却已大大减低,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般略显清冷的出尘气息。
之后的事,大抵不出白冽予意料外。
在他的刻意施为下,叶大掌柜和那名伙计轻而易举地便为白二庄主那身出尘脱俗的盎然仙气所折服,就差没顶礼膜拜了,却哪还升得起分毫不敬心思?再加上东方煜挑尽是名贵料子,钱又付得十分大方,结果自然是宾主尽欢、皆大欢喜了。
只是这叶记一行,解决的也仅仅是布料一项,衣衫样式什么的自还需得与裁缝商量一番……好在东方煜心下对此早有计较,也十分清楚情人的身长尺寸,这才得以让白冽予空出时间、于用过午膳后回到静室继续闭关潜修。
这关一闭,便是三、四个时辰的光景。直到夜幕低垂,暂时告了个段落的白冽予才缓缓收敛了又有近益的枯海真气,起身出了静室……幽眸淡淡扫过院落另一侧属于东方煜的屋宇,而在见着那通明灯火中的绰绰人影、听着里头隐隐传来地议论声后,勾起了一抹略带无奈的笑意。
——都好几个时辰了,竟还在忙活着给他做衣裳的事么?
白冽予对这些事儿本就不怎么在行,自然没有横插一杠的理由。当下身形一旋、提步便往膳房的方向行去了。
这些日子来,沉溺于修行之中的他往往一闭关就是几个时辰,像今日这般错过用膳时间的情形自然不在少数……虽说以他的身份,大可下令让膳房重新开伙供膳,但白冽予本就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又有一手远胜九江分部掌勺大厨的好厨艺,便索性自给自足,也好顺带做些小菜夜宵什么的供情人解馋。
——只是这番一如往常的行程,却在瞧见某个于膳房外徘徊的人影后有了改变。
是西门晔。
且不说这位流影谷少谷主自打来九江分部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单是这现身的时间、地点,便可说说十分蹊跷了……思及此,仍未给对方觉察的二庄主遂饶是有余裕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在瞧清对方不似平时齐整的衣衫和透着几分餍足的神色后,明白了那他虽不怎么乐见、却早知是必然的事态发展。
知道对方无非是为了冱羽才会在此时出来「觅食」,白冽予虽有些感叹于自家师弟男大不中留的事实,却也没可能因一时置气而使师弟饿着。也因此,一声叹息后,他终还是延续着先前的打算提步往膳房行去,直到前头西门晔察觉了他的足音而戒备地回过头为止。
瞧见对方几乎可说是呈备战姿态的流影谷少谷主、径自上前推开了膳房的门。
「我正准备弄点吃的,你且稍后一阵,等会儿一道拿去给冱羽吧。」
「……那就麻烦二庄主了。」
形式比人强,西门晔虽不喜欢这种被对方施恩的感觉,但出自豪门、自幼养尊处优的他根本没什么手艺可言,这要逞强下厨,烧了厨房还是小事,让冱羽饿着可还了得?自还是认命些将事情交由白冽予处理来得好。
但见青年一派熟练地洗菜切菜、而后起了炉灶将食材下锅烹煮,虽是凡事亲力亲为,那骨子里大厨风范却认识掩不去的。
只是这么个总一身出尘气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却就那么泰然自若地置身于这所谓「人间烟火」最盛的所在,怎么想都让人有些……只是还没等西门晔心底寻出个合适的形容词,便因察觉了眼前青年的气息变化而有了瞬间的错愕。
——其人容姿如旧,一身超凡离世的气息却已转淡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揣度的深沉,与某种……如大石般沉甸甸压着人心头的迫人威势。
回想起那自个儿至今仍没机会脱口的疑问,西门晔心下一紧,而终在片刻迟疑后、于青年的烹煮告一段落时双唇轻启:
「先前……东方兄曾提过你二人被软禁于船上之时,他遭门主下了禁制的事。」
「……少谷主想问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门主之所以会在东方兄身上下禁制,无非是用以要胁二庄主的手段……而我想知道的,就是门主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
西门晔淡淡道,「并不是说我坏银二庄主图谋不轨什么……之时你我既为同盟,嫌隙疑虑什么的自还是能免则免的好,不是么?」
「……也罢。」
知道对方没个答案便不会善罢甘休,霸气冽予心下暗叹,却终还是搁下了手中刚盛上的菜肴,一个侧身朝西门晔递出了一掌。
这一掌的速度十分缓慢,去势亦足以用正大光明形容之,像是生怕对方躲不过一般……可饶是如此,面对着的西门晔却仍是瞬间变了脸色,轻功运起抽身飞退,望向白冽予的目光已然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
「枯海真气?」
「不愧是少谷主。」
见对方一语中的,白冽予一振衣袖反掌撤回真气,容色淡淡,与其人相对的眸光却是坦然……瞧着如此,西门皱了皱眉,却还是放下了心底一瞬间升起的猜疑——毕竟是长年来的习惯了——重新举步近前。
「……看来关清远虽是一带魔头,却也与常人无异。」
以他的才智,想通白冽予有此一着的理由亦不过是转瞬之事,「无所不用其极、把整个江湖搞得乱上加乱,最终的目的却不过是为了让你传他的衣钵么……」
「只是目的之一吧。」
尽管西门晔如此推测确实有其道理,但内心深处隐隐骚动着的某种不安却仍是让白冽予本能地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海天门的一石二鸟、三鸟甚至四鸟之计,少谷主应该已经有了相当深刻的体会才对。」
「……确实。」
「若非那一个多月的软禁,先前的情势又怎么会恶化至此?虽说最后纵酒得以力挽狂澜,已经造成的伤害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弥平的。」
说道这人,白冽予唇畔的苦笑勾起:「可我却还是遂了他的意。」
这话所指的,自然是他终究迫于情人的安危而向长者低头、修习了枯海诀的事……为了早日达到宗师境界,他甚至不得不因此潜心修习枯海诀,那种落入他人所算计而被迫低头的屈辱感,即便以他向来宠辱不惊、恬淡静冷的心性,亦不免留下了些许阴霾。
换做平时,瞧着白冽予如此神态,向来与青年不对盘的西门晔少不得趁机奚落两句;可这一回,他却没有做出任何落井下石的举动,而是在定定望了对方一眼后、一声叹息流泻。
「现在的我,如果遇上相同的状况,肯定也会和你做出相同的抉择吧。」
若在以往,在他仍会为了自己心底的「大义」伤害、牺牲冱羽之时,定会对白冽予的抉择嗤之以鼻,认为是对方太多软弱无能,所以才会选择屈服……但此时、此刻,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却已能完全明白——甚至体谅——眼前的劲敌的心境与挣扎,自也不会拿这种事大作文章。
只是体谅归体谅,对西门晔而言,却是说什么也没可能就此与白冽予「化干戈为玉帛」的。也因此,片刻沉默后,他终还是一声轻咳、清了清嗓子:
「冱羽还饿着肚子在等,某就先回去了。」
「嗯。」
对方难得如此「善体人意」,白冽予自也不会自此时以怨报「德」,将先前准备还的菜肴装进食盒递给对方后,他淡淡道了句「不送」便自回头准备期自家情人喜欢的夜宵了。
第七章
随着结盟大典举行的时日渐进,布料是受邀观礼的宾客、或慕名而至前来凑热闹的寻常江湖人士,各路人马均陆续抵达九江,城内一时众星云集、群英荟萃,连带也让擎云山庄不得不在筹备大典之余另行腾出人力维持九江城内的秩序,加紧巡逻免任何可能产生的风波与冲突——大典举行在即,城中若在此时闹出了什么乱子,做为「地主」的山庄颜面上自然不好看——却也正因为如此,让人力本就吃紧的九江分部一时忙上加忙,往往天才刚亮便陷入了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中。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擎云山庄九江分部迎来了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贵客、以及注定平静不了的清晨。
演武场外、九江分部大门前,一名身着粗布衣袍、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长身而立,给络腮胡须遮去了大半的面庞精悍粗犷,肩上还扛着一落色泽光亮柔顺的不知名动物毛皮……显眼的外表让但凡路过的人行都忍不住朝他多看了几眼,但这名中年男子却对此丝毫不以为忤。
无视于周遭好奇打量着的目光,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前熙来攘往、连分毫闲情都不得的山庄弟子,并自放开心神感受这偌大院落深处透出的几股强大气息……小半晌后,已觅得目标所在的男子眸光一亮、面上喜色升起;下一刻,过路的山庄弟子只觉眼前一花,待到重新定睛凝神,原先伫立于门前的中年男子却已彻底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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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太瘦了些。」
「嗯?」
晨起梳洗罢,仅着了件薄衫的凌冱羽方欲更衣,便因入耳的如斯感叹而微微怔了下,本欲探手取衣的动作亦随之一迟……便趁着这短暂的空隙,那双他已再熟悉不过的大掌已然先一步拿起几上叠好的衣袍将之展开、十分熟练地服侍他罩了上,然后用一种自然到甚至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亲昵环过他腰间,以一种近乎占有的姿态为他系上了腰带。
——可伴随着这连番动作逸出的,却是那么声略带懊悔的感叹。
闻言,凌冱羽先是一怔,而旋即明白了对方的感慨究竟是从何而起……当下身形一侧回眸望向那张略染阴霾的俊容,而后抬臂一揽、把那张俊颜勾至面前,直至彼此气息交揉,唇与唇间亦再无一丝空隙为止。
待到一吻暂歇,屋中那种清晨时分特有的寒凉清冷已然再不存分毫,取而代之的,却是交染着情欲气息的炽热氛围。
「……不知先前的那番感慨,究竟是出自于少谷主对小的健康的担心,还是某些个人的……喜好?」
「……两者兼而有之吧。」
虽知情人的这番探问意有所指,可好色之心人皆有之,要说他讲那番话时心底全无半点邪念,却也未免有些自欺欺人……西门晔本就不是什么重礼教的道学先生,眼下又是二人独处,自然没有对此托词掩饰的必要。
而这番实诚的回答换来的,是凌冱羽面上浅浅漾起的薄红……原勾着男人颈背的掌转而环过对方身子沿那背脊的肌理线条缓缓抚划而下,直至那有着出人意料的柔软度、却又十分……「有力」的腰间。
「呜……好吧,我对你的现状倒是挺满意的,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
「不该有的?」
「嗯……像是大肚腩、三层肉之类的?」
说着,青年眨了眨眼,预期一转:「就不知少谷主的『个人喜好』主要在于哪方面?」
「这儿、这儿……和这儿吧。」
这些日子来,西门晔对他这种看似无辜实为诱惑的「伎俩」已经十分熟悉,凝望着青年的眸光微暗,本环于对方腰间的双掌已自挪开,却是随着脱口的言词开始游移于情人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柔韧躯体上头……由颈际锁骨而下,到曲线勾人的腰臀、再到那双修长紧实的长腿,以及大腿内侧那方柔软但敏感的肌肤……尽管仍隔着几层衣衫,这样过于暧昧的碰触仍是引得青年周身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唇间亦随之流泻了一阵轻喘。
不觉间,清俊面容之上本就泛着的几分红霞,已然化作了眩惑人心的瑰色。
感受着隔衣透来的、男人掌心近乎炽人的温暖,以及那双掌仍旧停留于自己腿间、距离某个敏感处所不过寸余的事实,凌冱羽轻咬了咬下唇,迷离的眸光对向男人那双令人深陷的沉眸,而终在片刻思忖后、身子向后靠上几案,同时使力勾揽着身前的男人令其靠上自身——
而这样的邀请,西门晔自然没有抗拒的道理。当下顺着情人的牵引倾身向前,原先停留于情人腿间的双掌却突地一个使力、却是猛然扳开那双长腿半强迫地迫使情人双足跨过自个儿腰间——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凌冱羽一时失了重心,却连撑住上身都没来得及便给男人压倒在了案几之上。
感觉到男人隔着衣紧贴着自身腿根的硬挺,青年不惊反喜,却没有再做出任何撩拨的举动,只是睁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半是期待半是挑衅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瞧着如此,西门晔双眉一挑,仍勾着情人双足的掌自足踝而上、撩起情人衣摆一路前行,直至青年那双长腿再无遮蔽地暴露于空气之中,下身要害亦隔衣入了他掌中为止。
「当然……还有这儿……和这儿……」
伴随着这最为直接的碰触,沉沉低喃落于对方耳际,他描摹般以指掌来回勾勒情人私处的形状,却是偏偏不曾如平日那般施以更强烈或直接的爱抚……稍嫌磨人的碰触让承受着凌冱羽吐息微紊,但却终只是稍稍收紧了攀附于男人肩背的双臂,不是抱怨、不是催促,只是顺从地任由对方以这样温吞的步调勾划撩拨、逐步加添那足以令人疯狂的热情——
直到房间的大门乍然洞开为止。
大门陡然由外而启的那一霎那,屋内白日宣淫的二人俱是一阵错愕——虽说情事中难免疏忽了防备,可天下间能这般瞒过他二人闯入的人毕竟屈指可数——却不想那个不管不顾便大咧咧地闯入房中的不速之客,亦给入眼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
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早前煜九江分部门前伫立许久的络腮胡大汉,同时也是这世上屈指可数、少数几个有能力给二人带来「惊喜」的绝世高手——这些年来一直四处云游、行踪成谜的黄泉剑聂扬,凌冱羽的授业恩师。
尽管他正因前所未有的巨大惊吓与冲击而陷入呆滞之中,以至于连半点宗师应有的风范都荡然无存——
一切还要从几年前凌冱羽「出师」离山入江湖闯荡开始说起。
和因故一心隐居避世的师兄不同,躲在山里教徒弟教了几年后,聂扬虽已没了昔年在江湖上搞风搞雨的兴致,却也没打算就这么顺势提前在山里养老。再加上徒弟离山后、憋闷了多时的师兄终于对他说出了当年兰少桦之死的真相,同样将师侄当成自个儿徒弟般疼爱的聂扬只觉心底万般纠结,而终狠下决断自我放逐、就此远离江湖恩怨往塞外闯荡去了。
如此一去,便是数年之久,若不是数月前意外由某个到口外行商的中原人那儿听说了近年来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也许此刻他都还在草原上过着简单快意的日子。
可听说行云寨覆灭的事后,聂扬待不住——虽说那行商的消息也不知是转了几手的,可靠性和实效性都有待商榷,却毕竟事涉自家的宝贝徒弟,自不能轻忽以待。也因此,得着消息后,聂扬当即动身启程,准备先回小谷一趟,再入关探探冱羽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