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和白大褂——不行不行,现在正吃饭,不能再想象下去了!
说实话,简安的厨艺还是很拿得出手的。他从前虽然是酱油瓶子倒了也不会扶一把的那种人,但早年离家又和父母闹僵,反而
憋了一口气一定不亏待自己。章其铭听他说起往事,并没过多嗟叹,只道天气那么热厨房又没空调,偶尔还是要记得放松一下
。
一天晚上,简安接到贝贝的电话,小宝贝在那头撒娇道:“安安叔叔,贝贝好想你啊!”简安听得心都快融化了,乐呵呵道:
“叔叔也想贝贝!放假在家,有没有乖乖听妈妈的话啊?”贝贝却大声道:“妈妈是坏人!爸爸也是坏人!贝贝只喜欢安安叔
叔!”简安又无奈又好笑,心道贝贝喊得那么响是故意气吴修他们吧,这两口子又不知哪里惹到了小祖宗。果然,吴修接过电
话,“简安,你别理那个小白眼狼。”简安乐了,“怎么,亲爸爸吃我这个干爹的醋了?”吴修笑道:“是贝贝在吃醋才对。
前两天,我表姐的孩子来我们家玩,打算住一个星期。小姑娘和贝贝一样大,娇气得很,我让贝贝凡事让着小表妹一点,这小
家伙就吃醋了。”吴修一边说话,电话里传来贝贝大叫着我才没有吃醋的背景音,简安笑起来,“好了,你不要逗他了——”
话未说完,话筒又被贝贝抢去,“安安叔叔,星期六我要到你家来玩!”“去,小孩子要讲道理,”吴修再把电话抢过来,“
简安,你别理他啊。”简安笑道:“有什么关系?我星期六又没事,你让贝贝来玩一天好了,晚上会把你儿子还给你的。”吴
修道:“不行,不能什么都惯着他!”两人理论一番,最后总算把事情说定,星期六一早吴修把贝贝送到简安家,他和刘君丽
则负责陪伴亲戚家的小公主。
小祖宗一到家,简安去厨房冰箱里拿早就买好的雪糕给他。章其铭坐在客厅逗着贝贝:“今天爸爸妈妈带妹妹去哪里玩?”他
从简安那儿听了事情始末,不厚道地觉得小孩子之间的争风十分有趣。贝贝不高兴地努了努嘴,“去动物园。贝贝才不要去动
物园,幼儿园春游刚刚去过。”怪不得要到简安家来,原来是不肯和小表妹一起去动物园。
简安走到客厅,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边把雪糕递给贝贝,一边道:“也是,这么热的天去动物园实在没意思,老虎狮子一定躲
在空调房里不肯出来。”贝贝含着雪糕得意道:“就是嘛!还是安安叔叔聪明!”简安好笑,这小家伙嘴巴真是甜,暗自动起
脑筋,待在家里也没事做,不如带贝贝也出去玩。一旁章其铭道:“如果是凉快点的地方,不如去水族馆?”贝贝大声叫好,
简安道:“贝贝之前去过水族馆么?”贝贝转了转眼睛,一本正经道:“小时候去过。”这小鬼头,明明只有四岁,装什么大
人。
三人整理一番,商量好先去吃午饭再去水族馆。章其铭这次的提议倒是不错,水族馆里空调开得凉飕飕的,贝贝在一个个展缸
前跑来跑去,高兴坏了。简安问章其铭:“你来过这里?”章其铭摇头道:“没有,我去美国之前这里还没扩建,倒是来过几
次,不过那时和现在完全不能比。”简安笑道:“我也是,以前来过。扩建后虽然漂亮了不少,但人大了,哪里还会来水族馆
玩?”章其铭在灰蓝色的灯光中看过来,面上含笑,“那也不一定,很多人到了你这个年龄,还是会陪女孩子约会来的。”简
安愣了下,心道章其铭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手却忽然被偷偷拉住。
简安吓一跳,连忙打量四周。今天水族馆的人本就不多,这个展厅更是只有他们三人,灯光灰暗,贝贝正兴奋地趴在鱼缸前,
对着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念念有词。章其铭的声音离耳廓极近,惹得简安忍不住缩起脖子,“虽然没有女孩子,来这里约会倒也
不错。”简安暗道两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来水族馆算什么约会,正要回头骂章其铭,忽然撞上他微微带笑的目光,不由魔怔一
般,傻傻顿在那里看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简安总算回过神来,甩开章其铭的手轻声一哼,“我去拉好贝贝,不然要走丢了。
”
三人出了水族馆,贝贝抱着天蓝色的章鱼玩偶,心满意足。吴修打来电话,“简安,你们在哪里?家里电话没人接。”简安道
:“啊,我带贝贝到水族馆玩了。”吴修道:“哎呀,这小混蛋。对了,我表姐今天要把她女儿接走,晚上请我们一家吃饭。
贝贝不在总不太好,你们出来了么?我来接你们。”简安和吴修约了时间,挂了电话低头对贝贝道:“我们在这里等等你爸爸
,他来接你回去。”贝贝不乐意,抱着章其铭的腿撒起娇,章其铭一下把贝贝举到了头顶上,乐得小家伙又笑又叫。
没一会儿,吴修就到了。简安抱着贝贝走到他的车前,刘君丽下来接过孩子向简安道谢:“今天真是又麻烦你了,贝贝!你怎
么让叔叔给你买东西?”贝贝扮了个鬼脸,刘君丽无奈道:“本来我们想好晚上请你吃饭的,不过吴修他表姐……”简安笑道
:“没事,那你们快去吧,我回去了。”吴修探过脑袋,“你也上车呀,我先送你回去。”简安笑了下,脸微微朝马路对面停
着的一辆车转了转,“不用,我朋友一起来的,他开车。”
吴修笑了下,后座上贝贝和小表妹抢起了章鱼玩偶,就快要打起来,吴修连忙转过脸去劝架。刘君丽也笑起来,神色间很是高
兴,“贝贝总是麻烦你和你朋友。这样吧,下次,你叫上你朋友一起来,贝贝在家里也常常提起章叔叔。”迎着她的目光,简
安的脸竟有些发热,他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回到家,离晚饭还有些时间。章其铭道:“我先去看一会儿文件。”简安歉然,“对不起,你明明那么忙,还拉你出去。”章
其铭笑起来,把他拉到跟前亲他的脸,“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和贝贝两个人去玩了,我在家肯定又无聊又嫉妒。”
两人坐在沙发上,章其铭把脚搁在茶几,笔记本放在膝上。简安靠着他,把玩着手机上网。看着看着,章其铭只觉肩上一沉,
简安的头歪在他的肩膀,睡了过去。章其铭轻轻推他,“简安,简安,这里直对着空调,你去里面睡。”简安不知嘟囔了句什
么,身子反而滑落,脑袋在章其铭胸口拱来拱去,寻找着更舒服的位置。章其铭无奈,把电脑移到沙发的扶手上,让简安睡在
自己的腿上。他摸了摸简安的发丝,目光一时不舍得回到屏幕上,心中满是温柔。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起来,时间已经不早,屋子里没开灯,简安睡得香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所幸午餐吃得丰盛章其铭倒也不饿
。他看完文件,刚刚阖上电脑,忽然简安的手机铃声突兀至极地响了起来。简安一下子被惊醒,跳下沙发去找手机,从裤子口
袋里掏出时,那铃声却已经断了,只响过一次。
“怎么回事?”章其铭走到他的身边,“打错了?”简安有些神色不安地看着屏幕,未接来电的拨出者竟然是范小泉。整个假
期他从未主动联络过简安,难道是实验室出了什么问题?简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拨,手机又震了一下,提示着范小泉的新短信
。
简安打开短信,面色愈发难看。章其铭凑过头去,屏幕上只有四个字:“老师,救我!”
第四十一章
简安直接按了呼叫键,反拨回去。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几声,不久就自动断了,不知是没信号还是暂时无法接通,试了几次都是
这样。怎么办?简安泄气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看着章其铭。章其铭想了一下,道:“你如果不放心,今天晚上肯定连觉也睡
不好。走,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匆忙换了衣服出门。话虽如此,却连范小泉到底在哪里、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简安坐进车里,“先去火山,如果是实
验室的问题,不至于发什么救命的消息来。”章其铭点点头,发动车子驶出小区。
开车去火山只要十分钟,章其铭在红灯路口停下,侧头看蹙眉打电话的简安,“还打不通?”简安挂了电话,“不知道他在搞
什么。”
一驶到火山那个路口,两人都愣住。两辆警车停在路边,周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简安顿时着急起来,“我先下去,你去停
车。”他跳下车,想往火山走,却被人群堵住。“怎么了?前面什么事情?”简安随手拉了身边一个大叔问道。那人有些幸灾
乐祸道:“大概是打架吧,有人报了警。”旁边另一人道:“不,我听说是卖淫的被抓了,就在前面那家。”简安越听越心惊
,眼皮狂跳,脑中不由自主地把这些字眼和校纪校规联系在了一起。
他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火山门口站了几个警察,似乎客人已经走光。简安正不知所措,章其铭赶上来拉住他的手臂,“先别进
去,再打个电话试试。”简安点头,拨了范小泉电话,这次总算接通,竟然能隐隐听到铃声。章其铭一回头,拉着简安拐进一
旁小巷中,果然范小泉独自坐在路阶上,拿着电话欣喜看向来人,“老师,您来了!”
简安说不清心中感受,有些发火又有些后怕,“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坐在这里干嘛?”范小泉抬头,神色狼狈,可怜兮兮的模
样,“火山里有人打架,不知怎么惹了警察来。打架的人我也认识,害怕被牵连进去,就……”简安走近几步,却觉得范小泉
的脸即使在暗处也红得异常,不由愣道:“你、是不是……”章其铭冷冷接道:“他磕药了,怪不得害怕警察。”
无论如何,三人留在小巷内也不是办法,便走回大路上。警车开走一辆,围观的人也散去不少,火山门外一个中年男子正和警
察说些什么,末了那警察还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人走了。范小泉在旁道:“那个就是火山的老板,平时不怎么出现,听说和公
安局局长是哥们。”简安摇摇头,对范小泉道:“你准备怎么办?这个样子回宿舍可不好。”章其铭道:“我和简安正好还没
吃饭,你先跟我们去吃点东西。”
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三人也不挑拣,就近去了对街的一家快餐店。章其铭去买东西,问范小泉要什么,范小泉摇摇头。简安坐
在范小泉的对面,明晃晃的灯光下,少年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和满额头的冷汗实在刺目,总算神智还算清醒。他叹口气,觉得自
己像个老头子。酒吧他也常去,比磕药更过分的他年轻时也玩过,实在没资格来说教什么。但难道就能装作没看见甩手走人了
?他和范小泉的关系其实再简单不过,他甚至不是他的辅导员,管不到课余爱好生活作风这个层面。但这样的事,偏偏却不能
交给学校和辅导员处理。末了,也只能说一句:“这样的事,刺激归刺激,会惹出什么麻烦你心里最清楚。这次是侥幸,下次
就未必了。”
说话间,章其铭端着餐盘回来,递了一大杯冰可乐到范小泉面前,“我看你还有些不舒服,喝了待会儿上厕所,好歹加快排泄
。”他和简安一人一个汉堡,“给,你喜欢的,我叫他去掉了酸黄瓜。”对面范小泉抬起头道谢,一边吸着可乐,一边有些艳
羡地看着二人。
简安和章其铭是真饿了,飞快吃完,拿纸巾抹嘴。范小泉看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起身道:“我好多了,回去吧。”出了
快餐店,章其铭去拿车,简安本想带范小泉一路,他却道:“路上吹吹风,药性也好散得快些,反正离学校也不远。”简安不
再坚持,但总归放心不下,“实在不行你就去实验室坐一会儿。”范小泉点点头,“谢谢您简老师,对不起,这次真是麻烦你
们了。”
上了车,简安看路边范小泉身影被飞快超过,不由道:“难得这孩子聪明脑袋,偏偏去做些蠢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实在可
惜不说,家里人肯定最难过。”章其铭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懂事,哪里会想到家人的感受。”简安转头看他,有些犹豫,
“我就这样放他回去好么?是不是……唉,要是让学校知道,处罚起来肯定简单粗暴,他是外地学生,学校里又没有朋友……
”
他说着,两人已经回到小区。章其铭停好车,转过身子,“而且他还是个gay,所以更加不能让别人知道么?”简安抬头看着他
,半晌笑道:“我是不是白操心?”章其铭笑了下,把他抱在怀里,“别人的路如何选择,谁能干涉得太多?你有为人师表的
责任心这很好,但那小子看起来却未必领情。”
那天过后,范小泉没有再联系过简安。实验室的工作简安通过唐妙侧面了解,进行得还算有条不紊。算了,操那么多闲心像个
老妈子,只要范小泉在正事上不出纰漏,他也不想太过干涉他的私生活。
八月底,简安收到Frank的邮件,邀请他参加本专业领域最有分量的一个学术会议,今年的主办大学正是Frank的学校。时间定
在十月,简安很想参加,马上打电话给主任请假。学校方面表示OK,唯一的遗憾是章其铭不确定有空和他一起去。尽管这样,
也足够令简安兴奋,甚至开始张罗起送昔日同事的礼物来。章其铭对自己能在十月腾出假期不太有信心,但还是帮着简安选礼
物,他与外国人打交道多,在这方面更有心得。
就在这样琐碎的忙碌和愉快中,暑假结束了。
第四十二章
新学期,简安收了一个研究生,本校毕业,成绩十分优秀。他的名字叫王宇琛,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不怎么爱说笑。简安习
惯了唐妙的没大没小,一时也拘谨起来,师徒二人除了在实验室基本没有交流。尽管如此,简安对王宇琛还是很满意的,单凭
他做实验认真踏实,便不枉费简安在数人之中挑选了他。
除此之外,简安几乎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十月份英国的学术会议上。Frank后来又发了邮件来,他替简安争取到一个上台报告的
名额。能够与该领域的精英大牛们交流,简安兴奋得快睡不着觉,连连感谢Frank。系里面在开学后也十分看重此事,敦促简安
交出一份漂亮的报告,给学校和国人争脸。简安有些失笑,他亲自在外面的实验室体验过,深知国内实验室的差距,心态放得
很平。他准备的报告内容也极为基础,但有大量的数据作后备,不至于太失色。简安不求别的,只求能自圆其说。
于是这件事传达到章其铭这里,已经变得十分简单。章其铭只是郁闷,明明本着长见识、向他人学习的目的,怎么简安还那么
拼命,整天整天地泡在学校,连周末都抱着电脑手不离键盘。好吧,敌不动我动。章其铭主动出击,每天下班后先回家,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