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邓丽君这首甜绵绵的歌曲这个时候突然跑到了楼毓天有些混乱的脑海。当初他的母亲听
这首歌时,他只是顺耳听到而已,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跑来印证他的想法。
真的是“轻轻的一个吻”,因为,吻的人没有经验,并且一吻之后马上撤退,而被吻的,根本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而
且,那个主动的人的表情,好像他是被吻的一样。
“那个,”红着脸,却没有将眼睛躲开,周文强抿了抿嘴,咽了咽唾液,“我喜欢你,楼先生。”既然已经做出了第一步,那
么,该说的就要说出来。
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虽然早就知道周文强的心思,但是那离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他也没有再说过什么,他以为,那
只是孩子心性,雏鸟行为,把对他好的人,他心存感激的人当成喜欢的人。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又提出来了,而且是直面自己
。
见楼毓天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不言不语,但脸色并没有难看,眼中也没有排斥的神色。周文强舔了舔嘴唇,红着脸又道:“那
个,其实我,那个,不只是喜欢,那个,是,是爱。”说完,就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我…
…”
“别说话,先别说。”楼毓天的声音涩涩地。被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该怎么回应。他只是
觉得自己的眼睛里热热辣辣的。真的很没出息,他楼毓天虽说不是什么风流浪子,但好歹也不是什么清纯少年了,是这个“爱
”字,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那些把他当“提款机”的,和想把他当“提款机”的,都说过这个字,而且说的要多深情就有多深
情,绝对不会像这个小家伙一样,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又是喜欢又是爱的说不清楚可是,那时,他听到只会觉得好笑,厌
烦,甚至是鄙视。只是,为什么当这双清澈的眸子凝视着自己,听着那结巴的告白,他却会有流泪的感觉?之所以要遮住那双
眸子,就是怕他会看到自己眼眶红了的糗样。
“我……”周文强听出楼毓天的声音不对劲,可是对方又不让自己说话,于是只好忐忑不安地等着,可半天了,楼毓天只是捂
着自己的眼睛不说话,他清了清嗓子,“我是认真的。楼先生,我是认真的。”声音虽然轻,却很坚定。前一天晚上,沈大夫
给他说了很多,让他心里的结解开了,而且,面对这位“和蔼可亲”(?)的沈大夫,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情感。沈大
夫真好,居然没有用另类的眼光看他。果然是大城市的人啊。他可是从电视里啊,报纸上啊,甚至人们的口口相传里看到、听
说了很多对于喜欢同性的人的不理解甚至是误解乃至歧视。就连武老师的事,也只是他知道,而且听说武老师的那个朋友也是
顶不住压力才离开他的。可是楼毓天呢?他不会不理解、误解甚至歧视他,因为王威和肖楠启就是很好的例子,而且,他本身
也是喜欢同性的,可是,他会不会接受他呢?因为他只是个农村孩子,连个大学都没上过,啥特长也没有,只会做点饭……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文强?你还这么小。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你也许只是觉得我给了你一份工作,只是感激而已,那并不
是爱的。”放下了手,楼毓天看着周文强温和地道。
“楼先生,我懂的,我知道什么是爱,而且,如果说我把感激当爱的话,那我应该更喜欢王哥才是啊,他又给我买车票,又收
留我,又给我找工作的。”嘟起嘴,周文强不满楼毓天对他的感情的怀疑。
“文强,我是个自私的人。”对,他是个自私的人,既然你已经承认爱上我了,那么,我就不会放手了。文强,我给过你机会
,所以,我不会放手了。
“楼先生?”不明白楼毓天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我是个自私的人”?
“为什么还要叫我‘楼先生’?”轻轻地抚上那年轻的脸庞,“恋人之间的称呼,不应该是这样吧?”唇角轻扬,楼毓天笑得
让周文强脸红心跳。“而且,你刚才那也叫吻么?是你的初吻?”坏心眼地问着。
“我……”当然不是,他的初恋,在楼毓天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献出去了。还想说什么,却被楼毓天俯身过来的动作惊呆了,
楼毓天,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王威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两人,有些什么不对劲,但是他又没敢往那方面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头无声地寻问身边的爱人
。
“文强,胜利了?”肖楠启笑着问道,一大早来蹭饭,就看出眼前这两个人的互动。那种粉色的泡泡,连他家迟钝的王威都看
出来了。
抿着唇笑的周文强点了点头,“我说了。”甜蜜的样子,让肖楠启真的很想掐掐他那滋润的小脸。
“你在上面?”看这小子活蹦乱跳的为他们准备早餐,看样子身体方面没事嘛,而楼毓天……扭头看看那个从他们来就一直坐
在椅子上没动的家伙,嘿嘿……
“嗯?什么上面?”周文强不解地看着肖楠启,“楠哥,什么上面?”
“……”低头吃早饭,他是白痴,就算楼毓天的手脚再快,也不可能让文强在上面的,而文强……“文强,等今天我下班了,
你来我那里一下,我有东西给你看。”要进行教育啊,孩子已经输在起跑线了,就要有人带跑啊。
无言地看着那个笑得实在是欠揍的肖楠启,楼毓天不再理他,端起周文强给他盛的粥喝了起来,吃完早饭便站了起来:“文强
,今天中午我们有事,不必去送饭了,你在家里复习好了,考试不是快来了么?”
“哦。”周文强带着甜蜜地微笑点点头,那笑容真的让一旁的肖楠启手痒痒地很。正在他手痒的时候,王威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轰鸣的火车声吓了大家一跳。
“文强,”接完电话的五威转身看向周文强,“那个,你父母来了。他们现在在站前派出所,我同事在招呼他们。你是不是没
告诉他们你在这儿的地址?”
“啊……”因为每年要回家两次参加自考,正好是春秋两季,不用父母再寄衣服,而且只寄了一次还是用的王威站前派出所的
地址,所以他还真是没有把这里的地址给父母过……
“傻小子,怎么忘了给他们地址呢?”肖楠启用手掐了掐周文强的脸,嘿嘿,终于找到机会了。“行了,也都吃完了,开车送
你去把他们接过来吧。”这不时不节的,老两口来这边,一定是有什么事的。
三十九、
去接两位老人的路途很顺利,楼毓天开着车,肖楠启“坐陪”,在王威的“带领”下,一行四人到了站前派出所。接了两位老
人后,王威就留了下来与原来的同事联络感情,而其他一行五人则一起打道回楼家了。
“哎,王威,那老两口是你那个小兄弟的爸妈啊?”段艺用肩顶顶看着车子离开的王威。
“嗯,怎么了?”王威心不在焉地问道。
“哎,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不高兴啊?”段艺咂了咂嘴,“脸色难看啊。”刚才王威他们没来之前,就是他接待的这两位。虽
然他们对他显示出有礼貌的微笑,但他是做什么的啊?那两只眼睛多亮啊,一看就知道这老两口有心事,而且看样子不是什么
好事。
“啧,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啊,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怎么那么好打听啊?没去当什么狗仔队真是屈才了。”王威斜了段艺一眼,
“再说了,我怎么知道有什么事啊?我也是刚来啊。”
不理会王威的揶揄,段艺撇了撇嘴:“反正,我觉得回去之后,你那个小兄弟可能情况不太妙。”
“少在那里乌鸦嘴了。”王威瞪眼,手肘勒住段艺的脖子,“进来,我有事问你。”
事实上,周文强的情况不是不太妙,而是很不妙。坐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发现父亲的面色铁青,而且看他的时候眼眉都是立着
的,而母亲也是嘴抿得很紧,一路上一点笑纹都没有。如果不是当时是楼毓天他们陪他一起进去的,恐怕两位老人连那最初的
一点笑容都不会露出来。爹娘到底是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楠启,今天公司那里你去看着点,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楼毓天也感觉出来情况不对劲,担心会出什
么事,所以到家后让周文强先领他父母进屋,而他则以停车为名留下肖楠启,并嘱咐他今天代自己处理公司的事务,“对了,
顺便告诉周宇翔一声,他的父母到了。让他也过来。”
“嗯,你自己一个人注意点。我觉得要出什么事。”肖楠启一贯在楼毓天面前的嘻笑收了起来,也严肃地回应,“还有,嗯,
你们的事,暂时先别让他们知道。我想他们应该不是能接受的了的。”
“还用你说。”楼毓天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笨么?”不说也知道,身处这个时代的人也还没有到了对同性相恋能够宽容对
待并欣然接受的地步,更何况是周文强身处农村的父母,就更不可能接受他们的儿子爱上同性这一事实的。
“会是什么事呢?看他们的脸色,别是来找文强的麻烦吧?”肖楠启有些担心。
“文强一直都很乖地在我这里,又没有闯什么祸,找他什么麻烦?估计是有什么别的事吧。”楼毓天说着,心头却飞快地闪过
一丝念头,太快了,他还没有抓住。
“行了,你先进去吧,我会赶紧去公司的。”肖楠启拍了拍楼毓天的肩,嘴角露出奸笑,“这也算间接形式地见了公婆吧?”
“公婆?”楼毓天眯起眼睛,“你搞错了吧?怎么说,也应该是岳父母吧?”
“呵呵,这可难说。”说完滑进车内,肖楠启开着车一溜烟地跑了。
一进屋,楼毓天第一时间却没有看到周文强一家三口,正在怔愣中,却听到周文强的房间里传来怒吼声。
“你还说你没有?!他们家的人都闹到咱家里来了!”这个苍老又带着嘶哑的声音,应该是周文强的父亲吧?出了什么事?
“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承认,可,可是,这种事情,人家怎么会胡说!”带着泣声的女音,是周母。他们到底是在说
什么事?
楼毓天有些踌躇,虽然他们两个刚刚确定了关系,但是,只是他们两人之间,在外人看来,他们也只是雇主与被雇佣者的关系
。此时进去,有些不妥,但是……耳畔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很明显,是皮肉相击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楼毓天一点迟疑也
没有了的打开了周文强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他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仍忍不住心中一痛。周文强跪在了地上,因为不再在地里干活而变得白皙的脸颊上印了一
个大大的红手印,那手印清晰地似乎连掌纹都看得到。而周文强咬着下唇,眼里没有泪水,却带着十分的委屈,没有去捂被打
得红肿地脸颊,背笔直地跪在那里。一家三口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站着。周父仍是怒气冲冲地吼着:“我们老周家就没
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干了那不要脸的事还不敢认!”
“爹,不是我。我没干。”周文强松开被咬破了的嘴唇,倔强地回答,“如果是我做的,我认了,可这根本就和我没关系。”
“你!”周父气得又扬起了手,还没等楼毓天冲过去阻拦,周母便挡住了他的手,“你干啥?你想干啥?你想打死儿子吗?!
”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了,“强子,爹和娘不是不信你,可是,可是他们老岳家的人都堵到咱们家门口了,谁家会把闺女
的声名随便拿出来赖人啊?而且,那孩子还已经死了,谁会拿死人来胡说啊。”
听到这里,楼毓天已经完全明白了。前两天那个死了的女孩的家人找到了周家,听这意思似乎是让周家来负责这件事。皱了皱
眉,楼毓天觉得自己有点失策,怎么就忘了周家这边呢?只是想着周文强的情绪问题,却忘了,那个死了女儿的女人,虽然自
己不可能马上回去,却又怎么可能不和家里人讲述这边的情况,而在一切都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周文强自然成了那个害死她的
女儿的最大的元凶。
“反正我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那和我没有关系。是婶儿她误会我了。”周文强仍是坚持他的清白。
“你!”周父瞪着眼睛,刚想再说什么,却被她妻子拉了袖子待他的注意力转向她时,却看到她小心地指向了房门口。转头一
看,发现儿子的雇主正黑着脸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呃,那啥,那个……”看出楼毓天的脸色不好,周母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文强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楼毓天:“楼先生?”随着他惊讶地喊声,鼻血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抬起头!”见状楼毓天几步跨了过来,扶起周文强的同时,把他的头仰了起来,并举他起与流鼻血的鼻孔相反的手臂来,拉
着他走进卫生间。周母也不放心地要跟进来,却被楼毓天很客气地阻止了,“不用了,伯母您和伯父先到客厅坐着吧,等一会
儿我帮他止住鼻血之后咱们再说。”这已经是他很努力地在克制了,但外于形的怒气,却仍是让周家的老两口吓得不敢言语了
。
“因为岳红的事情?”在卫生间帮周文强用凉水敷额头的时候,楼毓天问道。
“嗯,她爸和她哥去我们家闹,说是因为我,所以让我家赔他们家。因为是大晚上的他们跑到我们家闹的,那时候村里人都下
地回来了,所以几乎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我爹娘觉得很丢人,所以来这里找我。”周文强因为仰着头止血,所以说话有些含
含糊糊地。
“你难道没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么?”又拿了块毛巾用凉水湿了敷到了周文强的脸上,那红印怎么看怎么刺目。
“说了,可是他们不相信。”周文强也觉得很委屈,很难过。
“他们宁可相信外人都相信自己的儿子么?”怒气上扬,声音也有所提高。
“不是,只是他们觉得,没有人会拿姑娘家的名声来说事。而且,毕竟岳红死前,是我陪着她去做的手术,还有,还没有找到
那个人……您怎么没去上班吗?”听着楼毓天形于外的关怀,周文强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楼毓天对他的温柔和关怀,难过
的是,父母对自己的不信任。
“哼!公司今天没什么事。”不好意思直说是自己担心,楼毓天抿了抿唇,“我如果走了,你还真说不定会被打死了。”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