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M10086（网游 第一、二卷）——纪沉浮

“你们这么做，是想验证人性的黑暗吗？”这俩都不是正常人，估计现实里不是疯子就是极端分子，Ray想起一部叫黑暗骑士的电影。那边正在拿剑拨弄尸体的黑袍人倒也耐心，“人性就是人性，哪来的黑暗光明。只是这么多个人，就算一刀杀一个，也得砍半天呢，不如寻个省事的法子。”

看着对方将尸体摆成奇怪的图案，Ray心底一阵发毛，人命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呢？一刀夺去一个人的性命，连带着他的未来他的希望和他家人的眼泪，如此沉重的事情，在你看来只是琐碎到不值得费事去面对的吗？不错，这只是个游戏，这些人只是一段虚拟的数据，即使他们是真人，也都不是什么好鸟，一群荒淫无耻的社会蛀虫，然而生命就是生命。Ray总觉得对方在现实里对待生命也是如此。

“理论上来讲，魔法无所不能，但我怎么总觉得有点头疼呢？”蹲在摆好姿势的尸体里，黑袍人自言自语道。那些尸体无论摆在什么位置，残留着不甘与绝望的眼神都朝向中间，也就是黑袍人所在的位置。我说你不觉得畏惧么？Ray腹诽，这么多被你害死的人，他们的仇恨你感觉不到么？还是说这人当真思维扭曲心理变态，很享受这种死亡的怨念？

“有了。”打了个响指，那黑袍人不知施了什么邪法，就见空中符文闪现，随即碎裂成数道红光融入地上的血泊，顿时鲜血仿佛有了生命，化作无数条赤色长蛇四处游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勾勒出神秘而又透着邪恶的图案，继而爬到墙上，在精致的壁纸上也留下类似的花纹。

看了没几秒钟，Ray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要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一查系统提示，阅读III级渎神之语，造成虚弱、晕眩状态。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倒下，景象在视野里倾斜过来，只见那名刺客将昏迷的女人绑在椅子上，放在尸体中间、刚才黑袍人站的位置——此时黑袍人已经离开了视野内，估计是去折腾那些鬼画符了，Ray猜测。

没想到那黑袍人却是去找了一瓶未打开的香槟，单手起开，如同给蛋糕涂奶油一样均匀地将酒倒在昏迷的女人身上。见那女人幽幽转醒，才退出尸体圈外，故作优雅地一鞠躬，仿佛没看到对方惊恐得近乎崩溃表情，“亲爱的女士，虽然我的朋友答应了让你离开，我还是忍不住将你留下，欣赏这美的结晶。”

“你所见过最美丽的宝石是什么？不要提那些自东方经由蔚蓝风暴之海运来的各色刚玉，它们的色泽何等单调暗淡，也不要提越过漫漫金色沙漠炽炎下黑脊奴隶开采出的钻石，它们的光芒太过呆滞浅薄，看这里，我的夜莺，”黑袍人捞起袖子，俯下身，弓起的苍白指背轻轻摩挲着地上女尸痉挛的面容，“如果人心可以化作实体，它一定是浩瀚的星空，那变幻万千的情绪，是流转着璀璨光芒的星云，而令人心颤的意志，则是恒久燃烧的辉煌星球。你知道星球的死亡吗？那些走向灭亡的星球，会在临死前爆发出世间最灿烂的光辉，让耀目的白炽传遍宇宙每个角落。看，它就在这里，一个人被剥离了道德、名誉、地位、金钱、血统后剩下的最纯净的本质，在濒死的绝境中绽放最后的光彩，便被死亡永久冻结了刹那，凝聚成世间最美的宝石，那些死物在它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伪劣的珠宝在真正的绝美面前总是黯淡无光，可叹世人总被假象欺骗，沉湎于自己营造的虚假幻象，而看不到铭刻于生命中的造物之完美。赞美造物！赞美人类——造物所创造的最美的生灵！祂给了人类脆弱的身躯，以品尝名为痛苦的美酒，祂给了人类敏感的心灵，以倾听名为悲伤的乐曲，祂给了人类以渺小的灵魂，以承载名为恐惧的抚慰，为的是、让人类与名为绝望的永恒之美相伴。为何还要被那虚假所蒙蔽？且看清、这天地为牢笼，命运为枷锁，众人皆囚徒！”双指剜出女尸的右眼，带着斑斑血迹，将那粘着神经的眼球托于女人面前，黑袍人单膝跪下，恍如最虔诚的信徒卑微地祈求神明的怜悯，“我愿意为你献上最美的宝石，我的夜莺，你可愿意为我歌唱？歌唱这美仑美奂的华庭，凋落了满庭的希望，却有那绝望之花盛开其上！”

……

良久之后，Ray才将自己不知何时张大的嘴闭上，看到正主之后才知道刚才那刺客真的是表演而非发自真心，果然表演所得其形，不足正品之神髓的万分之一。那女人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彻底绝望，双眼空洞，瘫坐在椅子上，任由黑袍人将眼球放在她胸口，用沾血的手替她整理已经散乱的容妆。

后退几步，黑袍人抖了抖袖子，摆出了指挥的起手式，右手如拂开珠帘般轻轻一挥，便见眼前的尸体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柔若无骨的手拢着指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圈，火焰也跟着燃遍了一圈尸体，将椅子上的女人围在中间。

这时那女人才醒悟过来对方要做什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火焰顺着她宽大的裙摆爬到了她身上，眨眼间就将她化为一株人形火炬。恐怖的凄厉惨叫伴随着椅子晃动的咯噔声回响在大厅内，Ray别过目光，不忍再看，却怎么也阻止不住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入耳中。

外面的守卫终于察觉到大厅里的变故，然而门和窗都被从里面锁上，想来是这黑袍人做的手脚，外面的人只能用蛮力撞门，一时间竟无法进来。那黑袍人好整以暇地拿出一张卷轴，吟唱起上面的法术，声音飘渺空旷仿佛教堂唱咏，圣洁纯美如在天堂，墙上地面鲜血所绘的渎神之语逐一亮起污秽的暗红光芒，无数低沉含糊的号哭声响起，似乎是千万厉鬼从冥间爬了上来，应和着黑袍人的吟唱。

神圣的歌声与嘶哑的尖叫纠缠在一起，听得Ray遍体生寒。烈火沿着洒在地上的香槟蔓延到墙壁上，燎起厚重的窗帘，外面看到屋内着火更是焦急，只听一声清脆的炸响，落地窗在撞击下碎裂成千百片映射着火光的璀璨碎片，守卫还未进来，便被刺客抹下一排梭形扣当作暗器打了出去。

回头瞥见黑袍人的法术已经进行到末尾，卷轴上一行行文字缭绕着黑炎，将单薄的羊皮纸一燃而尽，那刺客也不多作停留，两步攀上廊柱朝外一荡，便从没了玻璃的窗口穿了出去，不知所踪。守卫这才顶着护盾鱼贯而入，黑袍人却已经融入阴影，再找不见。

“救命！这里还有人！”困于火海动弹不得的Ray连忙大叫，很快便被守卫扶起来向外逃离，余光最后扫了眼一团焦黑的尸群，却见刚才黑袍人最后所站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巴掌大的标记，一红一黑两把长剑交叠在一起，闪烁着黯淡的灵光。

第十九章：血影双剑

“会长你太强大了~”“居然能坚持到最后，会长就是会长啊~”“如此场面会长你居然能一秒不差地看完，还录下了完整视频，不会心理也有点那啥吧？哎呦谁敲我……”

听着雷神之锤里几名精英的消遣，Ray只有以泪洗面，谁让他当时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游戏里可以暂时脱离场景去做别的事呢？因为游戏做的比较逼真，为了防止玩家精神受到过度刺激，在不能下线的特殊状况下，可以选择灵魂出窍状态，把游戏场景缩小成一个视频框，自己转移注意力上网或者干别的。但当时Ray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在游戏里，更别提切换状态了。

视频从宴会入场就开始拍了，这东西只是玩家在游戏里经历的记录，就算选择一直拍摄也可以，如果要找具体某一段经历会比较困难而已，所以平时是关着的，需要时就打开。这才有了公会内诸人如看电影般津津有味地欣赏完Ray的悲催经历还大肆说风凉话的一幕。

那边心理承受能力强悍的人已经吵吵嚷嚷地开始剪辑视频了，说什么都要发到网络上与广大玩家一起分享。Ray聚集起公会内几个骨干，却不是让对方看自己笑话来着，他们要讨论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视频里的这两个玩家，到底是谁？

“找到了！这两人是末日之手的挂名刺客，代号血影双剑。”末日之手是个NPC的杀手公会，据说玩家也可以在里面领任务，但不能成为其成员。准确说来，玩家游荡者转职做任务的盗贼公会，下辖三个机构，玩家经常接触的，是对外开放的公关办事机构，名为阴影之蔽，另外有主管情报的无踪之路和主管刺杀的末日之手，都是正常途径无法得知的。但大公会自有门路，何况挂名刺客列表也是公开的，有需求的人可以通过阴影之蔽预约挂名刺客以委派任务。

血影双剑是近来比较出名的一个刺客组合，成员数量不详，从留下的痕迹来看，主持暗杀的应该有两人。血剑是其中用奇门兵器的一人，特点为杀人干脆利落，喜欢斩首，造成伤口较大，经常导致现场鲜血横流，故名血剑。影剑则负责从旁掠阵，具体杀人手段千奇百怪，可以肯定的是具有施法能力，给出的消息说此人如同血剑之影，故名影剑，现在看来应该也有操纵影子杀人的意思。血影双剑完成任务后会在现场留下红黑双剑交叠的秘法印记，也是其外号的来源。

之前血影双剑接的单子都是野外杀人，行事毫无顾忌，但见过其面目的都被灭口，现场也没留下可供追踪的痕迹，虽然频繁作案，至今也未被人抓到，连通缉用的招贴也无。密室杀人还是他们的头一回，往常认为这个组合只是徒有武力的人不得不改变看法，原来潜入暗杀也同样是他们所擅长。

被守卫救出来后，Ray就十分配合地将自己所知尽数汇报给城内治安官。然而治安官带着大队卫兵冲向血剑所扮演的香料商人的宅邸后，才发现正主已经被暗杀在卧室内，连其仆从和亲属都不知道。而影剑最后施展的邪恶法术，使得宴会大厅烧成废墟后仍有隐隐约约的尖叫和号哭徘徊其中，普通卫兵说什么也不敢进入，还是去通报了地方主教，领了两个圣骑士和几个僧侣过来查看，初步断定是威力强大的亡灵法术，具体效果不知，只是无法驱散。无奈之下，治安官也只能请求教廷帮忙守卫在附近，以免变故发生。

倒是留在厅内的尸体，待教廷之人赶来时，早就灰都不剩了，大厅内一片焦黑，诡异的是鲜血涂抹上去的字迹还能辨认，那些僧侣读了几个字，就口吐白沫被人拖了出去，弄得外界更是人心惶惶。

如此手段，竟然是玩家所为，一时间雷神之锤的几个骨干，也不知道该为玩家群体自豪，还是该警惕如此强大的玩家是否会破坏游戏平衡。至少从对方放过Ray来看，并没有与公会为敌的意思，倒是可以稍稍安心。

“会长，你看这个镜头。”剪辑着视频的人突然招呼道，“这里，黑袍人施法的时候，空中出现了一个符文，如果我没弄错，他的职业应该是符文法师，而玩家中，似乎只有一人拥有这一职业。”

符文法师，这个职业还是在光芒之池驻地事件后才出名的，那个将中国区玩家联盟耍的团团转的玩家，据说就是这个职业。当时很多法师以为看到了出路，怀着极大的热情去探寻转职方式，最终也只是得到了只言片语的消息，至今还没出现第二个成功转职的人。

与玩家所想的高输出炮台不同，符文法师其实走的是理论路线，是联盟法师见证了帝国法师之强大后模仿对方创造出来的职业。帝国的皇帝和八位将军，据说都是格律法师，其威能甚至达到了说要有光便有了光的造物之境，模仿其能力，联盟分成两个开发方向，一个是律令系列法术的发明，另一个就是以符文代替律令，用符文组合模拟对方号令规则的能力，这就是符文法师了。

但具体怎么转职，问到这些的那名玩家却被很看重他的那名NPC导师拿法杖爆敲了一顿，才听对方气呼呼地说他自己都没资格转职，小辈们只管努力读书好好学习，说不定某天被奥法联合会看上，得高人传授，才有机会成为符文法师。或者读书千卷，悟透奥法之道，别说符文法师，保不准格律法师都能转职。

这段话发到网上，经广大玩家高手的翻译，意思是转职符文法师有两条途径，一条是任务向，做法师职业考核，任务完成评价完美好像一代天才横空出世，联系上属于奥法联合会的NPC，然后就能申请转职了。另一条是技能向，把特定知识点到一定等级，就可以直接转职。现在看来，已经转职成功的那位应该走的后一条路径，只是对方如何攻克知识技能不好练的难题，就是个人秘密了。

那边已经有人调出驻地事件的相关视频，比对着两边的身形，还真有些相似。黑袍人装束完全未变，而那刺客手细剑挥洒的样子也与新手村杀人狂一般无二。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估计就是这两人不会错了。

“早该想到是这两人，否则玩家中还有谁能做到？”Ray喃喃感慨。游戏里只有等级榜，但等级不等于PK能力，所以玩家私下还有排所谓的高手榜，这二人一直位居前列，尤其是那血剑，牢牢占据榜首从未变过。虽然二人销声匿迹近半个月，但从流出来的光芒之池围攻二人的视频来看，血剑赤手空拳都能打得一众精锐满地找牙，即使有了满身精品装备的PK达人，也不敢说自己一对一能打得过当时的血剑，更勿论现在了。

血剑的ID也经常出现在等级榜前十里，虽然那一串意大利文大多数玩家并不知道含义，但每每出现还是让不少人脑海中浮现起新手村的血色身影。之前不知道还以为他偶尔蹿升是在某个不知名角落打了BOSS或者下了副本，原来是靠接刺杀任务升的级，Ray挠着下巴，忽然想到自己也可以派人去打探下这条升级路线。

说到刺杀，影剑的排名一直有着很大的争议。这人正面PK的能力似乎不高，只是魔法诡异多端，逃跑能力一流。但令人防不胜防的是他的暗杀能力，或许他连所谓十大高手都打不过，但丝毫不妨碍他有能力杀掉这些人，嗯，或许血剑除外。而且这人已经在视频中抛头露面不知多少次了，至今没人知道他的ID和相貌，连标志性的装扮都没有，也算是一种强大了。

认出了这两人，在场几人反而心中有些惴惴，当初光芒之池不知道是怎么惹到这两人，就被那影剑这般折腾，现在他们握有这份视频，随便就发在网上，会不会也招来无端灾祸？Ray咬牙想了下，发还是要发的，但要先卖个好价钱再发，而且血剑的招贴可是有的，只要自己指认出他，报给治安官，就有NPC去收拾这两人了。当然这种鱼死网破的事情他轻易不会做，反而可以卖个人情给这两人。

与骨干们具体商讨了下此方案的可行性，大家也表示应该没问题。Ray打开联系人列表，找到了一个叫Thomas的人，将事情大致一写，便只管等待对方回音了。

第二十章：灾厄之地

投靠帝国之后确如符文刃所想，二人被分配到阴影领主手下做事，具体说来，就是被扔进末日之手自己养活自己，帝国有什么事再通知二人去办。两人平日呆在帝国人士开设的秘密驻地内各自练着技能，见末日之手那边有什么简单的任务，才接了出去涨涨经验。这样的生活和血匕在现实里退休前的日子相差无几，倒也十分适应。

上一世选择在野外刷怪升级，是因为自己不懂游戏，只管听从天邪的安排。现在也不过是听从符文刃的安排，想来他该比天邪更熟悉游戏。嗯，这人改名叫影剑了，换名字的时候血匕还略微有点不适，很快也就将这些小情绪抛在脑后，他渐渐地将这一世当成了全新的人生，上一世斩杀他的符文刃已经淡化出他的印象，就连战胜对方的信念也模糊了不少。

有时候看到那身万年不换的黑袍，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对方当年的绝世风姿，心中暗暗模拟着与对方一战的场景，最终也只是无奈地揉揉额角。此人底牌太多，他始终看不透彻，即使觉得有把握杀掉对方，却仍有种自己会输的预感。

“有杀气欸。”蹲在椅子上看书的某人一抬头，四处张望着。对此血匕的回应是装作没看见一般自行去隔壁练技能，现在想来，当时如果提出约战，对方大概也不会拒绝。只是此人那状似癫狂的举动，总能打消他的念头，发觉自己对他真是提不起杀意，这应该也是没把握取胜的一个原因。后来他也就不再想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