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M10086（网游 第三、四卷）——纪沉浮

行至河流尽头，展现在五人面前的是座巍峨壮美的城堡，地下无光，却能让人清晰看到城堡的轮廓，很可能是魔法效果，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反魔法区域，让圣武士治疗下众人，果然施法能力又回来了。

“上面好像有动静。”身为游侠，会长对异动特别敏锐。几人抬头望去，似乎城堡内正在发生骚乱，隐隐约约有盔甲碰撞的声音。“看那里！”

顺着会长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个人影跑到城墙顶上往下一跳，就听扑通一声，“快救人！”几人连忙将船划了过去，浮出水面的，正是杀破狼无误。

“情况有些不妙。”好不容易把狼弄上船，却见追兵已经在城墙上摆好阵势，整齐的一排长弓带着点燃的箭矢指向他们。“我们可以投降吗？”术士忍不住问道。

不管能不能投降，众人现在能做的，只有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或许还能争取到宽大处理。

“你怎么搞的？”术士偷偷问着狼。

“又不是我弄出来的。”狼翻了个白眼，“里面有一支食尸鬼组成的正规军，它们把守着唯一通道。那人也还困在主堡里，怎么都是要过这关。”

“你觉得有可能吗？”术士嘟囔道，“六个人对六十个弓箭手？除非我疯了。”

正在对方犹豫如何处理他们之际，矗立在正前方的高耸主堡突然传出一声巨大的轰鸣，无数玻璃碎裂的声音响成一片，高瘦的建筑如同睡莲的花苞，次第展开玻璃碎片组成的花瓣，肉眼可见的赤红热浪以建筑水平中心为轴向四面八方扫荡。弓箭手们才来的及回头看一眼，就被赶到的热浪冲下了楼顶。

船上几人一见这架势，立刻全体抱头缩在船内，余波仍吹得小船向后撤了十多米，掀起的水浪差点将船打翻。“这也太大手笔了吧？”重心最稳的圣武士首先站了起来。

“我的罪恶感瞬间被平衡了。”然后是狼。

“赶快登陆，走那条小路！”会长一起来就立刻开始划船。“趁它们还没反应过来，快！”

将小船开到箭塔下方，会长打算从那条只容一人行走的台阶攀爬上去，“不行，我上不去。”铁皮罐头圣武士目测了下台阶的宽度，“你们上去把门开了，我把船划进去。”

最后只有狼和会长从台阶上走，其他人的攀爬或者杂耍技能均不够用。大门打开，剩下的人将船撑至船坞，与另外两人会合，刚才的冲击波对城堡内造成了很大破坏，军队又为了追捕狼都汇集到了城墙上，一时半会下不来，倒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六人齐聚，直奔主堡，狼一马当先，伸手去推那大门，却被烫得嗷地一声退了回来，只得烦劳圣武士将门撞开。门一开，热浪扑面而来，里面到处都在燃烧，空气已经扭曲得让人看不清景象，好在几人都是一身湿漉漉，两名法师拿冰系魔法开路，六人索性硬闯燃烧的主堡。

突然丁零当啷一阵乱响，原来是唐朝踢到了一堆盔甲武器。“是食尸鬼的装备。”狼捂着鼻子说道，声音有些发闷，“他应该就在附近。”

众人立即分散搜索，果然在一张翻倒的桌子后面找到了躺在血泊中的那人，看对方昏迷不醒的模样，应该是进入了濒死状态。圣武士赶紧扔了个圣疗过去，无效！

“医疗箱！”帝国荣耀见那罐头六神无主，当即喝道。

由于医疗技能点的高，圣武士还真随身携带了医疗箱，一阵清凉的蓝光闪过，治疗成功！“帮他止血，稳定伤势后先抬出去再说。”唐朝更加老练些，这火势一点减弱的意思都没有，再不出去，他们只怕也要被困在里面。

解开对方被血浸透的衬衫，却见伤口处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了，但纱布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圣武士忍不住咂舌，他已经摘掉手套，开始换绷带。

狼却捡起了被圣武士拆下来的纱布，“这是……婚纱上撕下来的？”

不止他莫名其妙，众人也是一头雾水，但当事人还没醒来，谁也不知道真相。“嗷！”圣武士一声惨叫，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是我们！”会长已经跑过去摁住了挣扎着要起来的血匕，“不是敌人，战斗结束了。”

原来是那人已经醒了过来，神智却还不太清楚，下意识扣住碰到他伤口的手就是一扭，那个倒霉的罐头右手已经脱臼了。

既然对方醒来，事情就好办了。会长和狼一左一右架住那人，就要带他出去。“我们先离开这里，火太大了。”

“火？”那人仿佛不信似的朝四周看了看，“不用，留在这里，把门关上，幽魂走了吗？”

众人错愕之际，遍布大厅的火却诡异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术士用看鬼似的眼神看了那人一眼，跑去将门关上。狼的目光在大厅内搜寻了一遍，“你是说那个新娘？她走了。”

会长将那人扶到柱子旁边坐下，圣武士却打死都不愿意再给对方治疗了。不过现在脱离的战斗状态，便也由得对方慢慢休息回复体力。

“说说看，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三章：血脉觉醒

“我给那边发了消息，他们还在圆厅内休息，没遇到什么事。”低调朝他点点头，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可以发消息？”

“反魔法力场持续到闸门下方就没有了。”帝国荣耀解释道。

虚着眼，仿佛又看见了那一片火海，绣着十字的织锦在火中扭曲，放着瓷器的木头架子坍塌成一地碎片，神像依然慈悲而漠然，下方是挣扎着惨叫的焦黑人形……该从何讲起呢，他打开了自己的人物面板，静静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先说前半段吧。”狼也坐了下来。“我们两个掉了下来，找到一条自己会动的船，然后遇到了一堆杀也杀不完的食尸鬼。这些应该和你们一样吧？”

众人点头。

“我们也是掉下来的。不过你们可能没撑到时候，那些食尸鬼有自己的活动区域，过了那个区域就退去了，之后便看到了这座城堡。”低调补充道。“你们遇到了其他情况？”

“对，我们本来已经弹尽粮绝，就要被食尸鬼给KO了，这时听到有人唱歌，应该就是精灵在上面听到的歌声，围在船边的食尸鬼就离开了。歌声有催眠作用，我是被他弄醒的，醒来后看见有个女人跳水自尽，啊，女鬼，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她把我们带进来参加婚礼。”

“我们没有听到歌声，船直接开到城堡下面，看到你正要跳水，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这样看来，你们两个触发了任务？”帝国荣耀摸着下巴。

“没收到任务提示。”狼摊了摊手。

“你的阵营？”他问道。

“绝对中立。嘿，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在中立阵营很奇怪吗？”见一圈人都惊讶地看着他，狼嚷嚷道。

“让其他人都跳水过来吧。”两次跳水，两次歌声，最终七个人还能聚在一起，他得整理下思路。

“这里很安全？”唐朝四顾周围。“不是说还有个幽魂吗？外面的食尸鬼几乎可以组成一支军队了。”

“你们进来的时候，遭到攻击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选择了相信他，唐朝和低调往回发了消息。“我让他们五人一组下来，哈桑那组有锤子和精灵保护。”

微微颔首，算是表达谢意。

“那我继续讲了。我们两个打算在城堡里找机会溜走，他在这里跟那女鬼磨叽，我溜出去找路——这座城堡后面有条路，但不知通向哪里。然后我就回来了，不小心撞破了他和那女鬼的好事……不要这样看我，你是不知道当时那女人脸上的表情，简直是想将我生吞活剥了。”狼耸耸肩，“她和我跳舞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你。哥们，你的泡妞技术太好了。”

“我们赶着来救你们的时候，你俩竟然在和女人调情？”低调语气不善。

“女鬼，谢谢，我没有任何想上她的意思。总之结果不妙，你们也看到了。那女鬼的正牌丈夫进来了，我俩就只好跑路，我跑了，他没跑掉，之后你们也知道了。”狼转向他，“剩下该你讲了。”

那个幽魂新娘实际上是这个副本里发布任务的NPC，对于邪恶阵营的玩家而言，如果是中立阵营，很可能什么都不触发，可以平安通过，而善良阵营，或许会是一场恶战，但攻打下城堡同样会有不错的回报。“打昏他。”如果可以，他会亲自解决那个圣武士，但现在他的体力只剩下个位数了，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消耗。

“为什么？你对我有意见是不是？”圣武士跳了起来，“老板……”

唐朝抿起了嘴。

“老板……”那罐头的音调瞬间降了个八度，一脸哀恸地找了根柱子一头撞上去，然后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你们认得那神像么。”

帝国荣耀施展法术让灯飘起来，照亮了前厅，“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符号。”他眯起眼睛，“想起来了，不死丽人，夜耀，咝……我想我猜到了一部分。”

见其他人迷惑不解地望着他，法师清了清嗓子，“不死丽人，或者说永恒爱人，从她的称号上就能看出她的性质，我们可以把她视为亡灵们的爱神。虽然听上去很惊悚，但这位女神确实掌管着爱、美丽与不朽的神职。她的信徒认为永恒的爱将超越生命，并非在抽象层面，而是具现的，通过对尸体的防腐，准确说来，是对亡灵躯体的防腐，爱情将永远持续下去。当然，从理论上来讲……”

“我们对理论没兴趣，尤其是对恋尸癖的防腐理论没兴趣，可以讲下这说明了什么吗？”低调打断了法师的长篇大论。

“这里的女主人是夜耀信徒，显而易见。”法师似乎对自己的演说被打断不是很满意。

“曾经是。她的名字是奥菲利亚。”他补充道。

“那位著名的女领主？”法师看上去非常激动，从背包里抽出笔记本和羽毛笔，“我打赌你们平时都不去酒馆听歌，如果克里希在就好了，关于这个故事，他能唱出各种版本的。”

“简单说来，这段历史开始时和大部分罗曼小说没有什么区别，一对年轻的贵族男女相爱了，但他们的家庭却彼此敌对。和吟游诗人们唱的那些私奔、为爱献身最后走向大团圆结局之类的狗血剧情不同，资料表明，那位女领主毒杀了她的父亲，而她的爱人也成功篡位，这对心狠手辣的情人在新婚之夜饮下至亲之人的鲜血，为他们的阴谋胜利而庆祝。但历史只记载到这里，他们婚后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倒是两个家族很快就衰败下去。嗯，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爱情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因为你只爱你的魔法。”术士小声吐槽。

“咳咳，总之，关于这个故事的结尾，似乎有了新的说法？你刚才说……‘曾经是’，她现在呢？”

“神弃者。”

法师倒抽一口冷气。

“两位高等知识分子，能说点我们这些巴佬可以听懂的话吗？”术士已经听到抓狂了。

“这些你应该知道的。”帝国荣耀抱怨了句，“从宗教的角度，我们可以把人分成信徒，无信者和无神论者。在我们的世界，因为大家都没见过神，无神论者并不在少数。但在这个神迹遍地，神的影响力体现在每个细节的世界，不相信神的存在，对于大部分人来讲，就像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那是个巨大的橘子一样，疯子，对吗？而对于神来讲，信徒就好比他们的财富来源，无信者只是潜在客户，而无神论者则是来砸场子的，他们对这些不受欢迎人士降下诅咒，因此无神论者也叫神弃者，他们无法被神术增益，用玩家的话来讲，不能被加BUFF，不能被加血……啊。”

一群人也都醒悟过来，全部望着他。

“我也是。”他点了点头。

法师果断起身，走到圣武士身旁，捡起对方的巨剑，对着那罐头的脑袋狠狠敲了下去。拍了拍袖子，他走回原处，“现在你可以继续讲了。神弃者，非常罕见，一般对神失望，也只会改变信仰，或者成为无信者。那么，当时发生了什么？”

“罕见？有个大型神弃者组织，存在几十年了。”

“嗯，你是说大奥术帝国，没错，那些人骄傲到宣称神也不过是掌握着更强大魔法的法师，所以他们都成了神弃者。即使遭到神的厌弃，大奥术帝国却仍旧蒸蒸日上，不得不说是对神的权威的挑衅。但女领主所在的那个时代，大奥术帝国还没有建立。”

对于神弃者这一身份的解释，影剑曾经提出过不同的说法。“即使是神也会死亡，死者亦可以复活，永恒不变的，唯有时光。帝国的人否定神的万能和超凡，是因为他们见识过比神更强大的存在——也就是皇帝。”当时他在想，既然连神都不如皇帝强大，那么联盟对帝国入侵的抵抗，岂不成了笑话？后来想到帝国的几位将军也不过把这场战争当作一场赌局，联盟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一团等待收拾的垃圾罢了。

“对于真正的信徒而言，神是至高无上的。”他尝试着让对方理解。“神的意志，是生命存在或不存在的起源、意义、与目的，神的话语，是世界运行和全部人生的唯一准则。神，是本质，也是真理，因此在信徒眼中，神必定不会自相矛盾，反过来讲，如果自相矛盾，神也就不是神了。”

“……”狼目光呆滞地望着他，“好难得听你一次说出这么多话，但为什么是这样的内容？”

“按你这么说，真正的信徒不会改换信仰，因为人在一段时间内只能相信一种真理。那么这位女领主在遭遇了让她信仰崩溃的事情——比方说，被男人抛弃，”帝国荣耀翻了个白眼，“——之后，她无法继续相信神的伟力，进而对所有神都产生了怀疑，好吧，真够离奇的。”

“她的未婚丈夫因为她的信仰而拒绝成婚。”真正的信徒不会改换信仰么……或许他也不过是个伪信徒罢了。他见过那些投入信仰时坚定得仿佛历史上的圣徒一般的人，当他们坚定地放弃信仰时也毫不奇怪。沉入信仰的第一步是拒绝思考，思辨是在用人的逻辑去揣度超越人的存在，而神的国度，位于理性的限度之外。不断追寻真理的人，是在用自己的观点校对真理，他们只会陷于无尽的怀疑和迷茫之中，无法抵达彼岸。然而选择信仰同样是危险的，那是一张单程票，要么抵达神国，要么半途毁灭。

“那你怎么想？关于信仰？”

“如果神是唯一，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违逆神之意志的存在？”他的语调极轻，仿佛在说与自己听。

众人沉默。

“然后呢？”帝国荣耀先打破了寂静。

“那女人杀了她丈夫，把那个倒霉的男人复活成食尸鬼，就是那堆，如果我没认错的话。”狼指着躺在地上的盔甲和武器。

“这么说，你把那女人的丈夫干掉了，然后又解决了她？”法师重新转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