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会一直笑,一直笑,笑下去……
只要他觉得好看……
雪花簌簌,安静而无声。
文墨闭上眼睛。
带着笑意闭上眼睛。
湛流起身,捡起袄子重新替他裹上。
萧凡站在他身旁,按住了他的肩膀,湛流回头看他,微微一笑。
“我当时只是无聊跑出来玩,看有人往死里打他,就顺手救下了,当时只觉得是个奇怪的美人,被人这么虐待,脸上竟然不见
卑微,也没有乞怜的神色,好像打的不是他,痛的不是他一样。后来才发现,他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我自信满满的和他下了
一晚上的棋,只赢了两局,那还是,我趁他分心时骗出来的……”
“流?”
“我早就认出他了,这么多年,他没有变多少,只是那双眼睛更疯狂了,我可以救他的,可是我没救,”顿了顿,湛流浮起一
个说不清是寂寞而是忧伤的浅笑,“对他来说,这样反而是解脱吧?”
萧凡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身边,沉寂了呼吸。
“这样的美人,可惜了呐……”
湛流缓缓抬头,看向幽静承幌的月色,月下不知是谁在击节而歌,歌声悠扬,袅袅婷婷,在夜色中蔓延,融化在清冽的月光里
:
春未来,人已去,风烟暮色晚
樱花落,顷刻散,月下独零乱
年光逝,韶华落,飞絮流年转
路漫漫,空梦断,心事化尘烟
渡忘川,归彼岸,琴殇弦断人长叹
古井下,绿青苔,思念成伤霜月满
樱花瓣,笑嫣然,风幽怨,水清寒
离伤黯,游丝转,空零乱……
34.傀儡术
忽然肃杀之气随歌声平地而起,仿佛激流狂澜,又仿佛凶风利刃,瞬间划裂人的耳膜,原本陷入歌声中不可自拔的众人只觉得
眼前刀光剑影,一片血红之色。
歌不尽,千里魂魄难安定
曲不终,十地恶鬼来行凶
人不死,白骨抽刀屠尔命,
天不破,血光染得大地红!
“宵小之徒亦敢作祟!”萧凡冷笑一声,凝气于掌,轰得一声击碎窗户,破了音波。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顾越甩了甩
脑袋,刚才他只觉得眼前犯晕,头疼得简直要爆掉了,歌声停止后,他愣了几秒才看向萧凡。
“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萧凡眼神古怪的瞪着他的身后,他毛毛的一回头,发现自己已经被满屋子的人给包围了,那群原本只会对死人流
口水的土匪们一个个好像月夜狼人般目露凶光的看着他们,嘴里吸呼吸呼的啜着口水。
包围圈在逐渐缩小。
“喂……”他看看萧凡,又看看湛流,两人都是面沉如水的模样,也不知在思考什么。又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唐上淮……= =!
那个姓唐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小心!”湛流忽然喝了一声,伸手将顾越一拽,在将他拽到后面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到了他原来的位置,并用扇子格住了一
只伸过来的毛爪子。
顾越眼眶一热,兄弟啊。
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大骂起来,因为湛流在将他扯到后面的同时,顺便踢了他一脚,踩着他的脑袋借力跃起,抽出被爪子死拗住
的流金玉骨扇,然后踏着那毛爪子就这样飘飘然的跃出了包围圈,并以极快的速度从萧凡刚才打破的窗户里飞了出去。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想不骂都很难。
“湛流你个王八蛋,”顾越气得差点暴走,自己不仅被踩了还被丢进了包围圈的核心,那里有高大如狗熊的阿疤,那里有随时
可以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从你裆下钻过去啃你老二的鼠男,那里还有一群眼冒绿光化身疯狗的凶徒们……
他后退了两步,高举双手,
“喂喂喂,我是个倡导和平的人民警察,打打杀杀什么的我才不知道呢——”
话音未落,一个匪徒已经举起大刀朝他猛扑过来。
顾越顿时跳起,一个飞踢将扑过来的人给踹到天外天,“砍你妹啊砍老子在说话呢你眼睛瞎了啊?!”
同时用过肩摔摔倒左边的一个,用手肘顶翻右边的一个,用擒拿手抓住后面想偷袭的那个,顺便用力一拧,夺了他的刀。
顾越同学双腿劈开站立,左手成拳右手拧着一把和他的身材长相完全不搭的大刀,整一个风萧萧易水寒,比流氓还流氓的模样
。
“他妈的,警察什么的老子才不知道呢,今天来一个杀一双,来一百杀一千。”
甩着手里的大刀,顾越狰狞的笑着,想他7岁出道以来,就打遍小区无敌手,走在小区的大道上,连十三岁的娃见了他都还要恭
恭敬敬的叫一声越哥。
因为太过恶名昭彰,十五岁的时候,他娘将他丢进了警校进行军事化管理教育,从此一失足成千古恨。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的,我承认都是月亮惹得祸,那样的月色太美太温柔,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套他身上可以改成都是
脸蛋惹得祸,那张脸蛋太美太温柔,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他们的铁血教练虽然没有变成绕指柔,但由于这张漂亮脸蛋的关系,担心他弱质纤纤不小心在一堆猛男中被欺负了,于是时不
时给他开小灶。
于是跆拳道,截拳道,散打,擒拿手……
当有一天他们的教练被他一个过肩摔从肩上摔到地上的时候,众人才醒悟过来他们培养怎样一只祸国殃民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外表艳丽,内在暴力。
不过这孩子还有一点比较出息的地方,就是脑回路比较简单,脑垂体比较下垂,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的事情,只不
过在后来一次演练结束后,他忧郁的站在楼顶上准备体会一下高手的寂寞,结果不小心遇到雨,被一个巨雷劈到了这个世界。
正应了一句话:做人莫装B,装B遭雷劈。
回味完了顾越同志传奇的一生,让我们再回到这里。
上面说了,这孩子凶归凶,就是某方面有些短路,以他的能力,十几个混混肯定近不了身,但需要注意一下时代背景,此刻站
在他眼前的可都是些杀人不见眼的土匪,一两个还好硬扛扛,十多个一起扑过来,他除非突然变成郭靖会那个什么降龙十巴掌
,一掌一个准,统统扇飞,可惜他不会,眼看几把大刀就要从上至下将他砍成几段了。
“啪——”的脆响,那把最靠近他脑门的大刀被截成了两段,紧接着,叮叮叮的声音不绝,顾越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突然就
被人拎起了,几下被带到了房梁之上,那唐上淮笑眯眯的脸就贴在他的脸上,“美人没事吧?”
因为靠得太近了,唐上淮的唇角不停开阖,感觉好像在接吻一样,顾越不自在的猛得推开他,结果整个人差点掉下去,幸好被
唐上淮一双铁臂紧紧箍住。
“美人投怀送抱,好幸福。”
“投你个头,放开我。”顾越的脸莫名其妙的一热,末了又低啐一声,跟自己这么身体贴着身体挨着的又不是女人,脸红个屁
啊!
“刚才是你把那把刀给弄断的?”
“咦?”唐上淮茫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什么刀?”
“没什么,你一直躲在房梁上?”那么帅的暗器功夫,想也不可能会是这家伙,是说,那把刀刚才是怎么断的?他记得好像看
到了一点银银亮亮的光芒。
“本君怎么会躲开呢,美人君都在下面,这只是战略性转移。”唐上淮拍着胸脯保证。
“……”
“美人君……”
“说话归说话,别靠那么近,你拉我上来干什么?”
“亲热。”
猛的一拳砸过去,巧的是唐上淮正好害羞的要将脑袋靠到他肩上,结果没揍到人,反而真的成了投怀送抱,两人以极为暧昧姿
势抱成一团。
“美人君的身体是香的。”
顾越竖起了一身毛。
“你不想看吗?”突然正经下来的声音让顾越想要把他丢下去的手一顿。
“看什么?”
“惊鸿破天。”
“惊鸿破天?”顾越依旧不解。“是什么?”
“一招可以让所有人惊艳的招式。”唐上淮简单给他扫盲,同时笑盈盈的看着下面。
下面只剩下萧凡一个人对付整屋子的土匪。
顾越望下去,满屋子的脑袋,黑漆漆的一片,一时间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但很快他就分出来了,伴随着一道银光,以萧凡为圆
心,半径两米内空出了好大一圈圆,围着他的几层人被迅速清理干净,都飞出去了。质量最大的几个运气特别不好,落地的快
,紧接着落下来的统统砸在他们身上,那感觉,让顾越觉得自己其实是在看叠罗汉。不过人家是竖着叠,他们是横着叠——看
起来更像千层派!
“厉害!”顾越忍不住赞叹一声,对萧同志的崇拜之情大大加强。
“不愧是惊鸿破天,耍起来果然荡气回肠。”
身旁的唐上淮却悠悠的笑了起来,“呵呵。”
“怎么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
话音刚落,那千层派悚然一动,最上面的几人突然像鬼一样的爬了起来,顾越毛骨悚然了一下,这个动作为什么这么像他看过
的某部经典鬼片呢?只不过里面的那位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
萧凡挑了挑眉,并没有显得特别讶异。
那层层叠叠一群人慢慢的爬下来,四肢非常僵硬,但速度很快,眼睛看起来是白呼呼的一片,再仔细一看,原来都翻着白眼呐
。
爬了几步,那些人站了起来,再一次包围了萧凡。
唐上淮低低的说了一句含糊的话,顾越没有听清,他现在更关心萧凡的状况,所以直着眼睛死盯着下面。
萧凡用同样的手法再一次将他们给震开,来回几次,是个人都得趴下了,萧凡的虎口甚至已经被震出了血,那些人却像感觉不
到痛似的一次又一次的爬了起来。
“喂,你别告诉我这些人是杀不死的!”
“可以杀死,像这等级的傀儡术,恐怕还操纵不了死人。”
“你怎么知道?”顾越狐疑的回过头。
“那位文墨美人不是还躺着么?”噙起一抹戏谑的浅笑,“所以,如果想要脱离包围,杀死他们就简单了。”
“什么……”顾越闻言一惊。
“只不过,杀他们简单,要救他们可就难了。”唐上淮笑了笑,“否则风老板也不会困扰致此,甚至设计将你们骗过来了。”
“跟那个死钱鼠有什么关系?”顾越蹙眉,“等等,你不会想告诉我,死钱鼠一开始就知道会出什么事吧?难道他早就知道这
些人会被人操纵的跟僵尸似的?”
“呵呵。”又是两声装傻的笑。
“死钱鼠是想让我们救这群土匪,怎么救?还有,他们怎么会被人操纵的,难道还跟傀儡香有关?傀儡香傀儡香……你该不会
告诉我,其实湛流也早就知道了吧?”他蓦地抬眼。
“呵呵……”唐上淮笑容有些僵硬了。
是谁说他有脸没脑的?!
“湛流是去找那个控制者了吧?萧凡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拖延这些变成傀儡的人,以防他们跑出去作乱?”
“啊……这个……”
“可以请问一下吗?”好客气的微笑起来,“莫非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呃……这个嘛……”唐上淮摸着下巴,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一指下面,“快看下面!!”
“不要给老子转移话题,咦?”
35.惊鸿破天
顾越的爷爷是个武侠痴,古龙金庸梁羽生的大作他可以正着背过来再倒着背回去,说话做事都带了股侠气,顾越打小在爷爷的
熏陶下长大,虽然对那本本跟板砖似的书不敢兴趣,但电视可没少看,里面的张无忌使一个乾坤大挪移,那简直就是风云变色
,前面的人啊东西啊甭管是啥,统统被卷到半空里跳霹雳舞,整的跟龙卷风似的。
但那是电脑特技,眼前的这是啥?
只见那萧凡站在正中间,手上的伤口已经撕裂,血蛇顺着银白色的剑身蜿蜒而下,他没有再一次将靠拢的人震散,反而是踩着
那些人的脑袋,提气纵跃,在半空中挥起了剑,他的剑很快,快到只能看见一片银色的虚影,剑茫似雪,寒光烁烁,顾越只觉
得眼前满是流光飞舞,来不及惊叹,身旁的唐上淮已经敛了笑容,用一只手搂住顾越的身子,另一手拍在梁上,长长的头发无
风自动,在半空中席卷出悠扬的弧度。
剑气激飞,挟着破天之势,倒卷而来,伴随着轰然声响,漫天烟尘卷起,刹那间气流激荡,震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顾越被唐上淮箍得差点断气,挣扎着扒拉开唐上淮的胳膊探出脑袋,呆了一呆,看着原本的木屋变成瓦飞墙破的烂屋,再环顾
四周,场中唯有萧凡还稳稳站着,满地都是横躺着的尸体,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他……那个,萧凡,把人都杀了?”
唐上淮松了手转而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扶直站好,用带着兴味的眼神看着萧凡。“没有。”
“啊?”顾越将他的话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你是说没有杀?”
“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呵呵,能够将这种力量控制自如,不是美人君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他竟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一开始不用这招?”
唐上淮的眼睛终于转过来看着他了,黑色的瞳仁里熠熠生光,闪烁着神秘莫测的色彩。
“呵呵。”
湛流跳窗离开后便支身闯入了后山腰的不知林。
他从袖中掏出一只黑色的盒子,打开后迅速飞出一只长相恶心的红色蛾子,他用手指轻轻一弹,喝了声“去。”自己也立刻运
起轻功跟在那只飞舞的大蛾后面。
蛾子红色的翅膀像两点火星,忽明忽灭的在林中穿梭着,飞到深处时,忽然被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打了下来。
湛流停住了脚步。
前方有一棵半人粗的枯树,树下被铺了宽大的玉色锦缎,一个身穿金色华服的白发男子坐在锦缎上面,手中抱着面古筝,随手
拨乱。
见湛流靠近,那人抬头微微一笑,湛流被吓的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
白发男子简直是奇丑无比。
他的脸上有一半肌肤腐烂发胀,好像是一块烂掉的馒头被水泡软后又被老鼠啃过的样子,软哒哒又疙瘩不平,剩下的肌肤虽没
有腐烂,却布满了褐色的颗粒,不知道是什么,但让人乍一眼看去,头皮炸起,全身发麻。
两只黑色的眼眶似两个幽深的黑洞,幽幽的‘看’向湛流——因为没有眼珠子,所以被盯住时,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想到有人可以追到这里来,不过使用尸蛾可是不礼貌的行为哦。”男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优雅与好听,“你也是长疤鬼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