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小照打了个寒噤,口中却道:“可是疏影吗?”
白苏闻言笑起:“就算不是他的手,我们也可以说是。”
越小照疑惑的眨眼:“怎么说?”
“问那么多干嘛,你只需要按照我交你的去做就好。”白苏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后退一步低头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将那两只挖
出来的手踢进土坑中。
“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人提起。若是,没有我的吩咐,你也不要入宫。”当越小照填了土坑,与白苏齐齐下了山之后,白苏
如是说。
越小照一愣,道:“为何?”
“日后你自然就明白。”白苏匆匆说完,便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匹矫健肥硕的马儿出现在两人眼
前。
白苏又向越小照道:“我先走一步。你,待会儿才进城。”
越小照立马明白过来,白苏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在一起,遂迭声应:“好。”白苏便不再看他,催了马儿便朝城内赶去。
看着白苏的背影走远了,越小照才想起来,他似乎忘了问那两个犯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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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闭的空间,看不见日月,就连呼吸,都只有青石的腐朽味道。盖了几日的被子,有些发臭。不曾换洗的衣衫,带出阵阵的酸
臭。司祧不安的扭动了下身体,腹部立马就好似被针戳了下的气球,嘭的一声,痛感便在瞬间引爆。如洪水猛兽一般,瞬间将
他所有的意志全部吞没。
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就好像脱皮的蛇,痛苦的扭动着,口中,也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呻吟。
第三次来做说客的白俊彦打开牢门时,见到地便是这样的一幕。那样扭曲的表情,几乎让他以为,面前的人在瞬间便会消弭。
若不是一旁的狱卒提醒他,摄政王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妥之后,他才想起,要上前过问。低低的唤了几声皇叔,得到的只是司祧
越加苦闷的哀鸣。听着那声音,让他的心也在一刻揪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关心,而是他现在出事儿了,他怎么给白苏交代?
虽然白苏说了,他不在乎这人的生死。可是,他若真的死了,谁知道白苏会有什么反应?他不能冒险。
下意识的开口,吩咐狱卒去将二皇子白苏请来。那床上挣扎个不停的人,却在瞬间,如有神助,抬起那张恍如鬼魅的脸,气若
游丝的说:“不要,去找白苏。”
“可是,皇叔你……。”
那人神情坚决:“不要去找白苏。”明明那句话,就用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可是眼神却坚定得好似能摧毁四宇。
白俊彦一时踟蹰。咬了咬牙,道:“去请太医。”
这时,牢狱门口传来彷如勺子刮过碗壁的声音:“圣旨到。”
白俊彦一惊,心中暗道传旨之人,怎么会知道他会在此处。在看看蜷缩在石床上的司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接旨再说,至于
其他的,以后再谈吧。
那太监进来之后,白俊彦才知道这圣旨不是给他的,而是给司祧的。
几个狱卒搀扶着司祧跪下,又听那太监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泯灭人性、残暴成性,利用职务便利,残害琴师疏影,寡人念及其在职期间,攻大于过,现予
除摄政王司祧一切职务,即日起,发放边疆,若无召见,不得返回。钦此。”
司祧闻言笑起。这白家的人,躲得了这个,躲不了那个。才刚被人家儿子陷害完,这会儿,那个做爹的也忍不住插手了。他们
,还当真将他当做洪水猛兽,人人得而诛之。
双手伏地,忍着腹部那钻心地疼痛,一字一句的说道:“罪臣司祧领旨。”
这一走,只怕这繁闹的京畿,此生再也不能涉足。只是,他又岂会甘心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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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罚的司祧的圣旨一下,朝内即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平时与司祧关系并不好的大臣,这会儿也一股脑的出来为司祧求情。
天子拖着一声残病的身体,猛然坐起:“你们谁在为他求情,立刻斩立决。”一句话,下首的众人即刻安静下来。
白苏行至殿中,向白尧章磕头言道:“不知父皇处罚司祧的理由为何?”
白尧章一拍龙椅喊道:“寡人要处罚一个人,还要看你们的脸色不成?”
白苏闻言笑起:“打小父皇便告诉孩儿,凡事要以理服人。若今日,父皇不给一个好的理由便处罚了皇叔,只怕这服不了众人
啊。”
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声音,这会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白尧章气得全身发抖。你们,既然要装决裂,为何不装得彻底一点。现在,这般为他据理力争,为的是什么?
白展颜回头看了言众人,向白苏言道:“皇叔前几日被收押的原因,不就是与悦香居几十口人命有关吗?这些,大家早就明白
,为何二哥还这般逼迫父皇?”
第四十四章:据理力争(2)
白苏闻言笑起:“是吗?五弟,我倒想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当日杀害疏影与残害悦香居的人就是皇叔?”
“人证、物证俱在,还要什么证据?”
“人证?人证在何处,物证又在何处?”白苏咄咄相逼。
“当日,所有在悦香居的食客都见到摄政王进了悦香居,这些不是人证?”
白苏冷笑一声;“我也听说当日有不少人见到五弟你,入了悦香居。仅仅是进去喝了一杯茶,就要背上这杀人的罪名,那五弟
,你是不是第一个应该被怀疑的对象?”
白展颜与白俊彦本在同一条线上,见状忙出列向白尧章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禀报。”同时,用警告意味明显的眼神瞪了眼
白苏。
白尧章铁青着脸,冷声道:“说。”
“悦香居失火那日,儿臣与五弟秉烛夜谈。”
白苏嗤道:“这朝中人人都道五弟跟三弟并不相与,你们的关系会突然好到可以秉烛夜谈?”
白白俊彦闻言笑起:“二哥的意思是,我跟五弟每次见面,要如仇雠相见才能证明我们的关系好?”
当日,皇后与白俊彦三人密谋陷害司祧那日,他也在场。这些时日,故意装作完全不知情,也只是为在这会儿,让他们自己承
认,他们的关系有多亲近。
白展颜也插口说道:“兄弟之间,偶尔有些吵闹,实属正常。”
白苏闻言笑起:“刚刚三弟说你们关系亲厚,我还不相信,如今看来,的确是真的。”说完,便意有所指的扫视了眼众人。
白俊彦眼皮一跳,心中有些不安。口中却说:“二哥,三弟虽然平时为人有些尖酸刻薄,但并不是那不与相处之人。”
白苏点头说道:“既然三弟与五弟如此之亲,那么市井中流传的歌谣,只怕也是真的了。”
白俊彦眼皮又是一颤,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歌谣?”
这时,翟永瑆出列说道:“陛下,这件事情,微臣比较清楚。”
皇帝铁青着脸,心中想到白苏与他的妹子曾经有过一场冥婚。皱眉沉思了片刻,才点头应允。
“聪明伶俐自天生,懵懂痴呆未必真。嫉妒每因眉睫浅,戈矛时起笑谈深。”
这几句,只要在朝为官,就会猜到那分别指的是谁。聪明伶俐,自然是指白锦澜,懵懂痴呆,自然是指白展颜和白苏,嫉妒句
,则是自指白俊彦,后面一句,则是说几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而彼此互相陷害,表面上却又是一片亲和。
翟永瑆将这话一背完,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个个都抬着眼皮,小心翼翼的望着脸色铁青的白尧章。
白尧章冷哼了一声,向翟永瑆道:“还有其他吗?”
刑部侍郎关睢景道:“陛下,微臣也要话说。”
有话说,各个都有话说。司祧啊司祧,我怎么现在才发现,这朝中之人,竟然有大半为你所用。
“什么话?”
“前不久,有人在城郊最大的乱坟岗里,发现了一座墓碑。碑上刻着七皇子白锦澜的名字,而里面埋着的,也是七皇子平时常
穿的衣服。”
闻言,白尧章怒不可遏的骂道:“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连皇亲也敢陷害?”
关睢景迟疑了片刻,才道:“除此以外,坑里面还有一双手。经过仵作检验,那双手,是琴师疏影的。”
白尧章颓然落座,怔怔的看了关睢景一会儿,才道:“你说这双手是谁的?”
“悦香居前些时日,被人谋害的琴师,疏影。”
众人听了这话,一时面面相觑。
白尧章脸色灰败,嘴唇也一阵发白。
关睢景又道:“摄政王在事发第二日便被三皇子收监,自然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拿七殿下的衣服。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准
备。”
当真是我的好儿子,好臣子。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就轻易而居的让你化险为夷。司祧,这样的你,我又怎么能容得下你。
白尧章冷笑一声,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关睢景抱拳说道:“依臣之见,此事确实另有隐情。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待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定夺。”
白苏下意识的瞪着一双水色瞳眸,望了过去。而白展颜和白俊彦,皆是一脸挫败,又不甘心的望着他。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
,白尧章叹了一声,道:“也罢,就按关大人所说的去做吧。至于司祧,虽然证据不足,但是在没彻底洗清他的清白之前,还
是继续收监吧。”
白苏忙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为了皇叔的安全着想,儿臣希望父皇能将皇叔交由关大人收押。”放他跟关睢景在一起,怎么着也比留在白俊彦身边要安全
得多。更何况,他上次为了见到司祧,骗了白俊彦一次。这会儿,几人的立场已经明了,指不准私底下,他会如何的报复自己
。保险起见,还是让司祧与白俊彦远些比较好。
若白尧章心狠一些的话,这会儿,就坚决的拒绝白苏的请求,就让自己的好儿子亲手除掉司祧。但是,他却清楚的明白,若是
司祧被白俊彦除了,这宫中,只怕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如今,那人还有些用处,今日就当卖个人情给自己好儿子算了。白尧
章在心中冷笑一声,道:“准。”
白苏面上一喜,忙跪下叩谢:“多谢父皇。”
白尧章心累难持,便已龙体不适为由,散了早朝。
白俊彦路过白苏身边时,冷笑着说了一句话:“我的好二哥,你当真会做戏,竟然,连我都给骗了。”
白苏冷眼一瞥,并不说话。
白俊彦摇了摇头,道:“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说完,便大笑着离去。
只要,你能活着。就算我会付出代价,哪又如何!
白苏望着殿外盛开的梅花,紧绷着的唇儿,终于柔软了下去。轻轻的一勾,便绽出一抹柔和的笑来。很快,很快就能与他一起
看梅花了。
殿外,柳絮一般的白雪飞飞扬扬,就像是去年的冬天,那漫天飞舞的白絮一般,落在心上,永永远远。
第四十四章:据理力争(3)
出了殿门,白苏便直接去找关睢景,与他一起前往收押司祧的牢狱。
哪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但是,司祧见到他们二人时,没有一点的惊讶。反而,笑得非常的恣意。“你们来了。”
关睢景黑了一张脸,这些日子,除了他,凡是与他有关的人,为了他都忙得马不停蹄的,他倒好,见了他,也就只是仅仅一句
,你们来了。多云淡风轻。
知道他这会儿不会有事,白苏笑得格外欢快,也丝毫不避嫌,上前扶起司祧说;“皇叔,我扶你出去。”
司祧一愣,而后点头道:“好啊。”
白苏一改前几日的心事重重,挽着司祧的手臂,笑得比那阳光还要灿烂。司祧的脸色发白,但精神却还不错。见白苏笑得开心
,也自然而然勾着唇笑。
就只有关睢景,由头到尾,就好似人家欠了他银子一般,阴沉着脸,半个笑容都没有。司家的人,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这
会儿,齐齐赶来牢狱探监。几人在门口撞见,关眉妩见到司祧那瘦削的脸颊,眼泪又开始掉了个不停。
许久没有见到主子的越小照自然开心,当下,便冲到司祧的面前,叫了声主子,小照回来了。
司祧闻言笑起,定定的看了越小照一会儿,才道:“你总算是回来了啊。”
越小照笑着点头,见司祧脸色不好,便猜到是他的旧疾复发,可碍于白苏在场,也不便相问,只好担忧的盯着他猛看。
司祧轻而又轻的摇了摇头,越小照立马明白司祧的意思,忙别过头去,压下心中的心酸。主子就是这样,不管是成婚,还是没
成婚,都是将二皇子放在第一位。现在,看他脸色那么差,就知道他的病这会儿一定严重着呢。可是,为了不让那个笨蛋知道
,他就应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许久不见阳光,太阳一照,司祧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白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白得透明,仿若,精灵的翅膀,
随时都会消失。下意识的扯着他的手臂,贴近自己。关眉妩瞧见这一幕时,眼神黯了黯,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笑着对司
祧说道:“我让厨子做了你喜欢吃的东西。”
司祧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看着他们的互动,白苏心中醋意翻涌,握着他手臂的手,示威一般的移向他的肩膀。司祧一愣,随后便不以为意的笑笑,继续
跟关眉妩说话。
“怎么瘦了这么多?”关眉妩看着司祧的脸,痴痴的问。
“里面伙食不好。”好在,那些狱卒们知道他要出去,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不然,这会儿他那一身臭味,还真不知道怎么
面对这众人呢。
关眉妩闻言,又红了眼眶:“他们虐待你,我要去告他。”
司祧闻言笑起:“你哥就是刑部侍郎,你给你哥说吧。”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关睢景,见他眉头紧皱,关眉妩吐了吐舌头。
看着他们,关睢景也只能叹气。出了一个这样的妹妹,他还能怎么样。除了真心的希望她能过得好,少受一点苦以外,他还能
怎么样?
“皇叔。”白苏打破了沉默。司祧偏头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虽然跟他站在一起,但是全身上下都是僵硬的。就连
笑容,都格外的勉强。
白苏看出他的敷衍之意,勉强的压下心中的妒火,笑道:“等皇叔出来以后,侄儿一定要请皇叔好好喝上一杯。”
司祧浅浅一笑,道:“好。”
一时,两人又静默了下去,就算站在一起,也无话可说。
越小照纳闷的看着司祧,若是以往,二皇子这般主动对他的主子,主子不知道这会儿有多开心了。可是为何,今日却这般的不
咸不淡?难道,因为主子娶了夫人,然后就不在乎二皇子了?
对于他们主子那种不喜形于色的人,他又怎么能猜透那两人的心中在想些什么?纳闷的摇了摇头,算了,不该他管的还是少管
为妙吧。
几人又闲话了一会儿家常,关睢景看天色已经不早,便让人将司祧领进了牢房。白苏亲自扶着司祧进去,又让狱卒们给司祧换